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摇滚女歌手的戏份快杀青了,还剩最后一场歌手被竞争对手恶意强倒硫酸弄坏了嗓子,哭着告别舞台的戏份。导演为了追求真实感,招募了很多群众演员。

    白一借着群众演员排练的机会从舞台角度看了一眼台下,心里梆梆敲起退堂鼓。在那么多人面前要剖析内心,痛哭流涕就算了,光是不紧张她都做不到。

    预想中因为她一人拖累全组进度,导演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场面来回在脑海盘旋,甚至连道歉的时候什么时候鞠躬白一都在心里排练好了。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连白二没去地铁口接她都没注意,等到进了家门才注意到家里的气氛不对。

    与朴素的房间格格不入的企业家,板着脸坐在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她一看见白一回来就把身前的一个黑色的皮箱子打开,还递上一叠厚厚的A4纸。

    板砖一样鲜红的钞票涨得眼睛生疼,白一看了一眼被两个保镖按住的白二,懒懒的靠近沙发里。

    拿起那一叠打印装订好的A4纸,白一随意翻看了几眼,是几个知名IP的影视版权。

    白一笑了笑,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姿态优雅的女人微微一笑:“显而易见白小姐,钱和事业都是你的,感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我儿子。我这辈子只有白二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也不会再生了,他要和我回家学着打理公司,可能不再有给你当保姆。”

    白一又打了个哈欠:“如果白二愿意,我自然鼓励他去做他想做的,怎么,你这个亲生母亲,用这种强硬手段是明知他不愿意吗?”

    白二被捂着嘴“唔唔”乱叫,白一一个眼刀飞过去,他想了想还是安静下来,只用漆黑的瞳孔渴求地看向她。

    女人看着他们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怒不可遏,扬起胳膊就要扇过去:“白一,你要点脸吗?白二可是你亲弟弟,你们这是违法的!”

    白一终于有了点气性,抬手挡住她的胳膊,回了她一个耳光:“我妈怀着我嫁给他,你抛弃白二的时候我六岁,怎么,当小三不犯法就能做是吗?”

    “白一,你没事吧?”

    白二看到女人扬起手的时候就咬上了保镖的手,挣脱开来。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白一的手,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将她护在身后。

    女人捂着被打的脸,叫嚣着看向白二:“儿子?她敢动手打你妈!”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们了,这里不欢迎你!”

    白二将打开的皮箱扣上粗鲁地丢到楼道里,连同将那几张纸撕得粉碎,动作干脆又利落:“滚!带着你的东西滚!”

    “哈哈”女人眼里蓄满了泪水突兀地笑出来:“白二,你既然这么想要走上歪路,为什么急着赶我走,不敢告诉你前途光明的好姐姐,拒绝我是什么后果——”

    “闭嘴!”白二突然向发狂的狮子,怒吼出声试图打断她的话。

    却被她用更尖锐的声音盖过去:“白一,和自己的亲弟弟相爱这样的丑闻曝光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做大明星梦吗?”

    “我说了让你闭嘴!”

    “自己的亲生父亲家暴,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靠这个卖惨博同情吸引粉丝吗?”

    “白二,我说了,你和她在一起就是错误的,你会拖累她,她也会拖累你,你们瞒不了一辈子。如果你们还执迷不悟要坚持下去,白一,我不介意亲手毁了你的明星梦!”

    被刻意忽视的,努力逃离的给予他们生命的土壤,即便连根拔起也残留断掉的根须,腐烂在淤泥里等待有一天被人一把抓起砸在他们已经光鲜亮丽的外衣。

    “砰”

    透明的玻璃花盆被砸碎在地上,白二捡起锋利的玻璃碎片握紧手里,对着面前的女人,苍白无力地喊了一句:“滚!”

