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黑暗驱散光明,无需害怕因为那预示着我来接你了。

    经过与元氏的一场大战,夜寻原本坚定不移的一颗心开始有了动摇。或许,裂天河岸的那个老人说的是对的,他因为个人的恩怨挑起了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看着在战争中死去的光族人和暗族人,夜寻的心情十分复杂。所以,夜寻停止了下一轮的进攻,他要等明氏和成氏结盟,让他们来找自己。

    成王室的议政大殿里,成氏的王和十大长老齐聚,这种现象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十大长老各有自己的管辖,要聚齐他们并不容易。可是这一次,他们成氏,甚至是整个光族世界,面临的是一场空前的浩劫。

    “夜寻就是成恪,成恪就是夜寻,五十年不见,没想到他竟然变得这般强大。” 大长老率先开口。

    二长老接着说道:“是啊,以元氏之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溃不成军,连不可一世的元弘也被斩于城下,当年成恪可丝亳不是他的对手,还被他毁了一只右眼。”

    “不要再提什么当年了,如果不是本王一时心软放过他一马,就不会有今日之祸。”成王现在一想起那个孩子的容颜,就满心悔恨,虽然脑海里他的容颜已不再清晰。

    “想必这五十年里,他也必然有一番际遇,才能突破到今日的境界。”三长老说。

    “王上,夜寻第一战打的是元氏,这是因为元弘当年妄图染指洛儿,更毁他一只右眼,将他打成重伤,那么他第二战,目标一定就是我成氏了。”大长老分析道。

    “王上,单凭我成氏一族恐怕无法抵挡暗族十万大军,我们是否要与明氏联盟,共御侵略?”七长老建议。

    成王扫视了一遍大殿里环绕他而坐的十大长老,淡淡地说道:“暗族大军虽强,却是以夜寻为首,只要击败夜寻,到时暗族人群龙无首,必定溃不成军。”

    十长老不解地问:“这夜寻可是连元弘都对付不了,听说他已经获得了那种极致的力量,能够化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我们能拿他如何呢?”

    成王轻轻地笑了。“元弘做不到的事,可不代表本王也做不到,只要他敢与本王单打独斗,本王自有办法对付他。如果这一次我们成氏能够力挽狂澜,彻底击败暗族的入侵,那么光族世界必定会以我们成氏为尊,祖辈们完成不了的事业就会在我们手上完成了。”

    “那依王上之见,我们就不必与明氏联盟了?”九长老寻问。

    “传本王令,三日后,成氏集结十五万大军,主动回击暗族侵略者,与之决战!”

    这一刻的成王,踌躇满志,雄心勃勃。

    夜寻没有预料到成氏会主动找他决战,更没想到成氏会举兵十五万,几乎是倾国之力,却偏偏没有与最强大的明氏结盟。

    他没有做好与成氏正面交战的准备,毕竟他曾在那里生活了一百三十年,毕竟成氏的人也曾经是他的族人,虽然他与成氏的王有一段不得不了结的恩怨,但他无法对其他的人操动兵戈,何况洛儿还是成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族人们爱她,她也爱族人们,如果自己真的与她的族人们交战,洛儿恐怕不会原谅他。

    所以,夜寻下了一道命令,全军后撤一百三十里。

    就在暗族大军撤退的同时,成王下令,全军前进一百三十里。

    毫无预兆,成氏十五万大军在十大长老的率领下,直接对暗族展开了全面的进攻。

    夜寻就这样静立在两军阵前的天空中,仿佛与天地融于一体。

    “天哪!那人是神吗,竟然可以凭空而立?”

    在夜寻的俯视之下,成氏训练有素的军队开始出现慌乱。

    只是一挥袖,一屈指,云开始卷积,风开始汇聚,云随风动,风助云涌,天地色变。

    “是龙卷风啊!龙卷风来了!”

    “他真是神啊!这是神才有的力量啊!”

    更骇人的是,几乎就是在一瞬间,方圆数十里的光元素被完全抽取,光族的人感应不到半点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之源,就像一个人失去了他的躯干,一下子就没有了支撑。

    十五万大军走向崩溃。

    成王在一旁亲眼看着当年孱弱的那个孩子,竟然以一己之力抗衡十几万大军,心中的惊骇达到了极点,看来他真的获得了极致的力量,登上了世界的最高点。

    他的大军败了,但是他没有败。成王施展出浮光掠影,升到空中与夜寻对峙。

    “我是叫你夜寻,还是叫你成恪?”他脸含微笑轻声寻问。

    夜寻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心并不平静,这个人,自己曾经喊了他一百三十年的父王,那一百三十年,他从未对自己和颜悦色,今天,现在,自己与他在战场上对峙,他却在冲自己微笑。

    沉默许久,他说,“我是夜寻,是暗族的王。”

    “真是恭喜你了,你留在成氏,不过是一个世子,你去了暗族,却成了他们的王。”

    “你该想一想,为什么我会去到暗族!我又是怎么去到暗族的!”

