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持钰接着与齐追说了些琐碎的公务，谢慈无暇细听。
夜越深，管家端来了宵夜，谢慈囫囵尝了几口，因重重心事已没了多好的胃口，也尝不出多少滋味。
她草草填饱肚子，小家仆带她去了客房。
霍持钰留齐追继续议事，谢慈回房洗漱之后倒床便睡。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又见爹娘，三人一路无话。
她只见爹娘站在战火纷飞的城头对她浅笑招手，她却已无力向前奔跑。
梦的最后她模糊见着了一人的背影。
高大清癯，文质彬彬，冥冥中竟似那个令她忧愁愤恨、素未谋面的世子。
谢慈误以为她在何处见过那般，总也想不清楚......
睁眼已是艳阳天。
谢慈掀开轻薄的床幔，见屏风边站了一老一少两名女婢。
年纪稍长的姑姑见谢慈已醒，便带着小婢上前，柔声道：“姑娘，我是大宅的厨娘柳妈。”
说完，她又朝那小婢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面貌清秀的小娘子怯生生地走上前，手里的木托里放着几样尚冒着热气的早点。
她不敢抬头看谢慈，低声道：“姑娘，我是吟兰，使君吩咐我来照顾你。”
谢慈点点头，任由二人打发。
她许久未得人悉心伺候，此时望着镜中憔悴的面庞竟有些不自在。
梳洗妥当，谢慈坐在了桌前。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早点，总察觉吟兰的目光一刻不漏的落在自己身上。
那里潜藏的好奇和不甘呼之欲出。
她心下一怔，又抬眼看了看柳妈，老姑姑倒是气定神闲，面色并无波澜。
谢慈放下手中的甜糕，轻声道：“吟兰，能否劳烦你去把管家请来？”
吟兰本就专注地望着谢慈，此刻被她一问，吓得低低呼了一声。
她察觉自己失态，又忙道：“好、好......”
她做贼心虚，自然不敢多问半句，更没有多加思虑为何谢慈忽然遣走了自己。
柳妈却是个人精，她轻笑问道：“姑娘觉着吟兰莽撞？”
谢慈微怔，转而一笑：“我见吟兰似乎对我很好奇，想问问缘由。”
柳妈沉吟低笑：“吟兰是管家替使君找的通房，进府有几年了，她一直住在东边的别院。”
谢慈手上的动作一滞，显然有些意外。
半晌，她才舀起一勺小米粥，淡淡道：“倒也不奇怪。”
柳妈不紧不慢道：“使君及冠近三年，府上却只有一名通房，此事时常被人拿来作文章。若非当年官家开口揶揄，他也是不愿留下吟兰的。”
她像是替霍持钰解释，可语气却十分冷静，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谢慈怅然一笑：“他办起差素来不着家，哪位好人家的小姐甘愿有这样的夫婿。”
柳妈倒颇为惋惜：“宅子里的老人都着紧使君的终身大事，但我们人微言轻说话不中用。吟兰虽进了宅子却不讨使君欢心，这些年来二人从未同房，唉......”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道：“吟兰虽作女婢，但名为通房，地位也是不低的，在宅子里未受过谁的气。姑娘跟着使君回来，管家又喊她前来伺候，她心中不甘也属正常。”
谢慈颔首，不免又为吟兰感到惋惜。
她年纪轻轻却只得给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作通房，只怕进门那日便注定了今后寂寥的人生。
若霍持钰同其他朝臣那般心慕女色倒也罢了，吟兰虽得不了名分，但也是有人疼惜的。
恨自恨在霍持钰心中未曾装下半点儿女情长。
谢慈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将早点用完。
吟兰不久后回来，细声细气地说管家今早出了门，至今未归。
这本就是谢慈支开她的借口，她三两句打发了吟兰，随后在霍持钰的大宅内独自闲逛。
临到正午，吟兰又特地找来，气喘吁吁地告诉谢慈老管家已回到府上。
她不好抹去吟兰的面子，又叹这位小娘子单纯心善，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院走。
谢慈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由头将这件小事蒙混过去。
谢慈行到长廊，却见管家微微低着身子。
她再前两步，便望到身形挺拔的霍持钰。
谢慈本想避忌，以免被人谤作偷听。
老管家的声音却顺风而下。
那一句话无可避免地闯进了耳中：“......赵府将东西退回来了，三小姐要使君亲自送过去。”
谢慈的步子一顿，不过顷刻的犹豫，霍持钰的答复已飘至耳边。
只听他道：“她不知我要进宫面圣？”
管家即刻答：“老奴自然如实转告。但三小姐说今天必要见到使君，牌子倒是其次......”
