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漫画《游戏之夜》01
一周目结局，浮光掠影。
一个很美丽的词，但词义却不那么美丽，因为它指某样事物像水面的光和掠过的影子一样，一晃就消逝，同样也指文章或言论的肤浅。
因此，当它作为一个结局的名字时，它或许只有一个意思：
你对游戏内容一无所知。
可谓是嘲讽拉满。
如果放在往常，齐蕙心一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件事，但此刻，她却只傻呆呆地站在洗手间门前，手上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脑中一片空白，好似眼前仍残留着那片猩红得令人作呕的血色。
齐蕙心并非没见过限制级的血腥画面，但那都是隔着荧幕的、明确知道是虚假的前提下的。
她知道那些在恐怖片里化作尸体的都是演员，知道那些游走的恶鬼与恐怖都是特效，知道那些传说和诅咒都是虚构。
但艾达和马林……他们却真实得好像每一个会与齐蕙心擦肩而过的人。
齐蕙心曾与他们交谈，也了解过他们的故事，更明白他们的野心和欲望……然后，她就看见他们在她面前化作一滩脓血四溅。
——那应该是游戏，对吧？
——那真的是游戏吗？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齐蕙心身后响起。
齐蕙心被狠狠吓了一跳，反应极大地退开两步。
而这夸张的反应，无疑也将那位想要进洗手间的女生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怎么了？！”
对方惊慌地退开两步，左右四顾，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恶性事件，然而入眼所见，四周分明一切如常……不，也不能算“如常”，因为此刻洗手间附近的行人都为女生的这声惊叫纷纷投来怪异注视。
女生：“呵……呵呵呵……”
女生向四周露出尴尬而强装镇定的微笑，偷偷瞪了齐蕙心一眼，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后，便自顾自越过齐蕙心，进了洗手间。
这会儿，齐蕙心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在洗脸台前洗了把脸，心事重重地回到卡座。
对面，齐蕙心的小姑齐巧怡，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侄女的不对劲。
她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向卡座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和颜悦色道：“蕙心呀，姑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也别嫌烦。你知道的，姑姑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可关键是，蕙心你都努力了这么久了，现在又突然放弃考公，你不觉得可惜，大家都为你感到可惜……唉，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先说到这里吧，蕙心你们年轻人这个时间点还有事的吧？那就赶快去吧，姑姑就不烦你了！”
齐蕙心没想到这次的沟通竟然这么早就结束了，登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向齐巧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便果断提着包快步离开。
说实话，这会儿的齐蕙心满脑袋装着的都是“人生模拟器”，和那两个在她面前炸成血雾的人，她实在没有更多心思花费在这件事上。
而在齐蕙心的声影消失在人群后，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姑侄俩的卡座后绕了出来，在齐蕙心曾经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齐姐，还是没说服你那个侄女吗？”
齐巧怡看着齐蕙心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手上拿出根香烟想要点燃，但看到卡座附近贴着的“无烟区”警示牌后，又懊恼地将烟塞回了烟盒。
她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道：“小周啊，你刚刚看到蕙心在洗手间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年轻姑娘小周摇了摇头：“没有啊，她好像就是发了下呆。”
“是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齐巧怡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周也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的，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齐姐，那就是你一直想要调到我们单位来的蕙心妹妹？”顿了顿，她叹气道，“齐姐啊，不是我说，咱们这搞扶贫的单位天天下乡，累死累活的，脚皮和嘴皮都磨破了，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们年轻人不想考进来再正常不过，你何必老想着逼着人年轻孩子过来？真不怕你侄女怨你呀！”
小周与齐巧怡的关系显然很是不错，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但齐巧怡显然有不同意见：“小周，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为人民服务怎么能说辛苦？既然要做公务员，那当然得要有全心全意为人民付出的心态才行，总不能想着当上公务员就是为了端个铁饭碗光吃饭不干活、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吧？！”
小周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嘀咕道：“话是这个理，但你也不能逼着别人来吃苦吧，更何况那还是你侄女……”
对面，齐巧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没有听到小周的嘀咕，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惆怅还是伤感。
