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云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遍地皆是才子佳人,而这姚安城作为云州州府,更是繁荣富庶、热闹非凡。远望城门,只见云蒸霞蔚,车水如龙。

    街上人流涌动,华家的马车夹在其中缓缓而行,在路过一处店铺时停了下来,车夫回头说道:“郎君,五福斋到了。”

    马车内,华长柏愣了一下,继而一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差点把老祖宗的大事忘了。”

    “什么大事啊?”

    “太奶奶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喝了许久的药,口中苦涩,这好不容易好了,便惦记着这五福斋的糕点,正好我要来接你们,就托我捎上一些。”

    叶知秋和华长安对视一眼,笑道:“太奶奶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可不是嘛。”华长柏动身往外走去,“你二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车帘扇动,叶知秋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不由得打帘向外望去。

    只见马车前不远处有一家卖香囊的铺子,香味独特,竟引来了几只蝴蝶在上面停留。叶知秋觉得神奇,忙回头指给华长安看。

    华长安顺着望去,道:“倒是稀罕,想来这家香料做得不错。”

    叶知秋又看了几眼,眼珠一转,缓缓回头看向他,正措辞该如何开口,就见华长安露出了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

    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华长安就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吧。”他看着叶知秋眸中燃起的激动,适时开口道,“不过你要快点,别让大家等你一人。”

    “知道了,放心吧。”说罢,叶知秋便一阵风似的下了马车。

    没了车厢的阻隔,街上热闹的吵嚷声直直地冲入耳中,此时的叶知秋才有了身处大魏最富庶之地的实感。

    叶知秋到了摊子前,顿时眼前一亮。

    小小的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囊,做工细致,花样精美,每一个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叶知秋随手拿起一个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顿时便觉得浑身舒爽。

    摊主一看叶知秋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立马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娘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中了本摊的镇摊之宝。这只香囊用的可是我们云州特有的云锦,这刺绣也是我们云州有名的云中绣,如此精湛的绣工,您在姚安可是找不出第二家,只要一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看怎么样啊?”

    叶知秋眼下听着这摊主的自卖自夸有些想笑,与茯苓对视一眼,掂了掂手中的香囊,问道:“老板,我方才见到你这香囊能吸引蝴蝶,可是这香料有何特别之处?”

    那摊主一听这话,笑得更开心了,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娘子这可是问到点上了,不瞒您说,我这香料可是祖传的配方,满姚安城那都是独一份的,您要是买了我这香囊,不仅可以让您行动间芳香四溢,甚至还能提神醒脑,强身健体啊!”

    “这么神奇?”叶知秋一边拨着摊子上的香囊,一边问道。

    “那当然,我这话里要是有半句虚言,您大可以拿着香囊来找我,我这假一赔十。”那摊主拍着桌面保证着,见叶知秋似乎还是略有迟疑,脑子一转,“哎”了一声,绕过摊子一个箭步上去拉着一个自另一边行来的男子走到叶知秋跟前,“您要是还不信,可以问他,我在这儿卖了十多年香囊,到底可不可信,他来说。”

    叶知秋闻言望过去,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二人。

    谁知那被拉来的男子却是根本没有理会这问题,反手扯着摊主退了两步低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方才从老马的茶馆出来,看见那小魔头又去寻他父女二人的麻烦了,你怎么还敢把摊子摆在这儿,不怕被他掀了去?”

    此话一出,便见那摊主脸色一变,回头朝茶馆望了一眼,冲那男子拱手道了声谢,便手脚不停地回到摊子前收拾起来。

    叶知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手里抓着一个香囊愣了半晌,等到回过神来,那摊主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了,叶知秋上前一步拦在前面问道:“哎,老板,你这是怎么了?你们方才说了什么啊?怎么忽然就要走了?”

