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阎坐在榻边,一直守着付媛,视线未曾挪开半分。看够了,这才晓得叫金枝端盆水来。

    这些活本该由金枝做的,可单阎却只要了温水帕子便打发走了金枝。

    他将帕子浸在温水中,用力拧干,用帕子包裹着指尖替她仔细擦拭。他褪去她脸上墨迹,慢条斯理地,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付媛看上去睡得正香,也不知她会不会梦到他这个夫君。

    单阎替她洗漱干净,临了还不忘在额头上亲吻。

    看她没有醒来的意思,单阎也省得守着了,干脆使人烧些热水,沐浴更衣后再回屋。

    倒说付媛这觉睡得安稳,就连单阎洗漱后也并未转侧。

    见她在自家过的还算安逸,单阎这也便松了口气。

    原先还怕自家亏待了她,叫她好不习惯,谁知这不过短短一日,她竟已爱得无可救药,当真让他好生诧异。

    单阎原想跨过她睡到里头,可刚攀上榻,她便转侧呢喃,只好在窗前秉烛读些个话本。

    正读着兴头上,书中惊涛骇浪,连带单阎心中也一阵澎湃。却听那床榻上传来阵阵呓语,起初只是些轻哼,谁知梦魇逾发猖獗,叫那人泣不成声。

    见此情形,单阎也顾不上甚么话本了,只痴痴地坐在地上,紧握付媛在空中反复抓挠的手。

    她蹙着弯眉,泪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叫他抓心挠肝。她口中往复念着“知错了爹爹”,单阎这才知晓,定是在梦里又遭付老爷打了。

    付老爷性子急躁,又时常板着脸,耷拉着若长一张脸,任谁看了都心生畏惧。

    莫说付媛,就算是单阎见了也忌惮三分。付老爷对付媛严苛,这事儿单阎是看在眼里的。

    付老爷哪怕是棍棒伺候,也不知避着点单阎,真真叫他心疼。

    付媛并非鹌鹑,她也曾剧烈反抗过,谁知那付老爷一瞬便如触了逆鳞般,暴起将她打得半月未曾下过床。

    他是见不得旁人逆他意的,若是胆敢违抗,那要他将家主的颜面往哪儿搁?

    这一来二去的,付媛也只好束手就擒。毕竟逆来顺受只会受一顿打,反抗便是再多捱一顿。

    自打知道付媛在家中是这般待遇,单阎想娶她的心就愈是浓烈,看着她遭打,他亦想要冲上前去护她。

    可他无名无分,年纪尚轻,又有何能力保护她?

    待到羽翼渐丰,名成利就,官拜三品,他终于能救她出苦海了。

    虽被初上任的琐碎耽搁了些时日,但好在来得不算太迟,付老爷没为她另寻良配。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没什么比她在面前睡得安稳还重要。

    这儿没有暴戾的付老爷,不会再有人欺辱她了。

    思绪至此,他也垂着泪,轻抚她额头上被汗水沁湿的青丝,在她落下的泪珠上献吻。

    他蹙着眉,拇指在她眼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握在单阎手中的嫩枝这才渐渐知道回温。

    付媛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在单阎硕大的掌心里显得十分娇小。

    他用拇指反复揉搓她手背,嘴里话语轻悄,“为夫在,今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要欺负,也只有为夫能欺负。

    这话他虽没说,却叫付媛听了去,她蹙着眉眨巴了两下眼睛。

    紧接着感受到手里黏糊,眼神歘一下便瞥向单阎紧握着她的手上,“你若是能少欺辱我两回,我也便提两只鸡上城隍庙里还神了。”

    单阎眼睛一下睁得圆溜,“为夫何时欺辱过你了?”

    付媛听罢,猛地坐起身来,张开五指,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偷了我心爱的兔子,还换成了死耗子,这便是头一件;趁着我让庄十娘拉住教诲,令人搜遍了城里书斋将我心爱诗集抢了去,这便是第二桩。”

    他朝她颔首,一边数一边随着她点头,却也不解释,反而是气得笑出了声,

    “这也就两件,倒叫夫人惦记这样久。”他竟不知,自己在夫人眼中是这般讨人厌。

    谁料付媛鼓着腮帮子,气得七窍生烟,“谁说只此两桩了?不过是...”

    不过是其余的她也暂且忘了,可若是叫她想,她当真能数一宿。

    “不过是?”他看着付媛那灵动的眼珠,自也晓得,自家夫人这是数不出来开始生编硬造了,“为夫也就做了这两件错事,夫人竟这般心胸狭窄,叫为夫好不心寒。”

    “胡说!”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这昨夜...便是第三件...”

    她越说,口中的齿舌便愈加难舍难分,到最后,声音幽若悬丝,连字儿都听不清了。

    说罢这脖颈便与耳垂一同红透了,看得单阎好生欢喜。

    伊始单阎并未听清她口中所说究竟为何事,可见她这幅反应,便知道说的是昨夜的洞房花烛。

    他忍俊不禁地攀上榻,伸手一撑。两手将付媛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低压着眉,任由他挑逗。

    他方一撩拨,付媛便手向后撑着向床头挪了半分,一进一退,一退一进,直到退无可退,单阎才挑着眉明知故问,“夫人不躲为夫了吗?”

    ...还不是他的床榻不够宽敞!都是他的不是...!

