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外乌云密布。

    暗沉的出租屋内苏文染嘴里勺着面包,随手拿了件外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是的王总, IG的合同是在我这儿。好、十分钟内送达。”她边下楼边穿着衣服,手忙脚乱。

    到楼下打了辆车:"师博,华晨公司.谢谢。"忙碌了一个早上,在车上总算能喘一口气。解开凌乱的头发,随便扎了低马尾。

    “叮-叮-”手机铃声响起,上面显示“二姑”苏礼盯了良久。面色沉重了起来,眉间也微微皱起,让她那张原本沧桑的脸,添了几分土色。

    六年前双亲离世,年少的她听烦亲戚的争吵声。昔日还是嘘寒问暖,百般讨好,如今她患难,他们却个个露出人性邪恶的一面。苏文染便与这些伪善的亲戚断绝往来。这六年都是她一人拼死拼活,不知道努力了多久才成了总裁助理,也算有稳定的收入。

    不过从两个月前起苏春香就和她主动联系起来,各种马屁。莫名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但苏文染不好意思驳她的面子,尽量迎合她,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就算不怀好意,也不会太过分。

    “染染啊!听说你要休假了,正好我们要去T市旅游,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出来聚一聚.”

    苏文染望着车窗,看着细细点点的小雨,“不了吧。”

    “别呀,出来吧,你姑夫也想见你。”

    苏文染本想是要拒绝的,想来这次的见面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早完早清静,于是便应了。

    苏文染挂断电话。

    看着人们忙碌的身影,一排排的高楼大厦,一种无助的孤独感堵满心口。

    来到大厦门口苏文染付完钱。一路小跑到达指定的办公室,把重要的合同交到王总的手中,这才下了楼。

    她长舒一口气,伸手触碰雨的清凉。行人都打着伞,步行匆忙。

    突然,随着拍打的雨声她一阵耳鸣,心口隐隐发痛,甚至莫名的有一丝恐惧。

    再次响起的铃声让她来不及深想:“染染你在哪?”

    这些年她也就有这么一个朋友,在每年无人问津的生日上只有她的祝福,苏文染心里也不会太失落。

    “在华晨。”

    “你不是休假了吗?”

    不等苏文染回答,邢佳佳便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入了一个叫《与君》网文的坑了,怎么办出不来了。我连熬两天才看完的。”

    苏文染也明白她痴迷于各种小说,从大学开始她就抱着手机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还时不时硬拉着她一起看,她们之间的话题不是小说情节,就是帅哥美女。

    手机那头又继续道:“我把《与君》推荐给你,你去看,真的特别有意思,上头。”

    苏文染不带半分犹豫:“不要,我很忙的。”

    邢佳佳:“不行,你必须给我看,晚上我要抽查,就这样,挂了。”苏文染无语。

    摇了摇头:“没救了。”

    她重新叫车回到出租屋,换上宽松的睡衣懒散的倒在床上,盯着窗外.雨似乎又大了些。雨声在寂静的屋里响彻,她的心跳随之跳动,不知是阴天还是疲劳的原因,她的内心惶恐不安。跳动的心越来越快,让她坐立难安,她试着听歌平抚心境,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邢佳佳来了消息:一定要看《与君》呦!

    苏文染思考片刻,这样的天气也不能出门.干坐着也是无聊,看一点点也是不错的。

    于是,进网站搜了《与君》,点进第一章:狂风袭卷而来,墨芜城被乌云覆盖,陷入一片黑暗,如同冥王降临人间。

    雨水猛烈的拍击着石板之上,街上的人们都匆忙的赶回府,在客站内避雨的几位男子正在闲聊,打发这闲晰的光景:“听说这穆将军啊,未曾修仙,却在战场之上把那群修仙的打得落花流水。东岳有位这样的将军也是福气,我想那南域的是闻了穆将军的威名才不敢出兵的。”

    雨下得越发猛烈,在无人的街道正中穆笙带着兵凯旋归来,碰见正跪在国师府前的清秀女子。她如一股清澈而无暇的清流。无染的眸子被雨水睁不开眼,大雨淋湿了全身,颤抖着,模样无辜的让人发紧。

    此刻在国师府内,一个丫鬟跪在桑明月的脚边哀求道:“我们家小姐身子骨弱,经不得跪在雨里,请二小姐往开一面,可怜可怜我们家小姐。”桑明月穿着华贵而耀眼的淡绿色的衣裳,服饰更是引人注目。

    她厌烦的踢开丫鬟,拍了拍衣摆:“滚开,你这下贱的奴才。我可怜她?还不如可怜街上的阿猫阿狗,一个妓女诞下的女儿,生来就是龌龊,肮脏。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我的眼睛。”

    穆笙未卸下麒麟铠甲,坐在高头骏马之上,漫步在大雨之中,神明般的存在。

    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之上有着坚韧的眸子。

    在他们经过国师府时,穆笙瞧了一眼跪在雨中柔弱的女子,就对旁边的小兵问了一句:“那是何人?”

