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姒绮成亲的前一天,半夏堂里里外外均已布置一新,满眼的红色,到处都贴着喜字,而少夫那日夜不停地乌铁锤也终于在晚上停了下来。

    等到月上中天时,伽离终于见到了休夏,那个虽被套着千斤幽寒石,却仍旧看着一身傲骨的女子。

    少夫是背着休夏回来的,时无生跟在后面,休夏身上的四个幽寒石,两个搁在少夫肩上,另外两个,少夫一手提着一个,休夏则刚好趴在背上。也幸好是少夫,才能这样连人带石头一同背回来,要是换做其他人,这怎么出来还真是个问题。

    伽离看着被小心放在地上的休夏,首先被她和姒绮完全不同的眼神吸引,忍不住赞了一声,“休夏姑娘的眼睛生的真好看,人也好看。”

    休夏的眼神和姒绮那种装出来的不同,是真正纯粹的清澈,所谓‘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也许是最好的诠释。

    人一般都能欣赏和自己相似的人,所以休夏看着伽离笑道:“姑娘也是,纯如稚子,艳若海棠,让人见了便欢喜。”

    伽离听到休夏的话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但一想到姒绮给休夏身上套着那么重的幽寒石,不由气道:“明天等你们救出小菩萨后,一定要联手将那姒绮打个落花流水,让她再出来害人!”

    小璞飒?休夏心道真是好奇怪的名字,但还不等她多问,少夫就提着他那乌铁锤从内间走了出来。伽离和时无生见状连忙让出路来。

    少夫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是带着怒气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默默守护的人会被人在眼皮底下这样对待,若是他早一些知道,必会杀到那魔女跟前,早些救他的阿夏出来。

    休夏此时仰躺在地上,见少夫蹲下身,看着他道:“把你的火气收一收,别把这幽寒石砸碎的同时,也将我的手一道弄碎了。”

    少夫立马收起怒容,朝着休夏温柔的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我一路背着你回来,这石头有多重,该用多大力我已了然于心,必不会伤你分毫,你只管闭着眼睛,只片刻我就能将他们全部砸碎。”

    休夏心里其实并不担心,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少夫平静下来,见状忙将脸转向另一边。

    少夫见休夏已经准备好了,就将她的一只手摆好位置,然后高高抬起乌铁锤,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幽寒石只一下便应声而碎,而休夏的手腕也确实如少夫所说,未伤分毫。

    之后三个速度更快,连续几声巨响过后,休夏只觉浑身一轻,被幽寒石压制的灵力瞬间蹿遍全身,当休夏重新感受到力量和自由时,一时之间竟难以自制的有些眼热。

    住在少夫周围的人,在半夜里突然听到几声巨响,听清这声音来源后,都道这少夫莫不是是因为半夏堂的掌柜疯了?这大半夜唱的是哪一出,但见那几声巨响之后又没了动静,便又重新睡去。

    时无生看着站起身来的休夏,由衷道:“休夏姑娘辛苦了,若不是因为我们,姑娘早就能将这幽寒石取下,而不必等到今日。”

    休夏却并不这么认为,摇头道:“道友说的哪里的话,若非是你,又有谁能知道我被困在那里,我帮你也是应该,更何况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俱是求仁得仁,倒不必彼此客气。”

    少夫也在旁边说道:“阿夏的话说的极是,若非道友,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咱们都别客气,还是先商量一下,明日该如何对付那魔女。”

    时无生和苍舒净已经商量过了,所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便道:“姒绮会在明日清晨为我那朋友解除禁术,而正如休夏姑娘之前所言,这么短的时间里,施了禁术再解,必定会元气大伤,所以等到她避开众人运功调息时,客栈内就只剩下她那几个魔族下属。”

    休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便接话道:“所以在她屏蔽五识那段时间,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时无生点头,“不错,到时候麻烦休夏姑娘扮成姒绮平时的样子,先将我那朋友带出来,我和阿离在外面等着,等到阿离带着人离开之后,我们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伽离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什么扮成姒绮的样子,明明就是休夏姑娘自己扮成自己的样子才对。”

