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片里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
本来河边就他们住的那一处院子，没想到一出门，河边就出现了一条通往河中心的小路。
围绕在河边的雾气散去，露出了一个小岛，从小路径直往前走，就可以抵达小岛。
小青走在最前面，三胖居中，四眼垫后。
两边是毫无波澜，平静的像塑料布的河水，脚下的土路连颗草都不长。
小青腿长，迈的步子很大，即便走的步伐很慢，后边两个人跟着也有些吃力，碍于面子，俩人不好开口说话，只能咬牙坚持。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岛中央。
第一眼就被金光闪到了。
这么贫瘠的村落竟然有一座金光闪闪的殿堂。
“这是祠堂？”三胖难得在外面表现得这么失神，他连连低喃，“这是祠堂？真的是祠堂？”
神奇的是，刚刚走在小路上，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关于祠堂的影子，但踏上小岛，却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
整座殿堂仿佛是由凝固的夕阳幻化而成，穹顶上流淌着像水一样的金色的光泽，十二根缠绕着金龙的巨柱，表面雕刻着符画。
反差太大，以至于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小青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她的视角里面，这座金殿被一层又一层的黑雾笼罩，而这些黑雾就是怨气。
怨气冲天，不过如此。
十二根立柱上面刻的是镇压鬼魂的经文，只是雕刻的人文笔太差，所以看起来像是符画。
小青眉头轻拢，她想要走近试探一番。
“停，停下！”三胖扭着身子就扑上来在前面，“这是祠堂，你不要瞎胡闹，明天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去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青直接挪步，轻巧地躲过，绕着祠堂开始搜寻。
注意到她没有往里面冲，三胖长舒一口气。
一直没说话的四眼，默默跟着小青一起绕圈，他的风向标转的很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绕就绕出东西来了。
在祠堂的后面，有一个小茅草屋，窄窄地斜倚在那，连个窗户都没有，估计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青找到门的位置，轻轻地拍了两下。
没有动静，她又继续拍了两下，开口道：“我们是村长找来的帮工，想打听点事情。”
终于，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进来。”
四眼镜子后面的眼珠转了一圈，抿着嘴巴，脚尖转了个方向，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他紧张地看着前面那个女人推开了门，里面……
额，里面一片黑暗，他离得远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不行，四眼心一横磨蹭着脚往前走。
离得近了，他探身看去，猛地被吓了一跳，向后坐到了地上。
里面有个黑色的骷髅！
差一点，他就叫出来了，太危险了！
“请问怎么给灵牌镀金呢？”清冷的女声和他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小青微微俯身，低下头注视着这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妪，她的头发掉光了，露出斑驳不平整的头皮，眼眶瞪得极大，眼珠子像是随时会掉出来一样，皮肤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又黑又干。
老妪坐在甘草堆成的垫子上，身体比丽娘还要僵硬，更梗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很慢：“老天爷保佑，家族荣誉在上，子孙兴旺，财源滚滚……老天爷保佑，家族……”
四眼捏着鼻子从小青的身后冒出半个头来，这老妪的身上有很多黑块，不定多久没有洗过澡了，他总闻到一股臭味儿。
幸亏他是肉眼凡胎。
其实那是尸斑和尸臭味儿。
小青若有所思，这个老妪确实和丽娘不一样，虽然看着更僵硬，但事实上，她的尸体比丽娘新鲜多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个村里面，生活差异如此之大，实在难以想象以前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压迫。
耳边全是老妪重复念叨的声音，仔细听，当念到“子孙兴旺”的时候，她的语气会更重一些。
“打扰了，谢谢。”小青正要关上门，三胖突然冲出来，他看不见茅草屋里面的情景，只以为小青又要吃独食。
他猛地推开门，茅草屋晃了晃，竟然没倒。
