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过去,顾谨胸口戾气翻涌,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口中充斥着血腥味,她才反应过来,忙松开牙齿。

    她是怨的。

    哪怕过了四年,接受了许多次心理治疗,她表面配合,终究当不了无事发生。

    网络和现实,哪一个都不肯放过她,网上的各种辱骂像狂暴的雪花,铺天盖地砸向她。

    而现实,她还记得去A国时,机场的洗手间外,那人的粉丝指着她鼻子大骂,让她滚的远远的别再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当时若不是保镖拦着不让她冲动,估摸飞机没起飞,她又要被加上一条罪状。

    诽谤、辱骂、舆论,像甩不掉的强力贴,或许直到她生命终结,才能摆脱它们。

    视线模糊,顾谨伸手摸向脸颊,湿湿的,她是哭了嘛。

    可真不争气啊,明明都说好向前看的。

    她擦了擦眼泪,推开门,客厅沙发上随意放着几本时尚杂志。

    过去她最喜欢躺在沙发上看杂志,父母在家时,晚上会催她上楼睡觉,她就把杂志扔一边,给他们一个晚安吻,边回房间,边听着母亲在后面碎碎念她没规矩。而这时,父亲就会笑着插嘴,说在家要什么规矩。她有了帮手,一副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模样,站在楼梯中间,回头冲母亲做鬼脸。

    再也回不去了。

    顾谨吸吸鼻子,走过去把杂志放到杂志架里。她又给茶几上的郁金香换了水,郁金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父亲无论多忙都会每天送母亲一束花,就连收藏的名家花卉图,也是郁金香占多数。

    简单收拾,客厅立刻整洁不少,她站在父亲常坐的位置,眼睛酸涩。

    要是父亲还在,一定会夸她,说句我家甜甜真棒,虽是不足道的小事,可哪怕再小,只要是她做的,父亲都会很自豪。

    难过、后悔、自责、怀念,种种情绪在心间翻涌,那些不敢回想的再想起,心口像被用力撕扯着。

    再忍不住,顾谨转身跑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着脸。

    情绪平稳了,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黑色长发,素面朝天,是她高中时的样子。

    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可明明是同样的脸,却又哪里不一样了。

    是了,高中时的她总是无忧无虑,眉眼间都是笑意,可镜子中的她呢,冷漠、疏离,仿佛要把一切都拒之门外,哪还有半分父亲说的不知愁的天真。

    爸爸,我好想你。

    午后的时光少了一份喧嚣,多了一份宁静,少女蜷缩在角落,她轻轻啜泣再到嚎啕大哭,像要把所有悲伤倾泻而出。

    ——

    城北产业园内,涵章科技公司顶楼。

    整条走廊被蓝、白两色气球装点,路两侧摆放的鲜花造型不一,但不难看出是由专人精心打理。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传来类似球体撞击声和男生们的嬉闹声。

    “你打的什么球,跟你一组坑死我了!”

    “还说我,你也没好到哪去!”

    “阳子,你别坐着了,过来帮我下,我就快输了。”

    被叫到的男生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桃花眼潋滟多情,下颚线条流畅凌厉。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部手机,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滑动手机屏幕的姿势。

    “输吧。”声音清越,听起来有些冷淡。

    说完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艹!”寸头的男生看了眼分数,光靠自己无力回天,球杆一撂,朝对面人说道,“行,你赢了,东西回头我让管家给你送过去。”

    输了比赛多少不甘心,宋贤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秦纪阳,这么多年情意,老子还没游戏重要!”

    话音刚落,手里的橙子便朝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扔去。

    秦纪阳抬眸,手臂一抬,轻松接住飞过来的暗器,接着手腕一翻,做出还击姿态。

    宋贤立马要往旁边躲。

    见状,秦纪阳唇角轻勾,笑的肆意,他放松手臂,把橙子向空中一抛,接着又轻巧接住,嘴上不忘嘲弄。

    “怂货。”

    宋贤咬牙,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

    “老子再信你,老子就是狗!”

    秦纪阳睨他一眼:“听着耳熟。”

    说完不管宋贤表情,低下头接着摆弄手机。

    宋贤那个气啊,兄弟情义,秦纪阳嘴毒就嘴毒吧,但这家伙今天是钻游戏里了嘛,他倒要看看,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儿。

    他悄悄向前走了两步,双眼恨不能化身X光,对秦纪阳的手机来个全方位扫描。

    啧,不是游戏,看轮廓倒像是谁的照片。

    身为秦纪阳发小,宋贤一琢磨就明白了,嘴上嘟囔道:“面上清纯,私底下还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阵疾风扑面,脸颊便被什么砸中。

    艹,真疼。

    宋贤捂着腮帮子,看了眼脚边滚呀滚的橙子,抬头怒道:“秦纪阳,顾谨究竟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她!她要真这么好,能一直吊着你?!你把别人当宝,别人把你当备胎!”

