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尚西同时赶来的还有街道派出所的警察。
韩硕他爸韩立伟听到儿子被打了直接认定是别人校园欺凌他儿子。
二话不说直接报了警，报警时也没提校园霸凌，而是强调对方的恶意殴打，他要求立案。
因为一旦立案，责任就会被追究，他不想仅仅提个校园霸凌，最后落个自行调解就没事了。
夫妻俩叫上七大姑八大姨到了校长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看清了自己儿子面貌，脸被打的跟猪头似的。
办公室里有一个穿着校服，个字很高的男生背对着他们。
红道口的初中和高中校服一样，都以为这就是那打他们儿子弹那个人的。
除此之外，整个办公室里除了儿子老师，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警察。
韩立伟上前一把拉住其中一个警察的手，“警察同志，我们一分钱不要。”
“我们就必须要求打人者当着全校师生道歉，还要有治安处罚记录，必须被公安机关长期保存在档案中！”
“必须留下不良记录！太无法无天了！”
“你先等等，”男警察将手抽出，“我们离这儿近，来的比较早一些，了解的也比你多一点。”
只见他手掌伸直向后伸出，“我们了解到，是你的儿子韩硕先开口多次辱骂这位同学。”
身着校服的男生站直了身子，韩立伟夫妇这才看出来他刚刚怀里还半搂着一个女孩。
两边的脸上都留下了鲜红的掌印，在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
比韩硕的脸看起来严重多了，韩硕此时正被他奶奶搂在怀里，边哭边唱他孙子可怜哟，旁边站着他爷爷姥姥姥爷，还有两个姑姑舅舅。
校长头都大了，本来就稍微偏点好学生，一看顾南家里边就来一个，高中部的那个市里第一。
而韩硕那边乌七八糟，涌进来的人能把她办公室都给挤炸了。
办公室里原本绿意盎然，现在接连不绝的吵闹声打破了这祥和一片。
她精心照料的常春藤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叶片微微低垂，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看着好像是在无声抗议这喧嚣的侵扰。
朱丽丽轻轻张开口，缓缓咳了几声，声音虽轻透，在嘈杂的办公室里也确实没人听见。
各人忙着说自己的委屈，也没注意到她不容忽视的威严。
只有王博看到了，高声喊了两嗓子，也是没人理。朱校长无语的撇了下嘴，一把拽开挡在她前面的王博，“王老师你往后列列。”
她高声叫了两下，“都听我说听我说，那老太太别唱了！问题还解不解决！”
众人这才都看向她，她抬起手，示意都先安静，嘈杂的室内短暂的静了下来。
韩立伟不认识校长，问着王博，“王老师这是？”
一进屋就吵吵闹闹，仔细一看还都是他一家的，人家顾南家里面来个人不声不响的，他倒好，还给警察叫来了，王博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我们校长，朱校长。”
韩立伟又赶忙伸出手强行的握了握，“朱校长你好你好！失敬失敬。”
……
朱丽丽一五一十，完完全全把今天发生事情照实不误的讲给警察的途中。
老太太还在那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孙子乖得很，不可能干那样的事，韩硕扑在老太太腿上嚎啕大哭。
“奶奶，真的不是我的错，他们都因为顾南的成绩好，就混淆是非！”
一听见这话，韩老太太，“奶奶的乖孙啊，你成绩不好啊！”
韩硕可是他们一家人的骄傲，又是他们老韩家的独苗，怎么能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
“不一样，她永远都是第一名。”
他说这话声音小了些，可韩老太太怎么能听自己的孙子不如别人的话。
她一把将孩子放进旁边站着的韩老爷子怀里，上前走到顾南顾尚西的面前，指着他们骂，“你们家长呢！叫你们家长来，别说我老太婆欺负小孩。”
顾尚西本来看着顾南刚好又添新伤的脸就烦，“我妈不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那就不能怪她了，韩老太太搬把椅子放到俩人面前，翘着二郎腿，身子微微后仰，嘴角带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耀武扬威的气势。
“我要赔偿，看看给我孙子打的，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钱都不能少，我也是懂法律的。”
“我孙子可是要上大学的苗，要是因为你们考不上好大学，你才给我等着瞧。”
后面七嘴八舌都声音附和着她，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吵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顾尚西也拿把椅子让顾南坐下，他站在一侧，一处处指着脸上的伤，又慢慢捋起袖子，看到手肘处那触目惊心的血。
