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幽幽,庭院的墙角边开着不知名的蓝色月花,微风吹过,野花在寂静的庭院里轻轻摇曳着。

    纯熙漫无目的的走在庭院里,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中又传来钝钝的痛。

    初次遇见杨昭,是在八岁。

    少年立在亭子前静静地看着她,微暖阳光打在他雪白的长袍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微低着头,神色宁静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缓缓道:“我是,杨昭。”

    他琥珀色的双眸缱绻而又温暖。

    “那我以后叫你阿趾可好?”

    少年的声音仿佛的春日的微风,让人忍不住留恋,忍不住想要再多听一点。

    纯熙想着想着,无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替他征讨天下,替他守护大隋,但她最敬爱的玄感大哥却死于他之后,而他在这时却娶了旁人......

    但她不能恨他,不能怨他,因为他是大隋的太子,因为他不知她是女子。

    她心中有怨,却无人倾诉。

    纯熙庭院的一角,呆呆的望着夜空。

    这个时候,若是李世民在就好了,他必是懂她的。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发呆?”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

    “是你?你怎么来了?”纯熙看向眼前的少年,有些惊讶。

    李世民拂起衣袆坐到纯熙身旁,笑到:“我方才在殿内便见你神色不宁,可是有烦心事?”

    纯熙心中一紧。

    李世民又继续道:“我知你和太子殿下自幼交好,若是因玄感兄之事交恶,恐怕根本不会来参加殿下的婚礼。前几日行俨修书于我,说你原谅殿下,但我方才见你神色,似乎并非如此。”

    李世民看向他,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承趾,你喜欢他?”

    纯熙心中一惊。

    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有万里江水奔腾而过,她既恼怒又感到羞愧,同时,心中好像有一条线渐渐明了。

    原来,她这些天的苦闷,皆是因为她喜欢阿昭。

    李世民看见纯熙的神情,脸色却渐渐冷了下去,眼眸中不带一丝温和,“宇文承趾,你可知,情是奢侈的东西,不是人人都享受得起,而你,显然不明白。”

    纯熙一梗,垂下了眼眸。

    “你既选择成为宇文承趾,成为大隋的将军,享受着男儿身的自由和万人瞩目,便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我知道。”纯熙淡淡一笑,脸色有些苍白。

    李世民轻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太子殿下光风霁月,你和他朝夕相伴,难免会受到影响,但现在北有突厥虎视眈眈,东有高句丽战事不断,大隋现在,岌岌可危。”

    “我明白。”纯熙闷闷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李世民深蓝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又帮了你一次。”

    纯熙推开他,睁大了双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若不是我看你心神不宁,前来开解,我们这大隋的天宝将军怕是还要沉浸在自己的情爱之中,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

    “什么情爱?我只是,只是一时受到了迷惑,纵使你不来,我也能想明白。”

    纯熙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我回去了,你自便!”

    李世民握拳遮住唇,发出一声闷笑。

    纯熙只觉得心中有一丝火苗被这笑声点起,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过,多亏了他,她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纯熙回到殿内后,宴会已经结束。裴行俨见她进来,急忙凑近问:“你方才去哪了?连殿下的酒都没喝到。”

    “额,就是出去散了会步。”

    “好了,你也不要再和殿下置气了,今天可是殿下大喜的日子,何必还要这样摆脸色。”

    纯熙默默的看着裴行俨,摇了摇头。

    这个呆子。

    ......

    在家呆了两日纯熙的心渐渐平静了下。年少的喜欢虽然纯粹,但毕竟经历太少,没那么难放下。

    每日清晨,纯熙都会将《论语?八佾》读一遍。

    定公问曰:“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她是臣,阿昭是君,她对他,只有忠,也只能有忠。

    这日里,艳阳当空。纯熙两日没去校场,不由得有些手痒,便叫上了裴行俨一同前去。

    洛阳城街道上尽是往来不绝的商人和大声叫嚷的小贩,一派繁华的景象。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如裂帛断玉般,惊起四下。

    “官兵又来抓人了!”

    人群顿时四处逃串,打翻的货筐散了一地,好生生的集市顿时被破坏殆尽。

    纯熙眉头一皱,纵马前行,举目望去,却见前方众多官差押解着一群人,往此处行来,被抓的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不哭天抢地,一路踉跄而行,却那里敌得过凶神恶煞的皮鞭与棍棒。

    “我们不是叛党啊,官老爷,放了我们吧!”

