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宴会之后,时家的日子依旧平平淡淡的过着。

    李氏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唉声叹气。

    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先前在江南,经过小女儿多年的谋划,她就预感着不日可能要回京。所以两个女儿到了年纪也一直没说亲。

    现如今回了京城,这女儿们的亲事让她犯了愁。

    自古讲究高嫁低娶,她也想女儿们能高嫁。可她们家在京城到底是没有什么根基,要真的高嫁了,又怕儿女们被婆家小瞧了去,直不起腰杆子。

    可若低嫁了,她娇养着的闺女们去婆家吃苦,她又不甘心。

    “姚嬷嬷,你说,得给阿绥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让她不受委屈?宁儿的亲事倒是好说,先前大嫂给我透了口风,想让宁儿嫁给辰儿。国公府的长媳,又是我娘家,我那侄儿也算人中龙凤,这门亲事倒是合我心意。只等着过了端午,找个合适的日子把事定了!”

    姚嬷嬷是李氏的陪嫁嬷嬷,可以说是李氏的心腹。

    “不是老奴闭着眼睛瞎夸自家主子。咱们的二小姐,不论容貌还是才情,那都是一等一的。更别说二小姐的智慧了,那就是多少男子都比不上的。这些年老爷的功绩,大多是二小姐出谋划策的,若二小姐生为男子,怕是宰相也做得!所以啊,您就别瞎操心了!不论将来二小姐嫁到哪家去,定是不会委屈自个儿!”

    李氏听了姚嬷嬷的话,并未宽慰多少,还是忧心的紧。

    不行,等老爷下了值回来,得让他留心下那些还未婚配的小子。到时候别被媒人那张嘴哄骗了去。

    眼瞅着天快黑了,李氏就去了前院等时易安下值归家。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李氏心突突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家老爷这才刚上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时易安自然是没有出事,此时的他整杯,因为皇帝召见,同在的还有皇后娘娘。

    说起来,老皇帝是越发昏庸,整日不问朝政沉迷于炼丹。国库日渐空虚,他便想到了政绩不错的时易安,于是将人调回京任职户部尚书,好让时易安好好给他赚钱。

    只是今日召见时易安,并非是为了政事,而是受了皇后的提议。

    皇后说时易安有大才,要想让他给皇家狠狠的赚钱,就得给他点甜头。又说此人为官清廉,不好美色,最在意的,无非就是他那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若想让他衷心替陛下搂满钱袋子,不如为他家大女儿赐门婚,让其做皇家的儿媳。正好晋王也已十九了,配时家的大女儿刚刚好。

    皇帝一听,觉得在理,便召见了时易安。

    都说皇帝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皇帝既然金口玉言的提了出来,时易安就是有一万个不愿,也得硬着头皮答应,还得磕头谢恩。

    时易安是带着怨气出宫的,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了个透。

    等得焦心的李氏见丈夫完好无损的归来,心放下了一大半,忙叫下人摆饭。

    时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般的事,也不避着儿女。

    席间,时易安说起了赐婚一事。

    “依我看,这定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她倒是打的好算盘,说好听了是恩赐,是皇家亲家的身份。可实际上,是看中咱们家无权无势,就算成了晋王的岳家,也给不了晋王助力掀不起风浪!若换其他皇子看看,怎么轮,也轮不到咱家!”

    时易安气的饭都没吃几口,时宁倒是多吃了几口。

    京城人人皆知晋王不受宠,甚至被圣上嫌弃厌恶,又无母族势力支持,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她知道爹娘心中不满这门亲事,但她却是满意的。那日在相府,晋王为她解围,可见人品正直,样貌也生的似谪仙一般。闲散王爷也挺好,她时宁本就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

    李氏也搁了筷子,“皇帝金口玉言,你怨也没用!闲散王爷也好,至少不用因夺嫡丢了性命!再说先皇后当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想来这晋王也不会差。老爷,您就别生气了。”

    “我不是气晋王,我是□□后娘娘的算计!”

    李氏还要再劝,就见时绥暮然起身,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爹,娘!女儿想嫁给晋王!”

    时易安惊站起身来,李氏也惊得落了手中的筷子。

    “阿绥你浑说什么?”

    “爹,娘!那日柳相府一见,女儿便已对晋王芳心暗许。如今陛下欲望晋王赐婚,而皇家要的不过是我时家的女儿!至于是阿姐,还是我,对皇家而已都一样!女儿想要嫁给晋王,还请爹娘成全!”时绥说着,重重的磕了个头。

    “阿绥,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时易安和李氏不知所措。时宁更是惊的长大了嘴,不敢相信她从小宠着护着,乖巧懂事的妹妹竟要抢她的婚事!

