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都之城格外繁荣,街道上人声嘈杂,吆喝声铺天盖地,不时还有马厮长鸣。

    “听说了吗?前不久南中遇刺客,几位皇上的得心忠臣,把身份隐藏的好好的,还是被人当场刺杀。”一位在街边卖菜的大婶正侃侃而谈的与身边几人聊起前几日的八卦。

    “早就听说了,好像又是那位‘弃’。”

    南中遇刺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城中的角角落落几乎都被贴上了这么一位素未谋面的剑客事迹,只是悬赏令每一次官府查她都会出高额,可想而知她在南都的名声,虽是一位无人不知的剑客,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全名,更别说长相了,就算是知道了其中的一样也会血溅当场,悬赏令只是找目击者而已。

    以前,一位赌坊老板抓住了这个热度,便把她拿来当赌注有人猜,高矮胖瘦,有人猜男女老少,几天后,那人就失踪了,明明谁都知道是谁干的却也不敢吱声。而后,这件事也是慢慢传开,便无人再敢妄意揣测这位剑客,即使她的悬赏令已经铺满南都了。

    但即使这样,也打扰不了南都的繁荣,南都除了抓不到这位剑客以外,治安都是非常可以的,虽然很多人都心惊胆战,但呆在这里的人都坚持选择留下来。

    但南都今日这么热闹,还有一个原因,前不久林将军就率领着一众军队打赢了边界那场乱仗,今天南都百姓处处不是欢笑声,城门口也是很多外地人前来,当然都是皇上邀请来,为林将军庆功的。

    “开窗,例行检查。”因为一直都找不到这位刺客,南都的例行检查已经不再是例行了。

    马车那人撩开窗帘,探出头“哟,刺客还没找到呢?”

    官兵看清那人长相大惊失色,但立刻又恢复,行礼道“温大人说笑了。”说完又向车内另一人行礼“温小姐。”温为祀轻点头。

    温循轻笑,抚上窗帘,示意车夫继续开。又喃喃道“呵,一群废物。”说完又看看一旁的温为祀。

    温为祀笑了笑,别过脸,摸了摸自己颈处的项链,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此次来南都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找出当年杀死母亲的凶手。

    太子死去那段时间,南都发生了让人后背发凉的祸事——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太子殿中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可太监却喊了很久也不见动静,宫人们不敢贸然行动,直到喊了很久,隐隐约约觉得不也对,于是破了规矩,闯了进去,发现太子七窍流血,宫人连忙叫太医诊治,奈何死亡的时间太久了,太医都只能诊断是服毒自杀,无奈的宫人只能传告,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一般,偏偏受皇上看重的太子去世,人人都觉得事事有怪,皇上后来也再没有立过储君。几天后,一个令众人更加震惊的事发生了,那就是南都第一剑客‘黎初年’失踪了,而后在竹木林中发现了她的尸体。

    2

    黎初年便是温为祀的母亲,她曾是举世闻名的剑客,后来便与他父亲,也就是与她同车的这个人,相爱了,母亲虽这些年来都一直当着房中闺,却内功一直没有自废,即便是她已经死了,但温为祀至今也不敢称是南都第一剑客,只敢自称是南都第二剑客,温为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震惊,而后就是疑惑母亲是南都第一剑客,剑术在整个南都都是相当,怎会轻易掉进别人的手里,心中的疑惑一直驱使着她,这么多年来她苦苦练剑,都是为了找出真相,她不希望母亲死有余辜。

    马车不久后便停了下来,下来后,温为祀朝里看了看,那是小时候和父亲一起住的府邸,母亲死后他们就搬出了南都,这么久回来,这个府邸一直没人住,却还是感觉亮堂堂的,一进府内,便能看见花花草草,也对,南都近日频繁降雨,府邸内的花草早就被灌溉的肥沃了,大雨来的也真及时,在他们赶到之前,把府外府内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番,温为祀走进去还能闻到一丝潮腥味,温为祀挺高兴,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府内却还是没有霉味,他们把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物件卸下来,安置好,没错,他们要在南都长住,直到温为祀心中的谜底揭开。

    宴会要在傍晚举行,温为祀白天布置的好一会儿,还意外的从以前的箱子里找出小时候玩的风筝,温循也是突然童心未卜说什么也要和温为祀放放风筝,温为祀强烈拒绝,小时候温循也是个老顽童,非要抢着她的风筝玩,给她搞坏了好几个。转眼间便到傍晚,温为祀换了一身紫色的裙子,衬着她素雅又有气质。

    温为祀踏进皇宫,这一刻,她换了个身份,与世隔绝。

    门口早有迎宾的下人,下人先是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带着温循到了宴会厅外,宴会厅内有嘈杂的人声,还有一些碗杯碰撞的声音,格外热闹,而宴会厅的最前面坐着林帝,旁边还坐着皇后,皇后端坐着,与嘈杂的人声隔绝,若是有人来向她敬茶,她便回应。

    “温丞相到——!”

    “哟,宫中的稀客来了,哈哈哈。”皇上突然挺直了腰板,眉开眼笑。

    以前温循经常为先帝出谋划策,而且他的夫人还是天下第一剑客,所以尽管是不上朝,还是多日不回南都,是人都得尊称一声‘大人’。

    温循踏入宴会厅,厅内顿时寂静,温循笑了笑,毕恭毕敬上前行了个礼“臣温循,拜见陛下。”

    “臣女温肆年,拜见陛下。”稚嫩的声音与她往日不同,声音一出,便吸引了厅中很多人的注意。“免礼,免礼。”

    “温大人身体可还好?”

