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瞧这荷花花苞是不是颜色正好,”阿音蹦蹦跳跳地拿着几只粉白的荷花花苞走进来,“这几日,咱们府上池塘的荷花都已经开始有花苞了,阿音采了几枝,待会插在花瓶里,过几日荷花开了,风一吹,小姐不用劳神走到荷塘,也能闻到阵阵荷香呢。”

    “阿音真周到,那便用架子上的白玉瓶吧,与这粉白花苞甚是相配。”宁溪苒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想去拿花瓶。

    她刚一起身,又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只能扶着桌案又坐下。

    “小姐,阿音来拿,小姐每日午后身体便有些疲倦,这些粗活吩咐阿音就好了。”

    阿音三步并作两步,忙走过来拿了花瓶,灌了水,将荷花修剪后,放入瓶中,摆在宁溪苒看书的窗前。

    荷花虽未开,但已有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闻起来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从她在这副身子上醒来,已有月余,每日与阿音的相处倒也轻快,只是从这几日开始,身体开始很容易困倦。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起初是身子虚弱,也不熟悉府上情况,也不敢贸然行动。调养许久,如今才感觉身子轻松几日,就又开始没了精神。

    宁溪苒醒来之后那几日,每逢精神虚弱之时,那胸前的暖玉便会微微发热,不过片刻,自己就恢复了精气神,可这几日,自己看书累了,那暖玉似乎失了功效。

    有一日,自己竟然沉沉在桌前睡去了,直到晚上才醒来。

    醒来后,阿音告诉她,自己睡得很沉,纵然阿音怎么呼喊都醒不过来,吓得阿音都去请了大夫来。可大夫也只是说小姐身体虚弱,应当是累着了。阿音这才放心下来。

    从那日起,宁溪苒每日白天都要睡一两个时辰,到了晚上,反而精神好了许多,就连那玉也恢复了功效。

    今日也是,好容易看了半个时辰阿音买回来的民间小报,精神又不够用了。宁溪苒拖着沉重的身子打着哈欠歪在榻上,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太阳都日落西山了,天边映着晚霞,红彤彤的连成一片。

    看着如此美丽的云彩,她却有些烦恼。今日看的小报上,皇家还在遍寻名医为公主诊治,就连那些道士和尚都请了不少。父皇虽每日都上朝,但想必也甚是为自己忧心。

    想到这,她顿觉心口疼痛,她下意识捂住胸口的暖玉,那暖玉似有感应般,发出淡淡光芒又恢复如常,真是一块通人性的玉啊。

    如今困在府中,哪里有离魂可引,自己必须得想办法出府了。恐怕这样下去,这副身子只靠药石哪里撑得了许久。

    毕竟,寻得八十一道离魂,才是头等大事。

    正思索着,就听着院子里的下人们议论的声音。

    “听说啊,这未来姑爷又立军功了,好像是平复了南疆呢。”

    “哎呀,你记错了,王婆子,哪里是南疆,南疆那么远,月余怎么回得来,是北陌。”

    “哦,对对对,过几日姑爷回来那日,圣上还要在宫中设宴呢,那可真是风光啊。”

    “是啊是啊,老爷眼光真好,在那护国大将军临死前与他定了亲事,小姐也有福气。”

    “可惜了,小姐如今身子弱,亲事不知何时才能成,宫宴恐怕都参加不了。”

    “王婆子、李婆子,你们在这里非议主子的事情,就不怕小姐听到伤心吗?眼里还有没有主子?”阿音将手中的汤药放在窗台上,就和她们理论,根本没想到,她这大嗓门,小姐早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我们,我们那里有阿音你嗓门大……”

    王婆子还要争辩,李婆子忙拉着她走开了。

    “阿音莫气,我们不说了便是。我们这就走得远远的,免得惊扰了小姐。”