等看清眼前的人，三胖的肚子开始抖，跟个开水壶似的，他想跑，可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在了老妪的身上。
三胖大脑宕机，嘴巴触碰到老妪的皮肤，感觉像是有虫子钻进了嘴巴，他这一举动打断了老妪说话。
因为，老妪散架了。
字面上的散架，两条胳膊两条腿以及一个脑袋全都掉了，三胖眼睁睁地瞅着脑袋在地上滚落了几圈，而自己的双手出于应急反应正紧紧地抱着剩下的躯干。
四眼这下连嘴巴都捂住了，一股尿骚味儿刺鼻得很。
“谁？”正窃喜呢，四眼突然被踢了一脚，他转头发现小青吩咐他：“去把他弄出来。”
“你怎么不……”
“快点。”
刚开场最好不要死人，不然难度会陡然升高。
等着四眼把三胖拖出来的时候，小青退后几步，茅草屋哗啦哗啦就解体了，像老妪的尸体一样。
茅草覆盖在尸体上面，成了一座坟。
三胖用余光目睹这一切，他差点就被埋在里面了，这女的太可恶了，害自己出糗。
他缓过神来感谢四眼：“兄弟，谢谢你啊。”
四眼憋气不吭声，只点了点头，揽下这份功劳。
他俩在这兄弟情深，小青早就离开继续寻找新的线索了。
祠堂的四面都是河流，伴随着茅草屋的倒塌，河流泛起波澜，涌出大量的黑雾汇集到祠堂的上空。
黑雾越堆越多，几乎要实质化。
三胖和四眼看不到这些，他们只觉得天空突然变暗了，于是商量着赶紧回去。
“天黑了，天黑最好不要外出。”
“嗯嗯”
“我们赶紧走，麻烦小兄弟搀我一下，那老妇的骨头硌到我腿了。”
“嗯嗯”
回去的路上，水面开始沸腾，咕噜咕噜的冒泡。
开始了，这个世界被彻底激活了。
小青走在最后面，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发呆，每个残片都代表着一个悲剧，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
回到居住的院子。
还未进门，灵敏的五感就听到了压低的啜泣声，小青凝神，是娇娇。
她径直走到屋门口，一眼就看到娇娇正在抹眼泪，壮壮有些无措的坐在一旁，想哄又不敢哄的模样。
大抵是看见来人了，壮壮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别哭了，大家都回来了。”
娇娇闻言抬起头，看见小青站在那，哭得更大声了，表情委屈的简直比窦娥还冤。
小青问她：“怎么了？”
“她们，她们都太苦……呜呜……呜呜呜”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说话。”小青语气冷冽。
娇娇被她的声音震到，一时间竟真的停止了哭泣，旁边的壮壮双眼放光，对小青充满了敬意。
“我们在村子里绕了个遍。”娇娇忍着泪水，描述刚刚自己见到的画面，“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连个小飞虫都没有，但是天色变黑之后，有个院子出来了很多女人。”
“她们的衣服比丽娘的还要破，身上有很多长长的伤痕，鼻青眼肿的，背着孩子开始干活儿。”
小青抓到重点：“她们做什么活计？”
娇娇回忆道：“磨土？”
“就是把粗糙的沙粒磨成特别细的粉，我瞄了一眼，她们还要过筛好几遍。”壮壮补充。
俩人相互配合，终于把事情讲述清楚，是这样的：
壮壮和娇娇本来特别忐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什么不可名状对东西，可没想到，围着村子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其他人。
就连个小飞虫都没有。
这下他俩更害怕了，尤其是“咯吱”一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壮壮大着胆子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有一个院子的门开了，走出来一群女人。
他拍拍娇娇的肩膀：“没事没事。”
娇娇转身，有些震惊，这些女人背着孩子，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身体上面布满了伤痕，甚至有的缺胳膊短腿，像是饥荒逃难似的。
她们抬着好几个袋子，放在门口就开始分工干活儿。
壮壮和娇娇对视一眼，决定上前去看看，不然就白来了。
然后就有了如下对话。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和丽娘一样，她们表情可怖，但是声色温柔，七嘴八舌的回答娇娇。
“磨土呢。”
“花朵娇嫩，必须要最细腻的土才能养护好。”
“就要成熟了，必须抓紧才能赶得上。”
“真开心啊，马上就可以见到它们了。”
想到那群臃肿的花田，娇娇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养花呢，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不好吗？”
“哎，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不养花呢，没有花会被人笑话的。”
“说的就是，你没花会被赶出村的。”
娇娇是独生女，即便蓝星现在生存环境恶劣，父母也尽最大可能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包括壮壮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所以她无法理解这些女人，手上流着血也要去磨土养花。