    “回陛下,臣身体无恙。”

    “那就好,此次来南都待上几天?”

    “回陛下的话,臣此次来南都长住”

    林帝似乎观察温循后面那人很久了,于是他便开口道“爱卿身后这位是?”

    温循往旁移了一步“这是臣爱女,往日,一直生活在都外,今日有时间便带小女来见见皇上。”

    “臣女见过陛下。”温肆年行了个礼,声音稚嫩得让一旁的温循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肆年?”

    “正是。”

    “今年芳龄多少?”

    “回陛下,臣女今年刚及笄。”

    “表字是?”

    温为祀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完全没意料到皇上会问她表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便把真正的表字说了出去“四四。”

    皇上突然笑了笑,意料之外道“温爱卿,你起名字怎么这么草率?”温循撇了撇嘴,回道“这表字是我夫人起的。”

    皇帝顿时愣住,尴尬道“咳咳,赐座吧。”

    坐下后,厅中又陆陆续续入了很多人,虽然一次照面都没打过,但每一个进来的人温为祀都能在心中准确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在进南都前几天就背好了每个人的名字和画像,不仅有与皇上交好的贵族,还有与三皇子要好的达官贵人,温为祀也是在位子上端坐了好久,果盘里的点心都要被她给吃完了,正主还没到。

    这位将军到底有什么要事要忙啊?把这么多个有头有脸的贵人晾在这边挨饿,有良心吗?温为祀内心产生一万个疑问,想的六神无主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通告,让温为祀眼里终于有光了,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林将军到——!”

    终于来了,温为祀拍了拍手上的灰,立刻做出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一旁的温循一脸嫌弃的撇了撇身旁人。

    一个高高壮壮的人踏入了厅中,那人身上还穿着半身铠甲,声响格外沉重,有些灰头土脸,想必是一下马车就闯进皇宫,脸上有些雾蒙蒙,却还是挡不住他的英姿,他便是三皇子,是林帝收养的儿子,林帝登基后有一次战乱,林帝便亲自带兵缴下了一窝土匪,在土匪窝里捡到了三皇子,三皇子可是林帝的骄傲,他从小就严格要求自己,一直练剑,很多敌人一见到他就会退缩,毕竟是林帝亲手教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让人有些敬佩,也不知是谁的儿子,从小脸上就比别家孩子多一些英气,林帝捡到他,便叫他和林帝姓,他从小就被女孩子包围,现在也不例外,听说林将军又战胜归来,有女儿的自然也会献上一封佳书,自古都是男人向女人提亲,而他每天都会收到那么一两张的提亲书。这林将军也是有些不同,可能是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他对女人表示不屑,还说什么女人会降低他的效率。

    切。

    男人走进来,厅中未成婚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骚动,其中就包含他的青梅竹马,两人被太后说是良缘,若将军没有寻到良人,他们俩以后就成婚,每个人都想成为将军的良人,但就连被说是良缘的青梅竹马,他都会撂下冷话。

    “郡主,你看,林将军来啦。”说话的这个女的是陈淮琳的狗腿,平日里说话最讨陈淮琳喜,陈淮琳便是林将军的青梅竹马,也算不上是青梅,而是陈淮琳小的时候总是被那些狗仗人势的小孩欺负,林将军便看不下去会出手帮助,后来那些狗仗人势的小孩发现她竟然是太后的侄女,只是有些胆小,后来也是被娇纵到现在,林将军只把她当做妹妹,而他却以为林将军要娶她。

    “臣,拜见陛下”林衔青行了个礼,他其实进来已经观察过了,殿中之人都是往年邀请的那些人,只是殿门口两张陌生的面孔他从未见过。

    温为祀上下打量着殿中心之人,他进来后,便叫一位侍从帮他卸下铠甲,卸下铠甲的少年胸肌若隐若现,脖子和脸都雾雾的,却还是遮掩不住少年无暇的皮肤,温为祀手撑着脸,把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心想:皇宫可真是奇妙,当真是义子,二皇子的气质就透露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慈祥,而林将军周围却丝丝冒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快坐,快坐。”

    “谢陛下。”

    “今日之宴是特为不周打赢胜仗凯旋归来而办,诸位都乘车辛苦,一路劳累,今日我特下好酒,诸位便喝的痛快。”

    宴厅中一阵欢呼,便又是一阵碗杯碰撞声,陆陆续续宴会厅中进入多个舞女,在宴会厅中心翩翩起舞,林衔青则是为自己斟了一杯杯酒,温为祀以为终于可以“大杀四方”了,正打算挖一勺碗里的蛋炒饭,往嘴里送,结果这林将军屁股还没坐热便,又起身,对皇上道“圣上,昨日在营中,我又发现一笔脏款,今日到这,便想查清,失陪一个时辰,我后到。”

    “衔青这一口菜还没吃呢,什么重要的赃款啊?我看啊,明日再查也不迟,倒是你,赶紧坐下歇口气吧。”