霍持钰半晌未答话，谢慈已提步离开。
她走得那样快，明明前院离客房仍有很长一段距离，可她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别院。
谢慈不知自己急什么，其实本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对话，可她却仓皇而逃。
她独自思忖着，毫无头绪。
吟兰低怯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姑娘，你怎么了？”
谢慈一怔，忙解释：“没事，我刚刚走得有些急了。”
吟兰扶住她，软嫩葱指自锦袖探出，试探着追问：“你可见着管家？”
谢慈下意识道：“见着了。”
吟兰略抬了抬眼角，又问：“只见着管家一人？”
谢慈诧异地转眼望去，吟兰迎上她的目光，慌忙移开了视线，举止间有些惊诧。
谢慈蹙眉望着她，冷声道：“我见着管家与霍持钰在前院议事。”
她心中冒起疑虑，不懂吟兰的慌乱从何而起，也不知她到底埋了什么心思？
吟兰又心虚道：“那姑娘......可听见了什么？”
谢慈瞬间了然。
她心道这小娘子果真没存什么好意！
她急急忙忙跑来报信，表面上衷心单纯，原是想从中挑拨离间，算准了时机故意让自己听见那番话，以期在霍持钰面前煽风点火。
谢慈洞察了吟兰那点小把戏。
她不由失笑，冷冷道：“霍持钰问管家我昨夜住得是否习惯......怎么，你也如此关心我？”
吟兰顿时面红耳赤，忙低下头，怯怯道：“使君让我们伺候好姑娘，我自然要听的。”
谢慈扫她一眼，无心纠缠，便轻声道：“你去告诉霍持钰，我不需要你伺候。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不爱与生人过分亲近。”
吟兰闻言身子一僵，双唇轻轻颤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更显柔弱。
她语带哭腔：“姑娘，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使君说姑娘若不满意，便要将我遣出宅子！”
谢慈本已转身欲走，闻言却蹙眉停步，没想到霍持钰竟在借她出手行自己方便。
这又是一出好戏。
他应该早想让吟兰离开，却又碍于管家颜面迟迟寻不得机会。现下谢慈作为“不速之客”住进家中，正是他顺水推舟的最好时机......
谢慈沉默良久，未答一语，却也没再刁难。她提步离去，当是默认下她的请求。
她一路疾行，胸口发堵，直教人心烦意乱。匆匆与人擦肩而过，还未再前进一步，手臂却被那人拉紧。
谢慈轻轻一个趔趄，她皱眉回头，却猝不及防撞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霍持钰关切道：“急着去哪？”
他此时已换下了朝服，只着一身黑袍，高冠束发，满满倜傥轩昂之质。
谢慈不理会，转问道：“那些耳目还在么？”
他一怔，手已松开，过了半晌才道：“已不在了。”
谢慈的神色稍稍一松，语气难掩期盼：“那我能出门么？”
霍持钰皱眉望向她，良久才道：“你想去哪？”
谢慈脱口而出：“你又要去哪？”
他深深看她一眼，此刻却相对无言。
谢慈轻轻叹了半声，侧过身避开了霍持钰，提步往前走去。
她听他在身后轻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她无言应答，就这么快步离去
谢慈回房卸去女儿家的梳妆，又小心翼翼地将慎行的令牌收好。此时她一身潇洒磊落，眉眼间更显英气。
谢慈匆匆出门，却见管家已候在前院，她微愣，随后提步向前。
老管家恭敬道：“姑娘，这是使君替您准备的东西，他让您务必带上傍身。”
谢慈垂眸，见管家双手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刀。