    那摊主也顾不着与她解释,只是留了句“此地不宜久留,娘子还是赶紧离开得好”便推着摊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叶知秋一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叶知秋看了看那摊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被遗忘的香囊,嘟囔道:“奇怪,到底说什么了,跟逃命似的,香囊都不要了。”

    似乎是要回答叶知秋的问题一样,话音还未落,只听见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叶知秋被吓得一激灵,抬手捂着耳朵往旁边躲了躲,才转身看去。

    不远处茶馆门前的地上躺着一个粗布青衫的中年男子,一手捂着腰腹,嘴边还有残留的血丝,看样子是摔得不轻。

    他前面的茶肆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富家公子,身材肥硕,两颊的肉把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都快只剩一条缝了,他身后的家仆手里还抓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

    那人抬脚走到男子面前,微微弯腰看向男子,眼里满是鄙夷和讥讽,“马掌柜,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早早将人送给本少爷,又怎么会有今日这一出呢?你看看你现在,反抗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马掌柜强撑着支起身子,声音虚弱地说道:“严成绍……你……你放了我女儿!”

    严成绍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回头冲着身后的家仆嘲讽道:“你们听到了吗?他在命令本少爷!”

    话落他回过头一脚踩在马掌柜的胸口上,不顾脚下人的闷哼,面目狰狞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少爷讲条件?本少爷今日心情好,看在你女儿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但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坏了本少爷的兴致,可是要你好看!”

    说罢,竟是准备抬脚朝马掌柜的腹部踢去。马掌柜本就年纪大,又受了伤,这一脚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突见空中飞来一物,直直地砸向严成绍的眼睛。

    严成绍被那东西砸中,一时没有站稳,向后倒去。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严成绍捂着眼睛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叫骂,“谁!谁竟敢偷袭本少爷!不想活了!给我滚出来!”

    他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不少人,方才还在围观的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窃笑。

    严成绍一脸肥肉气得抖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从面前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

    “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啊?”

    叶知秋背着手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眼看着四仰八叉坐在地上的严成绍。

    自范世雍一事之后,她愈发见不得这些仗势欺人的小人,是以方才不过听了几句,心中的火气便压也压不住。

    严成绍捂着眼睛,扒开身前涌过来的家仆,怒视着叶知秋。

    其实那只香囊打得没有多重,只不过叶知秋扔它之前在上面扎了几个洞,里面的香料飞了出来,这才让严成绍如此难受。

    严成绍在家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叶知秋喊道:“你个死丫头!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知秋眸中清亮,朝严成绍挑了挑眉。“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今日才到这姚安城,确实不知阁下是谁,还请阁下提点。”

    “原来是个外地来的乡巴佬,你!告诉她本少爷是谁!”严成绍捂着眼睛还不忘耍威风,那模样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一旁一个瘦小的家仆得了令,朝着叶知秋迈了一步,颇为高傲地说道:“我家少爷乃是姚安首富严宏志独子严成绍严大少爷,怎么样,怕了吧?”

    叶知秋听他如此说,心中火气更甚,一时也顾不得细想他为何敢如此嚣张,“原来是严大商人之子,失敬失敬。”

    “哼,知道怕了吧,你若是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本少爷还能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饶你一命。”

    叶知秋神色冷下来,厉声道:“跪下来求你?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强抢民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严成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连带着脸上的肥肉也抖动着,“我告诉你,在这姚安城,本少爷就是王法!今日既然有这么多不识相的人,那本少爷就满足你们!”

    严成绍一脸狰狞,指挥着身边的家仆,“给我抓住她!本少爷今日就要让她知道知道本少爷的厉害!”说罢,他身边的家仆便一齐冲向了叶知秋。

    叶知秋看着那几个看似彪悍,实则脚步虚浮的家仆不屑一笑。她叶知秋虽然没正经习过武,但这么多年跟着裴翊那半吊子却也学了不少取巧的招式。

    这么想着,她一脚后撤,摆出个阵势。

    然而还没等她出手,身侧忽然冲出两个高大男子,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一群虾兵蟹将收拾的服服帖帖。

    满地都是咿咿呀呀的哀嚎,叶知秋愣住了,对面捂着眼睛的严成绍也愣住了。

    “欺负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还要不要脸啊?”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叶知秋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俊秀的小郎君悠然走来。

    他走到叶知秋身边站定,朝她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娘子高义,在下佩服。”

    他一张脸长得着实清秀,叶知秋不禁多看两眼,然后就发现了他耳垂上的环痕。

    原来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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