    “圣上不必,您也知道我的气性,今日查完,往后我定陪圣上好好聚聚。告辞。”说完后,他便行礼,匆匆离开。

    3

    陈淮琳有些恼怒,她明明刚想上前去搭话,谁知道这林将军匆匆就离开了,放下刚想起身拿的酒杯,撇了撇嘴,将筷子一扔,这动静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一旁的狗腿唐楠瑜急忙吐了嘴里的骨头,思动片刻,便过去挽住了陈淮琳的手臂,俯身像说秘密一样,开口道“郡主不必着急,想必林将军是有要事,郡主,你是还没听清,林将军说“往后必定陪皇上好好聚聚”便是以后机会还多着呢,再说了,林将军不是说失陪‘一下’嘛。”陈淮琳眉眼间舒展了展,便点点头应和道“就是,我们家林将军肯定是想把要事都解决,然后和‘我’好好聚聚。”

    陈淮琳望温为祀这边看了看,温为祀一下就感应到了,抬了抬眼,正好捕捉到了那个眼神,陈淮琳慌张的躲开,随后羞愤的对狗腿说“唐儿,那个胭脂俗粉的女子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唐楠瑜不屑的往那个方向瞪了瞪,结果也被温为祀捕捉到,唐楠瑜狠狠的瞪了回去,随后又对一旁的人轻声说道“郡主,那个婊子的父家好像是舅舅的恩人呢。”

    “哼,舅舅只不过是与旁人亲近,随便拉个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叫他恩人,我看她一脸穷酸样,肯定是想攀我舅舅的高枝。”

    “不过姐姐,你没听他刚刚与舅舅的对话吗,好像一提到他的夫人,舅舅便立马噤了声。”

    “那又如何?再高贵的贵人也没有我们皇宫里的贵人贵吧!?”

    “那自然是,说不定他的夫人还得敬姐姐三分呢。”

    陈淮琳傲慢的笑了笑,端起桌前的一杯茶,一饮而下。

    元旦将至,南都近日也开始降温,就像这时,宴会厅外,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温为祀往外望了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不知道为何,温为祀一回到南都看到熟悉的建筑,就不停想起母亲,落座后,颈脖上的项链也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好似项链在害怕些什么,如今看到初雪双手也是不停颤抖,她将手指用力摁了摁,母亲失踪那一夜也是这样的鹅毛大雪之夜。

    “舅舅,快看,是初雪!”陈淮琳率先发话,陆陆续续的人往外看去。

    真的。

    温为祀敢肯定今夜的鹅毛大雪和母亲失踪那一天一模一样,母亲归来必是有大事要发生,还有她最后的遗物,那条项链也无缘无故的断掉,温为祀忍受着不适,这深宫之中必有她想找的人。

    温为祀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她轻叹了口气,对她的丫鬟开口道“吹云。”

    “小姐,怎么了?”

    “我有些不适,去宫外探口气,你在此处等等,若是皇上问,便说我有些胀,去宫外散散步。”

    “是。”

    听到回应后,温为祀便披上披风款款起身,在众人没发现时,离开了殿中。

    宫外比皇宫里的大雪更大,大雪纷飞,温为祀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人潮汹涌,温为祀的披风都被撞的皱皱巴巴,她无奈走到路边,但她很开心,如今的南都,再也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南都了,街上都充满着欢声笑语,就算是大雪纷飞,也阻碍不了街上的人们,孩童们也是直接在街上跑闹,好热闹,温为祀觉得这几年南都是真的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胸口的那堵墙顿时就炸开了,她被每一个人感染,四处张望着好玩的,头上的夜空燃烧着一盏盏孔明灯,像一盏盏亮晶晶的星星璀璨无比。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温为祀被撞的有些无助,这是她生下来第一次那么烦,毛茸茸的领口都被人压扁了些,突然,她的后面马厮长鸣,猛地一回头,发现是一匹俊黑马,发色格外黑格外细滑,这时正眼睁睁的看着温为祀,她抬头一望,发现马上这人正在看自己,黑马有些高,她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人是林衔青,惊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像将军行了个礼“林将军。”

    马上那人有些不方便,便点头示意,随后,林衔青开口道“我看这位女公子面孔不熟悉,刚在宴会厅中便一眼看到女公子,敢问女公子何名?”

    “温肆年,温家独女。”

    “温娘子为何出现在这?”

    “小女有些身子不适,为了不扰皇上雅兴,便出来探口气。”

    林衔青没说话,反而是温为祀突然反问“林将军本说有要事缠身,如今却出现在这,事情是解决了吗?”

    林衔青顿了顿“要事确实是理清了,但我并不想回去,我想看看这万家灯火,看看我做这些事的意义。”林衔青望向远处,几盏孔明灯还在天上熊熊燃烧。

    温为祀笑了笑“林将军既有如此雅兴,那我也不好意思强.......留。”话还未说完,温为祀被人重重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倾,林衔青手疾眼快,把手往温为祀腰处一搂,扶住了她整个人,林衔青侧对着她,坐在马背上,弓腰下来扶她,这个姿势却毫不奇怪“温娘子,没事吧?”