    院子里,两婆子走后,哑婆婆在回廊上浇花,看到阿音,赶忙低下头走了。

    “这两个老婆子又偷懒,活都让哑婆婆一个人干了。”阿音抱怨着,端着汤药往屋里走去。

    “小姐,你醒了,快把汤药喝了。”阿音走到榻前,端着汤药用勺子搅了搅,轻轻吹了几下,感觉温度合适,才放下汤药将宁溪苒扶起。

    “我好多了,把药给我,我自己喝就可以。”宁溪苒小口渴着汤药,这药真是苦,也不知有没有用。

    方才那几个婆子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过几日有宫宴,若是能进宫,也好看看父皇如何了。

    再者,以往宫中就少不了腌臜事,寻离魂也不是难事,要是能进宫就好了。

    “阿音,我想去参加宫宴。”她放下汤药,这汤药未必有用,但若是能成功引了离魂,她的精气神必定能好许多。

    兄长说过,自己需得引八十一道离魂入正途,方才可以恢复全部意识,补全精魂还阳。

    她隔着寝衣摸着身上的暖玉,那玉似是有所感应,竟也有些微微温热。

    “小姐如今身子虚弱,哪里能去参加宫宴。小姐为何想要参加宫宴,莫非想去看那登徒子?”阿音不满地道。

    “不是,我每日都在府中,多数时间都是躺着,甚是憋闷。方才听到那婆子们说什么宫宴。想来宫宴定然有趣。听闻这宫宴都是设在晚上,我只要这几日白日养好精神,按时服下阿音给我熬的汤药,支撑一个晚上,肯定没有问题。”

    宁溪苒安抚着阿音,“阿音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很好吗?”

    阿音这才仔细看了小姐,比起白日,现下的小姐面色能看得出已有几分神采,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那好吧,只要那日小姐养好精神,早些回府,阿音便不拦着了。”

    “小姐的确闷了许久,出去看看或许会更好呢。”

    “那还要劳烦我的好阿音,去跟爹爹说一下,晚膳我去爹那里用。”宁溪苒拉住阿音的手臂,撒娇似的道。

    阿音哪里拒绝得了,每次看到小姐这样,自己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阿音这就去。”

    到了用膳的时间,宁溪苒早早地命阿音帮自己梳妆打扮,妆容浓淡适宜,显得她气色极好。

    阿音又给宁溪苒配上一袭粉色薄衫,整个人娇俏明媚,哪里看得出病态,倒像是粉荷仙子一般呢。

    两人慢慢悠悠地来到父亲院子的正房处,还没进院门,就见伍御史急匆匆从里间走出来,往旁边的书房去了。

    “爹爹?”宁溪苒出声,想要叫住伍御史。

    那头的伍御史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撩起帘子进了屋子。

    “小姐,老爷怕是有事,阿音扶你先进去吧。莫要受了寒。”

    阿音也很疑惑,老爷竟然没听到小姐说话,这可有些不同寻常。但主子的事少打听,她还是照顾好小姐就好。

    “等一下,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宁溪苒看着书房那边亮起了灯,看起来屋内似乎还有一人。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访?

    她说着提起裙角,就往那边轻轻迈着步子。

    “小姐……”阿音刚想说一起过去,就见小姐回头用食指放在唇边,只得紧闭嘴巴,定在原地静静看着。

    宁溪苒蹑手蹑脚走过去,侧耳贴在墙角,想要听清里面的声音。

    “师兄,可有别的法子?”是伍御史的声音。

    “许是魂魄受损,养一养就好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个略显沧桑的男人声音传出来。

    魂魄?他们在说什么?难道是在说自己吗?

