时光的列车已经拉响了年末的尾笛,青春就像白驹过隙,像烟花,绚烂而短暂。

    对于江澄而言,这是他自入学以来最认真严谨的时刻,面对即将到来的保送生竞赛,他终于开始专注备考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想必此刻的江澄对于年组万千少女而言,的确是这样的。

    洛洛这边,面对认真学习的江澄,她再也没办法纵容自己神游了,这天午后,洛洛转着笔,她清晰地看到,夕阳宛若一束束被摔碎的金光,齐刷刷地洒在他脸上,晚霞映得他脸都红了,光映着他的鼻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如果时光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如果时间能铭刻住心动的瞬间就好了……”洛洛心里想着,随即在桌洞里摸索出一个方方圆圆的小本子。此刻画笔变成了相机,而画纸就像快门键,很快地,他的侧影落在了她的纸上,更刻进了她心底。

    “嘿!小鬼!你干嘛呢!”江澄停下了笔,目光正好撞上了洛洛的眼眸。

    “啊?啊!……没……没事……”一瞬间,洛洛慌了神,好似犯错误被抓包了一样,脸上写满了窘迫。

    “你捣鼓什么呢!给小爷我看看!”江澄不由分说地一把夺过洛洛手中的本子,两三下地就翻到了洛洛刚才作画的那一页。

    “啊~你还有两下子嘛,把小爷我那份飒爽英姿描绘得八九不离十啊!”江澄略显骄傲地耸了耸肩,随即双手摊开,围绕着椅子,还翘了个二郎腿。

    “不是……我不是故意要画你……我只是……只是觉得窗外景色太美了,对!我在画天空呢!”

    洛洛太紧张了,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住的兔子,瑟瑟发抖着,想着“保命”的计策。

    “好啦,你可以接着画的,我继续写题啦!”江澄耸了耸肩,轻轻拍了一下洛洛的肩膀。

    洛洛愣了一会。

    很快地,她清醒过来,随即火速合上本子,然后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连串小动作早就被江澄尽收眼底。

    他笑了,耸了耸肩,转着笔,靠在椅背上。

    “这小鬼,还蛮可爱嘛!真像个小兔子!”

    随即又停住了笔,一头扎进题海里。

    很快地,时间的车辙驶进了十二月份,洛洛他们即将迎来期末考试,而江澄那边,又恰好迎来保送生竞赛考试。

    洛洛若有所思地倚着窗子……

    其实,与其说她在担心自己的期末成绩,倒不如说她也许是在担心江澄的保送生考试进展地是否顺利。

    十二月的午间,保送生竞赛考试的教室里……

    阳光穿透玻璃,眺望远处,窗外天气晴朗,好不惬意。

    回首窗内,空气凝着紧张的气息,本该肆意缱绻的周遭也被压抑的氛围笼罩着,空气也显得格外沉寂。

    而他——江澄,他好像不属于这里,换句话说,他好像并没有把这里当作是命运的审判厅,他显得那么地游刃有余,比起他人对着试卷“锱铢必较”地力求降低错误率的小心翼翼,他还是那么的落落大方。

    时间才刚过半,只见江澄还是一如既往地耸了耸肩,靠在椅背上。

    他只抬头看了一下时间,便洋洋洒洒地起身,交卷了。

    “这位同学,可是时间还剩一半,你确定不再检查一下了吗?”

    即使是主考官压低了音量,可沉寂的教室和这份声音依然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江澄只是点了点头,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亲眼目睹试卷被收入试卷袋的那瞬,他迈出了那间教室,显得轻松了许多。

    考场内其他学员倒是不淡定了,江澄这一举动倒是给其他考生带来了许多压力,不得不说,这波“心理战”打得确实漂亮。

    走出考场,江澄一改往日的学生形象,他只是直直地向前走,直到走到那片断壁残垣面前才停住,紧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又掏出一只打火机,缓缓地点燃了香烟。

    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也吐出了压在心里多年的执念。

    “不是吧?江大对长!”江澄抬头望,一只篮球正向他飞来。

    循着声音望去,何宇正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这里?”江澄吸了一口烟,也坐了过去。

    “什么啊!你忘了?我来这儿参加高水平运动员选拔考试啊!”何宇瘫坐在长凳上,随即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江澄挥了挥手,又继续自顾自地猛吸。

    “还顺利吧?”何宇拍了拍江澄的肩膀,问道。

    “嗯,还好”江澄草草应着。

    “行吧,那你先歇着,我先去考下一项了啊!”何宇拍了拍江澄的肩膀,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了。

    只剩江澄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在江畔一路的青石板上,任时光沙沙作响,任孤寂缕缕成行。

    恍惚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把江澄拉回了现实,循着光望去,那是一只纤细柔长的手,洛洛就站在路的那头,站在光影阑珊处,似乎听见了他无声的倾吐。

    “回去吧。”洛洛低头拽了拽江澄的衣角,恍惚中,她看见那双满目沧桑的双眼,只觉得那么熟悉却那么陌生。看见江澄这幅落魄模样,她倒也不觉惊奇,毕竟人都有双面性,这点她自然深有体会:

    洛洛出生在一个被很多人都羡慕着的家庭:她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在外人看来,生于这种家庭的洛洛,属实找不到理由自卑。

    可眼见不一定为实,洛洛其实拥有一个相对悲惨的身世。

    在她才刚刚出世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大出血去世了,只留下洛洛和洛洛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孤苦伶仃地存活于世上。

    她本以为只要有爱,即便是两个人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多姿多彩。可理想本就是理想,它就像海市蜃楼一般,虽壮观,走至近处细看也不过是一堆光斑。

    洛洛五岁那年,爸爸就再婚了,婚礼当天,洛洛亲眼见证父亲那双粗粗大大的手,为那个女人戴上了戒指,见证他们在聚光灯下许下的誓言,也见证自己消逝的童年。

    继母回家后一切都变了,整个家变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栋冰冷的房子,变的是爸爸曾经承诺一辈子只爱洛洛的心。

    很快地,洛洛就有了第一个弟弟,日子一天天过去,弟弟也渐渐长大了。

    长大后的弟弟却变得不再可爱了,他开始恃宠而骄,他专横地掠夺着本属于洛洛的父爱,也侵占着洛洛骨子里的傲性。

    渐渐地,洛洛也学会了弯腰。

    在这个以继母和弟弟为主导的家庭里,洛洛日渐释怀,慢慢地,学会了“懂事”更学会了讨好。她深知寄人篱下必须弯腰,所以也学会了收敛,学会了闭嘴,她讨好了这家里的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

    后来,洛洛也开始患得患失,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在意别人的感受,甚至忘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她开始珍惜身边的点点滴滴。或许只有童年缺爱的孩子们才会无比珍惜世间点滴真情吧,对于洛洛来说,这就像苦闷生活里唯一的解药。

    直到江澄吸完最后一口,他才终于舍得丢掉烟蒂,反手勾住洛洛的肩膀,怔怔地盯着洛洛那双雀斑点点的脸。

    洛洛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打断他,或许此刻,对于江澄来说,他只需要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

    “好,走吧!这时候也该走了……”江澄仿佛失了神,两眼放空,情绪在风里漫无目的地飘动。

    就这样,两人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学校。

    对于洛洛为什么来,他没问。

    对于江澄究竟怎么了,她也没问。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密着,或许在他们各自的世界里,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闲人免进的私人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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