    “没事,多谢林将军。”温为祀退开林衔青的手,面上的笑容却还是温润儒雅“我看这里人多,温娘子不妨坐上我的马,与我一同回去吧。”

    温为祀刚想开口拒绝,去身子往下一沉,终于,温为祀的身体终于忍受不住,不停的恶心,又晕,心中的不安无限扩大,终于忍受不住倒了下去,林衔青接住她的头,想开口询问怎么了?谁知温为祀的眼睛缓缓闭上,他跳下马,稳稳扶住她的身子,将头放在颈窝处。

    这是晕过去了?

    林衔青将手背抵在她的额头,额头犹如滚水,无比的烫,他惊住,这温娘子当真是傻,连自己身体不适也不知。

    “无尘。”

    “少主。”

    “叫人把马牵住。”

    无尘抬头,发现林衔青将温为祀打横抱起,径直往前去“少主,这是要抱着温娘子回宴会厅吗?”

    林衔青眉头轻蹙,顿了下“难道要你抱吗?”林衔青注重人家的清白,让一个副将来抱人家,家中独女,回到宫中不知会被多少人嚼舌根,林衔青只是利用一下自己的身份而已。

    无尘接过马绳,林衔青都走路了,他自己自然不敢骑马,便快速从马上下来,一人牵着两匹马,跟在林衔青后面汇报公务。

    一行身着黑色铠甲的人走在街上,旁人们自然都要退在一旁,中间的大道让给他们,将士们整齐的走在街上,喧闹的街市一下就寂静下来,除了林衔青一行人就只有孔明灯在空中摇摇晃晃,凡是看得到林将军的人都不敢吱声,远处却还是喧闹无比。

    带头的就只有一人,林衔青走在最前面,怀中抱着一个人,怀中人脸颊微红,表情却无比安然,林衔青走着走着还不忘看看怀里的温为祀,怀里人的温度贯通他的全身,琢磨不透的睡相,林衔青勾勾嘴角。整个街道除了整齐的脚步声以外,就只有林衔青腰间玉佩的声音,可林衔青此时只能听见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声。

    灯火通明的街道只属于他们,一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在宫门消失。

    宫门打开,宫门上两只铃铛摇的清澈,一行黑压压的身影显现出来,开宫门的侍卫都有些惊到,但还是毕恭毕敬向林衔青行了个礼。

    “无尘。”无尘上前一步,静等吩咐。

    “先带弟兄们回府,参加完宴会我一人回。”

    “是。”

    玉佩清澈的撞击声在耳边回荡,林衔青在通报声下进了宴会厅。

    但待众人看清时,发现林将军怀里还依偎着一个人,那人头顶扎着木檀质的簪子,虽看不到正脸,但也能看出那是个女人,即便是抱着,但看得出非常端庄,此时,宴会厅中多多少少跌宕起伏着疑惑和不解的声音,走到殿中心时,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发现林将军怀里的那个女子就是那个今日才在南都露面的温家独女。

    这时应该宴会厅中的人已经编排起绯言了,但还没有人说话时,林衔青开口“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因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林衔青只能点头行礼,微微弯腰,但还是不失礼节。刚刚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渐渐消失。

    林帝好奇的打量,身子微微前倾,开口道“不周,这是......”林帝用眼神示意。

    ‘不周’是林衔青的表字,林帝捡他回来后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不周”孤城大火那一年,林衔青的母亲便赐予他新生,告诉他往日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希望他能成大器,不被周围的事物所迷惑心智,并与他起了新名,名叫不周。可能是因为受了刺激,林衔青便乖乖听了母亲的话,往日的一切,与现在的他完全无关,后来在林帝的教导下,和原生家庭的影响下,他成了一个杀伐果断,兵中的断头台。

    4

    闻声林衔青低头看看怀中人,又徐徐抬头,如实禀告“不周返回宫中时,碰巧偶遇散步出来的温娘子,交谈两句后,不料温娘子突然晕倒。”顿了顿后,他又补充道“臣已察看过,温娘子额头发热,许是发烧了。”

    周围人一阵惊呼,林帝也面露惊讶,但左侧台的陈淮琳眉飞色舞,双子坐的直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林衔青怀里那个人。

    这才多久啊,用上苦肉计了?

    这种人我见多了,看我今日不把她拆穿,给她个下马威,叫她刚刚瞪我!

    陈淮琳扶着桌边起身,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温为祀,站直后,她挤出一个温柔又险恶的笑容,微微侧身先一步发话“舅舅,赶紧给温娘子叫太医吧,不然等一下病情加重了,可就不好了。”思考两秒后,她又补充道“就住到我宫中的那个别院吧,离我殿近些,也好照顾温娘子。”说完又看向林衔青。

    林帝也没多说什么“这样也好,温爱卿跟着,照顾好温娘子。”

    温循上前行了个礼,焦急的神态舒缓下来“是,谢皇上。”又微微侧身朝向陈淮琳“多谢郡主。”

    陈淮琳傲娇的点头行礼。

    温肆年......日子还长着呢。

    皇宫的地形林衔青已经滚瓜烂熟了,他轻车熟路的找到永乐宫,林帝非常疼爱他这个表侄女,给她封了郡主,还在皇宫里赐了她一个殿,还赐名叫“永乐宫”,内饰完全不比皇后的长秋宫差,牌匾上挂着两个黄金造的铃铛,虽奢侈但美丽,大到檀木家具,小到金银细软,都是一家老百姓一年的开支。