    伽离的话刚说完,就换来时无生一个嫌弃的眼神,和少夫一脸赞同的神情。

    其实仔细一想,这事儿竟然有些可笑,别人假扮了自己,自己又要假扮成别人假扮的自己。休夏闻言一笑,“阿离姑娘真是可爱,不过你们两个说的都对,我的脸,她的神态,都是要学一学的。”

    伽离一听也对,姒绮在背后肯定是趾高气扬的,确实得学一下的,这才不再多话。之后,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第二天的细节,等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就各自歇下了。

    姒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苍舒净时的场景,她扮成了一个和尚的模样,刚走入偏殿,一眼就看见了正笑着他,温暖、明亮,充满柔情,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一丝宠溺,她当时就在想,如果他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是她该有多好。

    想到此,姒绮微微一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很快了,等过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那个令你朝思暮想的小郎君就是你的了。”说罢看着镜子里的人,扬起了一个娇媚的笑容。

    姒绮走进苍舒净的房间时,正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发现这是第一次她来的时候,苍舒净的目光正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由一笑,柔声道:“郎君可是在等我?”

    苍舒净看了眼一身嫁衣的姒绮,收回目光,看着头顶的床帐,声音淡漠道:“我如今只能躺在这里,你说是在等你,那就当是在等你。”

    姒绮此时满心都是今日傍晚的婚礼,就只当苍舒净是在等她。然后看着他淡漠却依旧好看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抚,娇声道:“我知道郎君恼我,所以这不是早早地就来了嘛~”

    苍舒净真想告诉姒绮,她如今这幅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他第一次见到‘休夏’时的模样,看这情形,这是打算成婚之后就不再费心遮掩了吗?

    苍舒净尽量忽视脸上的触感,强自忍耐着道:“那便有劳休夏姑娘了。”

    姒绮一点苍舒净鼻尖,“以后你我之间,不必再说‘谢’字。”说罢,就将手一路下滑至苍舒净胸膛,便要去解他的衣衫。

    苍舒净一惊,急声喝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苍舒净从未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姒绮说过话,姒绮闻言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去解,“郎君莫不是以为你昏睡之时的衣衫是别人帮你换的吧?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而且今日又是我们的大婚之日,郎君何必这么紧张?”

    苍舒净听后几欲吐血,但想到时无生的叮嘱,还是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只是双目怒视道:“可眼下我们还未成婚,请姑娘自重!”

    姒绮突然笑出声来,从怀里掏出匕首,好笑道:“郎君以为我要做什么?答应郎君的话,我又岂会忘记?我若是此时不守诺言,真对你做些什么,想来成亲以后,你怕是要记我一辈子的。”说着就用匕首在苍舒净心口的位置划了一道小口。

    苍舒净倏地感到心口一痛,这才知道是他想岔了,然后就见姒绮用匕首划开她自己的额间,取出了一滴额间血,放入了他的心口,随之而来的便是火烧火燎的痛意,苍舒净只觉眼前一黑,就再没了知觉。

    等姒绮再从苍舒净房间出来的时候,脸色一片煞白,唇角还隐隐有被抹去的血迹,大钟连忙上前伸手去扶,见状悲痛道:“主君这又是何必!老主君将毕生修为全部传予您,是希望您能带领族人走出困境。且不说这修为您至今没有全部融合不宜动用术法。单是这禁术,您怎可为了一个男人屡次犯险,您这样,属下要如何给老主君交代啊…”

    姒绮听罢一把甩开大钟搀扶的手,眉头一拧,沉下脸道:“你莫不是以为,在父君跟前待的时间久了,你就可以说教我了?父君如今已死,你打算去哪里给他交代?”

    大钟吓得连忙匍匐在地上,惊慌道:“属下并无不敬之心,请主君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姒绮看着脚边的大钟,语气稍微软了几分,“父君交代的事,我未曾有一刻敢忘,但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我终归…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钟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没再言语。

    姒绮忍不住轻咳了几声,继续道:“我先回房间,你派人守好这里,不要进去打扰。若苍舒公子提前醒来,就派人来叫我,记住不可让他自己出去。”

    大钟这才恭敬道:“是,请主君保重身体,属下记住了。”

    姒绮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苍舒净,令人关好门,这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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