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跪下却见萧家严自朝房内去,急忙叫道:“哥哥,跪多久呀?”

    “跪到说实话为止。若不想跪了就喊我。我就按家法打。”萧家严进了东厢。

    亦柔跪在院中更加的冷。四周全无动静。双腿发麻,周身发冷。早已不知打了几个哆嗦时,萧家严走出门来,在亦柔身前站着瞧了几眼,见亦柔并无说话之意,便走向了西厢房。房内似有说话之声,却半点听不清。只偷偷变换着双腿重量,后干脆坐在腿上。可就算这般也未敢起身。已不知几时许后,亦柔挺不住了朝着西厢房叫道:“哥......哥。”

    萧家严的从房内拉开门,走出来后便反手关上门。走到院中站定。“要说了?”

    “我说的是实话。”亦柔仍是辩解,声音极小。

    萧家严神情一丝未变。

    “我跪不住了。认打的话,是打多少呀?来个痛快吧。”亦柔说着仿佛视死如归。

    萧家严面上仍是冰凉一色。打量了亦柔几眼后才道:“戌初一刻始责三下。亥初三刻起罚五下。子时整为三更处十。丑正二刻二十。直至未归,通责二十。你翻倍。这都未算你翻墙、撒谎。我让你出门时打的四更,我就按你出门时算,算你腿脚慢点,你二更天出的门。你都受不住。按家规打,棍棍见血。就如同我那日一般。你是女子,不能褪衣。需有人验伤。我可不敢保证我手上能有准头,轻了重了的。指不定验伤后需再打几下。别以为二十下好抗。我若有心,刻意不见血呢?”

    “不知者无罪。”亦柔道。

    “可你现下知道了。”萧家严的话似又泼了盆冰水。

    “这不是您新设的吧?”亦柔抿着唇瞧着萧家严怯怯之色。

    “新设的又如何?我便是直接打你都可。不需什么理由。”萧家严走进一步,站在亦柔眼前不住的打量,不错过亦柔任何一微变表情。

    “哥哥......我错了。我......我认跪。我在这跪着成吗?不认打了?”亦柔脸上尽显慌乱。

    “不认打?不服是吗?不服再翻。”萧家严平静的说。

    “服服。别翻了,这都受不住呢。”亦柔苦着脸,眼神一个劲的四瞟各处。

    “那说说吧。”见亦柔不说话,又不知朝着谁喊:“拿大杖来。”

    “别别。”亦柔忙阻止,回头虽未见人影,却急忙膝行到萧家严身前,抓起他的一只手。

    “无论我是用杖,还是用手责。萧亦柔,我敢保你一个月别想走路。”萧家严欲收回手去,却被亦柔牢牢抓着。萧家严也并未推开,便就着让其抓着。

    “哥......我真说无可说。我好冷呀。哥。”亦柔将头贴在萧家严手背上,那被双手抓住的手背。

    本就察觉到那双手极冰,现下额头贴过来时......萧家严另一只手轻推了亦柔肩头一下。其后便抚上额头,随后是脖颈处。

    “哥,我特别冷。”亦柔抬起头来看着萧家严。

    萧家严只瞧着萧亦柔,并未说话。

    段安才从外快步走进院中。瞧清两人后停在原处。

    萧家严道:“过来。到这说。直说。让丫头听着,她不说自有人说。”

    “小的回府时府里正在寻小姐呢。早就闹开了。说是北门的今日守夜的四个门房,两个喝酒赌钱,一个与外府的丫鬟......”段安顿了一顿,“余下一个如厕回来就发现门开了。急忙便惊动了人,直报到老爷处了。一查就正硕少爷与小姐未在府。小的去听时险些被扣下,提起与少爷在外才没被当成那擅离职守的。”

    “那是什么时辰?”萧家严问。

    “三更天时许。”段安回。

    “三更了,做实了二十杖。这般瞒不住了,爹已知了。回去到祠堂挨打吧。”萧家严冷冷说道。

    亦柔摇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哥。救救我,哥。别让爹知道。哥......”