    永乐宫的别院也非常华丽,门口虽然有些青藤蔓延,但门口的空地很大,摆一张石桌喝下午茶完全没有问题,可是郡主完全瞧不上,将它空置了起来,况且旁边的偏殿就是永乐宫的奴人小惬的地方。

    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青草味,长期没人打扫墙角踢已经布满青苔,稍不注意就能将人绊倒,地下石缝里的小草也挤破脑袋的冲出来。陈淮琳哪有闲心想这些,快走一步走上石阶帮人开门,开门的一刹,潮湿的清凉感迎面而来,青草味有些腻人,门框突然被惊醒,吓得吱呀吱呀响,虽然是别院,但这是永乐宫,别院也丝毫不差,虽然已经没有人打扫,但窗门紧闭,灰尘无地可去,内饰便干干净净,檀木桌椅还有一丝崭新的咸潮味。

    林衔青将人放到床榻,安顿好后,跟了一路的太医终于放下药箱,帮人把脉,太医认真仔细的观察脉象,眉头微蹙,两刻钟后,太医便拉着温循到殿外,思考片刻,不确定的开口“温大人,而且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舟车劳累不适应气候。”太医又凑近压低了声音“另外,小女看脉象有些中暑。”两人相视一眼,有些疑惑,南都今晚鹅毛大雪,会和她会中暑,这实说有些....离谱。

    不过温循没有质疑人家太医,只是道了声谢后草草将太医人送走

    温循回屋,三人站在屋内中心,林衔青无心站在这浪费时间温循向他道谢后便走了,陈淮琳望了望林衔青的背影,想挽留,却还没开口林衔青便匆匆走了,有些尴尬,又转向温循,装模作样开口道“温大人,温娘子好之前就先住这吧,我也好照顾她。”温循抬眼看了看她“多谢郡主。”

    陈淮琳听到回应后匆匆出了房子赶去追林衔青,她的侍女匆匆忙忙的追着。

    人走后温循往殿外看了一眼,确认都离开后,他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温为祀“喂,走了,醒醒。”

    闻声后,温为祀立刻从床上坐起,她与温循对视了一眼,而后温循把门窗都关闭,温为祀穿上鞋子,坐在木桌前,温循坐下,温为祀轻轻开口道“是药。”

    温循皱了皱眉,而后温为祀又补充道“时效强烈,我也从未察觉,此药在东市才有,并不广泛,无色,味道与口腔内的粘膜差不多。”

    “此药味道特殊,是从‘假死药’演变而来的。一位医士特调,价格昂贵,服下之人,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服下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前会有一个征兆,那就是像中暑一般,但如今却是冬季,而且外面下着大雪,而刚好,此药的解药就是在冬季茂繁生长。”

    温为祀在进宫之前就察觉这是毒药,可是并不知道这药是什么毒药,思察一番过后,想起这药并没有名字,而这个药的解药就是梅花,梅花盛开在冬季,“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幸好温为祀所带的胭脂中材料就有梅花粉,梅花的颜色磨成粉涂在脸上,就觉得白里透红。

    梅花在冬季美得不可挑剔,而梅花又是冬季的独一份,而下毒之人必定知道这药的征兆会像中暑一样,冬季中暑格外可怕,所以这人下毒药肯定是只有这几天才有办法下药,其他时间并无方法近身。

    所以这人必定在宫中,可是为什么呢,刚来皇宫不久,并无什么仇人,而陈淮琳虽然讨厌她,但陈淮琳没有那个胆,样子上做做而已,可是并不会做出什么实际上的威胁,那这个就得推到前一辈了,所以是黎初年的仇人。

    那这就行得通了,晚宴时就察觉到不对,这下更能确定。

    温为祀侧身示意温循靠近,在他耳边道“此人必定是权高位重之人,巳时可以叫行动。”

    “我当知道这与你母亲有关,但吹云的行夜服特殊图案皇宫的人必定知道。”温循淡然开口。

    温为祀立马说:“不用行夜服。”

    温循点点头,没有多问。

    林衔青走在宫中的长廊里,他此生投怀送抱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他尽管刻意的让自己不要去再想,但呆在自己怀中簪有木簪的女子历历在目。他走的轻快,后面的陈淮琳叫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听,陈淮琳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追上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跑到他面前,刚刚跑完声音还有点喘“林将军走那么快是为何?我刚刚叫几声你都没听见。”林衔青停下来,看了看她,没有回应。

    “林将军这是去哪?宴会厅在那边。”

    林衔青烦躁的抬眼看她“钰珊郡主,我行几步路也要同你说吗,群主不回宴会厅我便叫圣上将你的桌子撤了,免得碍眼。”

    陈淮琳恼怒的看着他“林衔青,你好歹也是跟舅舅学习的人,为何一点都不懂得怜香?”

    “郡主这话何意?是说圣上教子无方,何况我和圣上学习的都是上战场,可没时间学习如何怜香于女子,倒是你,同为宫中之人为何是你来质疑我不懂规矩。”

    陈淮琳羞愤的望着他,气愤的转身朝着宴会厅走了。

    5

    南都已有渐渐回春,四月份竟然也能听到徐徐的蝉鸣,宫中的事已经从南都传到城门外了,城内无一人不知晓初雪当天林将军抱着温家独女回宫,阵仗十分宏大。

    温为祀在宫中住的也有几月,每天的日子就是喂喂野猫,看看兵书,说来也怪,这几日除了温循便没有人踏进过她的殿。

    不可能啊,就算是很忙,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来探望她的病情吧?这样可怎么融入进宫中?

