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ker Face》播放到一半停了。

    舞台的灯光明亮起来,色系从蓝紫色的冷淡调变成橘红色的暖色调,台下观众热情欢呼。

    乐队上场,老板带头鼓掌。

    明非台背着吉他一路小跑,挥手朝黑压压的人群打招呼,目光却飘忽的很,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焦急找着什么。

    忽然,明非台咧嘴笑了,朝吧台处的倩影连连挥手。

    林晚棠举杯朝他示意。

    明非台握住话筒:“每个人心中都有初恋,那人是世间最美好的样子。对方或许遥不可及,或许近在咫尺,或许已成往昔,或许牵手今朝。下面这首歌,送给你心中的他(她)。”

    台下热情鼓掌,温柔的乐声流淌出来。

    那是一首旋律优美治愈的小情歌,比起甜蜜,更多的是酸楚。

    林晚棠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吧台上若有似无打着节拍,只需听一遍,这首歌的五线谱已经在脑海中生成了。

    旋律真的很美,歌词也很有意境。

    戴娜心疼的都快哭了:“这么好的苗子,就糟蹋在这小小的酒吧里了!”

    林晚棠笑的停不下来:“是捐献给祖国的花朵啦,人家可是光荣的一枚园丁哦!”

    表演结束的明非台,欢天喜地的过来了,看见林晚棠笑的合不拢嘴,看见戴娜时笑容一僵:“又来劝我?”

    戴娜笑眯眯的:“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坚持不懈,锲而不舍。”

    明非台一脸为难:“我……”

    林晚棠笑道:“她喝多了,别理她。”

    戴娜真晕乎了,趴在吧台上半死不活的。

    “歌很好听。”林晚棠举杯夸赞,明非台欣喜若狂。

    林晚棠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别误会了,我不是来帮戴娜当说客的。”

    “我知道。”明非台笑着,在旁边的转椅上坐下,“如果戴娜早几年来,我说不定就答应了。从我毕业到现在,做了五年老师,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份工作,每天对着那些小朋友,生机勃勃的,很有干劲儿。”

    林晚棠笑道:“自己的工作正好是自己喜欢的,很幸福。”

    明非台:“是啊,你也是因为喜欢钢琴,所以才弹钢琴的吧?不然学钢琴那么苦那么累还那么枯燥,你怎么受得了?”

    林晚棠只是浅浅一笑,不语。

    转而问道:“那你在当老师之前,没想过走音乐这条路?”

    明非台神色僵了僵,目光有些许黯淡:“家里出了点事儿。”

    林晚棠心里咯噔一跳:“抱歉。”

    “没关系。”明非台要了瓶冰红茶喝,边喝边说,“我小时候真的喜欢弹吉他,喜欢到疯魔了,白天弹晚上弹,上厕所也弹,恨不得睡觉都抱着吉他。后来,我爸妈交通意外过世了,我就被接到奶奶家照顾,再后来我奶奶也没了,我就大伯家住一学期,二伯家住一学期,这样被当皮球似的踢来踢去。嗐,都这样了,还怎么学吉他啊!”

    林晚棠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在明非台这样阳光爽朗的外表下,会有这样伤心艰难的往事。

    “后来我就上师范了,因为师范不用交学费。嘿嘿,音乐这种东西是艺术,艺术太高尚也太奢侈了,我爱不起。”明非台苦笑着说完,又灌一口饮料。

    回头,大惊失色,“啊!你,你怎么哭了?你没事吧,那个……你你你别哭啊,我没欺负你啊!”

    林晚棠抹去清泪,吸吸鼻子,惨笑道:“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没没。”明非台手足无措。

    “我只是想到了自己,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没忍住情绪。”林晚棠用力攥紧手指,“我和你一样,父母双亡,之前一直寄养在姑姑家,后来就被送到孤儿院了。”

    明非台猝不及防,愕在当场。

    任谁看到林晚棠,都不会把这么完美的女人跟一个小孤儿搭上边。

    她优雅,端庄,有着清丽脱俗的美貌,更有着兰花一样高尚的品德和教养,就像是大上海的名媛,豪门的千金贵女。

    明非台:“没事的,你看你现在多好啊!你的爸爸妈妈为你骄傲。”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明非台很少跟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可对于这个女人,他就是忍不住倾囊相告:“我那年十二岁,我爸妈从西京回滨海看望我奶奶,他们乘坐的大客车意外坠江……”

    “你等等!”林晚棠脸色煞白,“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坠江不是小意外,肯定会上新闻!是十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七吗?”

