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软软地倾泻在青石板地上,一粒粒碎石因为包裹了黄金般的阳光,折射出金子般的美丽。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冬日里最后的雪花,吹来了初春的暖意。

    醒来的纯熙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想起昨晚只是喝了一杯就迷迷糊糊倒下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忍不住咕嘟,“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公子,你竟然这么早就醒了?上回喝醉回来您可是睡了好久。”小轩从门口进来,端着一碗醒酒汤,惊讶的看向纯熙。

    “嗯。”纯熙靠在床头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几时了?”脑海还是有些晕,嗯,不过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已经巳时了。”小轩将醒酒汤放在一旁,回过头答道。

    “巳时?!”纯熙蓦地起身,糟糕,昨日陛下让玄感大哥一早就出发,现在他应该已经出城了。她匆匆忙忙的披上外衣,余光瞥见了放在床头的纸扇。

    “公子,您的醒酒汤还没喝呢!”小轩在身后喊道。

    “我回来再喝!”她背着小轩摆摆手,然后像一阵风一般带着包子卷出了宇文府。

    春日的晨日里虽不像冬日那般寒冷,但空气中还带着雪花最后的余温。

    “包子,快点!”纯熙扬鞭挥下,策马奔腾,强劲的风吹起她如海藻一般的长发,驾在马上的少年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清晨的洛阳集市上已经来来往往了许多人,载满货物的马车不急不忙的前行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高低起伏,似是在吟诵着古老的民歌。

    雪白的骏马在街边飞驰着,溅起一地的尘土。路的中央有两小儿正在嬉戏,看见迎面而来而来的纯熙有些不知所措。

    “驾!”纯熙皱紧眉头用力的收紧缰绳,只听一长声马嘶,雪白的马儿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从半空以极其优雅的身姿跨过两个小儿。

    重重的马蹄声稳稳的落在地上,纯熙拉住缰绳回眸一笑,耀眼的阳光从她的头顶倾泻下来,为满头的黑发镀上一层金光,湛蓝色的双眸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醉人的光芒,让人看不真切,“抱歉!”纯熙高声道,说罢又一扬鞭,匆匆忙忙的驾马离去。

    雪白的骏马,品貌非凡的翩翩少年,在这繁华的洛阳城里,这一人一马俨然成了洛阳城这日最美的风景。

    纯熙快马加鞭的感到城门口,却已不见杨玄感一行人的身影。她一咬牙,飞跃下马,奔向城楼。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私自闯入城楼之上!”身穿红色的盔甲的侍卫拦住了她。

    纯熙眯起双眼,“让开!”她冷冷道。

    “不行!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入城楼!”守在门口的侍卫毫不退让,欲拔剑相逼。

    “是吗?”纯熙冷冷一哼,“今日我偏要进去!”她抽出腰间的承影剑,只轻轻一挥手,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钝钝的一声,侍卫手中的剑便应声而倒。

    “你,你究竟是何人?”侍卫后退了几步,颤抖着问道。

    纯熙缓缓的勾起嘴角,琉璃般的双眸里透出一丝傲意,“宇文承趾。”说罢,她收起剑,向楼上冲去。

    高远天空中的阳光将洛阳城外的绿叶映照得净明透亮,纯熙环顾了四周,终于在东边的远处看到了杨玄感一行人的身影。

    “玄感大哥!”纯熙用力的喊道。

    “玄感大哥!我在这!”她用力的招手着,试图引起远处人们的注意,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远,她的声音传在半空中便落下了。

    她有些焦急,虽然她知道玄感大哥只是去黎阳督运粮草,但她的心中却隐隐约约泛起不安。

    不可以!她握紧了双拳,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忽然瞥见了不远处飘荡的旌旗。

    有了!

    旭日当头的空中,纯熙像是一只灵巧的鸟儿飞向了那支旌旗,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它拔出。

    强劲的东风吹起了暗红的旌旗,吹鼓了她雪白的衣袖,吹乱了她乌黑的发丝,“玄-感-大-哥,她用力的摇着旗帜,朝远处喊道,就连双手被粗糙的旗杆磨破了皮也浑然不知。

    远处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异象,忍不住停了下来,一个小厮低声对杨玄感道:  “玄感大人你看,城里有人在跟你道别呢!”