    得想一个办法才能打探到情报。

    进宫当天晚上,吹云神情自若,跟在去皇后宫的侍女后面,余光向四周观察,毫无犹豫拂手将前面一个侍女掌颈打晕,拖到墙边,半刻后,吹云便穿着那人的衣裳从墙边走了出来,跟在侍女队后面,悄无声息地岔开队伍,来到已故的太子宫门口,四处看看,察觉到并无人后,走进宫巷中,伸手打开太子宫的后窗,冷风袭来,吹云抵住窗口,把手伸进里面案几的花台上,从手腕处的袖口拨出一个小刀,把小刀抵进花瓶的泥土中,泥土干裂,无人来从事打理,吹云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刀插进去,小心翼翼的刨,半分钟过后,从里面显现出了一个略带尘土的玉佩,吹云确认了一番,上面有带崭新的泥土,一看就是刚被埋进去不久,看清楚上面的符号过后,将锦缎和玉佩分成两半,塞进袖口。

    四下无人,吹云在一旁的枯树间将衣服换了回去,抬手理了理头发,将那个被打晕的宫女抬出来些,清了清嗓子“来人呐,这里有人晕倒了!”猛地四周来了许多宫人,纷纷都围在那个宫女女周围,议论纷纷,有人连忙去叫医士,吹云抿了抿嘴,趁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大摇大摆的回到永乐宫的别院,一尘不染的回到了温为祀的身边。

    温为祀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玉佩,玉佩是洁白,前几日已经清洗过,上面还沾有点点血迹无法清洗干净。

    看来血迹已经是很久的了。

    玉佩下面的锦缎却是黑色的,与玉佩本来的颜色成为对比,这样颜色的玉佩只会出现在皇宫之人的手中,而且这块玉佩有些大,一看就是男人所带,所以必定是皇宫中的某个皇子或是世交。

    温为祀坐在书案前,手指在玉佩上摩擦了几下,南都回春院中的几棵桂花树,便渐渐地长出花朵,芬香格外,有些宫人隔了几步便能闻到别院的桂花香,所以温为祀近日与永乐宫周围的宫人都打了很好的关系,时不时就会送些好吃的糕点来。

    宫中下人们偷偷饲养的几只野猫也会到温为祀这里讨个住处,温为祀也很喜欢它们,常常有猫来温为祀便会给几块点心,吃饱喝足后还会在温为祀脚下蹭一蹭,这一来,几乎宫中的每一只猫她都见过,还给它们起了特定的名字。

    可是日复一日,虽说对外相称是在养病,但也不知道怎么收尾,别院中的书她都已经阅过不下三次了。

    再这么下去,我借此在宫中住下去的时日就不够了。

    “什么!今年的闺读书秀,温家独女也要参加。”林帝不可置信。

    <闺读书秀>就是皇上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就是特定只要宫中的皇子们全都已经能到学院里学书时,就要选秀,已满岁的皇子就要通过这次选秀选择出自己的那位良人,一起成婚成立家业,而还未及笄的皇子和不管及笄了没有公主,就要通过这次选秀选出一位自己的陪读,以便后来在宫中的读书。因为京川是九川中的第一大川,所以后来的各位八川都得送来各两位良子,后四位就是京川本地人,本的是通过书信来报名而后,选秀只会留下二十位,二十位再通过一场宴席看看你的言行举止,然后再内定,最终,公主加皇子一共只有九位,,所以最后只会留下九位的良人。

    许许多多达官贵人的家庭已经通过关系奉上了这么一封佳书,今年开春,佳书就这么一摞一摞的奉上来,可惜世上良人多,最后只选二十人。

    哪曾想,温为祀在这么多封佳书中,通过嬷嬷的层层筛选,最后被放到了林帝的案几上。

    林帝看着桌子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二十封佳书,二十家都是京川和各川鼎鼎有名的皇家,其中就没有庶出。

    “这二十家都好,只是没有那柳家,柳家有一子一女都才貌双全,本想考虑考虑那柳家,谁知人家那信根本没有奉上来。”林帝闷声叹了口气。

    “还有这温循,凑什么热闹?这几日他家那独女和不周的事都传遍了,若不周不娶她那人家的清誉往哪放?!”

    “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林帝示意严太监上前一步。

    “哎。”

    “先不说不周整日上战场打打杀杀,他也快弱冠了,去年年底给他寻那几门亲事,他都说不要,还说自己年轻。”林帝皱着眉,在大殿里面来回焦急地转圈。

    “这林将军也是事务繁忙。圣上,您找个时间找他好好谈谈就行。”太监低头斗胆说。

    林帝挥挥手“朕与他谈谈?只怕朕苦口婆心,连整个川的湖水都不够我喝!”

    “那温家娘子呢,今日在宫中吗?”林帝着急。

    太监看了看林帝反应“今日正巧出宫,说是刚到南都要去街上添置些府邸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说......两个时辰后回宫。”

    林帝一边听一边兜兜转转回到案前,看了看桌上的几幅画像“回宫后就立刻传来见朕!”

