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万怎么也没想到,嫁个女儿差点把传家宝都给嫁出去了。

    这京都的皇子这么多,他是万万不可能为了一个最瘸又穷的王爷拿出鸾羽的。

    为了不再被谷柠烦,他甚至装病住进了藏宝阁,就是要守着鸾羽。

    他这藏宝阁里供奉着近两米高的谷神神像,纯金打造,日日香火不断。

    他年少时曾在谷神庙避难,也因此悟出了致富的机缘,是谷神最忠诚的信徒。

    这鸾羽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执念,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谷柠没想到这江百万这么执着,只能听姜梁的建议,回秀洲亲自讨要。

    巧的是弥海大师也在秀洲,于是萧逸等人也一并出发秀洲。

    萧逸是被姜梁强行拉去的。

    直到坐上去秀洲的马车,行至秀洲城外,萧逸都还觉得不真实。

    “子逸,这江小姐对你当真好。”姜梁想了想,又说道,“你当珍惜。”

    萧逸许久没说话,又许久才低声说道:“阿梁,这世间哪有没有缘故的好。”

    “什么没有缘故?”姜梁给自己倒了杯茶,又说,“子逸貌美,江小姐好色,这不就是缘故。”

    “你别拿我开这种玩笑。”萧逸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子逸,你该放下了。”姜梁目光有些涣散,轻轻说道,“梁州一事,你一蹶不振,看似在活着,但你根本就没想好好活着。”

    “那时候你我都还小,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可能救得了一座城池的百姓呢?”姜梁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当年梁州一事,他和萧逸奉命平叛梁州山匪。当时,山匪控制住了梁州城,要以城中百姓之命殉葬。

    萧逸连夜进城,与山匪首领达成共识,以朝中官位相待,只求放过一城百姓。

    本来已经谈好,谁曾想天子震怒,下令强攻梁州。

    萧逸为救朝中百姓假传圣旨稳定山匪,却不想,天下亲临梁州,派人引水淹城。

    一夜之间,梁州城门紧锁,满城百姓全被淹死。

    活下来的寥寥几人,也因为各种感染疾病,一生都要活在噩梦之中。

    皇家的威严不可侵,哪怕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也不行。

    天子下旨严惩,太子借机硬生生将萧逸的腿打残。

    姜梁那时候不过十三岁,跪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换不回萧逸的一双腿。

    天子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

    过后,还说是山匪将三皇子的腿打残,替太子想了万全。

    二皇子萧亭失望之余,剃度梁州庙为僧,至今守着一座寺庙,为一城百姓赎罪。

    萧逸年少负有盛名,八岁以一篇治国论扬名,十岁随林将军入南疆,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将南疆收入朝中,又用了两年治理南疆。

    如今的南疆早已不是穷途险地,年年春暖花开,四处药香四溢,人民安居乐业。

    南疆自古闭塞,族人团结固执,不敬远在京城的天子,却以萧逸为尊。

    一入南疆,处处可见萧逸的人形石像,人们待他如奉神。

    少年人不懂避祸,张扬明艳不知收敛。

    殊不知无意中得罪了多少人,也包括自己的至亲手足。

    “梁州之祸,错不在你。”姜梁还想再说什么,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王爷,姜公子,江府到了。”

    成阳拉开马车帘子,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朱红色建筑,金色琉璃大屋顶,雕梁画栋漆红柱,约有五米宽的大门口立着两个近两米高的金狮子。

    “江小姐,你家这狮子……”姜梁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又问道,“是真金吗?”

    “谁知道呢?”谷柠刚睡醒,打着哈欠看了两个狮子一眼,不甚在意。

    开门的管家赶紧抢着答话:“自然是假的,这是铜锌合金,好看而已。”

    “小姐,您回来也不通知一声。老爷病了,夫人回娘家去了。”管家将江百万交代的话说完,不敢看谷柠。就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什么叫老爷病了,夫人回娘家了?

    “病得这严重?”谷柠柔若无骨地靠在门口这金狮子上,又开口道,“他不会知道我回来要鸾羽,故意躲起来了吧?”