    “那是我的事!”

    秦纪阳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桃花眼里满是戾气。

    他个子很高,大约有1米85,身材虽不似成年人健壮,却已经很有压迫感。

    宋贤这回是真怂了。

    休息室里一时像消了音,落针可闻。

    沈义涵牵着女朋友的手,脚刚踏进门口,凭着多年经验,一下察觉出不对劲儿。

    “怎么了,这是?”

    休息室是套间,韩宇盛站的靠外,斜对着门,看见沈义涵身后的李英娜,忙大声说道:“英娜来了,一路上怪折腾吧,这荒山野岭的。”

    沈义涵见韩宇盛给屋里发信号,便不再继续追问,回道:“你见哪个工业园在市里的。”

    两人你来我往,里头的人也都听见了,各归各位。

    秦纪阳看向宋贤,警告道:“管好你的嘴。”

    宋贤没吭声,坐到离秦纪阳最远的沙发上。

    李英娜、沈义涵一前一后进来,后面便没了动静。

    傻子也知是人到齐了。

    秦纪阳捏了捏手里的手机,从昨天就开始雀跃的心情,从天上摔到地下。

    他心说果然,却还在做无力挣扎。

    “英娜姐,顾谨在后面吗?”

    被点了名,李英娜叹了口气,就知道这烂摊子得到她头上。

    “顾谨没来。”

    她囫囵说道,见秦纪阳肉眼可见的失落,心里小小谴责了下临时放鸽子的顾谨。

    ——

    顾家

    大哭一场,顾谨心情痛快不少。

    她洗了把脸,看了眼洗手台上的电子钟,下午4点10分。

    这个梦已经持续了2个半小时。

    好诡异。

    哭得太久,眼皮有些沉,顾谨看向镜子,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眼神无光,整个人颓废的可以。

    哪怕曾经跌进低谷,她也不允许自己这样。

    毕竟,她要好好的,愈来愈好,这样才不辜负父亲对她的期待。

    最重要的,哪怕是梦,她也再不要父亲为她伤心了。

    顾谨从冰箱找出冰袋,又拿了条毛巾,打算回房间敷眼睛,刚走了两级台阶,又转身走到客厅,从包里翻出手机。

    她的卧室在三楼采光最好的方向,哪怕下午太阳西落,暖黄色的日光在阳台的白色瓷砖上铺开,调出一抹温柔颜色。

    顾谨把东西放在书桌上,一抬头,看到书架上一排奖杯,微微愣了下。

    她从小学习古典舞,虽不曾尽全力,却常被老师夸奖是天生的舞蹈苗子,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

    跳舞本身不是轻松的爱好,每日的拉筋开胯,饶是练习从未断过,总是苦多于乐,这时候,奖项便成了苦涩之后的一颗糖。

    可她的糖被抢走了。

    痛与恨在心口交织的滋味,时至今日,她仍记得清楚。

    察觉心绪起伏过大,顾谨闭上眼,一边做腹式呼吸,一边在心里数起数。

    这是心理医生教给她的方法,每当她觉得情绪快失控时,这么做能分散注意力。

    冷静下来,顾谨叹了口气,坐到转椅上,拿起冰袋用毛巾裹住,搁在眼睛上冰敷。

    有了毛巾作缓冲,弱化了冰袋刺骨的冷意。

    眼睛看不到,脑子里不可避免开始胡思乱想。

    比起过去,眼前的现状更令她费解,什么梦能把过程描述的如此清晰,像真实的一样。

    真实。

    顾谨冷不丁想起在学校里听同学提到过影视剧里的重生,人物死后回到过去,改变人生。

    她难不成也重生了?

    只是想都觉得可笑,世上哪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儿,更何况她也没死,前提条件都不符合。

    屋内忽然传来舒缓的钢琴曲,伴随着嗡嗡的震动音。

    顾谨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在响。

    她把冰袋的一角向上挪了挪,露出右眼,这才拿过手机。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萱萱姐”。

    萱萱姐即李彤萱,比她年长3岁,是韩家的外孙女,韩家和她外公刘家是世交,她俩从小便认识,关系不错。当初她出事后,萱萱姐常来她家开导她,是为数不多没听信网上的谣言,相信她的人。

    顾谨刚接通电话,就听对面说道:“小谨,我要崩溃了,这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没网就算了,厕所竟然漏水!呜呜…我的包都泡水了,我配了半天货才拿到的!”

    “我要杀了那个韩傻X!”

    电话里是李彤萱大倒苦水,顾谨呆呆拿着手机出神,脑子里是之前被她嘲笑的怪力乱神。

    她一心二用安抚好李彤萱,一挂断电话,便飞快地点开每个聊天软件,翻看起过去的聊天记录。

    手机里的线索和记忆重合,无疑都指向一个事实。

    她或许、可能、应该是——重生了。

    重生。

    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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