    杨玄感挑眉拉住缰绳,侧身望去。

    漫天的阳光正照耀在那个略嫌单薄的身影之上,如血一般的红色旌旗在蔚蓝的天空中迎风飞扬着,那一刻,他只觉得身边的人,前行的军队,耳边的清风,以及空中飞扬的旗帜都停止了,他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纯熙见前行的车队渐渐停了下来,更加卖力的摇着旗帜。

    “玄-感-大-哥,我-在-洛-阳-城-等-你!”春风将她的发丝吹起,遮住了她的双眼,把她的声音传向远方。

    漫天的春光将整个洛阳城洋洋洒洒的包围,飞扬的尘土让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承趾,杨玄感在心中道,等我回来。

    杨玄感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阳光在他的眼中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因为过于用力的捏紧缰绳,他的掌心带着丝丝血痕。他轻轻的扬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行,自己却仍在原地站了许久。

    “大人,时候不早了,您看?”小厮低声问道。

    杨玄感冷淡的摆摆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城楼上的孩子,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暖意。

    承趾,一定要等我回来。

    春日的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穿过树枝叶稍的缝隙,纯熙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有些生疼,看着杨玄感的车队渐渐远去,她的心头划过一抹失落。纯熙努力忽视心中的那丝不安,将手中的旌旗放在一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慢慢吞吞的走下来,有些失魂落魄。

    其实也没什么,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玄感大哥又不是不回来了,督运粮草并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事,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垂着头毫无知觉的向前走去,思路已经飘向了天边,不经意间撞上一个人。

    “欸,是谁?”她猛的抬起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略微苍白的嘴唇。

    “阿昭,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又猛的抬起头,拉起他的衣袖,“太医说了你需要在宫中好好休养,快,我这就把你送回宫。”

    杨昭僵硬着嘴角,将纯熙的手拉下,琥珀色的双眸里盛满了受伤,“承趾,不要一直把我当病患看,我不想要你的同情。”

    “阿昭你误会了,今日风这么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绝对没有同情你的意思。”纯熙急忙解释道。

    杨昭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低垂着眼眸不愿看纯熙。原本有些过于刺眼的阳光仿佛减弱了几分,洒满阳光的空地上投下几片淡淡的阴影,几朵漂浮的白云变幻着形状遮住了阳光。

    突然,杨昭“扑哧”一笑,宠溺的揉了揉纯熙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微微的扬起,竟把一身橘红的朝服也穿出广袖长衣的气度,宛如古画里的魏晋名士。

    “好啊,阿昭。”纯熙气鼓鼓的拂开杨昭的手,“连你也开始捉弄我了。”她有些生气的拍开杨昭放在她头顶的手,气鼓鼓的看着她,不过因为杨玄感的离去有些不安的心却渐渐平稳了下来。

    “承趾,你一着急就容易犯错,”他轻轻的瞥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旗帜,“没有旨意便随意出入城楼,你可知这是足以致死的大罪?”

    纯熙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嘛。”杨昭被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气笑了,“你还知道自己错了?你可知这是父皇的御旗?你就这样把它取下随意丢在一旁,若是被父皇知道,定是死罪。”

    “不是有你在吗?阿昭肯定舍不得我死的。”纯熙眨眨眼,俏皮的看向杨昭。

    “你啊!”杨昭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谁能护得了你?”

    “不准你这么说!”纯熙上前捂住他的嘴,“我的阿昭一定会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我也会一直陪在阿昭身边,替阿昭保护大隋的江山!”

    飘忽不定的风将空中的阴云带过,纯熙仰起头目光炯炯的望向杨昭。与平日不同的是,这次杨昭没有笑着抚摸着她的头,或是对她说,“嗯,我知道了,承趾一定会成为大隋最好的大将军。”

    杨昭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用一种让人几乎落泪的,温柔而缱绻的眼神。很可惜的是,那时的纯熙还不知道,这是深爱的目光。

    杨昭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握住纯熙的肩膀,低声道:“承趾,你可知我…”

    “承趾你怎么才来啊!?”裴行俨驾着马朝纯熙跑来,见到站在一旁的杨昭急忙下马行礼。

    “太子殿下。”他抱拳俯身道,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并未回应,只是有些冷淡的看着他,琥珀色的双眸带着一丝暗涌。

    “阿昭,行俨还在行礼呢。”一旁的纯熙小声道。

    杨昭眸色暗了暗,双拳忍不住收紧,却在看到纯熙有些吃痛的神色后急忙收回了手。他抿抿唇,颔首示意,裴行俨这才送了一口气。

    刚才太子殿下看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不过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杨昭,却见到他正凝视着垂首的纯熙,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那种温柔缱绻又略带绝望的目光,让裴行俨心里微微一惊。

    殿下莫不真是对承趾有不一般的感情?裴行俨只觉天旋地转。可承趾是个男人,况且已经是陛下钦点的天宝将军,声名鹊起,这事若是被天下所知,他还怎么以身服众?怎么带兵上阵?大隋的天威何在?