“其实……唉，蕙心那孩子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是个非常好的孩子，非常非常好，好到我几乎再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她一样的人。”
齐巧怡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小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有人的付出是为了得到回报，我不否认也不谴责这一点，但蕙心那个孩子……她真的是那种会因为自己能帮助到别人而感到开心的人，你知道吗？‘帮助别人’这件事，本身就会令她感到开心，为此她甚至不要求任何回报，就连感谢都不需要……这样的孩子真的太好太难得了，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就见过她这么一个。”
“是……吗？”小周迟疑应着，脸上的表情却显然不太相信，如同听到天方夜谭。
毕竟，基因的本质就是自私，而被基因支配的人类当然也逃不了利己。
或许有些人会作出利他的表现，但这样的“利他”大多也是想要回报的。比如说“保护动物”的真意是为了保护能让人类正常生活的生态圈，而“保护环境”也是为了让人类能生存在最熟悉的环境里。
所以，一切的“利他”行为，归根结底还是“利己”。
但齐巧怡却说齐蕙心是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这不是传说中的纯圣母吗？
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齐巧怡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件事是真的……事实上，就连考到我们单位这件事，最开始也是蕙心那孩子的意思。”
“咦？是这样吗？”
原本以为是“家庭伦理剧之为你好系列”的小周，终于坐直了身体，惊讶道：“这是蕙心妹妹的意思？那她现在怎么——”
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齐巧怡顿了顿，说，“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的爱心助农白菜吗？”
小周一呆，脑中灵光闪过，生出一个可怕猜想，呼吸也随之凝固了：“等等？齐姐你的意思是——不会吧？！”
小周连忙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两个月前那条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接着又顺着新闻找到了当事人的微博。
而当她打开微博，看到对方最新博文下那铺天盖地的辱骂、诋毁、嘲笑和指责时，就连身为局外人的小周都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这……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说着，一条条翻过那些刻薄的辱骂，难以想象博主也就是齐蕙心，是以怎样的心情看过这些内容。
小周心中忍不住生出气愤来：像她们这样一直做扶贫的人，最明白助农活动的难度和门道了，也最清楚有些事根本不像外人想的那样。一场助农活动的成功与否，内在的因素是非常复杂的，更何况齐蕙心参与的那场活动她也听闻过内情，知道它会办砸根本不能怪单独的某一个人。
可网上的这些人都说了什么？
什么不自量力沽名钓誉，什么把助农当作儿戏在地里搔首弄姿……这些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
而更让小周感到眼睛发酸心头发涩的是，对于那些局外人的苛刻指责和嘲讽辱骂，齐蕙心最开始还会一条条辩解，但当被帮助的农人也发了一条短视频，气愤地骂出“绿茶婊”后，齐蕙心的微博就被铺天盖地的“绿茶婊”刷屏了，而她的辩解自然也再没有人理会。
就像是一个网友说的：如果是我们不了解内情的网友骂你，那还可能骂错了，但现在就连被你帮助的人都骂你，你难道还以为你做对了？得了吧，那个老大哥说得对，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绿茶婊，可收收你的茶味吧，別熏到网友们了！
从此以后，这个微博号再没有过发言。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周心情大起大落，满腔义愤，几乎要拍案而起。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
齐巧怡有些伤感道：“是啊，谁都没想到会这样……”谁都没想到，一次充满了热情和人情的助农活动，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狼藉收场。
“蕙心是个从来不逃避问题的孩子，我一直最欣赏她这一点，但我也最担心她这一点，因为太正直太善良的人，总是走不远的……”
世界是复杂的。不是每件事都能分个对错，不是每个问题都会得到解决，而当人“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被问题解决。
“而最后……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
当想象中公正理性的世界在齐蕙心面前轰然崩塌后，那从小支撑起“齐蕙心”存在的支柱，终于也随之化作了虚无。
·
齐蕙心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想要查询“人生模拟器”，或者是“艾达”、“马林”、“伊迪丝”等关键人物名。
虽然齐蕙心也已经察觉到，“人生模拟器”这种东西太过奇妙、不可思议，就像是来自高维宇宙的降维打击，哪怕是说给最亲近的亲友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了，所以有相同遭遇的人，或许反而会在网络上把它当故事写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
不一定，但值得一试。
齐蕙心这样想着，低头飞快在手机上输入内容。
然而下一秒，齐蕙心的肩膀就重重撞在了某样东西上，巨大的力道让她的手机都差点脱手飞出。
齐蕙心慌忙捏住手机，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花臂男正对着她横眉竖眼：“喂！你这个人走路不看路啊！”