    “你本来就是暗族的人,如今游子回乡,你找到了你的根,又有何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你口口声声说光族和暗族是天生的死敌,那我们今日来犯,也没有什么不对。”

    “你兴师来犯,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会阻止你们,三百年前你们失败了,这一次的结果也不会变!”

    夜寻笑了。“大言不惭!元氏已经败了,元氏之王被我斩于城下,敬陪末座的成氏,你凭什么来阻止我!”

    “我是伟大的太阳之神的子民,我有最高贵的血统,我代表光明和正义,我会彻底消灭你们这群邪恶肮脏的种族,一个不留!”

    夜寻的脸顿时冰冷。“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你们的道貌岸然,让我感到恶心,那太阳高高在上,我会让它黯然失色!”

    “狂妄无知,就凭你也想和太阳争辉!”

    “我自愿后撤一百三十里,报了你一百三十年的养育之恩,过往所有的恩怨,你我今日决战解决。”

    “好,好的很,本王倒想看一看五十年不见,你突破到什么境界了——神圣光剑!”成王左手的无名指飞速律动,空气中却没有出现一点波动。

    “方圆几十里的光元素已经被我抽取干净,感应不到光元素,你如何施展你的灵术?”

    成王只是无所谓地笑一笑。“伟大的太阳就是我的力量之源,有它的照耀,可以有无穷无尽的光元素供我使用——太阳之灵,借我之光,以彰光明!以逐黑暗!以申正道!以诛万恶!”

    在成王的召唤之下,太阳之火源源不断地在他手上凝聚,鲜艳的血红色显示了极高的温度,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沸腾起来,这是来自太阳本源的火。成王双手结印,太阳之火一分为二,一支在右手跳跃,是为净化之火;一支在左手跳跃,是为湮灭之火。

    “去!”成王一声令下,净化之火和湮灭之火交缠着朝夜寻攻去,沿途的空气也因为燃烧而变得稀薄。“你可要小心了,本源之火可以燃尽世间万物。”

    “是么。”夜寻以手为刀,割裂空气,破开一道空间,空间洞口大张,准确无误地将本源之火吞噬,然后消失无形。

    “太阳之灵……”

    “不要再指望你的太阳了,它无法给你任何帮助!”

    乌云呼啸着从四面儿方卷积而来,愈来愈浓厚,将明媚的太阳重重包裹,直到无法逃逸出一丝阳光,天地昏暗。

    成王的长袍被狂风撕扯地冽冽作响,他的脸色凝重,他没有任何途径可以汲取光的力量,此消彼长,夜寻却可以源源不断地汲取暗的力量,那种天地之力,确实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怎么样,你决定放弃了么?”

    “你的力量确实是我不能及的,不过,我想问一句,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还能承受几次呢?”

    在成王诡异的笑容之下,夜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我知道,就在送亲路上,是你对我种下了盛夏热情。”

    “盛夏的热情,你是拒绝不了的,你的心上会悬挂着一颗盛夏三伏天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你的心脏会萎缩,你的血液在蒸腾,那种痛苦,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你当真以为我会轻易地放过你么,今日的情景本王早已经预料到了。不过,你倒也是坚强,五十年前的盛夏热情,到现在恐怕发作了不止一千次,你竟一一承受了下来。”

    “你错了,那种痛苦虽然生不如死,却并非不可承受,我的心上还有更加痛苦的事,而这,都是拜你所赐!”

    “是吗,你可别忘了,四季更迭,盛夏的热情是无法消除的,且一次更比一次强烈,你如今获得了极致的力量,可以再支撑十年,可是如果今日,由我这个施展者来摧动的话,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那你就尽管试一试!”

    “不用你来提醒,我会全力摧动,今日,你必死!”

    夜寻的精神力提升到极点,催动灵力游走全身,虽然这样未必有用。他知道,出塔以后最大的考验已经来了。

    成王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全力以赴,不紧不慢地吟唱着咒语:“伟大的太阳之神,您最虔诚的信徒谨奉上信仰之力,请让盛夏三伏天的太阳绽放出最大的热情,来包容和接纳这个陷入迷途的孩子,洗清他的罪孽,唤回他的良知,让他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在成王的咒语声里,夜寻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他的心在急速地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心脏上方出现了一轮太阳,和着心跳的节奏,一点一点变得炙热,然后心脏到达一个极限值,突然就停止了跳动,同一瞬间,小太阳绽放出了最强烈的光辉,这正是独属于盛夏三伏天的热情。

