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团大战在第二天依旧硝烟弥漫，在操场某个位置昏昏欲睡的摆烂三人组为操场上络绎不绝的新生立正，惊叹于他们的积极和热情。
破桌子表面和抽屉里堆了一堆的饮料瓶和雪糕袋。
余瞬骑着电动车打水去了，钱多睿和祁绮在桌子上唠嗑。
祁绮看着四周明显减少的人数量，“小学弟们挺怂啊，只敢扎堆看没几个敢过来搭讪。”
“有怂的，有的不好说。”钱多睿淡淡的回了一句。
“什么意思？”祁绮问。
钱多睿讪讪一笑，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转而说，“余瞬太漂亮了，望而却步正常。”
祁绮见他那反应，想起了昨晚上贴吧关于余瞬的那篇帖子，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余瞬确实漂亮，有些人也确实无聊。”
“您说的对，确实无聊，我很有趣，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无聊的事。”钱多睿连忙解释。他们几个人这学期估计得频繁见面，关系有必要搞搞好。
祁绮翻了个白眼，“切。”
港东大学主校区建在山体四周，校内多陡坡，主操场在学校中心，但所处地势低，操场西侧有一排自上而下的阶梯。
GCW社团的摊就摆在这附近，余瞬骑着小电车刚来，阶梯上下来三个男生。
一个背心肌肉男转着篮球，一个衬衣小眼镜抱着书，中间的黑T帅哥双手插裤兜。
百团大战对老生来说是常谈，对新生是新鲜。在炎热晴日里看中间这位帅哥傲然恣意的下楼梯，风合时宜的吹来阵清凉，伴着树叶沙沙作响。对老生也是新鲜，对新生就是鲜上加鲜，记忆多年抹不掉。
四周的视线被轻易的拉拢来，就是祁绮这样的兼职模特看帅哥看的审美疲劳加眼高于顶，也屈服这视觉冲击力勾起来的欣赏本能，目不转睛的盯上了几秒。
宋禹尧来了一个星期跟导师忙活了一星期。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他跟朋友刚从篮球馆出来，顺道看看热闹。
大老远就看见骑着小电车从东门悠悠而来的柠檬水小学妹，长卷卷被风齐齐吹向耳后，露出白净明媚的一张小脸。
帅哥的步伐显然往这边调整了，祁绮瞬间来了兴致。
“得，来了个不怂的。”
“这怎么看着像学长啊。”钱多睿喝了一口汽水。
“看这肤色确实不像新生。”祁绮点头。
余瞬把电动车停好，从踏板上拎下来一个暖瓶，又从车筐里拎了一袋子冒着冷汗的饮料，默不作声的放在桌子上。
钱多睿和祁绮仰着笑脸异口同声的说了声谢谢，余瞬点点头，算是对这感谢的认可。
三人团越来越近，祁绮冲着余瞬不怀好意的笑笑，“来活了。”
余瞬有些疑惑，于是跟着她的视线走。
阳光在树叶的遮挡后只留下斑驳的亮点，在他身上交替出抹不开的耀眼。余瞬在眼前的光芒中有些错乱，恍若更年少些的那4年。那张脸，那个人，他依旧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笑，自信又张扬。
她眼也不眨的盯着他靠近，直到足够她注意到细节的距离和时长。
“...哥哥，换衣服了...”余瞬想。
他身旁的人扭着头跟他说话，那眼神分明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在交流......”余瞬又想。
他们是三个人，越来越近，终于走到这摊位前，余瞬看着哥哥身边那完全陌生的两张脸。
她的表情在逐渐的震惊和迟滞，余瞬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她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着空气说话的后果，教训惨痛，她记得很清楚。
余瞬默默低下头，不管怎么样，能看见哥哥就可以，病症再加重，她无所谓。
宋禹尧视线就没离开过柠檬水小学妹，眼见她一脸震惊的在自己脸上来回扫荡，他以为她会像昨晚一样跟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来到跟前了，倒缩起脖子装不认识了。
“进社团，什么条件。”宋禹尧饶有兴趣的盯着桌子上贴的A4纸。
赵南风的眼镜矫正能力有限，他低下头眼巴巴的往桌子上瞅，终于看清楚后推着眼睛清了清嗓，“嗯，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我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哥哥要加社团，架不住两个学妹带劲哈。”谷安顶着指尖上飞速旋转的篮球调侃。
一个短发御姐一个长发甜妹，御姐虽不及长头发的惊艳，但那气质也绝对上乘。
这三个人个子倒是高的很，尤其那黑T帅哥和背心肌肉男，气势直逼190。许是被人居高临下的看觉得气势不足，要么就是怕肌肉男手里的篮球砸自己身上，钱多睿和祁绮不约而同站起了身，这才拉回了点差距。
“百团大战是针对新生开的，没听说大三大四还有那闲情逸致进社团，这时候加，学长没开玩笑吧。”钱多睿说。
宋禹尧轻笑，“巧了，我们就是新生，研究生。”
钱多睿和祁绮面面相觑了一下子，大概还是觉得条件比较唬人。
祁绮点头，“行，10万字入社申请书，外加三小时面试，就我们仨面，有一票否决权，全票通过才作数。”
谷安噗嗤一声，“得，宋哥哥，人家这摆明了不欢迎你。”