本来河边就他们住的那一处院子，没想到一出门，河边就出现了一条通往河中心的小路。
围绕在河边的雾气散去，露出了一个小岛，从小路径直往前走，就可以抵达小岛。
小青走在最前面，三胖居中，四眼垫后。
两边是毫无波澜，平静的像塑料布的河水，脚下的土路连颗草都不长。
小青腿长，迈的步子很大，即便走的步伐很慢，后边两个人跟着也有些吃力，碍于面子，俩人不好开口说话，只能咬牙坚持。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岛中央。
第一眼就被金光闪到了。
这么贫瘠的村落竟然有一座金光闪闪的殿堂。
“这是祠堂？”三胖难得在外面表现得这么失神，他连连低喃，“这是祠堂？真的是祠堂？”
神奇的是，刚刚走在小路上，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关于祠堂的影子，但踏上小岛，却一下子就被震撼到了。
整座殿堂仿佛是由凝固的夕阳幻化而成，穹顶上流淌着像水一样的金色的光泽，十二根缠绕着金龙的巨柱，表面雕刻着符画。
反差太大，以至于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小青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她的视角里面，这座金殿被一层又一层的黑雾笼罩，而这些黑雾就是怨气。
怨气冲天，不过如此。
十二根立柱上面刻的是镇压鬼魂的经文，只是雕刻的人文笔太差，所以看起来像是符画。
小青眉头轻拢，她想要走近试探一番。
“停，停下！”三胖扭着身子就扑上来在前面，“这是祠堂，你不要瞎胡闹，明天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去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青直接挪步，轻巧地躲过，绕着祠堂开始搜寻。
注意到她没有往里面冲，三胖长舒一口气。
一直没说话的四眼，默默跟着小青一起绕圈，他的风向标转的很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绕就绕出东西来了。
在祠堂的后面，有一个小茅草屋，窄窄地斜倚在那，连个窗户都没有，估计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青找到门的位置，轻轻地拍了两下。
没有动静，她又继续拍了两下，开口道：“我们是村长找来的帮工，想打听点事情。”
终于，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进来。”
四眼镜子后面的眼珠转了一圈，抿着嘴巴，脚尖转了个方向，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他紧张地看着前面那个女人推开了门，里面……
额，里面一片黑暗，他离得远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不行，四眼心一横磨蹭着脚往前走。
离得近了，他探身看去，猛地被吓了一跳，向后坐到了地上。
里面有个黑色的骷髅！
差一点，他就叫出来了，太危险了！
“请问怎么给灵牌镀金呢？”清冷的女声和他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小青微微俯身，低下头注视着这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妪，她的头发掉光了，露出斑驳不平整的头皮，眼眶瞪得极大，眼珠子像是随时会掉出来一样，皮肤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又黑又干。
老妪坐在甘草堆成的垫子上，身体比丽娘还要僵硬，更梗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很慢：“老天爷保佑，家族荣誉在上，子孙兴旺，财源滚滚……老天爷保佑，家族……”
四眼捏着鼻子从小青的身后冒出半个头来，这老妪的身上有很多黑块，不定多久没有洗过澡了，他总闻到一股臭味儿。
幸亏他是肉眼凡胎。
其实那是尸斑和尸臭味儿。
小青若有所思，这个老妪确实和丽娘不一样，虽然看着更僵硬，但事实上，她的尸体比丽娘新鲜多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个村里面，生活差异如此之大，实在难以想象以前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压迫。
耳边全是老妪重复念叨的声音，仔细听，当念到“子孙兴旺”的时候，她的语气会更重一些。
“打扰了，谢谢。”小青正要关上门，三胖突然冲出来，他看不见茅草屋里面的情景，只以为小青又要吃独食。
他猛地推开门，茅草屋晃了晃，竟然没倒。
等看清眼前的人，三胖的肚子开始抖，跟个开水壶似的，他想跑，可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在了老妪的身上。
三胖大脑宕机，嘴巴触碰到老妪的皮肤，感觉像是有虫子钻进了嘴巴，他这一举动打断了老妪说话。