    一个缘字,妙不可言。

    他们的至亲死于同一场意外。

    正因为同病,所以相怜。

    本来只是普通朋友,经过这一夜,他们或许能成为知己。

    “真是想不到啊,那场事故,我失去了双亲,你也失去了你唯一的依靠。”明非台感慨良多,敲敲吧台,朝酒保要了份点心,端给林晚棠说,“别光喝酒,对胃不好,吃点东西吧。”

    一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看着就好吃。

    林晚棠不客气了,咬上一大口。

    明非台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看,想入非非,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忙将眼神挪走,心猿意马。

    “怎么啦?”林晚棠问他。

    明非台一激灵,胡乱傻笑道:“嗯,那啥,就是……呃,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是不是早就名花有主啦?现在应该有个爱你的男人,过得很幸福对不对?”

    林晚棠垂眸浅笑:“嗯。”

    明非台傻眼了。

    盛着冰红茶的玻璃杯有点硌手,他干笑两声,失魂落魄的说:“他,肯定和你一样才貌双全,是个温柔的,体贴的,对你无微不至的好男人对吧?”

    林晚棠笑着说:“我十四岁就喜欢他了,整整十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那我是不是彻底没机会了……”明非台喃喃自语。

    林晚棠:“什么?”

    “没事没事。”忍不住自嘲苦笑,人家什么地位呀,自己什么条件啊,岂配高攀?

    做个异性朋友,蓝颜知己,足够了。

    明非台释然的笑笑,欲言又止。

    林晚棠问他:“有什么话直说呀,客气什么。”

    明非台:“我下个月过生日,准备在这里举办个小party,不知道你能不能来。”

    “能来!必须能来!”不等林晚棠回答,诈尸的戴娜惊坐而起,抓着林晚棠的胳膊恨不得把他献给明非台以作贿赂。

    明非台喜出望外,林晚棠哭笑不得。

    戴娜醉的里倒歪斜,林晚棠也脑袋晕乎乎的,二人本想打车回去,明非台觉得不安全,跟乐队的朋友借了车,执意相送。

    戴娜帮着报了个地址,明非台原地懵了好久,还是开了导航才踏上这条从未企及过的领域。

    住在西京,谁不知道那块地方是上流社会富贵圈子?

    戴娜指挥道:“前面停下就好了,咱们没有请旨,是进不去宫的。”

    明非台一个头两个大,诚惶诚恐。

    林晚棠先跟他们挥手再见,然后才被门卫送进私家车,朝山上开去。

    她谨慎自己不能喝多,喝的时候也确实不晕,哪成想那酒后劲儿这么大,等林晚棠走进别墅时,步伐已经有点飘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林晚棠一激灵,人清醒了七八分。果然,江舒行皱起眉头:“怎么醉成这样?喝了多少酒?”

    “就一小杯。”林晚棠说。

    江舒行放下财经杂志,扶住走路发软的林晚棠:“跟谁一起喝的?”

    “戴娜,还有一个新朋友。”

    江舒行脱口而出:“谁?”

    林晚棠酒量真的很糟糕,回来路上被风一吹,更晕乎了。这会儿被江舒行搀扶着坐到沙发上,鼻尖索绕着他身上独有的茶香,仿佛来到了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让她自在又心安。

    “他叫明非台。舒行,我说出来你都觉得难以置信!他的父母也在十五年前过世了,和我妈妈遭遇的是同一场事故!你说巧不巧?我今晚跟他聊了好多……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吗,就是那种同病相怜,这世上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所以你……”

    “他是男的?”江舒行的嗓音突兀,森然,如黑夜中一支突袭的冷箭。

    “对呀,怎么了?”醉的迷迷糊糊的女人毫无察觉,那双微红的眼眸浸着水色,像小鹿一样单纯无害。

    他狠狠咬上她的唇。

    她痛的“唔”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推搡。

    就是这个动作,让江舒行眸底血光一闪,猛地擒住林晚棠细白的手腕。

    那么脆弱,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掰断!

    江舒行没有继续,他愣在了原地。

    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心里这么不爽?是嫉妒了,吃醋了?

    不可能!

    骄傲如他,怎么可能生出那种丑陋的嫉妒之心?

    再说了,就凭林晚棠吗,值得他面目全非?

    江舒行从沙发上起身,用力理了理西装外套,深呼吸,目光如刀,转身就走。

    林晚棠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只是梦里的她根本不安生,秀美的眉毛微微锁着,难受的翻了个身,双臂收拢在胸前,好像试图抱紧什么东西似的。

    忽然,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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