    “叫爹,都不好用了。要不你回府去试试?”萧家严稍有些缓和。

    西厢房的门忽而拉开。一女子怀抱着一小孩的身影立在门口。小孩奶声奶气的叫道:“爹。”

    亦柔本还拉着萧家严的手,转头看到那女子时当即撤了手。看着女子、小娃娃。再回头看向萧家严:“您,您儿子?这是......嫂嫂?”因惊讶未张的嘴急忙闭上。不可置信的又看向西厢房口。

    “回去。这般夜里你抱着出来,受了凉。”萧家严一挥手,见不为所动便走过去抱过孩子,自进到房内。

    门口的女子看着亦柔并未说话,反手关上了门。

    亦柔还在震惊,一直瞧着关上的门。随后瞧着那微微透亮的花窗,内里灯火透出的剪影似乎那女子也随着萧家严的脚步走向里间。萧家严的孩子竟然这般大了。不可思议之际才反应过来,这是别院。那......这是养在外头的女子与私生子?那老爷知道吗?旁人知道吗?这就是这别院的秘密?那自己捅破了是否便是交差了。已完全忘记自己还跪在院中。甚至忘记了上次来时全未见人。

    房内女子瞧着萧家严将怀中抱着的小孩放到床内。女子的手抚上萧家严手臂弯处。问道:“那是你妹妹?亦柔?亦刚亦柔,你们家可真有意思。”

    萧家严回头轻蔑一瞥。

    “妾身也是读过书的。”女子笑容极美。

    “别碰我。安分些。你已得到了你应得的。我让他认你,你就是母,不认,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向晨一面。你一年就陪他这几天。可别枉费了。”萧家严一把推开女子。将床边的躺椅踢开。

    “可夫君,你一年也就来这几日呀。我不也就见你这几面吗?”女子道。

    萧家严回头再看女子一眼,并未说话。

    亦柔还外还自顾自想着:果真萧家严对自己这个妹妹只是表面功夫,自己儿子在门口便怕冻着,自己在这跪了不知几时了。也没让起身。

    思考之时,萧家严出了门来,再次站到亦柔身前。亦柔抬头脱口而出:“你一点都不疼我。我在这跪在这般久,你都未曾问我冷不冷,地面硬不硬。我从府跑出来定是有原因的......上次罚我在祠堂跪了一夜,也未曾管我......”说完嘴角抽搐两下竟落下泪来。

    萧家严瞧见略挑眉头。“这般倒委屈上了。你自方才不是已同我说你冷了吗?那我还用问?需要我进房去取一床棉被给你裹着吗?”萧家严沉着气叹息。左手捏了一下右手手腕,惊得亦柔向后稍了稍身子,以为萧家严要动手了。但他却道,“无论何种理由都不该夜行出府。这次买个教训,你的打我记下了。下次再犯一并罚处。起来吧。”

    亦柔并未即刻起身,却也恢复笑容看向萧家严。“多谢哥哥,那爹那?”

    “这时候也知道叫爹了?爹那我去说。此刻不打身上,能记住?”萧家严也略有些笑意。

    亦柔应着艰难站起身来,却觉得眼前骤黑,腿也发颤。

    “亦柔。别装。”萧家严伸手扶了一下亦柔肩膀,话才出口却是亦柔已经倒了下去。并非朝着萧家严方向,直朝着侧面摔去。萧家严急忙抱住在怀。用手抚摸着额头,更加滚烫了。周身也冰凉入骨。“段安,请大夫来。快。”

    毫无犹豫打横抱起便反身朝着正房而去,正要进房却是急拐朝着东房。

    西房窗口处,女子正瞧着。

    段安安排了旁人去请,自又到门口道:“少爷,方才还未禀完呢。”

    “进来说。”

    段安即刻进房,瞧见少爷坐在床榻边拿着帕子给小姐擦着额头与手上。别过头去,悄声禀:“晚间小姐被硕少爷推到了池子中。丫鬟们因他是少爷不敢护着。后两人离府后才报到老爷处,老爷皆已罚过了。我表明小姐在此时,建章少爷要一道来,被老爷拦了。兴昌少爷叫我悄悄过去讲,硕少爷在小姐被救上来后还放了几句狠话。貌似是为了箐瑶小姐。他们都以为是硕少爷掳走了小姐。老爷派人去拿硕少爷。方才我去请大夫时。听闻在烟花巷找到了。但押回府路上跑了。惊了巡逻之人,这便都聚过去了。咱们这头确是一时没人巡查。可能小姐,并未说谎。大夫即刻就到......”