因为，老妪散架了。
字面上的散架，两条胳膊两条腿以及一个脑袋全都掉了，三胖眼睁睁地瞅着脑袋在地上滚落了几圈，而自己的双手出于应急反应正紧紧地抱着剩下的躯干。
四眼这下连嘴巴都捂住了，一股尿骚味儿刺鼻得很。
“谁？”正窃喜呢，四眼突然被踢了一脚，他转头发现小青吩咐他：“去把他弄出来。”
“你怎么不……”
“快点。”
刚开场最好不要死人，不然难度会陡然升高。
等着四眼把三胖拖出来的时候，小青退后几步，茅草屋哗啦哗啦就解体了，像老妪的尸体一样。
茅草覆盖在尸体上面，成了一座坟。
三胖用余光目睹这一切，他差点就被埋在里面了，这女的太可恶了，害自己出糗。
他缓过神来感谢四眼：“兄弟，谢谢你啊。”
四眼憋气不吭声，只点了点头，揽下这份功劳。
他俩在这兄弟情深，小青早就离开继续寻找新的线索了。
祠堂的四面都是河流，伴随着茅草屋的倒塌，河流泛起波澜，涌出大量的黑雾汇集到祠堂的上空。
黑雾越堆越多，几乎要实质化。
三胖和四眼看不到这些，他们只觉得天空突然变暗了，于是商量着赶紧回去。
“天黑了，天黑最好不要外出。”
“嗯嗯”
“我们赶紧走，麻烦小兄弟搀我一下，那老妇的骨头硌到我腿了。”
“嗯嗯”
回去的路上，水面开始沸腾，咕噜咕噜的冒泡。
开始了，这个世界被彻底激活了。
小青走在最后面，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发呆，每个残片都代表着一个悲剧，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
回到居住的院子。
还未进门，灵敏的五感就听到了压低的啜泣声，小青凝神，是娇娇。
她径直走到屋门口，一眼就看到娇娇正在抹眼泪，壮壮有些无措的坐在一旁，想哄又不敢哄的模样。
大抵是看见来人了，壮壮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别哭了，大家都回来了。”
娇娇闻言抬起头，看见小青站在那，哭得更大声了，表情委屈的简直比窦娥还冤。
小青问她：“怎么了？”
“她们，她们都太苦……呜呜……呜呜呜”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说话。”小青语气冷冽。
娇娇被她的声音震到，一时间竟真的停止了哭泣，旁边的壮壮双眼放光，对小青充满了敬意。
“我们在村子里绕了个遍。”娇娇忍着泪水，描述刚刚自己见到的画面，“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连个小飞虫都没有，但是天色变黑之后，有个院子出来了很多女人。”
“她们的衣服比丽娘的还要破，身上有很多长长的伤痕，鼻青眼肿的，背着孩子开始干活儿。”
小青抓到重点：“她们做什么活计？”
娇娇回忆道：“磨土？”
“就是把粗糙的沙粒磨成特别细的粉，我瞄了一眼，她们还要过筛好几遍。”壮壮补充。
俩人相互配合，终于把事情讲述清楚，是这样的：
壮壮和娇娇本来特别忐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什么不可名状对东西，可没想到，围着村子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其他人。
就连个小飞虫都没有。
这下他俩更害怕了，尤其是“咯吱”一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壮壮大着胆子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有一个院子的门开了，走出来一群女人。
他拍拍娇娇的肩膀：“没事没事。”
娇娇转身，有些震惊，这些女人背着孩子，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身体上面布满了伤痕，甚至有的缺胳膊短腿，像是饥荒逃难似的。
她们抬着好几个袋子，放在门口就开始分工干活儿。
壮壮和娇娇对视一眼，决定上前去看看，不然就白来了。
然后就有了如下对话。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和丽娘一样，她们表情可怖，但是声色温柔，七嘴八舌的回答娇娇。
“磨土呢。”
“花朵娇嫩，必须要最细腻的土才能养护好。”
“就要成熟了，必须抓紧才能赶得上。”
“真开心啊，马上就可以见到它们了。”
想到那群臃肿的花田，娇娇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养花呢，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不好吗？”
“哎，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不养花呢，没有花会被人笑话的。”
“说的就是，你没花会被赶出村的。”
娇娇是独生女，即便蓝星现在生存环境恶劣，父母也尽最大可能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包括壮壮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所以她无法理解这些女人，手上流着血也要去磨土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