“王老师和校长刚也说了，手是你孙子先动的，我妹妹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男警察记录完毕，确认无误后对着韩硕道：“是你先打了顾南对吗？”
韩硕从小不听话，家里面人就拿警察马上来抓他的话吓唬他，此刻见到了真的警察，口无论次道：“是她先推我的桌子，还说让我回家喝奶，我……气不过……”
见他自己说出来了，韩立伟气的扒拉他一下，“你小孩子乱说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这小子自己闯了祸，打电话表达的也不清楚，他妈在边上一撺弄，想着往上频频发生的校园霸凌，自己火一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报警。
思量了一番，转而对着男警察说，“他还小，见着警察害怕，胡言乱语，我们也不要赔偿不要道歉了。”
“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们和解和解。”
另一位女警察毫无表情道：“打电话来的时候你要求必须立案，现在案已经立了，必须有一个结果，我在确认一遍，是韩硕先动的手。”
“不怪我，奶奶姥姥，是她先推我桌子的……警察不会把我抓走吧。”
男警察转头问向顾南，“你为什么要推他的桌子。”
顾南：“因为他骂我家人，还造我的谣。”
“造你什么遥了？”
女警察拽了他一下，蹲到顾南面前，“你要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可以只跟我一个人说。”
悲惨的经历是一种隐私。一次次将自己的伤疤揭开对于一个还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一种无穷的伤害。
本来因为遭受这些，人已经很敏感，一次次的揭伤疤，无疑对于人来说就是一种无穷的伤害。
可顾南根本不在意，现在没有牵扯到秦蕴，她只是受了点伤，心里不要太高兴。
谢过了她的好意，顾南心平气和的开口，“谢谢您警察姐姐，不过没关系，我是受害者，如果因为害怕别人的流言而不敢开口，只会让那些害人的更加猖狂。”
女警察知道她的坚强，但还是没有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而是把她领到了一旁。
韩老太太还想拦住，被女警察回手一把阻拦住，“隐私是每个人身为人最基本的权利，你如果在这不能接受，可以跟我们回警察局，在那也是一样的分开问话。”
听到这话谁也不能跟上去。
顾南走到旁边的办公室，一五一十将发生过的事情和自己听到的流言说给了两位警察。
问询完毕后，女警察看着这个被打的小姑娘，温声的安抚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表达一下你的诉求，我们会尽力争取的。”
顾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改变了过去发生的，一时间让她想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的对着女警察说。
“人活在世上，总是避免不了会被非议。这是没办法的，只要我问心无愧，就不会伤害到我……”
“如果我一直抓住这些不放，这件事才会反反复复的纠缠着我。就算得到了道歉的同时，我也会受到由这结果带来的傲慢……”
“不想跟他以后再有什么联系，我不用任何补偿。”
顾尚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的话，顾南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她才十三岁，就这么坦然，这样的顾南，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同样的，他在心里埋怨自己，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可是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会发生的祸事，选择了在现在这个时候让这么小的她承受这些难听的话。
快刀斩乱麻，他是为了斩断卢希玟这个祸害，但是同样的好像也斩空了他心里的一块地方。
他迫切的想要丢掉这种感觉，于是对着那两位警察说，“我想知道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好的，我们会尽量查的，现在先回去吧?”
校长的办公室里此刻已经乌烟瘴气，那两个老太太还在哭，王博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朱丽丽也闭着眼在极力的忍耐。
看到人回来，又端上笑容，“警察同志，现在情况怎么样？”
男警察冲着校长点了一下头，示意没事，朱丽丽的心才算落了一半。
男警察又问向，“韩硕，你是不是说了关于顾南的谣言?”