齐蕙心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左右宽敞能跑马的人行道，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同样手持手机、肩膀比她头还高的男人，迟疑道：“对不起……是我撞痛你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出来，四周看热闹的行人里便有人发出噗嗤暗笑，而齐蕙心面前的壮汉也涨红了面色，神色越发凶恶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走路不看路撞到人还有理了？！”
齐蕙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道歉后这个花臂男反而更生气了，于是她只能再次道歉，诚恳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痛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请放心，我一定会付医药费的。”
周围好像又一次响起了笑声，又好像是嘲弄的嘘声。
花臂男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推了齐蕙心一把。
“你说什么呢？撞到人还在这里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啊？你说，你什么意思？！”
齐蕙心被推搡得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
而原本那些跟在她身后的路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两人退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但却又好似只有她和花臂男两人。
齐蕙心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而在花臂男发怒前，齐蕙心又飞快收起了笑意，摆手道：“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说了奇怪的话了，是不是？”齐蕙心看向花臂男的目光清澈，没有半点怨愤，没有半点勉强。
“这位大哥，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而是我这个人好像就是有些问题，不但想法一直跟别人不太一样，就连说话也总是犯错……所以，如果我刚刚又说错了话，还请你不要生气，我道歉就是了。”
齐蕙心这样的回应，不但出乎意料，甚至反常得令花臂男都有些发毛。
他稍稍后退了两步，目光狐疑打量齐蕙心，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女疯子：“你这个女人……你怎么回事？”
怎么还会有对骂自己的人笑脸相迎的家伙？
甚至还主动检讨自己？
有病吗这是？
齐蕙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怎么回事？你是问我的性格吗？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懂……”
“不过……”
她顿了顿。
“既然大家都叫我绿茶婊，所以我想……可能，我真的就是一个绿茶婊吧。”
一个很美丽的词，但词义却不那么美丽，因为它指某样事物像水面的光和掠过的影子一样，一晃就消逝，同样也指文章或言论的肤浅。
因此，当它作为一个结局的名字时，它或许只有一个意思：
你对游戏内容一无所知。
可谓是嘲讽拉满。
如果放在往常，齐蕙心一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件事，但此刻，她却只傻呆呆地站在洗手间门前，手上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脑中一片空白，好似眼前仍残留着那片猩红得令人作呕的血色。
齐蕙心并非没见过限制级的血腥画面，但那都是隔着荧幕的、明确知道是虚假的前提下的。
她知道那些在恐怖片里化作尸体的都是演员，知道那些游走的恶鬼与恐怖都是特效，知道那些传说和诅咒都是虚构。
但艾达和马林……他们却真实得好像每一个会与齐蕙心擦肩而过的人。
齐蕙心曾与他们交谈，也了解过他们的故事，更明白他们的野心和欲望……然后，她就看见他们在她面前化作一滩脓血四溅。
——那应该是游戏，对吧？
——那真的是游戏吗？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齐蕙心身后响起。
齐蕙心被狠狠吓了一跳，反应极大地退开两步。
而这夸张的反应，无疑也将那位想要进洗手间的女生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怎么了？！”
对方惊慌地退开两步，左右四顾，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恶性事件，然而入眼所见，四周分明一切如常……不，也不能算“如常”，因为此刻洗手间附近的行人都为女生的这声惊叫纷纷投来怪异注视。
女生：“呵……呵呵呵……”
女生向四周露出尴尬而强装镇定的微笑，偷偷瞪了齐蕙心一眼，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后，便自顾自越过齐蕙心，进了洗手间。
这会儿，齐蕙心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在洗脸台前洗了把脸，心事重重地回到卡座。
对面，齐蕙心的小姑齐巧怡，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侄女的不对劲。
她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向卡座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和颜悦色道：“蕙心呀，姑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也别嫌烦。你知道的，姑姑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可关键是，蕙心你都努力了这么久了，现在又突然放弃考公，你不觉得可惜，大家都为你感到可惜……唉，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先说到这里吧，蕙心你们年轻人这个时间点还有事的吧？那就赶快去吧，姑姑就不烦你了！”
齐蕙心没想到这次的沟通竟然这么早就结束了，登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向齐巧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便果断提着包快步离开。
