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鱼照晚叼着块面包冲进了教室,将夹在腋下的书甩在桌上,红皮漆封上飘着四个大字“怪物科学”,书很厚,抱在怀中像块砖头,甚至没办法放进书包。

    即使有配专门的笔记本电脑,学院还是强制要求一年级带课本上学,疑似另一种意义上的负重训练。

    怪物科学是必修,学院对此设有专门的研究院,上课地点也在这里,阶梯式大课教室,来晚了,鱼照晚绝望发现留给她的空座只有第一排正对着讲台的那个。

    教室内的灯光很亮,却依旧冷得不像话,甚至从她迈进怪物科学院开始就觉得这里的温度又明显骤降,她紧了紧身上的校服外套,却发现毫无作用,似乎那根本就是无视任何衣料来自地狱的恶寒。

    在寻了半天后终于发现,这透骨的寒冷来自四周的墙壁,海绵一样丝丝往外渗。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时上课铃声骤然响起,余问水穿着套浅灰色的简约西装,悠闲走进了教室。

    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是会被女学生挂在校园表白墙上的斯文儒雅型,只是面对自己的某个倒霉学生时,脾气会格外暴躁一点。

    他将一本几乎已经翻得稀烂的怪物科学书摊开放在了讲台上,红皮书衣都已经左一块右一块地掉了漆。

    “哟,小鱼同学,小烨把带教明细都给你说清楚了吧。”

    他顺势瞅了眼面向讲台坐着的鱼照晚,表情却很轻松,像是新生赛上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

    鱼照晚被教室里的寒气冻得直发抖,勉强从嘴角扯出抹笑来。

    余问水没有再多说,他随意翻了翻书中夹着的一本点名册,又扫了眼下面坐得乌泱泱的新生,然后自信合上点名册,他从不点名,因为他会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记住所有上课新生的脸,也没有人敢在经历新生赛后逃掉第一节课。

    “我相信大家在新生赛后已经明白了你们未来要面临的局面,但你们要知道,学院已经把难度调得类似于幼儿园过家家的水平了,一般大学成绩不好无非就是挂科重修延毕开除,但我们这里不是普通大学,成绩不好真的会死,况且如果学院不提前找上你们,别的东西就会找上你们,所以不要听你们的学长学姐一天到晚都在抱怨学院毕业率很低很难熬,那是对你们负责,让你们出学院后也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行了,我不多废话,前期录像模拟什么的都只是开胃小菜,第一天上课也不指望你们记住什么,以后在校外看到这些东西淡定点就行。”

    他右胳膊在讲桌下顺时针转动了一下,似是拧动了什么机关,四周的墙壁开始缓缓下沉,冰冷的气流顿时汹涌如决堤,如浸九幽黄泉,不见碧落青天。

    鱼照晚觉得自己的骨髓血液都滞涩住了,胸腔里面仿佛塞满了冰渣子,她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狂暴的彻骨阴寒,当她的视线慢慢聚焦,里面只剩惊愕。

    周遭登时陷入了一片暗淡的烛光中,桌椅课本尽数消失,教室骤然间变成了一座展馆。

    四面静置着一具具棺材,多数是水晶棺,四角贴了符咒,里面的东西也一览无余。

    还有少数的玉棺和桃木棺材,玉棺隐隐约约透着光,勉强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

    那些棺材似是按八卦阵法排开,最里圈中央是具沉甸甸的黑金药王木棺,体积是寻常棺椁的两倍。

    那黑金药王木棺封得死死的,用墨斗线一圈圈弹了,外面连缀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其上悬挂的朱砂如成片的血滴子。

    鱼照晚旁边就是具水晶棺材,下面用菩提制成的底座托了底,里面幽绿涟涟,更像是海洋馆里的展柜。

    直到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巨大人脸从水间浮了出来,几乎贴满了整块水晶棺。

    那是条巨大的黑鱼,从幽冥中骤然浮现,身长百丈,不见尾端,鳞片上闪着黑珍珠一般的光泽。

    这看似小小的水晶棺哪来这么大的空间容纳它的?

    她又细细瞧了一瞧,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鳞片上的光泽分明是由一双双黑色瞳仁反射而来!