这韩硕纵然有一千一万个说不尽的槽点，比如傲慢，爱踹高踩低，爱说人闲话等等数不胜数的缺点。
但他有一点可以算的上优点，不管是蒙太奇的说话方式还是什么说话方式。
他不会说谎，警察给了他一个问题，答案只有是与否，他做过，就只会回答是。
韩立伟在一旁气的想扇他，在警察的一句，“那确实是您儿子的责任”后。
他带来的合唱团又开始滴滴答答的想要唱了起来。
被一把堵住了喉口。
“不过这俩小孩只想知道韩硕是从哪听到的谣言，只要说了，然后道个歉再写个保证书，就没事了……”
合唱团又变成了变脸天团。
韩老太太扶着大孙子的肩膀，“你听谁说的，啊，快告诉警察，硕硕。”
死孩子还挺有骨气，就是不说。
顾尚西叹了一口气，“那太遗憾了，只能照着你爸说的那样，必须接受治安处罚，处罚记录必须被公安机关长期保存在档案中。”
“你凭什么这么要求，”老太太又开始张牙舞爪。
“你们不想和解啊。”
韩立伟一把拉住韩硕给他拽了起来，“快说，一家人啥也不干，就在这给你擦屁股了，你说不说！”
韩硕非常怕他爸，最后颤颤悠悠的说了一个名字！
王博照着名字把人找了来，又扯出下一个名字，扯来扯去，最后进到办公室的，竟然是卢希玟。
顾南这下真受伤了，她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真的，她问卢希玟为什么这么做。
满屋子都是人，有韩家的马戏团，还有被一个个找来的学生。
卢希玟还没讲话就被先她一会儿来的人抢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招人烦，你整天吊着一张脸牛什么牛。”
“觉得自己成绩好很牛是不是，谁也不搭理，就卢希玟能勉强跟你说得上话，不是她说的谁会信。”
王博看到是自己班的学生一把上前去捏住了他的嘴，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脸，他真是阿弥陀佛。
卢希玟缩在一旁，也是给他骂了个遍，真是谢谢他了，看似一字一句都是在说顾南，实则牢牢的把她砸在了坑底。
主人公顾南也很是无奈，她倒是也想找人说话。
可一是她这幅躯壳之下是加在一起已经三十岁的小阿姨。
二是她上辈子就尝试过和周围人说说话，都嫌她无趣不爱搭理她。
这么一想，能跟她说上话的除去可能马上要掰的卢希玟，真的只有那个同样从三十年后来的顾尚西了吧。
唉……
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李三说完这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卢希玟，后者眼睛一眨，嘴一瘪就要掉眼泪。
有人就想：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和顾南那样的人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也一定很辛苦。
警察，“别慌哭，”一层层问下来，都深知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差错，如果硬要说有什么苦衷，那就是小孩子不知道做事轻重，害人害己。
年龄小不是犯错的保护套，因为眼泪一掉，所有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那是害人者构造出来，教给下一任继承者的美丽童话。
就算真的会一时疏忽，前赴后继的拯救者也会找出破绽，永不止休。
“先说一下你做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姐姐。”
“还说谎！”
见她又要哭，警察加大了些声量。
从小到大因为外貌，卢希玟听到的都是温声细语，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吼还是头一遭，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这次是真的不是装的。
“我真的没说什么，就是那天去顾南家看望她，回来的晚了，送我回去的是顾南家的邻居，问起她怎么了我说了两句。”
“然后回到学校后，我怕顾南回校后，同学们问她时，会勾起回忆，引她伤心，就说了两句，真的，警察阿姨，我真的没说什么。”
作为公务人员，警察应该对案子里的所有人都要一视同仁，不能代入自己的私人情绪，可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冠冕堂皇。
也难免心惊。
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纠纷，万一那小姑娘受不了想不开了呢，加害者没有大小之分。
“把你家长叫来。”
此话一出卢希玟真的怕了，“别叫我妈来，别叫我妈来，顾南顾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说了你那天晚上回家路上差点被人尾随欺负了，生了场病。”
“我发誓我没有多说一句话，真的，他们为什么那么传我也不知道，也阻止不了，我错了错了，别找我妈来……”
卢希玟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瞪大，瞳孔中满是恐惧。双手要紧紧抱住顾南的双腿，看到了她因为害怕而瞪得过大的眼睛，红血丝布满了眼白的周围。
浑身颤抖不止，呼吸急促，仿佛说到她妈的下一秒就会崩溃。
见她神态癫狂至此，“我要是去打扰我妈，回家她会打我的，我要是让她这么丢脸，她会打死我的，顾南顾南，别让她来行吗。”
顾南有些被骇住了，“不找你妈不找了，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听到她说这话，蹲坐在地上的人一把跳起来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
办公室里有些人都被她惊住了，那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这小女孩八成是有些精神上的疾病。
也没在跟她说什么，只是找到王博，“你是他们的班主任?”
