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现代番外(二)

    西欧某地,一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

    准确来说,这里现在是一处私人宅邸。

    一辆黑色轿车沿着大片绿色草坪中间蜿蜒的小路行驶,停在门口。

    房子的管家早早等在那里,看见来人,上前迎接道:“妍总,您到了,纪总在等您。”

    宋为妍跟着引路的管家进入宅邸。

    这套宅邸的主人,是她那位已经多年未见的外公,也就是她母亲纪兰书的父亲,纪文德。

    对于这位外公,宋为妍仅剩的印象,就只有小时候,她母亲葬礼上的那一个模糊的身影。

    据说,纪文德并不满意自己女儿的婚事,对于纪兰书和宋行章的婚姻,他一向抱着不太看好的态度,直到宋为妍出生,纪文德的态度才勉强有所缓和,但是,由于当时纪文德已经定居国外,双方之间的来往终归还是不那么紧密。

    尤其是在纪兰书本人去世之后,纪文德对于宋行章这个远在异地的女婿就更没有什么关注了。

    宋为妍当时年纪小,对于这样的外公,自然也就逐渐淡忘了。

    直到最近,纪文德突然从国外辗转联系到了她。

    说是私人宅邸,但是从占地面积上来看,宋为妍觉得,这地方快赶得上一座传统的庄园了,看样子,她这位外公,非富即贵。

    至于他突然联系自己的原因,宋为妍也提前做过了一些简单的调查。

    纪文德远居西欧多年,有过几段失败的婚姻,也有过除了她母亲纪兰书之外的一些孩子,甚至是孙辈,但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都离开了,没有一个人留在纪文德身边。

    老爷子过了大半辈子,绕了几个圈子,到头来似乎还是孤家寡人。

    但孤家寡人不一定是可怜人,尤其是当这个人拥有相当可观的财富时。

    纪文德手中的纪氏集团是一个足够庞大的商业帝国,现在,他正在为之寻找一个合适的继任者。

    于是,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外孙女,并且,这个外孙女刚好是一个优秀的集团掌舵者。

    宋为妍跟着管家来到客厅。

    “妍总,您稍等一下,纪总马上就到。”

    宋为妍微微点头,目光随即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那是一幅出自某新锐画家的画作,几年前在拍卖行曾经交易出天价,后来被私人买家买走了。

    画作风格天马行空,极具想象力,色彩运用十分鲜艳而大胆,像热烈燃烧的生命。

    “这幅画看上去怎么样?”身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宋为妍回过头,看见了纪文德,他比自己小时候记忆里模糊的形象更苍老,也更消瘦,坐在轮椅里,笑容和蔼。

    “是阿妍吧?太久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纪文德笑着说。

    “外公,”宋为妍表现得像任何一个足够乖巧孝顺的晚辈,顺势接过话题,“这画很有个性。”

    谁知纪文德笑着摆了摆手:“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客气,说实话,要不是这画的价格足够昂贵,我大概不会把它挂在这里。”

    纪文德对身后的人摆了下手,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画作前:“这是一个投资商送我的,说实话,我选择投资对方,完全是因为他的能力,但是,他似乎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这幅画才得到的这个机会。”

    “我记得,母亲喜欢国画,想必是受您的影响。下次有机会,我也给您带几幅画吧,就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宋为妍斟酌了一下,才说道。

    纪文德看上去心情不错,用手隔空点了点她:“我也记得,你母亲从小就送你去学画画,依我看,别人画的都不好,你要是能给外公画一幅,那不管是什么风格,我都开心。”

    宋为妍倒是没想到这个答案:“那我可得献丑了。”

    纪文德笑着招呼管家过来:“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去花园,在那儿喝下午茶。”

    管家上前,帮纪文德推轮椅,同时给宋为妍留了一半位置。

    宋为妍立刻会意,自然地走过去顺手接过那一半位置。

    花园里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

    纪文德一边和她谈话,一边简单介绍起那些甜点。

    “都是些甜的东西,你们年轻人想必喜欢,可以多尝尝,”纪文德说着,指了指自己,“我血糖高,医生不让吃,就不吃了。”

    “多谢外公。”

    寒暄得差不多了,纪文德终于提起了新的话题:“你这次来,是直接从今年的设计师新秀春夏秀场过来的吧?”