宋禹尧盯着完全处于放空状态的柠檬水小学妹，有些心不在焉，“时间地点，绝对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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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高热的晌午，余瞬渗出了一身冷汗。从她身边的人起身跟哥哥搭话的那一瞬间，余瞬有些丧失了处理外界信息的能力。
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余瞬一概不知。
她突然摸向了自己的小腿，昨晚的擦伤伤口结了薄痂，那里是有疼痛感的。余瞬语气有些呆，“祁绮，我的小腿上有伤吗？”
祁绮和钱多睿同时看向了余瞬，这是她两天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唯一主动的一句话。两人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祁绮赶忙看了看她的小腿，然后点点头，“有。”
“呵。”余瞬冷笑了一声。
她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
从昨天开始就聚集在这四周的人，是在看她，可又在看她什么。
百团大战存在吗，GCW社团存在吗，哥哥存在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余瞬混混沌沌的站起来，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好像是有人在拉扯她。她谁也不敢答应，她惊恐的推开手反抗。
她没有能力去判断这个世界，她不敢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她连自己都不信。她只想一个人呆着，耻辱感又一次上了头，她不想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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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安是在晚上11点接到的电话，他在医院值夜班，席卷而来的睡意在看到来电提示之后瞬间散去。
余瞬是半年前从他这里治愈出院的患者，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很深。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歇斯底里和呆滞无措她都没有。
她隐忍又理智，精准又清晰的交代自己的发病情况和成长背景，完全配合医院所有的治疗，在三四十岁的成年男子都痛苦哀嚎的电击床上，她一声不吭的吞下了所有的疼痛。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对自己会生病的推测很合理，医生的病例分析会她申请去听了，她的资料被放在大屏幕上剖析，但她全程没有表情。
唯一的失控在她意识到自己被治愈的那天晚上，林知安在监控里看见的，她哭了一夜。
“喂，小瞬，怎么了。”
“林医生，您明天能不能来一趟港东大学。我发病了...但也可能没有，我看见了哥哥，但这次不只我能看见他，还有我的同学。”
“所以是......”
“我现在不知道我身边真实的人和事有多少，或者他们都是真的，又或者都是假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又沙哑，林知安大概猜得出她的无助和慌乱，即便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清晰。
林知安对她幻想中的“哥哥”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他对余瞬来说似乎是个极端的存在。
他给了她在深渊中反击的力量，同时也成了她致命的脆弱。
林知安没有犹豫，他迅速的回应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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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瞬在宿舍里躺了一天，给林医生打完电话她后她从一个混沌又陷入了另一个混沌。
她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毫无规律的陷入睡眠然后苏醒。直到周一早上的闹钟响起，余瞬才彻底清醒。
昨天漫无目的的追忆和苦苦挣扎的判断仿佛只是做了场印象不深的梦，梦醒了，能记得的寥寥无几。
余瞬护肤的时候盯着镜子发呆，什么也记不起来，脑子完全不转。
这时林医生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临时有个咨询，你中午在哪栋楼上课，我去找你。】
余瞬脸上终于添了些欣慰，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回了消息。