“对，是。”
“打电话给那个小姑娘的监护人，她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
看着被抱着的顾南都有些喘不上气，两只手想要剥离扒在身上的人，顾尚西上前扯出人，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说了让你离她远一点啊。”
顾南憋嘴想哭，又觉得自己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孩，还哭会显得很像笑话，拼命的掐自己大腿要把眼泪憋回去。
被旁边的人看到一把拍散了手，“干什么呢！”
警察听到声音又走上前来，顾南：“算了吧，就这样吧，算了吧……”
那女警察向她确认，她再三的肯定，就这样吧，顾尚西却在一旁又学韩硕他爹背条款。
毕竟虽然要转去阳澄，可还得在这待半学期，要是这些人在团起伙，还欺负顾南怎么办。
他说着：
“趁着警察和老师都在这，这些说过我妹妹的，都得出具书面安全保证书，承诺不再发生相似事件。”
“要是做不到，就得接受法律制裁及学校处罚。”
“得签字按手印，同时要求得给我们道歉。”
“你们要是不接受，肯定是不能和解的，就直接进公安局档案吧。”
或蹲或站的学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出来写，都知道谁要是第一个写了，那可就要被笑到毕业都不止。
不和解就不和解，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这两者的含义，也不知道被公安记录在案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只有马戏团听到他这话巴不得的可以早点散了，赶紧压着韩硕来道歉，随即到一边去写保证书。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老师给我一张纸。”
“印泥印泥。”
“哎呀，你边去，压着我脚了。”
“我写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
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女人，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裳，衣角垂着，滴滴拉拉的，袖口卷得毫无章法，领口歪斜着。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随意，像是来之前还在做着什么，一个电话随手扯了几块布裹上就来了。
完全不像个正经人。
有些已经写好了的人边向外走边议论这是谁，卢希玟瞅了一眼大惊失色，她一把抓住顾南的手，“不是说好了不让她来吗？”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这一下午给顾南整得晕头转向，又被这么一抓，“你说谁?”
被抓着的手被身后的顾尚西掰回来，顾南往门口看过去。
那人打眼看过去，肯定和卢希玟带点关系，太像了。
女警察和她握了一下手，“你好，是我叫你来的。”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警察指向卢希玟，将事情的经过和那女人说了一遍。
卢佳听到后就朝卢希玟骂过来，“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听到这话的卢希玟一瞬间就变得脸色惨白，头赶紧低下去。
“写完了吗，写完了赶紧走……”
“写完了。”
拉住人就要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嘴里还骂着，“你要是不想上学就直说，不用整天给我整这些小把戏。”
“老娘供你上学是要你给我争光养老的，不是让你来丢我人的。”
被女警察一把拦住。
卢佳看向她，眼神示意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觉得你女儿心理可能不太健康，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卢佳烦死了，“谁心理没点病啊，现在压力这么大，你看我有没有病，你爱管闲事有没有病，死了也不用你管！”
说着就拉人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个干净，朱校长被誉为小植物园的绿植们也恢复了本来的生机勃勃。
一趟子折腾下来下午课都上完了，顾尚西也带着顾南回家了。
走在路上，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丝凉，又夹杂着隐隐的刺痛和痒意。
像是有细小的针尖轻轻划过，顾南忍不住想挠，顾尚西背后就跟长了眼一样，“不许挠，带你去抓药。”
顾南不想在这里呆了，可是之前她有自己说过肯定不去阳澄。
现在也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自行车过了一根又一根电线，过了公交站台，拐弯就是医务室，再往前走就是家。
