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行去西南已有三月有余。

    中间曾送回来过一封信,大意是他们已安全抵达西南,江南的粮食也已运到。

    且赈灾也比预计的要顺利,让时绥莫要担心。除此之外,时砚在信中反复叮嘱妹妹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

    看完信,时绥忧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又一头扎进田地里。

    因为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忙了。

    这天,时绥正在地里看棉花的棉铃,就见胡娘子来寻人,说是时府来了人。

    一听时府,时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因着跑的急,差点摔了一跤。

    等到了院子,看到来的是个熟悉的小厮小壮子,眉宇间带着喜色,这才长嘘一口气。

    小壮子先是见了礼,才笑着说是来道喜的。喜的是嫁到侯府的时宁,刚被诊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时绥听完心下欢喜,明年,她就要有小外甥了。吩咐胡娘子去地里摘些玉米,又挖上一篮子红薯让小壮子带回去。

    这时候的玉米鲜嫩,汁液多。不伦是拿来蒸煮还是做菜,都美味的很。

    待胡娘子去地里,时绥也进了书房画起了花样。她画的是镯子和项圈,到时候让珍宝阁打了,等侄子或是侄女出生了,当作见面礼。

    画好了样子,又列了一张采买的单子交给小安子,让着帮忙跑一趟城里买些食材。怀孕的人胃口不大好,特别是孕吐时间,那真是吃什么吐什么。

    是以,时绥打算给阿姐做些开胃的吃食。

    烈日当空,时绥带着帷帽下了马车,绿意提着篮子跟着后面。

    “你这孩子,这么热的天怎么还赶了这么些路过来。快,快进屋子!刚换的冰盆,赶快凉快凉快!”侯夫人帮时绥取下帷帽,又让丫鬟去取冰饮。

    “谢谢舅母,阿姐的身子可还好?听说阿姐有了身孕,我就做了些开胃的小食带来给阿姐。”

    “阿绥有心了!眼下天热的厉害,宁儿胃口确实不大好。如今她是双身子,又不敢让她贪凉,眼瞧着她最近消瘦的厉害,我也愁的紧。”侯夫人理了理时绥鬓边的乱发,脸上浮了一丝愁容。

    有丫鬟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侯夫人又让丫鬟去时宁屋里报信。

    舅甥两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没一会儿丫鬟又来禀,说是大少奶奶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时绥听了,倒没有太大的失落。

    来之前她便已预料到,阿姐是不会见她的。她也不敢奢望阿姐能够原谅她,只希望阿姐能过的好。

    姐妹间的那点事,侯夫人自是知晓的。怕时绥心里不好受,忙扯了话头聊着些别的,又让丫鬟去吩咐厨房,午饭多备些,要留时绥用饭。

    时绥连忙推迟,道是庄子上事多离不得人,起身就要回去。

    可人刚跨出门槛,就见侯府的老管家过来,恭敬的行了礼,说是老太爷请时绥过去一趟。

    时绥与老侯爷只在刚回京的时候见过,说起来也没有多亲厚,也不知外祖寻她何事。

    书房里并未放置冰盆,有些燥热。

    时绥刚要弯身行礼,就见老侯爷摆摆手,免了她的礼。又颌首示意时绥在他对面坐下,继而转身,从背后的书架上的一个小小匣子里。

    那里面装的,是整整一匣子的银票。

    “外祖?您这是……”

    “拿着吧,总归有些用处!”

    “外祖,这些银票阿绥不能要,阿绥有钱,够用的!”

    “我侯府袭了这几代,也渐渐败落,多的也拿不出来,只有这些,你也莫嫌弃。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你是我李家的外孙女!”

    “外祖……”

    “拿着吧,就当……”

    时绥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谢外租的恩情,这钱,阿绥日后必双倍奉还。”

    她,何德何能!

    “去吧!”老侯爷摆摆手,坐回了太师椅上。

    时绥突然发现,老侯爷苍老了许多。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起身出门。刚踏出门口,听到老侯爷低声说了一句:“你很像他!”

    踏出的脚一顿,鼻子一酸,抿着嘴出了书房。

    时绥并未留在侯府用饭,也未回庄子。只让车夫赶着马车,在京中漫无目的的逛着。一直到太阳偏西,才往庄子赶。

    黄昏的小道上,马车驶过的地方尘土飞扬。车夫甩着手里的鞭子,唱起来小调。

    时绥怀中抱着匣子,心里不是滋味。她开始迷茫,她突然不知,她将要做的一切,是错还是对!

    回到庄子的时绥,连晚饭也没用,直接回了书房。

    点上油灯,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坠,小心翼翼的抚摸着。

    而后执笔,写了一封信。

    “夜枭!”

    面无表情的男子应声落地,而后侧身进了屋子。

    “将这封信送去江南,务必要快!”

    将信揣进怀里,又飞身出了院子。至始至终,夜枭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有风吹进屋里,灯盏中的火苗微颤,忽明忽暗。

    时绥在房中来回踱步,心中甚是不安。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娘娘!”绿意轻轻的叩着门。

    “何事?”

    “您今日晚饭也不曾用,厨房做了燕窝粥,要不您用点?”

    “不用,我吃不下!”

    “娘娘……大少爷临走前吩咐过奴婢,要奴婢看着娘娘好好用饭。”绿意带着哭腔,娘娘今日午饭就没用,晚饭又没用,她看着都心疼的紧。

    不管大小姐怎么怨恨娘娘,如今已成定局,娘娘再怎么自责也于事无补。又何必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天真的绿意以为时绥不进饭食,是因白日里在侯府不被大小姐待见。

    “拿进来罢!”

    时绥将一碗粥喝完,绿意脸上才露出了笑。忙将碗筷收拾了,又打水来伺候时绥洗漱。

    “娘娘多金贵的人啊,就算以前在江南,身份没如今这般尊贵,娘娘也是养的肤如凝脂。一出门子,谁人不赞一声好?如今倒好!明明做了万人羡慕的皇家儿媳,金尊玉贵的王妃娘娘。却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着地里庄稼。瞧瞧您这手,都粗糙了不少!”绿意说着,又开始往下掉金豆子。

    “傻绿意,不过是手变得粗糙了些,这也值得你掉眼泪。好了,别哭了,哭的丑死了!”看着小丫头掉金豆子,时绥颇感无奈。

    她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爱哭了些。

    “奴婢就是心疼娘娘!娘娘金尊玉体,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却不见得王爷念您一句好!奴婢就是替娘娘委屈!”

    绿意嘀咕了半天,却没听见娘娘搭话,往日里娘娘总是会安慰上几句的。莫不是娘娘怪她抱怨多嘴生气了吧!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绿意慌忙跪地,等了半天也不见娘娘喊她起来,这才抬头去看。

    却发现,时绥靠着浴桶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绿意怕主子着凉,轻轻的将人唤醒,赶忙帮着擦干身子扶着人去了榻上。

    “绿意,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快到子时了!”

    “你下去吧!”

    “是,娘娘!”

    批了件薄衫,时绥来到书桌前,抽出书架上的羊皮地图,细细看了很久!

    两年,再给她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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