说实话，这会儿的齐蕙心满脑袋装着的都是“人生模拟器”，和那两个在她面前炸成血雾的人，她实在没有更多心思花费在这件事上。
而在齐蕙心的声影消失在人群后，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姑侄俩的卡座后绕了出来，在齐蕙心曾经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齐姐，还是没说服你那个侄女吗？”
齐巧怡看着齐蕙心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手上拿出根香烟想要点燃，但看到卡座附近贴着的“无烟区”警示牌后，又懊恼地将烟塞回了烟盒。
她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道：“小周啊，你刚刚看到蕙心在洗手间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年轻姑娘小周摇了摇头：“没有啊，她好像就是发了下呆。”
“是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齐巧怡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周也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的，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齐姐，那就是你一直想要调到我们单位来的蕙心妹妹？”顿了顿，她叹气道，“齐姐啊，不是我说，咱们这搞扶贫的单位天天下乡，累死累活的，脚皮和嘴皮都磨破了，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们年轻人不想考进来再正常不过，你何必老想着逼着人年轻孩子过来？真不怕你侄女怨你呀！”
小周与齐巧怡的关系显然很是不错，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但齐巧怡显然有不同意见：“小周，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为人民服务怎么能说辛苦？既然要做公务员，那当然得要有全心全意为人民付出的心态才行，总不能想着当上公务员就是为了端个铁饭碗光吃饭不干活、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吧？！”
小周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嘀咕道：“话是这个理，但你也不能逼着别人来吃苦吧，更何况那还是你侄女……”
对面，齐巧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没有听到小周的嘀咕，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惆怅还是伤感。
“其实……唉，蕙心那孩子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是个非常好的孩子，非常非常好，好到我几乎再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她一样的人。”
齐巧怡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小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有人的付出是为了得到回报，我不否认也不谴责这一点，但蕙心那个孩子……她真的是那种会因为自己能帮助到别人而感到开心的人，你知道吗？‘帮助别人’这件事，本身就会令她感到开心，为此她甚至不要求任何回报，就连感谢都不需要……这样的孩子真的太好太难得了，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就见过她这么一个。”
“是……吗？”小周迟疑应着，脸上的表情却显然不太相信，如同听到天方夜谭。
毕竟，基因的本质就是自私，而被基因支配的人类当然也逃不了利己。
或许有些人会作出利他的表现，但这样的“利他”大多也是想要回报的。比如说“保护动物”的真意是为了保护能让人类正常生活的生态圈，而“保护环境”也是为了让人类能生存在最熟悉的环境里。
所以，一切的“利他”行为，归根结底还是“利己”。
但齐巧怡却说齐蕙心是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这不是传说中的纯圣母吗？
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齐巧怡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件事是真的……事实上，就连考到我们单位这件事，最开始也是蕙心那孩子的意思。”
“咦？是这样吗？”
原本以为是“家庭伦理剧之为你好系列”的小周，终于坐直了身体，惊讶道：“这是蕙心妹妹的意思？那她现在怎么——”
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齐巧怡顿了顿，说，“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的爱心助农白菜吗？”
小周一呆，脑中灵光闪过，生出一个可怕猜想，呼吸也随之凝固了：“等等？齐姐你的意思是——不会吧？！”
小周连忙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两个月前那条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接着又顺着新闻找到了当事人的微博。
而当她打开微博，看到对方最新博文下那铺天盖地的辱骂、诋毁、嘲笑和指责时，就连身为局外人的小周都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这……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说着，一条条翻过那些刻薄的辱骂，难以想象博主也就是齐蕙心，是以怎样的心情看过这些内容。
小周心中忍不住生出气愤来：像她们这样一直做扶贫的人，最明白助农活动的难度和门道了，也最清楚有些事根本不像外人想的那样。一场助农活动的成功与否，内在的因素是非常复杂的，更何况齐蕙心参与的那场活动她也听闻过内情，知道它会办砸根本不能怪单独的某一个人。
可网上的这些人都说了什么？
什么不自量力沽名钓誉，什么把助农当作儿戏在地里搔首弄姿……这些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