她仔细打量清楚，发现这正是霍持钰落难小池坞时随身佩戴的那把刀。
刀鞘上有些暗纹，因年岁已久，生了不少斑驳。
谢慈心中一动，默默然接过长刀，手间陡然一沉，思绪被搅成乱麻。
她向管家道谢，收起长刀才走出几步，又回身问道：“您知道霍持钰去哪了吗？”
管家摇头道：“老奴不知。”
答案如谢慈意料，她便也没再追问，转身踏出了大门。
她穿过静谧幽僻的户巷，转进大街，京城城的繁荣徐徐铺展在眼前。
谢慈漫步于大街，四周喧嚣腾于城市上空。
景朝民风开放，又盛行风雅，京城的画坊、书斋、古玩街市和各色瓦子更是多不胜数。
而谢慈对京城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晚匆匆一瞥的灯火辉煌中。
她幼时长在侯府，鲜少出门，可谢慈曾听爹娘说起京城有座小空寺，是天下第一名僧修行之地。
高僧无相誉满天下，生前曾在京城主持诵经，弘扬佛法。他每每开坛宣讲，寺院皆被人潮淹没，如此盛况堪称京城一大奇观。
谢慈记得娘亲说过，小空寺的长明灯颇为灵验，香客在佛前祈愿点灯，可一切顺遂如愿。
谢慈并不信佛，但她想到寺院里瞧一眼。
她想知道那密如星河的明灯之中，可曾有爹娘曾许下的心愿？
若小空寺果真如此灵验，那他们是否忘记向佛祖祈求一世平安......
她茫然地走在大街，心底正盘算找个人打听小空寺的去处。绕过一队人马之后，她被长街转角处的画坊吸引了注意。
画坊外此时停了顶八人大轿，轿外的小婢掀起帘子，画舫的小僮将里头的贵人迎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黄衫，出步甚小，那人一抬首，竟叫那长街粉黛都失了光彩。
少女容色极美，秀雅似清水芙蓉，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谢慈望得有些出神，步子随看热闹的路人往一侧退去。
她才走到街边，却听人低声议论道：“这不是赵家的三小姐吗？”
夜越深，管家端来了宵夜，谢慈囫囵尝了几口，因重重心事已没了多好的胃口，也尝不出多少滋味。
她草草填饱肚子，小家仆带她去了客房。
霍持钰留齐追继续议事，谢慈回房洗漱之后倒床便睡。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又见爹娘，三人一路无话。
她只见爹娘站在战火纷飞的城头对她浅笑招手，她却已无力向前奔跑。
梦的最后她模糊见着了一人的背影。
高大清癯，文质彬彬，冥冥中竟似那个令她忧愁愤恨、素未谋面的世子。
谢慈误以为她在何处见过那般，总也想不清楚......
睁眼已是艳阳天。
谢慈掀开轻薄的床幔，见屏风边站了一老一少两名女婢。
年纪稍长的姑姑见谢慈已醒，便带着小婢上前，柔声道：“姑娘，我是大宅的厨娘柳妈。”
说完，她又朝那小婢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面貌清秀的小娘子怯生生地走上前，手里的木托里放着几样尚冒着热气的早点。
她不敢抬头看谢慈，低声道：“姑娘，我是吟兰，使君吩咐我来照顾你。”
谢慈点点头，任由二人打发。
她许久未得人悉心伺候，此时望着镜中憔悴的面庞竟有些不自在。
梳洗妥当，谢慈坐在了桌前。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早点，总察觉吟兰的目光一刻不漏的落在自己身上。
那里潜藏的好奇和不甘呼之欲出。
她心下一怔，又抬眼看了看柳妈，老姑姑倒是气定神闲，面色并无波澜。
谢慈放下手中的甜糕，轻声道：“吟兰，能否劳烦你去把管家请来？”
吟兰本就专注地望着谢慈，此刻被她一问，吓得低低呼了一声。
她察觉自己失态，又忙道：“好、好......”