    人面鱼的身上,除了最前头那张,鳞片上生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

    “人面鬼鱼。由溺死者化成,常出没于河边堤岸,会专门潜停在较浅的水域引诱生者,但生者每近一步,鬼鱼便会下潜一寸,生者反应过来之时已经退无可退,成为新的溺死鬼,每吞噬一个,身上便会多出一张鬼脸。”

    余问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过这么大的人面鬼鱼实属罕见,不知道已经吞噬了多少亡魂,费了七条锁魂竿才把它弄上来。”

    他敲敲水晶棺,眼中透露着对经费燃烧的痛心。

    “别老盯着那张人脸看,多少人就是这样被勾了魂,溺到湖中心才反映过来。”

    他又顺手扯住一个学生衣领就往后拽,后者眼神呆滞,已经快贴在水晶棺上了。

    展馆内光线很弱,除了以余问水为圆心半径展开的五米内能够视物,五米外俱是无尽的泛着血光的黑暗。

    鱼照晚已经被挤到圆圈边缘了,所有学生在进入展馆后就惊恐地往余问水身边挤,毕竟谁都不想背对着一口不知道装了什么玩意儿的棺材。

    她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同时耳边被什么东西拂过。

    顺手一摸,摊开来是一张圆圆的纸钱。

    远处的黑暗中有细细一线唢呐声响起,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纸钱从上空落下,学生们仰面,神色惊惶。

    “哎呀,让一让都让一让,退到两边去,每个月都这样,没个清净。”

    余问水一副头疼的样子,将聚在他身边的学生小鸡一样往两侧赶。

    两张惨白纸人面从远方昏昏光线中浮出,腮边两团胭脂红如朱砂,它们的关节处绕着细细红线,手中的铜锣唢呐因是纸糊的,声音总有些怪异。

    红线再往后无限延伸,一串串纸人被拉了出来,它们捧着纸妆奁,纸铜镜,纸如意,面上挂笑,步调整齐,中间簇着顶朱漆描金的花轿,轿帘低垂间隐约可见凤冠霞被,珠玉联袂。

    鱼照晚老老实实地站在侧边,这支纸人队伍在展馆内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余问水却并不紧张他们的安危,只是让他们别挡着道,说明确实没啥威胁。

    只是阴风阵阵间撩起了纸糊的轿帘,新娘撩起眼珠瞥了她一眼。

    因为它没有眼皮。

    鱼照晚这次没有因为场面惊悚而被吓到幻视天灵盖掀开了,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曾经贴在慕容烨身侧的那个东西也没有眼皮,而上次在图书馆顶楼并没有看到它。

    原来是被学院就地抓捕。

    回过神再去看时轿帘却已经放下了,纸人队伍飘然而去,重新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展馆内收集有各国的鬼怪,并分类展出,不过这地方可不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必须要提前在教务系统上提交申请...”

    待到唢呐声彻底熄灭,余问水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后半段声调却忽然高了八度。

    “还有!不要偷泰式展馆中的婴灵去养小鬼求过考试!一旦被我抓到,直接重修!”

    接着,他的右手拨动墙上悬挂的一连串桃木小剑,棺椁下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棺材下沉,有新的展柜翻了上来。

    那是一具具中世纪的铁处女,沉默地伫立着,然后吱吱呀呀地打开。

    刺眼的锋利长钉上泛着血光,顶部的铁处女面具嘶哑而无声地嚎叫着,它是魔鬼一般的刑具,其间也关着魔鬼。

    魔鬼直直地站立着,羊眼如斗大的墨迹,不见丝毫白色,羊前蹄几乎已具人手轮廓,正捧着枝玫瑰,半红半白。

    它被长钉钉在刑具中,面上却缄默无声,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山羊的血在《圣经》和《出埃及记》中都被提到具有可代替“活人祭祀”的宗教作用,具有“祭品”“救赎”和“原罪”的的含义,而黑山羊则具有更加黑暗和邪恶的象征意义。”

    “抛开撒旦象征不说,犹太人传说中著名的堕落天使阿撒兹勒的形象就是羊头。”

    “而在东方,黑羊也有特殊的含义,他们往往会出现在阴阳交界的岔路口,如果你们够细心,会看见牧羊人手里拿着的不是牧杖,而是引魂幡。此时如果一直跟着羊群走,就会走入阴界。”

    “墓园是个很特殊的地方,阴阳相错的问题也就更容易出现,就像邪神和光明神,不过一念之间。”

    说这话的时候,鱼照晚只觉得余问水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声音在静室内回荡,却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展馆重新变回阶梯教室后,鱼照晚觉得教室内格外温暖。

    “喜欢这门课吗?喜欢的话,大家可以在三年级的时候选我当导师,可以获得直博名额哦~”

    临近下课的时候,余问水眼神兴奋地扫视在场诸学生,期冀在其中发现冉冉升起的新星。

    鱼照晚抱着怪物科学书从院内出来,等校车的同时开始浏览手机短信,看到慕容烨发来的小班课计划挤满了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后只觉人生无望,前途灰暗。

    她有点后悔签署那些文件了,简直是自讨苦吃。

    当初是因为什么鬼迷心窍没直接拒绝呢?

    看看下一节是什么?

    基础体能训练?

    杀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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