微信的聊天界面上有几个闪着红点的群，余瞬迟疑的点开Crazy GCW。钱多睿在群里发布了群公告。
【周一晚8：00文苑楼302广播室，社团纳新面试，届时请各位同学使出浑身解数迎接攻击。收到请回复。@全体成员】
下面是祁绮回的消息。
【我说怎么念英语角的主播带着四川火锅味，感情是您老。】
钱多睿【靠靠靠！我明明是标准的伦敦腔。】
钱多睿【余瞬同学呢，收到回复奥。】
祁绮【@余瞬，你换手机号了？怎么打电话是空号。】
再往下就没消息了，余瞬犹豫了半天，最终熄掉了手机，什么都没说。
--------
中午最后一节是大课，余瞬和祁绮在同一个阶梯教室上课。祁绮也是有点担心余瞬，眼巴巴的在众多学生中找了她半天。
结果她带了个鸭舌帽坐在最角落，被一个胖嘟嘟的男生几乎挡了个全部，得亏露出来的长卷毛。
但很奇怪，两个人隔着大老远对视了一眼，余瞬却迅速又冷漠的移开了眼，甚至还压了压帽檐。
“我去，这小美眉实在够冷的。”祁绮不解的皱着眉。
老师在台上讲了什么余瞬完全没听进去，上学期她的成绩异常的差，期末考试门门都是险过，但余瞬现在对成绩没什么危机感。
她糊里糊涂的过着每一天。
“余瞬，你带充电宝了吗？能借我用用吗。”前排的女生扭了个头，扎着个高马尾，声音很甜。
余瞬迅速的看了她一眼，似曾相识，应该是同班的，但她没回话。
她现在草木皆兵，在得到林医生确定的诊断之前，她不打算跟任何不确定的人对话。
“给你块糖，这糖可好吃了。”女孩悄悄的把一颗糖放在她书上，回了一个友好的笑。
余瞬依旧是没说话，也没动那颗糖。
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在余瞬心里没有分量，一个虚伪华丽的外壳加不堪一击的本质，经历告诉她这大多是个亏本生意，少一个多一个，她不是很在乎。
“余瞬。”那女生又敲了敲桌子。
余瞬无助的捂了耳朵。
临近的几个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表情都很微妙。
那个女生的同桌似乎是气不过，她把人拽了回去，然后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余瞬和周边人听见，“跟谁借不行，上赶着找难堪。”
“就想跟她说说话，谁知道会这样，而且我看见她带了才问的嘛，手机实在没有电了。”
就这么几句话结束，没有人再说什么，只有别有深意的眼神。
余瞬在校园里是个绝对特别的存在，特别到素质良好的人们因为她的惨痛经历跟风似的对她散发友好与热情。
她最好笑意盈盈的接受，不然善良背后的另一个极端，是铁板钉钉的不知好歹。
出院之后的余瞬逆反的走了后路，但她走的挺快乐，因为清静。
破桌子表面和抽屉里堆了一堆的饮料瓶和雪糕袋。
余瞬骑着电动车打水去了，钱多睿和祁绮在桌子上唠嗑。
祁绮看着四周明显减少的人数量，“小学弟们挺怂啊，只敢扎堆看没几个敢过来搭讪。”
“有怂的，有的不好说。”钱多睿淡淡的回了一句。
“什么意思？”祁绮问。
钱多睿讪讪一笑，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转而说，“余瞬太漂亮了，望而却步正常。”
祁绮见他那反应，想起了昨晚上贴吧关于余瞬的那篇帖子，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余瞬确实漂亮，有些人也确实无聊。”
“您说的对，确实无聊，我很有趣，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无聊的事。”钱多睿连忙解释。他们几个人这学期估计得频繁见面，关系有必要搞搞好。
祁绮翻了个白眼，“切。”
港东大学主校区建在山体四周，校内多陡坡，主操场在学校中心，但所处地势低，操场西侧有一排自上而下的阶梯。
GCW社团的摊就摆在这附近，余瞬骑着小电车刚来，阶梯上下来三个男生。
一个背心肌肉男转着篮球，一个衬衣小眼镜抱着书，中间的黑T帅哥双手插裤兜。
百团大战对老生来说是常谈，对新生是新鲜。在炎热晴日里看中间这位帅哥傲然恣意的下楼梯，风合时宜的吹来阵清凉，伴着树叶沙沙作响。对老生也是新鲜，对新生就是鲜上加鲜，记忆多年抹不掉。
四周的视线被轻易的拉拢来，就是祁绮这样的兼职模特看帅哥看的审美疲劳加眼高于顶，也屈服这视觉冲击力勾起来的欣赏本能，目不转睛的盯上了几秒。
宋禹尧来了一个星期跟导师忙活了一星期。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他跟朋友刚从篮球馆出来，顺道看看热闹。
大老远就看见骑着小电车从东门悠悠而来的柠檬水小学妹，长卷卷被风齐齐吹向耳后，露出白净明媚的一张小脸。
帅哥的步伐显然往这边调整了，祁绮瞬间来了兴致。
“得，来了个不怂的。”
“这怎么看着像学长啊。”钱多睿喝了一口汽水。
“看这肤色确实不像新生。”祁绮点头。
余瞬把电动车停好，从踏板上拎下来一个暖瓶，又从车筐里拎了一袋子冒着冷汗的饮料，默不作声的放在桌子上。
钱多睿和祁绮仰着笑脸异口同声的说了声谢谢，余瞬点点头，算是对这感谢的认可。
三人团越来越近，祁绮冲着余瞬不怀好意的笑笑，“来活了。”
余瞬有些疑惑，于是跟着她的视线走。
阳光在树叶的遮挡后只留下斑驳的亮点，在他身上交替出抹不开的耀眼。余瞬在眼前的光芒中有些错乱，恍若更年少些的那4年。那张脸，那个人，他依旧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笑，自信又张扬。