    “是。”

    屹立腾云中的一座山,大树茂密,树林中传来阵阵的流水声,山顶上,温家父女来到此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物,传统的设计,周围云雾缭绕,从外面听,格外寂静,似是没有人一般,二人来到大门口,抬头一望,一览无际的门框,镶着金边,仔细听,只能听到阵阵的细语。

    走进去第一层,温为祀就发现温循没有跟上来,她转头问温循“你为什么不跟着?”

    温循抱了抱手“门主说我抢了门派最厉害的人,不认我了。”

    “白珩你给我滚出去!”白门主破口大骂。

    “老人家您息怒,我滚,我滚。”温循边走边回头。

    温循走远,白门主拂了拂袖“楼弃,来。”

    温为祀行了个礼,小跑两步“师父,您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了吧。”

    白门主轻笑一声“怎会不知?孝道是好,但皇宫那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习武之人能呆的地方,那里的人用的全是心机。”

    边说着说着来到大厅,大厅敞亮,四周都有下人等着服侍,而这里的下人都是一些身手敏捷的人,之所以会被贬为下人,是因为像白派百年派家,除了要会武功之外,就得需要智慧,能在急中生智,这些下人不是自愿的,就是一些智慧考核没通过的人,智慧考核没通过,白派就有一个规矩,上门者必不可出门,若不是非要谋生,就不能出门派,谁考核没通过的人都必须呆在门派,黎初年是真真正正有白家的血统,所以便会让她下山去出任务,黎初年从小便开始受教育,九岁便可以出师,可是没想到啊,她下山那年才十七岁。

    门主坐下,便有人过来端茶倒水,温为祀便你在一旁坐下,细细听着门主的分析。

    抬头一瞥,发现倒水之人有些眼熟,门主说完,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温为祀愣了愣,轻声问“师父,为何我师弟会在此处倒水啊?”说着,她还盯了盯那人。

    白门主脸有些阴沉,放下茶杯“呵,说到他我就生气,你亲爱的好师弟,把你二师父养了三年的鸟打死了。”

    “你二师父悲痛欲绝,把那只鸟埋在桃树下,又在桃树下喝了三天的酒,喝晕了,迷迷糊糊还嘴里念着要把这小子狠狠的打一遍,你那几个师兄师弟都在阻拦,最后让这小子给我们端茶倒水一年。”白门主气的上气不喘下气。

    温为祀听过之后,差点笑出了声,一旁的白岐连连后退,不敢出声“好啊,白岐真该打你一顿。”

    “我我知道错了,楼姐。”白岐畏首畏尾,小声说。

    温为祀盯了盯他,又转过头跟白门主说“师父,其实此次来是想让您给我一块白家的令牌。”

    白门主抬头看她。

    “若是生命有安危,便想用这令牌唤下兄弟。”

    白门主点点头,便从身上取下了令牌,放在手心摩擦了几下,白湛湛的令牌从白门主的手上越过到温为祀手边“拿好了,若是此次失败,我也不将你和你母亲葬在一起。”白门主眼含着泪花。

    温为祀接过令牌,跪在地上,眼泪浸湿了眼眶。

    “白楼弃,万死不辞。”温为祀的头磕了下去。

    声音在偌大的厅内还有回音,温为祀走出来,温循在马车边踢着石子等她。

    温为祀收回了刚才的情绪,快两步走到了马车旁边,温循因为阳光有些热烈,微皱了下眉“聊完了,有没有说到我?”

    “令牌拿到了,门主说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温为祀神情淡然。

    “拿到就行。”温循叹了口气,一蹬步上了马车。

    “这么热,也不拿个扇子出来。”温循用手做扇子,扇了扇风。

    温为祀瞪了瞪他“这座山也没有很高。你偏要开个马车过来,本来都可以三两步就下山,非说自己是软骨头。”温为祀上到马车,一个劲的吐槽,想掩盖自己的情绪。

    马车接近半山腰,周围的树变得繁茂起来,也没有那么热了,温循观察温为祀的神情,犹豫道“门主真没讲到我?”

    温为祀一猜他迟早要这么问“门主知道我此次来找他是什么目的,说了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没说你。”

    “那就行。”温循似乎有些庆幸。

    “有秘密啊?”

    温循还没说出口,马车停下,一个下人通口信说:“温大人,温小姐,宫里有人来传信说,皇上找小姐您。”

    “知道了。”

    “嘿嘿,这老头还挺快。” 温循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温为祀没有回应,一个蹬步从马车侧面的窗户飞出去,趴在窗口“你自己慢慢坐车回去吧,我先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还没说完温为祀从山侧面的崖边轻功飞了下去,一下就到了下面那条路,温循叹了口气,示意车夫继续开。

    温为祀跳下山崖,直通皇宫西门,走进小巷,两个侧身从旁边宫门口的围墙,一步跃起跳进了永乐宫的别院,她理了理裙边和袖口,踢了踢鞋跟“皇宫侍卫如此疏漏。”

    温为祀走出永乐宫,悠哉悠哉的走在皇宫的长廊,眼看马上就要抵达政殿口,迎面而来的严太监吓了她一大跳,一看是皇上身边的人温为祀立马装出矜持的样,太监有些震惊“温娘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等温为祀接话,太监又补充道“您快去吧,皇上在里面等您。”顺着话又退出一条道给她走。

    温为祀点点头,三两下走到殿门口,随着通报声,跨了一步门槛走进去,林帝眼看她来,放下纸笔,温为祀走到殿中央“臣女见过陛下。”

    “温肆年?”林帝确认。

    “正是。”

    “你也想参加闺读书秀?”