    看着串成串滴落的血珠,女人心疼地终于闭了嘴,颤抖着后退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先把东西放下,我再也不说了。”

    他摔的太干脆,那一丛苔藓七零八落掉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返潮的天花板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汇聚了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滴落在白二脸上。

    他忐忑的看向白一,她脸上的烟熏妆还没卸去,珠光闪烁的灰色眼影,浓黑的眼线,纤长的睫毛,她本就不小的眼睛又大了一半,他清楚的看的见她眼睛慢慢就蓄起了水珠,溢出眼眶掉进潮黑的地面。

    梅雨季,又来了。

    他好像又搞砸了白一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要和姐姐单独谈谈。”白二再次用了姐姐的称呼。

    出租屋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白一看着已经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弟弟局促的站在自己面前,如同每一次觉得自己犯了错的模样,紧紧抿着唇,视线只敢看向她的嘴。

    他身后的的电视屏上清楚的倒映着她的面容,妆已经花了,一条黑色的水痕像一道疤痕贯穿了她想要用来成为别人的脸,同时也刺破了她的梦想,她再次花了三秒钟,在名为未来的选择里划掉一个兴趣爱好,选择了弟弟。

    白一跨过一地的碎玻璃,捡起那株苔藓:“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吗?”

    白二本以为这次绝不会再次被选择了,毕竟白一好像真的很喜欢表演,他甚至在考虑如果他做回弟弟呢?

    没人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从没有出现在一个户口本上过。

    澄清是一件试图让老鼠爱上吃苔藓的行为,荒诞又离谱,总有些人爱面对真相闭上眼。

    被再次坚定的选择让他想欢呼雀跃,可手心真疼,那白一心该多疼?

    白二不想白一再为他牺牲,他不会和母亲走,他还是会永远待在她身边,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控制不住他也可以吃药,他可以永远做回白二,只当白一的弟弟。

    喉咙干涩,颤抖着说不出话,他嘴里分泌着口水,眼泪滑落流进嘴里,像白一那天下的鸡蛋面一样咸。

    “姐,我——”

    白一抬手捂住他的嘴,只敢趁着她因为失眠吃药而陷入沉睡时偷偷触碰的肌肤切切实实贴上自己嘴唇的时候,他愈发鉴定自己绝对不能离开白一身边的想法。

    可下个瞬间,梅雨季的绵绵细雨变成雷阵雨。他亲眼看着他的姐姐扔掉了伞走进雨里。

    “白二说我愿意,好,我听到了,那我们就离开吧。”

    第二天摇滚女歌手彻底杀青,她的地下之旅就此结束,白一的演艺生涯也迅速终止。她一共演过两个有名有姓,有身份有背景的角色,以及剩下一些零碎的龙套。体验感很强,她收获颇多。

    但是老鼠果然还是不建议走红毯,她不想被人人喊打。

    逃避并不可耻,有的人爱迎难而上,就要允许有人想临阵脱逃。毕竟人都是开自己的花,结自己的果。

    新的城市在很北边,没有梅雨季,但是有漫长的风雪夜,他们窝在被子相拥着,透过玻璃窗看雪,很有格调的用高脚杯喝酒。

    白二的一生截至目前为止对白一说过两次我愿意,白一回敬了一次。

    白二求婚了。

    他紧紧箍着她的腰问她后不后悔放弃事业选择他时,一直很好的履行姐姐职责的白一说了实话。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当一个演员的真实原因不是因为害怕未来某一天被爆出和自己的亲弟弟相爱的传闻,而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接触别人。

    她像个老鼠一样在下水道长大,很长一段时间只知道找吃的,要活下去。可下水道里只有她一只老鼠,等她爬到地面上,声带早已经坏死,不用就会生锈,这是真的。

    其实她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认识陌生人,任何人的三言两语她不可避免的当作阅读理解来做,她演别人的时候她能判断这个人的生活习惯,揣测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当她不是白一,在别人的逻辑里,说话才能毫无负担的清晰,但她没法永远在角色里。

    她清楚的知道阴暗下水道里的老鼠,只有待在最熟悉的环境里才能舒心活下去,白二的身边就是最适合她生活的环境。

    这么多年其实不是白二需要白一照顾,是白一需要照顾白二,是老鼠需要吃苔藓活下去。

    爱与不爱只有白二在乎,白一只想白二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只要他愿意从生到死都甘愿在她身边,她愿意给他她的全部。

    所以沉默的三秒钟里,一秒,她在想接下来去哪里?两秒,她在想白二要是不愿意,怎么说服他?

    听到她说愿意,白二很高兴,不止高兴他得偿所愿,也高兴白一心想事成。

    白一和白二的到来,弥补了北方没有梅雨季返潮墙壁的缺憾,但是苔藓长势茂盛,老鼠身圆肚滚,白二顺利考取了营养师证,直到末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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