她眼也不眨的盯着他靠近，直到足够她注意到细节的距离和时长。
“...哥哥，换衣服了...”余瞬想。
他身旁的人扭着头跟他说话，那眼神分明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在交流......”余瞬又想。
他们是三个人，越来越近，终于走到这摊位前，余瞬看着哥哥身边那完全陌生的两张脸。
她的表情在逐渐的震惊和迟滞，余瞬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她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着空气说话的后果，教训惨痛，她记得很清楚。
余瞬默默低下头，不管怎么样，能看见哥哥就可以，病症再加重，她无所谓。
宋禹尧视线就没离开过柠檬水小学妹，眼见她一脸震惊的在自己脸上来回扫荡，他以为她会像昨晚一样跟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来到跟前了，倒缩起脖子装不认识了。
“进社团，什么条件。”宋禹尧饶有兴趣的盯着桌子上贴的A4纸。
赵南风的眼镜矫正能力有限，他低下头眼巴巴的往桌子上瞅，终于看清楚后推着眼睛清了清嗓，“嗯，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我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哥哥要加社团，架不住两个学妹带劲哈。”谷安顶着指尖上飞速旋转的篮球调侃。
一个短发御姐一个长发甜妹，御姐虽不及长头发的惊艳，但那气质也绝对上乘。
这三个人个子倒是高的很，尤其那黑T帅哥和背心肌肉男，气势直逼190。许是被人居高临下的看觉得气势不足，要么就是怕肌肉男手里的篮球砸自己身上，钱多睿和祁绮不约而同站起了身，这才拉回了点差距。
“百团大战是针对新生开的，没听说大三大四还有那闲情逸致进社团，这时候加，学长没开玩笑吧。”钱多睿说。
宋禹尧轻笑，“巧了，我们就是新生，研究生。”
钱多睿和祁绮面面相觑了一下子，大概还是觉得条件比较唬人。
祁绮点头，“行，10万字入社申请书，外加三小时面试，就我们仨面，有一票否决权，全票通过才作数。”
谷安噗嗤一声，“得，宋哥哥，人家这摆明了不欢迎你。”
宋禹尧盯着完全处于放空状态的柠檬水小学妹，有些心不在焉，“时间地点，绝对准时。”
----
依旧高热的晌午，余瞬渗出了一身冷汗。从她身边的人起身跟哥哥搭话的那一瞬间，余瞬有些丧失了处理外界信息的能力。
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余瞬一概不知。
她突然摸向了自己的小腿，昨晚的擦伤伤口结了薄痂，那里是有疼痛感的。余瞬语气有些呆，“祁绮，我的小腿上有伤吗？”
祁绮和钱多睿同时看向了余瞬，这是她两天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唯一主动的一句话。两人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祁绮赶忙看了看她的小腿，然后点点头，“有。”
“呵。”余瞬冷笑了一声。
她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
从昨天开始就聚集在这四周的人，是在看她，可又在看她什么。
百团大战存在吗，GCW社团存在吗，哥哥存在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余瞬混混沌沌的站起来，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好像是有人在拉扯她。她谁也不敢答应，她惊恐的推开手反抗。
她没有能力去判断这个世界，她不敢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她连自己都不信。她只想一个人呆着，耻辱感又一次上了头，她不想见光。
--------
林知安是在晚上11点接到的电话，他在医院值夜班，席卷而来的睡意在看到来电提示之后瞬间散去。
余瞬是半年前从他这里治愈出院的患者，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很深。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歇斯底里和呆滞无措她都没有。
她隐忍又理智，精准又清晰的交代自己的发病情况和成长背景，完全配合医院所有的治疗，在三四十岁的成年男子都痛苦哀嚎的电击床上，她一声不吭的吞下了所有的疼痛。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对自己会生病的推测很合理，医生的病例分析会她申请去听了，她的资料被放在大屏幕上剖析，但她全程没有表情。
唯一的失控在她意识到自己被治愈的那天晚上，林知安在监控里看见的，她哭了一夜。
“喂，小瞬，怎么了。”
“林医生，您明天能不能来一趟港东大学。我发病了...但也可能没有，我看见了哥哥，但这次不只我能看见他，还有我的同学。”
“所以是......”