拿了药出来，顾南还是没开口。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顾尚西问，“想说什么。”
“家里面的邻居会不会说……”
不是不怕吗？
“不会，谁说我骂他。”
车子走起来顾尚西又继续道，“况且等我高考完后，就搬家了。”
顾南不作声。
“你得跟着一块去，不然腿给你打断。”
像是松了一口气，顾南又开始愁得慌，“舅妈今天要回来了吧。”
“对。”
“不想让她看见……”
“去吃饭，然后看个电影，差不多妈就睡了。”
“行！”
韩硕他爸韩立伟听到儿子被打了直接认定是别人校园欺凌他儿子。
二话不说直接报了警，报警时也没提校园霸凌，而是强调对方的恶意殴打，他要求立案。
因为一旦立案，责任就会被追究，他不想仅仅提个校园霸凌，最后落个自行调解就没事了。
夫妻俩叫上七大姑八大姨到了校长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看清了自己儿子面貌，脸被打的跟猪头似的。
办公室里有一个穿着校服，个字很高的男生背对着他们。
红道口的初中和高中校服一样，都以为这就是那打他们儿子弹那个人的。
除此之外，整个办公室里除了儿子老师，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警察。
韩立伟上前一把拉住其中一个警察的手，“警察同志，我们一分钱不要。”
“我们就必须要求打人者当着全校师生道歉，还要有治安处罚记录，必须被公安机关长期保存在档案中！”
“必须留下不良记录！太无法无天了！”
“你先等等，”男警察将手抽出，“我们离这儿近，来的比较早一些，了解的也比你多一点。”
只见他手掌伸直向后伸出，“我们了解到，是你的儿子韩硕先开口多次辱骂这位同学。”
身着校服的男生站直了身子，韩立伟夫妇这才看出来他刚刚怀里还半搂着一个女孩。
两边的脸上都留下了鲜红的掌印，在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
比韩硕的脸看起来严重多了，韩硕此时正被他奶奶搂在怀里，边哭边唱他孙子可怜哟，旁边站着他爷爷姥姥姥爷，还有两个姑姑舅舅。
校长头都大了，本来就稍微偏点好学生，一看顾南家里边就来一个，高中部的那个市里第一。
而韩硕那边乌七八糟，涌进来的人能把她办公室都给挤炸了。
办公室里原本绿意盎然，现在接连不绝的吵闹声打破了这祥和一片。
她精心照料的常春藤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叶片微微低垂，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看着好像是在无声抗议这喧嚣的侵扰。
朱丽丽轻轻张开口，缓缓咳了几声，声音虽轻透，在嘈杂的办公室里也确实没人听见。
各人忙着说自己的委屈，也没注意到她不容忽视的威严。
只有王博看到了，高声喊了两嗓子，也是没人理。朱校长无语的撇了下嘴，一把拽开挡在她前面的王博，“王老师你往后列列。”
她高声叫了两下，“都听我说听我说，那老太太别唱了！问题还解不解决！”
众人这才都看向她，她抬起手，示意都先安静，嘈杂的室内短暂的静了下来。
韩立伟不认识校长，问着王博，“王老师这是？”
一进屋就吵吵闹闹，仔细一看还都是他一家的，人家顾南家里面来个人不声不响的，他倒好，还给警察叫来了，王博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我们校长，朱校长。”
韩立伟又赶忙伸出手强行的握了握，“朱校长你好你好！失敬失敬。”
……
朱丽丽一五一十，完完全全把今天发生事情照实不误的讲给警察的途中。
老太太还在那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孙子乖得很，不可能干那样的事，韩硕扑在老太太腿上嚎啕大哭。
“奶奶，真的不是我的错，他们都因为顾南的成绩好，就混淆是非！”
一听见这话，韩老太太，“奶奶的乖孙啊，你成绩不好啊！”
韩硕可是他们一家人的骄傲，又是他们老韩家的独苗，怎么能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
“不一样，她永远都是第一名。”
他说这话声音小了些，可韩老太太怎么能听自己的孙子不如别人的话。
她一把将孩子放进旁边站着的韩老爷子怀里，上前走到顾南顾尚西的面前，指着他们骂，“你们家长呢！叫你们家长来，别说我老太婆欺负小孩。”
顾尚西本来看着顾南刚好又添新伤的脸就烦，“我妈不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那就不能怪她了，韩老太太搬把椅子放到俩人面前，翘着二郎腿，身子微微后仰，嘴角带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耀武扬威的气势。
“我要赔偿，看看给我孙子打的，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钱都不能少，我也是懂法律的。”
“我孙子可是要上大学的苗，要是因为你们考不上好大学，你才给我等着瞧。”