    “是。”

    林帝咳了咳“这是为何?这身份牵扯进来如此危险,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温为祀立刻接话“圣上不必担心,这全凭我个人意愿,父亲从未参与,而且书秀规定中只要不是庶出的,都可参加,我定知凶险,有底气来报名这个书秀,为何没有底气以身犯险?”

    温为祀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况且......圣上有何言不妨直讳。”

    林帝看她这副模样越来越像黎初年,心想道:果然是黎初年的孩子,这观察能力是一代接着一代。

    林帝清了清嗓子“温娘子这年初的时候,不周与你发生的事现在满城皆知,你如今又想参加闺读书秀,若是不周不心悦于你,那你的清誉又怎么办呢?”

    温为祀一副淡然的样子“回陛下,臣女不在意,若是林将军在意,我大可以只做个陪读。”

    林帝眼看劝不动,只好挥挥手作罢“朕知道了。”

    “臣女告退。”

    等着温为祀离开后,林帝告诉太监,将这些女子的画像都交给林不周,还告诉太监,务必告诉林不周他优先选择,太监接过画像点点头。

    林衔青站在高楼处,披着黑如乌鸦的披风,身旁站着无尘,林衔青往下眺望,南都的风景尽收眼底,他看着街上充满的欢笑声,不由露出了微笑,突然,阁中走出一位末将,行了军礼“少主南都边界使者传来信件,说是急报。”末将从袖口中拿出信件递到林衔青手边。

    林衔青听见口信,微蹙眉头,接过信件打开来。

    少主,秦王叛军已打到望都边界渡口。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着巨大的危机即将发生,林衔青看完后递给手下将信烧掉,他不敢相信秦王的叛军能如此之快的打到望都来,虽说还只是渡口,还未乘船到望都大陆,但一定不日就能乘舟到这边来攻打望都,就连他的兵都没有察觉到,正在一步步向南都靠近,可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他无法将南都成千上万的百姓都移居到安全的位置,正当他苦思冥想时,门外的人又传来口信。

    “主公,圣上传来口信。”末将捧着一沓画像。

    “说是今年的闺读书秀,主公务必在二十家中选择一位良人,还命人送来一沓画像,还说......您是第一个选择的。”

    无尘接过画像,拿在手上先自己看了看,而后又走上前给林衔青翻阅。

    林衔青皱着眉,随便看了两眼,再翻到倒数第二张时,忽的觉得画像中这个女子有几分眼熟,思来想去,终于想到这是温家娘子,其他的怎么看也不顺眼,往前翻了翻,又看了看最后一张,既然要选,不如选一个打过照面的,于是就把温为祀那一张画像递给无尘。

    无尘仔细看了看,有些疑惑道“主公,这不是那天晕倒的温家娘子吗?”

    “是既然要选,不如选一个见过面的。”林衔青眼睛望向远处,扶了扶腰间的剑。

    “也是。”无尘将那一沓画像卷好收回袖口。

    林衔青望了望天边,叹了口气道“那就去好好查查,我这未过门的新妇。”

    “是。”

    6

    丝绸般的瀑布顺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流淌下来,湖面碧绿如玉,靠近瀑布处荡起一圈圈涟漪,瀑布下,一个半身赤裸男子,将身子浸在瀑水中,享受其中。

    几刻后,男子从水中起身,黑色的裤腿打湿后全都粘在腿上,印出若隐若现的大腿肌,头发有些湿。

    站稳在陆地后,用脏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水渍,两下套上干净的衣物,瞬间变得神清气爽,又把脏衣服上的玉佩扯下来,蹲在地上把玉佩往水里抖两下,拿上来甩了甩,又系在腰间。

    把脏衣服揉成一团,丢在草丛里,拿上剑,从胸口拿出火统,吹出火焰。

    火有些烈,他皱了皱眉,将火统丢在衣服上,头也不回,走了。

    温为祀盯盯他“就这么烧了?”

    快两步和他并肩。

    陈羽低下头看她“师父,不是你告诉我有血的衣服就得烧了吗?”

    “又没告诉我有血。”她撇了撇嘴。

    “是哪个任务的血啊?”温为祀开朗的看着他。

    陈羽面无表情看着前面回答她“武城那个。”

    温为祀自顾自点点头。

    “挺好的。”

    陈羽似乎憋了许久“师父,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吗?”

    温为祀欣然一笑,似乎是早就料到“谁说师父没有带,师父好不容易来南都一趟,怎么会不想着你呢。”

    温为祀在身上掏了掏,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只小乌龟“这个是我在京城抓的一只小乌龟,你小时候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嘛,这次来南都就当礼物送给你了。”

    陈羽在她拿出小乌龟的那一刻吓到了。

    “名字嘛,既然是你的,那就你来起。”

    陈羽双手捧过,开心的咧嘴“那......就叫小楼弃吧”

    温为祀顿了顿“为什么是我的名字?”

    “既然是师父抓的,那顺便叫个师父的名字,这样我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师父你丑陋样子。”

    “陈羽你是不是很久没挨打了?”温为祀揉了揉拳头。

    “没有没有,师父,对不起。”

    只是想每时每刻都......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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