    “这京中好男儿颇多,阿绥你又何必?”

    “求爹娘成全!”

    “非他不可?”

    “非嫁晋王不可!”

    跪在地上的女儿,背挺得笔直,语气更是无比坚定。

    时易安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不怪小女儿要抢大女儿的婚事,他只怪自己。他早该察觉到的,是他天真的以为,他的阿绥还只是个孩子。

    “好!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去跟陛下求上一求。只是,你若真嫁到了晋王府,以为父的势力,以后怕是护不住你了!”

    “女儿谢爹爹成全!”时绥磕完头,又转过身来:“阿姐,对不起!”

    见爹娘竟然答应了妹妹的请求,时宁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潸然泪下。

    原来,为人父母的,心可以偏到这般地步。

    那可是她的婚事啊,就因为妹妹想要,就给了妹妹?

    对不起?多么可笑的三个字啊。

    时宁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若有用要衙门做何?你五岁那年,二叔带你回时家,娘说,你出生时身子骨太弱,怕养不活送去了道观寄养,这一养就是五年。娘说,我们时家亏欠于你,让我和大哥凡事都让着你。我让了!”

    “但凡得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好看的衣裳,都是先紧着你。可阿绥向来乖巧懂事,从不与人争抢,为何现在要来抢我的婚事?爹,娘!这是我的婚事,阿绥想要,你们便应了,阿绥是你们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吗?”

    撕心裂肺的嘶吼,得到的却是爹娘的沉默。时宁万念俱灰,掩面跑了出去。

    时易安担心女儿会做出什么傻事,让儿子赶紧跟过去看看。

    而李氏,面对大女儿的指责,悲的瘫倒在地,昏厥过去。

    时绥忙让管家去请大夫。

    一时间,时府乱作一团!

    回到屋里时宁,气愤的摔了茶碗。摔完还不解气,大声痛哭起来。

    听着妹妹的哭声,时砚心如刀绞。可任凭他怎么拍门,妹妹死活就是不肯开。

    哭的累了,时宁想起门外的哥哥,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许是这个家,只有大哥是真的心疼她。

    怎知她开了门,大哥见了她第一句话便是:“阿绥她……她也是不得己,你莫恨她!”

    呵,就连大哥,心里惦记着还是阿绥。

    那她呢,她是什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凭什么?

    “啪!”

    才打开的门,又被关上。

    屋里又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时砚只能无力的叹气。

    李氏终于悠悠转醒。大夫检查过后告知李氏并无大碍,之前一时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接下来好好休息就是。

    送了老大夫出了府,时砚拐了身,到了时绥的院子。

    刚刚入春,夜里的风还带着寒。

    时绥就这么站在桃花树下,微弱的月光洒在身上,让她看起来单薄的让人心疼。

    “这么晚了还站在院子里,也不知披件衣裳!绿意呢?绿意,绿意!怎么照顾你家小姐的?”

    “大哥,别喊了!我让她去小厨房给娘煎药了!阿姐……阿姐她?”

    她是想问,阿姐是不是还在怪她。

    怎么能不怪呢?换作是她,也会怨,也会恨!

    时砚知道她想问什么,并未作答,反问到:“真的就非嫁不可?”

    不等时绥回答,又抢着道:“若阿绥不想嫁了,我这就便带你回江南,可好?”

    他想听妹妹说不想嫁了!

    江南也好,别的地儿也罢。阿绥想去哪,他便带她去哪。

    他记得小时候,阿绥说长大后想游历山河。

    所以,只要阿绥说不嫁,他就带她走。

    “非嫁不可!”时绥的语气,坚定无比!

    时砚眼里的光,黯了下去。

    “好!”所有的期望,最终只能化作一个苍白无力的好字。

    晋王府。

    晋王李玄完全不知时家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他正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脸上阴沉的快要结出冰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父皇召他入宫说要为他赐婚。赐的,是才回京不久的时尚书嫡女。

    说起来,商书一职乃正三品,对普通百姓而言算是高不可攀。可时商书农户出身,又外放了十来年,回京述职还不到一载,在京中毫无半点根基可言。

    偏偏皇后选了这等家世的姑娘,赐于他做正妃。

    呵,她就那么怕他会威胁到她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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