    裴行俨脸色发青,硬梆梆的将纯熙拉了过来,低头对杨昭道:“太子殿下,今日我和承趾还有些私事要商议,不知可否先行离开。”他的声音里少了一丝敬意,多了一丝警告的疑问。

    杨昭微微皱眉,一直上扬的嘴角冷了下去,“无妨,你们先去吧。”

    纯熙有些疑惑的看向裴行俨,她怎么不记得他们俩今天有事商议,但裴行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匆匆慢慢将她带走。

    杨昭握紧了双拳,默默的看向他们的背影。

    良久,他叹了口气。

    茶馆中,纯熙看着对面皱紧眉头的裴行俨,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行俨,你所谓的商议私事就是在这里喝茶吗?”她扬了扬手中的茶杯,挑眉问道。

    裴行俨皱紧眉头看着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承趾,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昭殿下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嗯?你指的是?”

    “这…”他有些纠结的摸摸后脑勺,眉头像是麻花一样拎在了一起,“你不觉得昭殿下对你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吗?”

    纯熙更加疑惑,抱拳看着裴行俨,“这是当然,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阿昭一起长大,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裴行俨更加纠结了,“我不是说这,我是觉得昭殿下对你就像是对待,”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忍不住想到魏王与龙阳君的典故,虽然他知道昭殿下不是魏王,承趾也不是龙阳君,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如果昭殿下真的对承趾有那样的心思…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承趾,昭殿下待你不像是朋友或者兄弟,倒像是…”他实在有些难以启齿,靠近纯熙低声道,“爱人。”

    纯熙正在喝茶,听到最后两个词后忍不住把嘴中的水全部喷了出了。

    裴行俨抹了抹被她喷了一脸的口水,十分嫌弃,目光哀怨的看着她。

    “你在开玩笑呢,我的好行俨大哥,你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不说了,回校场练习咯。”纯熙放下茶杯,起身便准备离开。

    “欸,你等等我。”裴行俨跟着放下茶杯,在桌上放下了两株五铢白钱。

    纯熙一路和裴行俨驾马来到校场,虽然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嘻嘻,唇边挂着五分揶揄,五分明媚的微笑,但心中却十分纠结。

    爱人吗?爱人是什么呢?

    她想起乐府中所说的,‘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忍不住打了一哆嗦,这太奇怪了,阿昭对她是这样的感觉吗?况且她现在是男儿身,难道阿昭有龙阳之好?

    带着迷迷糊糊的疑问,纯熙神情恍惚的来到校场,又神情恍惚的回到了宇文府。

    回到府中,却发现她的父亲,二叔,三叔,还有祖父都在院内等着她。

    “孽子!”宇文化及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纯熙,“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

    纯熙低下头,“孩儿知道。”

    “知道便去领罚,二十鞭。”宇文护及抿抿唇,时间在不断的流逝,他的额间加了几许皱纹,但漆黑的双眸仍如黑渊一般见不到底。

    “大哥,此事情有可原,承趾和玄感一同长大,今日也是形势所迫,而是鞭未免太多了吧。” 宇文士及看着纯熙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

    “三弟,你也太容易心慈手软了,承趾今日可是闯城楼,摘旌旗,若不是太子殿下求情,怕不是要连累我们整个宇文家族。”宇文智及眯着眼看向低头不语的纯熙,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纯熙一早就知道这个二叔十分不喜欢自己,他一开口惩罚只会更重,不过她自知理亏,便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果然,宇文化及的脸色更黑了,“三十鞭。”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转身拂袖离开。

    “欸,大哥。”宇文士及还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宇文化及毫不犹豫的离去,只能住了嘴。

    他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纯熙,虽然他十分喜爱自己的这个侄子,但也知道她这次犯了大错,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也离开了。

    宇文智及眯着眼打量了纯熙一眼,轻嗤一声也离开了。

    纯熙沉默着去刑室领了罚,刑罚的人见是宇文家的二少爷来了,有些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三十鞭。

    “公子,对不住啊,但这是大人的命令,我们不好不从啊。”

    “没事,我明白。”纯熙忍着痛起身,纯白的衣袍沾满了血垢,脸上苍白一片。

    她挣扎着回到房内,见到床便倒了下去。

    “公子,您回来了。”小轩走进来,看到纯熙浑身是伤,吓得脸色都白了,“公,公子,您,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去告诉大人。”

    纯熙抬了抬嘴唇,想告诉他不用,但她实在太疼太累了,只能迷迷糊糊闭了眼。

    月光悄然弥散,少年蜷缩在床边,进入了梦乡。

    ?

章节目录

我成了隋唐英雄里的白月光女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夏日纸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夏日纸鸢并收藏我成了隋唐英雄里的白月光女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