“我现在不知道我身边真实的人和事有多少，或者他们都是真的，又或者都是假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又沙哑，林知安大概猜得出她的无助和慌乱，即便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清晰。
林知安对她幻想中的“哥哥”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他对余瞬来说似乎是个极端的存在。
他给了她在深渊中反击的力量，同时也成了她致命的脆弱。
林知安没有犹豫，他迅速的回应着，“好。”
-----------
余瞬在宿舍里躺了一天，给林医生打完电话她后她从一个混沌又陷入了另一个混沌。
她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毫无规律的陷入睡眠然后苏醒。直到周一早上的闹钟响起，余瞬才彻底清醒。
昨天漫无目的的追忆和苦苦挣扎的判断仿佛只是做了场印象不深的梦，梦醒了，能记得的寥寥无几。
余瞬护肤的时候盯着镜子发呆，什么也记不起来，脑子完全不转。
这时林医生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临时有个咨询，你中午在哪栋楼上课，我去找你。】
余瞬脸上终于添了些欣慰，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回了消息。
微信的聊天界面上有几个闪着红点的群，余瞬迟疑的点开Crazy GCW。钱多睿在群里发布了群公告。
【周一晚8：00文苑楼302广播室，社团纳新面试，届时请各位同学使出浑身解数迎接攻击。收到请回复。@全体成员】
下面是祁绮回的消息。
【我说怎么念英语角的主播带着四川火锅味，感情是您老。】
钱多睿【靠靠靠！我明明是标准的伦敦腔。】
钱多睿【余瞬同学呢，收到回复奥。】
祁绮【@余瞬，你换手机号了？怎么打电话是空号。】
再往下就没消息了，余瞬犹豫了半天，最终熄掉了手机，什么都没说。
--------
中午最后一节是大课，余瞬和祁绮在同一个阶梯教室上课。祁绮也是有点担心余瞬，眼巴巴的在众多学生中找了她半天。
结果她带了个鸭舌帽坐在最角落，被一个胖嘟嘟的男生几乎挡了个全部，得亏露出来的长卷毛。
但很奇怪，两个人隔着大老远对视了一眼，余瞬却迅速又冷漠的移开了眼，甚至还压了压帽檐。
“我去，这小美眉实在够冷的。”祁绮不解的皱着眉。
老师在台上讲了什么余瞬完全没听进去，上学期她的成绩异常的差，期末考试门门都是险过，但余瞬现在对成绩没什么危机感。
她糊里糊涂的过着每一天。
“余瞬，你带充电宝了吗？能借我用用吗。”前排的女生扭了个头，扎着个高马尾，声音很甜。
余瞬迅速的看了她一眼，似曾相识，应该是同班的，但她没回话。
她现在草木皆兵，在得到林医生确定的诊断之前，她不打算跟任何不确定的人对话。
“给你块糖，这糖可好吃了。”女孩悄悄的把一颗糖放在她书上，回了一个友好的笑。
余瞬依旧是没说话，也没动那颗糖。
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在余瞬心里没有分量，一个虚伪华丽的外壳加不堪一击的本质，经历告诉她这大多是个亏本生意，少一个多一个，她不是很在乎。
“余瞬。”那女生又敲了敲桌子。
余瞬无助的捂了耳朵。
临近的几个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表情都很微妙。
那个女生的同桌似乎是气不过，她把人拽了回去，然后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余瞬和周边人听见，“跟谁借不行，上赶着找难堪。”
“就想跟她说说话，谁知道会这样，而且我看见她带了才问的嘛，手机实在没有电了。”
就这么几句话结束，没有人再说什么，只有别有深意的眼神。
余瞬在校园里是个绝对特别的存在，特别到素质良好的人们因为她的惨痛经历跟风似的对她散发友好与热情。
她最好笑意盈盈的接受，不然善良背后的另一个极端，是铁板钉钉的不知好歹。
出院之后的余瞬逆反的走了后路，但她走的挺快乐，因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