后面七嘴八舌都声音附和着她，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吵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顾尚西也拿把椅子让顾南坐下，他站在一侧，一处处指着脸上的伤，又慢慢捋起袖子，看到手肘处那触目惊心的血。
“王老师和校长刚也说了，手是你孙子先动的，我妹妹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男警察记录完毕，确认无误后对着韩硕道：“是你先打了顾南对吗？”
韩硕从小不听话，家里面人就拿警察马上来抓他的话吓唬他，此刻见到了真的警察，口无论次道：“是她先推我的桌子，还说让我回家喝奶，我……气不过……”
见他自己说出来了，韩立伟气的扒拉他一下，“你小孩子乱说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这小子自己闯了祸，打电话表达的也不清楚，他妈在边上一撺弄，想着往上频频发生的校园霸凌，自己火一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报警。
思量了一番，转而对着男警察说，“他还小，见着警察害怕，胡言乱语，我们也不要赔偿不要道歉了。”
“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们和解和解。”
另一位女警察毫无表情道：“打电话来的时候你要求必须立案，现在案已经立了，必须有一个结果，我在确认一遍，是韩硕先动的手。”
“不怪我，奶奶姥姥，是她先推我桌子的……警察不会把我抓走吧。”
男警察转头问向顾南，“你为什么要推他的桌子。”
顾南：“因为他骂我家人，还造我的谣。”
“造你什么遥了？”
女警察拽了他一下，蹲到顾南面前，“你要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可以只跟我一个人说。”
悲惨的经历是一种隐私。一次次将自己的伤疤揭开对于一个还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一种无穷的伤害。
本来因为遭受这些，人已经很敏感，一次次的揭伤疤，无疑对于人来说就是一种无穷的伤害。
可顾南根本不在意，现在没有牵扯到秦蕴，她只是受了点伤，心里不要太高兴。
谢过了她的好意，顾南心平气和的开口，“谢谢您警察姐姐，不过没关系，我是受害者，如果因为害怕别人的流言而不敢开口，只会让那些害人的更加猖狂。”
女警察知道她的坚强，但还是没有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而是把她领到了一旁。
韩老太太还想拦住，被女警察回手一把阻拦住，“隐私是每个人身为人最基本的权利，你如果在这不能接受，可以跟我们回警察局，在那也是一样的分开问话。”
听到这话谁也不能跟上去。
顾南走到旁边的办公室，一五一十将发生过的事情和自己听到的流言说给了两位警察。
问询完毕后，女警察看着这个被打的小姑娘，温声的安抚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表达一下你的诉求，我们会尽力争取的。”
顾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改变了过去发生的，一时间让她想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的对着女警察说。
“人活在世上，总是避免不了会被非议。这是没办法的，只要我问心无愧，就不会伤害到我……”
“如果我一直抓住这些不放，这件事才会反反复复的纠缠着我。就算得到了道歉的同时，我也会受到由这结果带来的傲慢……”
“不想跟他以后再有什么联系，我不用任何补偿。”
顾尚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的话，顾南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她才十三岁，就这么坦然，这样的顾南，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同样的，他在心里埋怨自己，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可是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会发生的祸事，选择了在现在这个时候让这么小的她承受这些难听的话。
快刀斩乱麻，他是为了斩断卢希玟这个祸害，但是同样的好像也斩空了他心里的一块地方。
他迫切的想要丢掉这种感觉，于是对着那两位警察说，“我想知道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好的，我们会尽量查的，现在先回去吧?”
校长的办公室里此刻已经乌烟瘴气，那两个老太太还在哭，王博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朱丽丽也闭着眼在极力的忍耐。
看到人回来，又端上笑容，“警察同志，现在情况怎么样？”
男警察冲着校长点了一下头，示意没事，朱丽丽的心才算落了一半。
男警察又问向，“韩硕，你是不是说了关于顾南的谣言?”