    萧家严瞧着段安退出关上了房门。也放下在门口的半侧帷帐。褪下亦柔的外衣,只留下内里青粉色寝衣。将两侧略宽的袖子统统拉到肩膀处。重投了帕子给亦柔擦拭,给其降温后又裹上被子。

    瞧了大夫灌下药后已能简单应话。萧家严便也回到西厢房中重睡在躺椅上。却是离着床榻极远。

    晨起醒时,女子转过身见萧家严在房很是惊讶。伸出手欲去抚摸时,却被萧家严一把抓住手去。一把甩开。

    “大人......你怎的离着床榻这般远呢。都挪不开身呢。”

    “本孩子睡在外,我怕他掉下来。现下你睡在外,我当然离得远些。怕被你沾上。你再怀一个,岂不是就名正言顺登堂入室了。”

    “大人,瞧您说的。”女子娇嗔着又行转过身来。

    萧家严却即刻坐起身来,道:“向晨你今年见过了。一会待他醒了你便回去。”

    “可您还未好好看过他呢。”见萧承言只整理着自己衣衫,忽而盈盈笑意尽显媚态。

    萧家严瞧着回道:“我昨晚躺在这又想了想,我该是没叫过亦柔之名吧?但你能叫出亦刚来,不是偶然吧。打从你以子相胁我就知,我自己做过何,很清楚。除非当家人不是我,否则你绝不可能凭子入门。”

    女子并未生气反而讥讽道:“对您来说,那青梅便是那般重要?您妹妹都住不得那个房间。您弟弟、儿子都住不得。可惜呀,匆匆一面,你们三位谁也没记得她是哪家的。”

    萧家严撇眼看了一眼女子。“你说话最好注意点。特别当着孩子的面。”推门出去招呼东房门口守夜的段安,吩咐:“待向晨醒了就安排人都送回去。我回府一趟,别让她接触亦柔。”

    亦柔醒来时房中无人,只有一把躺椅。被段安喂了一碗汤药后,又昏昏欲睡。待醒来时又已是朝霞似锦。“可好些了?发了高热还跑出来。多亏你还认识这,要不倒在外头可麻烦了。受了委屈我不在府就去找爹。跑出来算什么?”

    亦柔不置可否。

    拨开额头碎发,轻轻抚上。“好多了。”亦柔却觉得那手微微有些凉,不禁靠上去去去温。萧家严却收了手去,看着亦柔道:“那起身吧。别赖着了。”

    “要回府了吗?”亦柔问。

    “不想回府?我这床榻是有魔咒?一躺下就不想回府了?”萧家严说着拿过一套崭新衣裳,还有鞋袜。“我在外等你,快些。”关上门去就等在门外。

    亦柔不敢磨,匆匆换了衣,才走出房门,身后便有下人落锁。这般一瞧,四周房门皆已在外落锁。难道无人了吗?

    上了马车,才坐下却看萧家严也上来,急忙让开正位,坐在左侧。萧家严闭目养神,亦柔也不敢多话。算着时间该到府之时,掀开身后帘子却见快至城门处。不由得紧张问道:“去哪呀?”

    “上山祭祖。他们早已出发了。我们在城外汇合。”萧家严睁开眼睛,看向亦柔问,“你前晚说,是同正硕拌嘴了是吗?”

    “前晚?怎都前晚了。是。”亦柔虽略惊讶,却是应道。

    “是何?那是拌嘴吗?你那不是纯被欺吗?兴昌说你一共就说了一句:没有。你同我顶嘴那个劲呢?我还以为你没吃亏呢。”萧家严道。

    “那怎会一样嘛。你是亲长兄嘛。你不是说得有个判断吗?又不知他脾性......”

    “这时候我又是亲长兄了。”

    亦柔低下头去。勒马而停,萧建章上了马车,推了亦柔一把。“厉害了。”

    “好了,我都罚过了。”萧家严急忙打断,“我走了。你在此吧。亦柔,正硕去找箐瑶了。我去趟楠林山,不远,最多两日就回。山路崎岖,跟住建章。建章,她高热烧了一日多,多顾着点她。”

    亦柔掀开身后帘子,见萧家严带着两人骑马而走。再瞧萧建章只能略略回以苦笑。

    马车止于山腰,再往上爬需要步行。开始亦柔还能独行,后就开始嘴中嘟囔着“一定没事......那么多人都走过来。”再往上便需赖叽着要萧建章在旁,而后再半日便需力壮的在后护行。一次走的陡路,萧建章伸手抓住助力的小树断裂了,身子随之抖了一下,给亦柔吓得险些哭出声来。萧建章似乎也有所惊险,却还回头安慰亦柔。“走过这段,接下来便都平坦了。”

    亦柔察觉到萧建章手心的汗,便也强撑着道无事。

    终于与众人汇合,未曾想此行大半而出,所带仆从、丫鬟极多。一群人浩浩荡荡,虽于荒野却也巧立多顶帐篷。奇怪的是萧正硕竟也在,仿若无事。还特意过来同亦柔道歉。“是我误会了,听说你还为此病了一场。都是我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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