    她说得这样直白,管家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答话。

    “小姐,老爷向来疼您。这东西真不能拿,您就别为难他了。”管家硬着头皮说。

    “留着干嘛?一味药而已。”谷柠云淡风轻一句,甚是不在乎的样子。

    “江姑娘,我原先不知道鸾羽这般重要,江老爷不愿意那就算了……”

    萧逸见管家冷汗连连,赶紧解围。

    “子逸……”姜梁急急唤了他一声,又对管家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们想当面见见江老爷。”

    “我们老爷病了,见不了。”管家见他们没拿权势来压自己,索性自己拒绝掉。

    “你……”姜梁还想说什么,被萧逸打断。

    他摆了摆手,转着轮椅走了。

    姜梁只好追上。

    谷柠见他们找客栈住下,也没说什么,决定先去探探江百万的口风。

    藏宝阁里,江百万正点着香跪拜谷神。

    谷柠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抬起头,看着大殿中的神像,和自己还真有几分神似。

    “囡囡,快来给谷神行礼。”江百万说着过来拉她,谷柠猝不及防被她一拉,一下子跪在神像前的软垫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生之年,她竟然跪了自己。

    “磕头啊,囡囡。”江百万催着她又说,“愿我儿所求所得。”

    “那我要鸾羽。”谷柠听他一说,一下子跳起来,双手伸到江百万面前,主打一个强要。

    “不行,”江百万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在京中被人逼着才要的,现在还要,你不会真看上那个残疾王爷了吧?”

    “马上就不残疾了,”谷柠说着觉得累,往台柱上靠了靠,问江百万,“那鸾羽就是一味药,你守着干嘛?”

    “那是谷神给我的指示,你爹我当初能有如今的成就,就是鸾羽的保佑。”江百万思及往事,又说,“我当年在谷神庙得到这鸾羽,只要有它在,咱们家就可以永保富贵。”

    “没他在,你这一生也可以永葆富贵。”谷柠想了想,又说道,“世事由天定,你这一生都是富贵命格,跟那鸾羽没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变了?”江百万突然说道,“你以前说话没那么大声的。”

    谷柠一愣,突然福至心灵,拉着江百万又说道:“不瞒你说,我这次昏迷中见过谷神了,她说救我一命,但要我醒来保江家一世富贵。”

    “真的吗?”江百万激动得手都在抖,又问她,“谷神可还有什么指示?”

    “她让我去京都嫁给最不受宠的逸王,然后治好他的腿疾,方可延续咱们家的富贵……”

    “你不信?”谷柠见江百万一脸怀疑,赶紧又说道,“不然我咋知道你有鸾羽?”

    “对啊,你怎么知道?”江百万敢说鸾羽在他手上,江谷柠是万万不知道的。

    “自然是谷神的提示,”谷柠抱着手靠在台柱上,见江百万有几分信了,赶紧又说道,“对了,她还说你在随州的围场练兵。”

    江百万一听,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

    他练兵只是为了保命,毕竟钱那么多,总要有人护着。

    这件事连他夫人都不知道,传出去可是要诛九族的。

    “你怎么知道的?”江百万慌了。

    “说了谷神告诉我的,”谷柠挑了挑眉,她有次视察随州,江百万亲自跪在她面前告诉她的,叫她保佑不被发现。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囡囡,你实话告诉爹爹,当真是谷神说的?”江百万信了大半,但还是不太愿意将鸾羽交出来。

    “千真万确,”谷柠见他信了,微微一笑。

    “那也不行,”江百万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商人,立马就反应过来,“谷神告诉你的我信,但你让我怎么信谷神同意将这鸾羽给那王爷当药用。”

    “那好办啊,我今晚让她托梦告诉你不就好了。”谷柠想也没想就说,说完才想起自己如今根本用不了法力。

    “行,要是今晚谷神入梦亲自来告诉我,我就给他。”江百万哼了一声,又说道,“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见色忘爹啊。”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谷柠有些好笑。

    “你贪图美色的名声早就传回秀洲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那小子框我。”江百万说着又转身对着谷神神像拜了拜,说道,“若真是谷神旨意,百万一定遵守,望谷神保佑。”

    谷柠看他这一番操作,心知谷神不入梦他是不会交出鸾羽了。

    同一时间的客栈,萧逸正翻着闲书,像是一点都不被影响。倒是姜梁,急得走来走去。

    “阿梁,你坐下喝杯茶。”萧逸眼神还在书上,手却端起一杯茶递给姜梁。

    “也不知道江小姐那边怎么样了?”姜梁说着有些气,又说,“你不会不想治好吧?”

    萧逸眸色动了动,没接话。

    “你这样痛苦地活着,你觉得是在赎罪?”姜梁声音都大了不少。

    “没用的,别白费力了,阿梁。”萧逸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什么白费力?我告诉你,萧逸,你不争就只能死。你死了是没事,到时候南疆被夷为平地,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赎罪。”许是气急,姜梁几乎是吼。

    萧逸闻言一愣,眼神有些冷。

    “不会的。”他想了想,便不再言语,自己都不太信。

    “不会?”姜梁笑了,“南疆的将领一换再换,林老将军身体抱恙,若他有什么不测,你猜太子和尘王谁容得下不以自己为君的子民?又或者说咱们的皇上,又能容得下他们?”

    萧逸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双眼通红,愣愣地看着姜梁。

    “不可妄言,阿梁。”

    萧逸话才说完,侍卫就冲了进来。

    “不好了,公子,江小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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