    “是,我投资了一个新锐设计师,顺便去看了看她的设计。”宋为妍放下茶杯。

    “那个设计师的作品,我让人搜集了一些信息,看了一下,你的投资眼光不错,”纪文德夸赞完,又提出疑问,“不过,为什么选择投资男装,而不是女装呢?我听说,当时有不少更成熟、更有经验的设计师,可以供你选择。”

    宋为妍神情自若地回答道:“我更欣赏她的设计理念和风格,而且,设计师的经验比起天赋和灵气,有时候也不那么重要。”

    当然,有一些个人的心理活动,宋为妍是不会说出来的,比如,她在当初投资对方时,并不会想到现在,直到看见这个设计师秀场上的新品风格时,她才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如果其中的某些衣服穿在艾兰赫斯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她没有机会见过艾兰赫斯穿着这样的现代服饰,那是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纪文德发出愉快而爽朗的笑声:“是的,有时候,还是女人更清楚,什么样的男性着装打扮更受欢迎。”

    他压低声音,对宋为妍悄悄道:“这是你外婆年轻时的至理名言,她说我年轻时打扮得像个愣头青,每次出门都让她觉得,太丢人了,她到底是怎么看上我的。”

    宋为妍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在这一瞬间,从这个有点陌生、但确实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与包括她母亲在内的其他亲人相似的亲切。

    两人的谈话进行到一半时,管家看了一眼手表,过来提醒道:“纪总,时间到了,您该吃药了。”

    纪文德将宋为妍疑问的神色看在眼里,解释道:“年纪大了,身体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不碍事,这很正常。”

    纪文德在管家的协助下服了药,顺势提起另一件事:“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一点,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联系你到这里来这件事。”

    “宋氏集团这几年的发展不错,在你手中,也一直平稳向前,”纪文德没有过多地绕圈子,“现在,我的时间大概也快到头了,所以,我想给纪氏,也找一个足够可靠的领航者,就是你。”

    “这……”宋为妍起初有点犹豫,“但是,我对纪氏并不了解,而且,两大集团,您不认为我会力不从心吗?”

    纪文德倒是很有信心:“如果你是有其他方面的顾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有必要,至于能力,你比任何人都让我放心,如今的宋氏,就是最好的证明。”

    “晚上,我的律师会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纪文德看上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不用担心,我倒也没那么快就撒手,还是有时间让你慢慢熟悉和接手纪氏的。”

    “我明白了,”话已至此,宋为妍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推辞和犹豫了,“我会尽力,不让您失望的。”

    纪文德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她看上去依旧是那样平静稳重的样子,仿佛他要交给她的遗产,只是一些简单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兴奋激动到难以自持的庞大的商业版图。

    “你这宠辱不惊的个性,也不知道是随你的母亲,还是……”纪文德突然有点伤感,但他很快又调整情绪道,“算了,不谈这个,你以后,很快就要开始打理两个集团,你的能力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一个人时间长了,难免疲惫,所以,你需要一个足够可靠的助手。”

    纪文德说着,从管家送过来的几份文件里,抽出一份档案:“我给你挑了一个职业经理人,以后可以协助你管理集团,这是他的简历,你可以先看看,在这里多住两天,过两天,他从隔壁国家出差回来,我让他来见你,汇报工作。”

    宋为妍接过简历,简单扫了两眼:“履历不错,您的眼光,肯定可靠。”

    说完,她的目光才移到最上方,看见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叫……西瑞尔?”宋为妍发现这个巧合的一瞬间,手中薄薄的文件纸不慎被掐出一道痕迹。

    纪文德并未察觉:“是的,西瑞尔,过两天你就可以见到了。接下去,你得尽快开始准备熟悉和接手集团事务了,我现在的身体不太好,精力不济,让西瑞尔协助你。”

    简历上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照片,宋为妍放下那张纸,暗叹自己大概是想多了,转而和纪文德又谈起了其他事。

    很多年前,艾兰赫斯总是喜欢以西瑞尔的身份和化名去到神圣之都以外的地方,那是宋为妍还未到达之前的漫长时光,而在宋为妍离开之后,艾兰赫斯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漫长时光。

    宋为妍知道,他会找到自己留下的戒指,信,还会找到那把刀和短剑,但是,当他找到那根鞭子的时候,他会发现,本该藏在其中的锥形剑并不在那里,那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谜题,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在今天看见的东西,是未来。

    而她,也有自己看不见的未来。

    不可见与不可知的未来,就像命运一样,总会给你希望,让你在无数次与一些人和事擦肩而过时,看见过去的碎片,也许是似曾相识的影像,也许是恰好相同的名字,你永远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于是,生活在这样微妙的期待中得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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