    “闭嘴!不许哭喊,不然将你就地砍了!”官差的蛮横却激起了更多的反抗,眼见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小童趁乱跑了出来,他急急跑着,一头撞在辛衣的马上,抬眼见身后追上来的官兵,顿时面如死灰。

    “求求大爷,救救我罢,救救我罢!”小童一把抓住缰绳,连不矢地磕起头来。

    纯熙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马前已经围满了官兵,怒气冲冲,伸手便来抓小童。

    “奶奶的!你这兔崽子不想活了,居然敢跑。”

    空中猛地刮过一道疾风,几名官兵还没有反应回来,身上却已经狠狠吃了几鞭。

    “你们才是不想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辱百姓。”

    官兵们愕然抬头,待看清楚马上之人时,当即吓得跪了一地:“小人该死,没看见宇文将军。”

    纯熙冷笑一声,“滚下去,休要脏了我的马蹄。”

    官兵诺诺地边退边跪,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童。

    纯熙拍拍小童的头,笑道:“你走吧,他们不敢追你的。”

    “可是……”小童战战兢兢地抬头望了一眼那些官差,身体犹在发抖。

    纯熙这才注意到,他是之前那个酒楼前的小乞儿。

    “别怕!男子汉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又有何畏。去罢!别再被人抓住了。”纯熙柔声道。

    小童含泪点点头,突然,他拉住纯熙的衣角,小声道:“杨玄感大人他,他是好人。”

    他跪倒在地,朝纯熙磕了几头,往远处奔去。几名官差也不敢追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纯熙眼光移向这方,忽然寒光一闪,厉声道:“这些人所犯何罪?”

    被她的眼神一扫,官差只觉身上寒气直冒,双腿软了下去。

    “宇文将军,这些都是追查出的杨玄感这个反贼的余党。”

    那些被缚的百姓闻言发出一阵哭喊声:“冤枉啊,我们可不是什么叛党,将军,我们冤枉啊。”

    怒火在纯熙心中燃烧着。

    叛党,叛党,叛党?

    “那个小童只不过是酒楼前的小乞儿,怎么就成叛党了?”

    官差讪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那小乞儿竟敢为叛贼说话,说那叛贼是好人,岂不笑话?”

    身边的官差也跟着笑了起来。

    纯熙握紧了双拳,冷喝一声:“住口!”

    玄感大哥那样高风亮节的人,怎能被这些人诋毁?

    “把他们都放了!”纯熙冷冷道。

    “放了?”官差们都吓了一跳,“将军,这些人可都是叛党啊!”

    纯熙拔出剑指向他,冷笑道:“我说放了,你们没听见吗?”

    官兵们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正在为难间,忽然听得有人说道: “宇文将军!这些人可都是我奉旨捉拿的犯人,怎能说放就放!”

    纯熙皱起眉,回头一看,却见一人从轿中走下,深目高鼻,鬓发卷曲,却是许久不见的王世充。

    怎么偏偏遇到他?她素来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原来是王大人。”纯熙冷冷一笑,“你说他们是犯人,可有经过审讯?”

    王世充目光中看似谦卑,却隐隐透着乖戾之气,叫人不舒服至极:“带回衙门,下官自然会开堂审讯。”

    “既然还未审讯定罪,那他们现下就不是什么犯人。”

    “他们之中很可能藏有杨玄感的叛党,自然需要带回去仔细审问,再做定夺。

    “哼!”纯熙冷笑道:“我看这些人一个个身无缚鸡之力,有幼龄孩童,还有老人女子,明明都是些寻常百姓,不知道王大人因何而将他们定为叛党抓回?”

    “圣上旨意,做臣子的惟有尽心竭力,不致错过一个可疑之人。”

    “好一个尽心竭力!”纯熙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的寒冰却顿时凝聚了,“放了他们!”

    “宇文将军!”

    “有何后果,我宇文承趾一人承当!”那话语掷地有声,回荡于人群之中。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抬头望着这位傲气冲天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半响,他抬起手,说了一声:“放人!”

    得救的百姓,个个喜形于色,纷纷涌到纯熙马前不停拜谢。

    纯熙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掠过人群,看着不远处的王世充,王世充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

    纯熙只觉得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忍不住反感。

    王世充冲着纯熙作揖,“宇文将军,那臣就先告退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轿,纯熙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陛下为何会对这样的人,青睐有加?那王世充分明就是个无耻小人,是非不辨,这样的陛下的身边,陛下又怎能变好?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纯熙抬起头。

    少年剑眉轻扬,长弓在手,满天的阳光都似落入他的笑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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