这韩硕纵然有一千一万个说不尽的槽点，比如傲慢，爱踹高踩低，爱说人闲话等等数不胜数的缺点。
但他有一点可以算的上优点，不管是蒙太奇的说话方式还是什么说话方式。
他不会说谎，警察给了他一个问题，答案只有是与否，他做过，就只会回答是。
韩立伟在一旁气的想扇他，在警察的一句，“那确实是您儿子的责任”后。
他带来的合唱团又开始滴滴答答的想要唱了起来。
被一把堵住了喉口。
“不过这俩小孩只想知道韩硕是从哪听到的谣言，只要说了，然后道个歉再写个保证书，就没事了……”
合唱团又变成了变脸天团。
韩老太太扶着大孙子的肩膀，“你听谁说的，啊，快告诉警察，硕硕。”
死孩子还挺有骨气，就是不说。
顾尚西叹了一口气，“那太遗憾了，只能照着你爸说的那样，必须接受治安处罚，处罚记录必须被公安机关长期保存在档案中。”
“你凭什么这么要求，”老太太又开始张牙舞爪。
“你们不想和解啊。”
韩立伟一把拉住韩硕给他拽了起来，“快说，一家人啥也不干，就在这给你擦屁股了，你说不说！”
韩硕非常怕他爸，最后颤颤悠悠的说了一个名字！
王博照着名字把人找了来，又扯出下一个名字，扯来扯去，最后进到办公室的，竟然是卢希玟。
顾南这下真受伤了，她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真的，她问卢希玟为什么这么做。
满屋子都是人，有韩家的马戏团，还有被一个个找来的学生。
卢希玟还没讲话就被先她一会儿来的人抢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招人烦，你整天吊着一张脸牛什么牛。”
“觉得自己成绩好很牛是不是，谁也不搭理，就卢希玟能勉强跟你说得上话，不是她说的谁会信。”
王博看到是自己班的学生一把上前去捏住了他的嘴，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脸，他真是阿弥陀佛。
卢希玟缩在一旁，也是给他骂了个遍，真是谢谢他了，看似一字一句都是在说顾南，实则牢牢的把她砸在了坑底。
主人公顾南也很是无奈，她倒是也想找人说话。
可一是她这幅躯壳之下是加在一起已经三十岁的小阿姨。
二是她上辈子就尝试过和周围人说说话，都嫌她无趣不爱搭理她。
这么一想，能跟她说上话的除去可能马上要掰的卢希玟，真的只有那个同样从三十年后来的顾尚西了吧。
唉……
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李三说完这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卢希玟，后者眼睛一眨，嘴一瘪就要掉眼泪。
有人就想：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和顾南那样的人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也一定很辛苦。
警察，“别慌哭，”一层层问下来，都深知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差错，如果硬要说有什么苦衷，那就是小孩子不知道做事轻重，害人害己。
年龄小不是犯错的保护套，因为眼泪一掉，所有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那是害人者构造出来，教给下一任继承者的美丽童话。
就算真的会一时疏忽，前赴后继的拯救者也会找出破绽，永不止休。
“先说一下你做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姐姐。”
“还说谎！”
见她又要哭，警察加大了些声量。
从小到大因为外貌，卢希玟听到的都是温声细语，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吼还是头一遭，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这次是真的不是装的。
“我真的没说什么，就是那天去顾南家看望她，回来的晚了，送我回去的是顾南家的邻居，问起她怎么了我说了两句。”
“然后回到学校后，我怕顾南回校后，同学们问她时，会勾起回忆，引她伤心，就说了两句，真的，警察阿姨，我真的没说什么。”
作为公务人员，警察应该对案子里的所有人都要一视同仁，不能代入自己的私人情绪，可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冠冕堂皇。
也难免心惊。
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纠纷，万一那小姑娘受不了想不开了呢，加害者没有大小之分。
“把你家长叫来。”
此话一出卢希玟真的怕了，“别叫我妈来，别叫我妈来，顾南顾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说了你那天晚上回家路上差点被人尾随欺负了，生了场病。”
“我发誓我没有多说一句话，真的，他们为什么那么传我也不知道，也阻止不了，我错了错了，别找我妈来……”
卢希玟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瞪大，瞳孔中满是恐惧。双手要紧紧抱住顾南的双腿，看到了她因为害怕而瞪得过大的眼睛，红血丝布满了眼白的周围。
浑身颤抖不止，呼吸急促，仿佛说到她妈的下一秒就会崩溃。
见她神态癫狂至此，“我要是去打扰我妈，回家她会打我的，我要是让她这么丢脸，她会打死我的，顾南顾南，别让她来行吗。”
顾南有些被骇住了，“不找你妈不找了，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听到她说这话，蹲坐在地上的人一把跳起来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
办公室里有些人都被她惊住了，那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这小女孩八成是有些精神上的疾病。
也没在跟她说什么，只是找到王博，“你是他们的班主任?”