    又是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像是平铺在炭火上炙烤,他的心和全身的血脉在猛烈地萎缩,血液在沸腾,蒸发,滚烫的气息在骨肉之间乱窜。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

    成王看到夜寻虽然一声不吭,周围的空气却已经剧烈地扭曲,不禁得意地笑了。“这一次的感觉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同?你放心,不会迟续很久的,很快你的心脏会完全萎缩,全身的血液会彻底蒸腾殆尽,然后你的整个人就会枯萎,只需要一阵微风,你就会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夜寻动用他全部的力量保持镇定,不想在成王面前展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从暗黑之塔里出来,他已经没有资格软弱了。夜寻死死地盯着他,冷冷地说:“天上的太阳我尚且不放在眼里,心上的太阳又能奈我何!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总有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光明与黑暗同根本源,黑暗只是光明的另一面表现,黑暗不代表邪恶,我心光明,远比你这个日日身处光明照耀之下却心存黑暗的人强上千万倍!”

    在夜寻振聋发聩的声音里,他的身形就那么在空中消失。

    成王四处张望却无迹可寻,急迫地大喊:“不要以为你施展出幻影术,就可以摆脱盛夏的热情!”

    夜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远在天边,似近在眼前。“这不是幻影术,我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这天是我,这地是我,这风是我,这云是我,这无孔不入的空气也是我!”

    话音刚落,空气轻微的波动,幻化出一只虚无的手,死死地勒住成王的的脖颈,那强有力的力道,生生地让成王直面到死亡的恐惧。

    就在成王出现窒息的一刹那,夜寻的身形显现,无形的手消失了。成王的脸色通红,夜寻的脸色苍白,同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胁。

    “你败了!”夜寻冷冷地说。

    成王几乎目眦尽裂,不甘心清楚直白地写在他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承受盛夏热情!这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从来没有!”

    “你错了,仲春,盛夏,季秋,隆冬,只是自然循环之道,就算是三伏天,寻常人也能挨得过。”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拒接相信。

    “你已经失败了。”

    “是啊,我已经失败了……”成王喃喃自语,“不!我怎么可能会败!我不可能会败的,我还没有带领成氏走上巅峰,我还没有统一光族!我不能失败!哈哈哈哈——我还没有败呢,我还有一战之力!”

    “你拿什么来战?”

    “我还能召唤光元素,我会很多高深莫测的灵术。”

    “你还能感应到光元素的存在吗?”

    “我可以向太阳神求借力量,我是他最虔诚的信徒,他不能抛弃我。”

    “你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太阳吧。”

    天地昏暗,太阳早已经被乌云重重封锁,无法透出一点的阳光。

    “哈哈哈哈——”成王爆发出一阵狂笑,笑中刺耳的凄厉让人毛骨悚然。“我真的失败了!败了——”

    夜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灿金色的长发一点点地变得斑白,银白,他的眼睛流出血泪,转瞬之间,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满脸风霜、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老人。

    “你准备拿我怎么办?拿我的十五万大军怎么办?”他的声音也变得无比的沙哑无力。

    “你的十五万大军,我不会伤害一人,至于你……”

    “成者王败者寇,用不着你动手,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并没有说要取你的性命。”

    “我好歹是成氏一族的王,请你为我保留最后的尊严。”

    “你不能死!”

    “呵呵,来不及了。”成王发出一声诡异的笑,然后迅速凝聚周身灵力聚于双手之间,手掌重重地拍打在天灵盖上。“我知道你不让我死,是怕洛儿不肯原谅你,可你到底做成了她的杀父仇人,你等待吧,盛夏热情还有最后一次接纳你的机会,不会很多的,顶多十天吧,十天……”

    成王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天空,乌云被驱散,明媚的太阳重新绽放了它的光华,普照大地。

    目睹着成王消散,夜寻的心觉得怅然若失,一下子空虚了许多。毕竟,死去的是一个他曾经喊了一百三十年父王的人,毕竟,他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毕竟,他是洛儿的亲生父亲,现在,等于是他亲手杀死了他。

    成氏的十五万大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王烟消云散,完全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夜寻凭空独立,俯视着他们,宛若神祇。

    十五万不安的灵魂听到神祇说:“暗族与成氏的战争结束了,你们离去吧。”于是,他们得到了救赎。

    夜寻仰望天空,太阳依旧高高在上,将光辉洒满光族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

    “我曾经说过,要你为我黯然失色,这一次,是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无数的暗元素被召唤,凝聚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天网,光明被阻挡在天网之外,太阳失去了它的光辉,暗淡无光,黑暗无穷无尽地蔓延,笼罩大地,压抑着天地万物。

    光族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毁灭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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