她做贼心虚，自然不敢多问半句，更没有多加思虑为何谢慈忽然遣走了自己。
柳妈却是个人精，她轻笑问道：“姑娘觉着吟兰莽撞？”
谢慈微怔，转而一笑：“我见吟兰似乎对我很好奇，想问问缘由。”
柳妈沉吟低笑：“吟兰是管家替使君找的通房，进府有几年了，她一直住在东边的别院。”
谢慈手上的动作一滞，显然有些意外。
半晌，她才舀起一勺小米粥，淡淡道：“倒也不奇怪。”
柳妈不紧不慢道：“使君及冠近三年，府上却只有一名通房，此事时常被人拿来作文章。若非当年官家开口揶揄，他也是不愿留下吟兰的。”
她像是替霍持钰解释，可语气却十分冷静，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谢慈怅然一笑：“他办起差素来不着家，哪位好人家的小姐甘愿有这样的夫婿。”
柳妈倒颇为惋惜：“宅子里的老人都着紧使君的终身大事，但我们人微言轻说话不中用。吟兰虽进了宅子却不讨使君欢心，这些年来二人从未同房，唉......”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道：“吟兰虽作女婢，但名为通房，地位也是不低的，在宅子里未受过谁的气。姑娘跟着使君回来，管家又喊她前来伺候，她心中不甘也属正常。”
谢慈颔首，不免又为吟兰感到惋惜。
她年纪轻轻却只得给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作通房，只怕进门那日便注定了今后寂寥的人生。
若霍持钰同其他朝臣那般心慕女色倒也罢了，吟兰虽得不了名分，但也是有人疼惜的。
恨自恨在霍持钰心中未曾装下半点儿女情长。
谢慈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将早点用完。
吟兰不久后回来，细声细气地说管家今早出了门，至今未归。
这本就是谢慈支开她的借口，她三两句打发了吟兰，随后在霍持钰的大宅内独自闲逛。
临到正午，吟兰又特地找来，气喘吁吁地告诉谢慈老管家已回到府上。
她不好抹去吟兰的面子，又叹这位小娘子单纯心善，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院走。
谢慈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由头将这件小事蒙混过去。
谢慈行到长廊，却见管家微微低着身子。
她再前两步，便望到身形挺拔的霍持钰。
谢慈本想避忌，以免被人谤作偷听。
老管家的声音却顺风而下。
那一句话无可避免地闯进了耳中：“......赵府将东西退回来了，三小姐要使君亲自送过去。”
谢慈的步子一顿，不过顷刻的犹豫，霍持钰的答复已飘至耳边。
只听他道：“她不知我要进宫面圣？”
管家即刻答：“老奴自然如实转告。但三小姐说今天必要见到使君，牌子倒是其次......”
霍持钰半晌未答话，谢慈已提步离开。
她走得那样快，明明前院离客房仍有很长一段距离，可她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别院。
谢慈不知自己急什么，其实本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对话，可她却仓皇而逃。
她独自思忖着，毫无头绪。
吟兰低怯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姑娘，你怎么了？”
谢慈一怔，忙解释：“没事，我刚刚走得有些急了。”
吟兰扶住她，软嫩葱指自锦袖探出，试探着追问：“你可见着管家？”
谢慈下意识道：“见着了。”
吟兰略抬了抬眼角，又问：“只见着管家一人？”
谢慈诧异地转眼望去，吟兰迎上她的目光，慌忙移开了视线，举止间有些惊诧。
谢慈蹙眉望着她，冷声道：“我见着管家与霍持钰在前院议事。”
她心中冒起疑虑，不懂吟兰的慌乱从何而起，也不知她到底埋了什么心思？
吟兰又心虚道：“那姑娘......可听见了什么？”
谢慈瞬间了然。
她心道这小娘子果真没存什么好意！
她急急忙忙跑来报信，表面上衷心单纯，原是想从中挑拨离间，算准了时机故意让自己听见那番话，以期在霍持钰面前煽风点火。
谢慈洞察了吟兰那点小把戏。
她不由失笑，冷冷道：“霍持钰问管家我昨夜住得是否习惯......怎么，你也如此关心我？”
吟兰顿时面红耳赤，忙低下头，怯怯道：“使君让我们伺候好姑娘，我自然要听的。”
谢慈扫她一眼，无心纠缠，便轻声道：“你去告诉霍持钰，我不需要你伺候。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不爱与生人过分亲近。”
吟兰闻言身子一僵，双唇轻轻颤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更显柔弱。
她语带哭腔：“姑娘，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使君说姑娘若不满意，便要将我遣出宅子！”
谢慈本已转身欲走，闻言却蹙眉停步，没想到霍持钰竟在借她出手行自己方便。
这又是一出好戏。
他应该早想让吟兰离开，却又碍于管家颜面迟迟寻不得机会。现下谢慈作为“不速之客”住进家中，正是他顺水推舟的最好时机......