    正想着,宁溪苒突觉鼻子有些痒痒的,“阿嚏——!”忙捂住嘴,但也已经来不及,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谁在外面?”伍御史大声呵斥,听起来十分不悦。

    他警惕地行至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宁溪苒忙直起身,轻声说道,“爹爹,不是与女儿说好要一同用晚饭,女儿等了爹爹许久,便出来看看。看书房亮着灯,便想来叫爹爹。不想打扰了爹爹和客人谈事情。”

    “哦,是钰儿啊,”伍御史的声音变得温柔慈爱,他打开门走出来,走到宁溪苒身边。

    “一点小事,我们这就去用膳吧。”他扶着宁溪苒的肩膀,就要往正屋去,似乎不愿在这书房门口多做停留。

    “爹爹若是有急事,女儿一个人用膳也可以。”宁溪苒看着书房的方向,有些迟疑。

    “无碍,爹爹与钰儿用完膳就过来处理。”

    “嗯,如此女儿便放心了。”宁溪苒也不好拖延,只能顺从地跟着伍御史离开。

    回到正屋,宁溪苒坐在伍御史身旁,看着丫鬟们端上来一桌子美食,道道都是伍似钰爱吃的。

    宁溪苒这个月来向阿音打听了许多府里的情况,基本也不会出错。

    “爹爹,这个鱼汤很是鲜美,女儿给爹盛一碗。”宁溪苒起身要盛汤,被伍御史拉住。

    “钰儿,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别把你累到了。”

    “他们盛得哪里有女儿亲自盛的好喝呢?女儿如今身子大好了,这点小事不累的。”宁溪苒轻轻推开伍御史的手,对他灿然一笑。

    伍御史看她如此主动,精神也的确不错,今日一看,倒是看不出任何生病的样子,倒是自己过于担心了。

    “好,就听钰儿的,那钰儿给爹多盛一些,爹要好好尝尝女儿盛的汤。”伍御史大笑起来。

    吃饭间,父女俩人你来我往,分外和谐,倒是一旁的下人们闲得有些不自在。主子都把活干了,下人们可不安心。

    一顿饭下来,宁溪苒吃得倒也舒心,她不知是不是这身体的缘故,这伍似钰爱吃的,她竟也都爱吃。

    席间实在太热络,她也不好扫了这老父亲的兴,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饭后下人们撤了碗筷,端上了清茶,宁溪苒才斟了一杯茶,恭顺地端给伍御史,缓缓开口道。

    “爹爹,女儿听闻过几日宫里有庆功宴,爹爹可以带女儿去见识见识吗?”

    伍御史原本盈满笑容的脸,突然凝滞,脸色逐渐沉下来,放下茶盏,茶杯里的水都有些溅出来,“钰儿,这是听谁说的?”

    “爹爹,不要生气嘛。女儿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这些时日,女儿都快憋坏了。”

    宁溪苒忙起身一边帮生气的严父擦手,一面看着他的脸色撒娇。

    “若是爹爹不同意,女儿便不去了,就让阿音带女儿在院子里散散步赏赏月就好了。”

    宁溪苒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袖挡住半边脸,声音如泣。

    “钰儿,不是爹爹不愿意你出去透气,只是……只是你这身子,爹担心。”伍御史听着女儿如此说话,心中也不忍,面色稍霁。

    “爹爹莫要担心,女儿到时一定只是看看,不到处乱走,不会累着的。况且,女儿今日已觉得身上大好了,今日伺候爹爹用膳一点也不觉得累呢。”

    宁溪苒笑着,提起裙摆在伍御史面前转了两圈,“爹爹看,女儿现在都觉得精神极好,纵是在书房为爹爹侍奉几个时辰笔墨也使得。”

    伍御史看着眼前的女儿,一时怔愣,真像啊,只是这语气神态要比她更活泼几分。

    若是当初,自己能救了她,今日也不会……

    “爹爹,爹爹,就同意嘛。”宁溪苒卖力地甩着伍御史的手臂,才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好,爹爹允了。那钰儿到时一定要跟紧爹爹。”

    “是,女儿遵命。”宁溪苒屈膝行了一礼,“那女儿就先退下了,爹爹也早些歇息,不打扰爹爹了。”说罢,她便带着阿音退了出去。

    “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屋吧,莫要沾染了凉气。”

    虽是初夏,夜里仍旧有些凉意,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寒凉。

    走出正房,宁溪苒感受着身上的月光,长舒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胸口的玉也有些暖暖的。

    “无事,咱们慢慢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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