而更让小周感到眼睛发酸心头发涩的是，对于那些局外人的苛刻指责和嘲讽辱骂，齐蕙心最开始还会一条条辩解，但当被帮助的农人也发了一条短视频，气愤地骂出“绿茶婊”后，齐蕙心的微博就被铺天盖地的“绿茶婊”刷屏了，而她的辩解自然也再没有人理会。
就像是一个网友说的：如果是我们不了解内情的网友骂你，那还可能骂错了，但现在就连被你帮助的人都骂你，你难道还以为你做对了？得了吧，那个老大哥说得对，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绿茶婊，可收收你的茶味吧，別熏到网友们了！
从此以后，这个微博号再没有过发言。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周心情大起大落，满腔义愤，几乎要拍案而起。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
齐巧怡有些伤感道：“是啊，谁都没想到会这样……”谁都没想到，一次充满了热情和人情的助农活动，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狼藉收场。
“蕙心是个从来不逃避问题的孩子，我一直最欣赏她这一点，但我也最担心她这一点，因为太正直太善良的人，总是走不远的……”
世界是复杂的。不是每件事都能分个对错，不是每个问题都会得到解决，而当人“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被问题解决。
“而最后……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
当想象中公正理性的世界在齐蕙心面前轰然崩塌后，那从小支撑起“齐蕙心”存在的支柱，终于也随之化作了虚无。
·
齐蕙心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想要查询“人生模拟器”，或者是“艾达”、“马林”、“伊迪丝”等关键人物名。
虽然齐蕙心也已经察觉到，“人生模拟器”这种东西太过奇妙、不可思议，就像是来自高维宇宙的降维打击，哪怕是说给最亲近的亲友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了，所以有相同遭遇的人，或许反而会在网络上把它当故事写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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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蕙心这样想着，低头飞快在手机上输入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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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蕙心慌忙捏住手机，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花臂男正对着她横眉竖眼：“喂！你这个人走路不看路啊！”
齐蕙心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左右宽敞能跑马的人行道，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同样手持手机、肩膀比她头还高的男人，迟疑道：“对不起……是我撞痛你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出来，四周看热闹的行人里便有人发出噗嗤暗笑，而齐蕙心面前的壮汉也涨红了面色，神色越发凶恶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走路不看路撞到人还有理了？！”
齐蕙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道歉后这个花臂男反而更生气了，于是她只能再次道歉，诚恳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痛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请放心，我一定会付医药费的。”
周围好像又一次响起了笑声，又好像是嘲弄的嘘声。
花臂男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推了齐蕙心一把。
“你说什么呢？撞到人还在这里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啊？你说，你什么意思？！”
齐蕙心被推搡得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
而原本那些跟在她身后的路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两人退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但却又好似只有她和花臂男两人。
齐蕙心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而在花臂男发怒前，齐蕙心又飞快收起了笑意，摆手道：“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说了奇怪的话了，是不是？”齐蕙心看向花臂男的目光清澈，没有半点怨愤，没有半点勉强。
“这位大哥，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而是我这个人好像就是有些问题，不但想法一直跟别人不太一样，就连说话也总是犯错……所以，如果我刚刚又说错了话，还请你不要生气，我道歉就是了。”
齐蕙心这样的回应，不但出乎意料，甚至反常得令花臂男都有些发毛。
他稍稍后退了两步，目光狐疑打量齐蕙心，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女疯子：“你这个女人……你怎么回事？”
怎么还会有对骂自己的人笑脸相迎的家伙？
甚至还主动检讨自己？
有病吗这是？
齐蕙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怎么回事？你是问我的性格吗？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懂……”
“不过……”
她顿了顿。
“既然大家都叫我绿茶婊，所以我想……可能，我真的就是一个绿茶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