    单阎的手冷不丁地往她腰上搂,付媛身子便一激灵,腰间的温热瞬间穿透了她的身子,就连尖端也没忍住露头。

    她上身的褙子早已被单阎褪去,不识趣的微风徐徐掠过,她才惊觉如今只穿了单薄的抹胸。

    单阎向来心细,自然察觉到她身上微妙的变化,旁的他暂且把持得住,但这张嘴却是管不住了,“夫人看来也并不抗拒为夫,昨夜倒是为夫多虑了。”

    说罢他又长叹一声,耐人寻味地看着付媛,正等着付媛开口问他,“何故叹气?”

    “昨夜满屋红帐,正是房事中极好的用物,如今这般,倒显得逊色了。”单阎话音刚落,付媛肠子经已悔青了半截,她就不该多此一问!

    可她又实在好奇,不过是些纱帐,竟有他口中说的神奇,莫不是他口若悬河惯了,夸夸其谈罢了。

    “夫人这表情,不像是相信为夫这番话的样子。”没等付媛答应,单阎便扯下半角帷帐,将她双手摁在头顶,用帷帐缠绕她纤细的双手手腕,临了还不忘系上活节。

    看着她肤白似雪的脸上映出阵阵淡粉,借着微弱灯光像能看见她眼角未干的泪,楚楚动人。

    其下不时的口水吞咽叫人血脉喷张,急促的呼吸声带动胸口起伏,单阎很是满意。

    如今的付媛双手也无法动弹,双腿也被单阎跪坐的大腿囚困,只剩一副伶牙俐齿与一双嗔怒得险些要将双眼瞪出来的眸。

    她口中反复吐着污言秽语,单阎却不以为然,反而更是满心欢喜地在她脖颈间忘情深吻。

    他一只手扶着付媛的脑后,生怕她磕碰了床头那坚硬,嘴却贪心地在她嫩滑的脖子上吮吸。

    他嘴上贪恋肌肤之亲,却不敢多加使劲,生怕当真弄疼她,又要生一夜闷气。看着付媛雪白的脖颈间几处落红,单阎这才满意地印上她唇。

    他想更进一步,可付媛嘴里呜咽,他也免得叫她生厌了。

    付媛心里直打鼓,她当真不知自己对单阎是何种情感了,为何自己明明讨厌与他亲近,身子却……

    她一身瘫软,实在没力气与他争辩。

    见他起身收拾些被铺,从榻上离开,她这才晓得喊一声,“喂!单阎!给老娘解开!”

    谁知这又是中了他的圈套,他只用指头轻轻捻她下巴,摇了摇头,“为夫不喜欢夫人直呼名姓。”

    …甚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不过是活脱脱的威胁罢了。

    她付媛可不是会向单阎低头的人,如今这双手遭人缚住,虽不多舒坦,却也勉强能睡下。一夜过后,明日金枝便会来请……

    金枝?!

    她这才如梦初醒,自己是少夫人,哪有叫丫鬟看笑话的理。单阎这是知道她争强好胜,最好面子,所以才以此威胁她。

    好狡猾!

    看着单阎得意洋洋地抱着被铺往屋外走,她哪怕心里知道这是陷阱,也只得巴巴地往里跳。

    “…夫,夫君。”

    “为夫儿时有疾,耳根子落下了病根。”一言蔽之,他听不清。

    “…单阎你这个卑鄙小人还不快些来给老娘解了!”

    “叫夫君。”

    “单阎你这个卑鄙龌龊肮脏夫君还不快些来给老娘松绑!”

    “…”单阎被骂得一刻愣怔,但她也的确喊了自己“夫君”,只是前头的修饰多了些。

    他上前一边松她身后绳结一边嘀咕,“为夫沐浴过了,不脏。”听她妙语连珠,单阎自知自己在这也是碍她眼,正反是要忙公务的,便搬到对侧书房睡下。

    “你去哪?”见他这般不像只是行诡计,倒像真要分房睡,付媛心里又喜又愁的。

    喜是她终于不用在夜里担心他不轨,可以独享这张大床了;愁则是害怕方才的话语激怒了他,怕他愠怒时会像爹爹一样挥着鞭子抽得她满身是伤。

    毕竟她从未见过单阎动怒,左右思忖着,亲近的男人也只有爹爹,只好按照爹爹生气的模样猜想了。

    “公务繁忙,为夫不想叨扰夫人美梦,干脆到书房去睡。”他一步三回头,临了还不忘打趣一句“夫人若是想为夫了,来书房寻为夫便是。”

    “…”他走后,付媛拗了拗手腕,那纱帐捆得虽不算紧,可时间到底是太长了,叫她好不舒坦。松解一番后,付媛这才抱着被子开始回想方才的情形。

    说来也奇怪,她万般辱骂他,他竟不知生气。

    他离开时的嘴角仍不住地上扬,未曾有过一分愠怒。

    单阎一阵忙活,只是为了亲她,就连指尖也未曾触碰过她的肌肤。她左思右想,缠绵悱恻,依旧不得解。

    若说是他厌恶她,可她认得,那话本中批红分明出自他手;若说他懂得克制,不愿强人所难…

    呵,他敢说道付媛也不敢相信。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从前她也听说过,男子见了喜欢的女子,举止亲密却又行为适止,倘若那男子并非君子,那便是身有隐疾。

    难怪那厮上门求亲时说的那番话这般怪异,都是有原因的!

    表面上是为了趁强,故作为难地卖她个人情娶她,免她遭单老爷的一番打;实际上不过是身有隐疾,觉着她口密不会说出去罢了。

    付媛愈想,愈是觉着自己的这般推理天衣无缝,更是相信自己想象中的真相。

    如今单阎也是有把柄在她付媛手里了,日后定要将今日的欺辱数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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