“对，是。”
“打电话给那个小姑娘的监护人，她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
看着被抱着的顾南都有些喘不上气，两只手想要剥离扒在身上的人，顾尚西上前扯出人，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说了让你离她远一点啊。”
顾南憋嘴想哭，又觉得自己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孩，还哭会显得很像笑话，拼命的掐自己大腿要把眼泪憋回去。
被旁边的人看到一把拍散了手，“干什么呢！”
警察听到声音又走上前来，顾南：“算了吧，就这样吧，算了吧……”
那女警察向她确认，她再三的肯定，就这样吧，顾尚西却在一旁又学韩硕他爹背条款。
毕竟虽然要转去阳澄，可还得在这待半学期，要是这些人在团起伙，还欺负顾南怎么办。
他说着：
“趁着警察和老师都在这，这些说过我妹妹的，都得出具书面安全保证书，承诺不再发生相似事件。”
“要是做不到，就得接受法律制裁及学校处罚。”
“得签字按手印，同时要求得给我们道歉。”
“你们要是不接受，肯定是不能和解的，就直接进公安局档案吧。”
或蹲或站的学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出来写，都知道谁要是第一个写了，那可就要被笑到毕业都不止。
不和解就不和解，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这两者的含义，也不知道被公安记录在案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只有马戏团听到他这话巴不得的可以早点散了，赶紧压着韩硕来道歉，随即到一边去写保证书。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老师给我一张纸。”
“印泥印泥。”
“哎呀，你边去，压着我脚了。”
“我写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
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女人，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裳，衣角垂着，滴滴拉拉的，袖口卷得毫无章法，领口歪斜着。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随意，像是来之前还在做着什么，一个电话随手扯了几块布裹上就来了。
完全不像个正经人。
有些已经写好了的人边向外走边议论这是谁，卢希玟瞅了一眼大惊失色，她一把抓住顾南的手，“不是说好了不让她来吗？”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这一下午给顾南整得晕头转向，又被这么一抓，“你说谁?”
被抓着的手被身后的顾尚西掰回来，顾南往门口看过去。
那人打眼看过去，肯定和卢希玟带点关系，太像了。
女警察和她握了一下手，“你好，是我叫你来的。”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警察指向卢希玟，将事情的经过和那女人说了一遍。
卢佳听到后就朝卢希玟骂过来，“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听到这话的卢希玟一瞬间就变得脸色惨白，头赶紧低下去。
“写完了吗，写完了赶紧走……”
“写完了。”
拉住人就要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嘴里还骂着，“你要是不想上学就直说，不用整天给我整这些小把戏。”
“老娘供你上学是要你给我争光养老的，不是让你来丢我人的。”
被女警察一把拦住。
卢佳看向她，眼神示意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觉得你女儿心理可能不太健康，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卢佳烦死了，“谁心理没点病啊，现在压力这么大，你看我有没有病，你爱管闲事有没有病，死了也不用你管！”
说着就拉人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个干净，朱校长被誉为小植物园的绿植们也恢复了本来的生机勃勃。
一趟子折腾下来下午课都上完了，顾尚西也带着顾南回家了。
走在路上，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丝凉，又夹杂着隐隐的刺痛和痒意。
像是有细小的针尖轻轻划过，顾南忍不住想挠，顾尚西背后就跟长了眼一样，“不许挠，带你去抓药。”
顾南不想在这里呆了，可是之前她有自己说过肯定不去阳澄。
现在也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自行车过了一根又一根电线，过了公交站台，拐弯就是医务室，再往前走就是家。
拿了药出来，顾南还是没开口。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顾尚西问，“想说什么。”
“家里面的邻居会不会说……”
不是不怕吗？
“不会，谁说我骂他。”
车子走起来顾尚西又继续道，“况且等我高考完后，就搬家了。”
顾南不作声。
“你得跟着一块去，不然腿给你打断。”
像是松了一口气，顾南又开始愁得慌，“舅妈今天要回来了吧。”
“对。”
“不想让她看见……”
“去吃饭，然后看个电影，差不多妈就睡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