谢慈沉默良久，未答一语，却也没再刁难。她提步离去，当是默认下她的请求。
她一路疾行，胸口发堵，直教人心烦意乱。匆匆与人擦肩而过，还未再前进一步，手臂却被那人拉紧。
谢慈轻轻一个趔趄，她皱眉回头，却猝不及防撞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霍持钰关切道：“急着去哪？”
他此时已换下了朝服，只着一身黑袍，高冠束发，满满倜傥轩昂之质。
谢慈不理会，转问道：“那些耳目还在么？”
他一怔，手已松开，过了半晌才道：“已不在了。”
谢慈的神色稍稍一松，语气难掩期盼：“那我能出门么？”
霍持钰皱眉望向她，良久才道：“你想去哪？”
谢慈脱口而出：“你又要去哪？”
他深深看她一眼，此刻却相对无言。
谢慈轻轻叹了半声，侧过身避开了霍持钰，提步往前走去。
她听他在身后轻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她无言应答，就这么快步离去
谢慈回房卸去女儿家的梳妆，又小心翼翼地将慎行的令牌收好。此时她一身潇洒磊落，眉眼间更显英气。
谢慈匆匆出门，却见管家已候在前院，她微愣，随后提步向前。
老管家恭敬道：“姑娘，这是使君替您准备的东西，他让您务必带上傍身。”
谢慈垂眸，见管家双手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刀。
她仔细打量清楚，发现这正是霍持钰落难小池坞时随身佩戴的那把刀。
刀鞘上有些暗纹，因年岁已久，生了不少斑驳。
谢慈心中一动，默默然接过长刀，手间陡然一沉，思绪被搅成乱麻。
她向管家道谢，收起长刀才走出几步，又回身问道：“您知道霍持钰去哪了吗？”
管家摇头道：“老奴不知。”
答案如谢慈意料，她便也没再追问，转身踏出了大门。
她穿过静谧幽僻的户巷，转进大街，京城城的繁荣徐徐铺展在眼前。
谢慈漫步于大街，四周喧嚣腾于城市上空。
景朝民风开放，又盛行风雅，京城的画坊、书斋、古玩街市和各色瓦子更是多不胜数。
而谢慈对京城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晚匆匆一瞥的灯火辉煌中。
她幼时长在侯府，鲜少出门，可谢慈曾听爹娘说起京城有座小空寺，是天下第一名僧修行之地。
高僧无相誉满天下，生前曾在京城主持诵经，弘扬佛法。他每每开坛宣讲，寺院皆被人潮淹没，如此盛况堪称京城一大奇观。
谢慈记得娘亲说过，小空寺的长明灯颇为灵验，香客在佛前祈愿点灯，可一切顺遂如愿。
谢慈并不信佛，但她想到寺院里瞧一眼。
她想知道那密如星河的明灯之中，可曾有爹娘曾许下的心愿？
若小空寺果真如此灵验，那他们是否忘记向佛祖祈求一世平安......
她茫然地走在大街，心底正盘算找个人打听小空寺的去处。绕过一队人马之后，她被长街转角处的画坊吸引了注意。
画坊外此时停了顶八人大轿，轿外的小婢掀起帘子，画舫的小僮将里头的贵人迎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黄衫，出步甚小，那人一抬首，竟叫那长街粉黛都失了光彩。
少女容色极美，秀雅似清水芙蓉，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谢慈望得有些出神，步子随看热闹的路人往一侧退去。
她才走到街边，却听人低声议论道：“这不是赵家的三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