    小兵回答道:"国师府的大小姐桑知渝。想来又是被那恶毒的桑明月赶出来了。那女子很是可怕。”

    穆笙不再出声,就这般与桑知渝交差而过……

    不知不觉苏文染在床上滚了一天,雨丝豪没有停下来的症兆,仍是缠缠绵绵的下着。

    苏文染囫囵吞枣,大致的看完了一半,内心只有一种声音:狗血,幼稚,无脑。时隔三年邢佳佳竟然迷上了古早狗血文。无语的是这种小说现在尽然有一点小火,打开视频都是关于《与君》的言论。

    不过半小时,她就知道了结局,失去了看下去的期望。

    据网友所言,国师通敌卖国被抄了家,腹黑男二周琰折磨桑明月三年还,把她卖到青楼,遭到□□,放血而亡,最后被丢到乱坟冈,野兽嘶咬得尸体面目全非。而她的血救了种毒的穆笙。救了城外的难民。周琰因手刃罪臣之女得到加赏,默默的守护桑知渝一辈子。最后的最后男女主诞下一子终得圆满。

    所有人都得到圆满,只有桑明月连具全尸都没有,实在是残。

    苏文染点了份外卖,放着电视。时刻已是下午七点。

    手机铃如约而同的响起:“染染,看了吗?”邢佳佳激动得尖叫。苏文染皱着眉,把手机隔离开。

    “看了。”

    “怎么样?是不是超有意思?”

    苏文染抖了抖肩:“还行吧。”

    邢佳佳:“桑明月的结局是不是很爽?”

    苏文染回起想起她那悲残的结局,感慨道:“太残了吧!”

    刑佳佳紧跟其后,“那是她罪有应得。”

    苏文染吃了一口米饭:“嗯,坏是真坏。”

    刑佳佳:"但我看到一位网友说,是她的死,成全了全文的起 he”苏文染沉默不语。

    刑佳佳继续道:“对了,染染,你休假了,明天要不要过来?”

    苏文染:“明天我要去车站,二姑他们要去T市,非要带上我。”

    电话那头传来叹声:“那你可要留点心眼儿。你那些亲戚没一个善类。正想怎么挖你的肉抽你的血呢。”

    苏文染笑出了声,“知道了。”

    “还有明天有阵雨记得带伞,他们可不会想到给你带伞。”

    “嗯,挂了。”

    挂完电话。苏文染看向窗外,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她趁着雨停去超市填冰箱。

    她拿了件外套便出门了。路上到处是积水,白鞋沾了污渍。雨后的凉风撩拨着她细碎的发丝,清纯而美艳。

    在超市买了一些速食,返回的路上碰到风水道师。从超市出来便一直盯着她,他深凹陷的眼睛从下到上的盯着,引人发怵。

    当与他擦肩时,她特意加快了脚步,突然从身后传来阴冷而薄情的声音:“小姑娘,天要下雨,小心路滑。”

    苏文染没有回头的一路小跑回到屋子,锁紧门窗。靠在门上,巨烈跳动的心跳使她大喘粗气。

    一个江湖骗子罢了,她暗自安慰。

    缓了片刻便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青楼内月射纱窗,灯灭银釭。才子佳人,同赴高唐。七交欢向珊瑚枕上交欢,握雨携云,倒凤颠鸾。簌簌心惊,阴阴春透,隐隐肩攒。柳腰摆东风款款,樱唇喷香雾漫漫。凤翥龙蟠,巧弄娇抟。恩爱无休,受用千般。

    “给我滚开,我乃国师之女,胆敢对我无礼,放开我。”

    尖锐的怒喊声打破这灯朔迷离的暧昧。

    衣衫不履的桑明月威胁面前三个跃跃欲试的大汉。无论如何叫嚷都无济于事,而她又怎能敌的过三个八尺壮汉。

    其中一个大汉以狡滑的面孔向她逼近:“国师都被灭门了,你如今不过是罪臣之女,你不会还沉迷于荣华富贵里吧?要不你就从了爷,爷高兴了,还会可怜可怜你,给你赏口饭吃。”

    今时不同往日,桑明月早已失去任性的资本。

    她被妖人周琰折磨了整整三年,锐气也消磨待尽,只剩苟活残喘的一口气。那周琰连活下去的尊严都不愿留给她,简直阴险。

    她用遍体鳞伤的身子拼命逃脱他们的魔爪。她只是不甘心,区区一个庶女能活得比她好,为何上神都在可怜她,而她却被世人所唾气。不知何时,一股暖流滑过两颊。

    从年幼到现在,她不会轻易掉眼泪。她看不起桑知渝是因她遇到何事都会哭哭啼啼,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如今所经历的钟钟她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只要落泪,你方能理所应当的犯错,别人也不会怪罪你,只因你落了泪,定不是有意的,简直虚伪至极。

    她败给了桑知渝,她认了。

    但桑明月不甘任人摆布。她用颤动的手擦掉泪痕,她不需要被可怜:“我生来高贵,就算无权,也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三个大汉面面相觑,仰头大笑了起来:“如实告知你,是周公子花大价钱把我们请来的。他早已派重兵把守,你是插翅难逃。也无人能救尔,何人愿意冒死去救一个墨芜第一毒女?”

    大汉用手背拍打她的脸颊:“桑大小姐啊,你这一世过得可真悲哀啊。”

    说罢,大汉抓起她的脚环,拖到木榻边。桑明月绝望的盯着屋梁,泪水已浸湿耳侧的发丝。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没有人会冒死来救做恶多端的罪臣之女。被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任由笼外的侵犯者摆布,无还手之力。

    桑明月不再反抗,接受即将面临的命运。

    黑云塞空万马屯,转盼白雨如倾盆,狂风疾雷撼乾坤,壮哉涧壑相吐吞。震天动地的闪电声盖住了隔间的任何响动。

    国师府的封条随风摇曳,府内的血腥味也将消散。府外的烬昙花尽数枯萎,像极了落败的桑家。

    而在街头风和浪静的将军府内,穆笙躺在床上,苔雪之毒浸入骨血,无回天之力。

    他知自己时日无对,握紧桑知渝的手:“渝儿……”气息微弱,没了惜日浑厚的声音。

    桑知渝闻言,匆匆回握他的手:“我在。”带着哭腔,她的爱人将就此陨落。

    穆笙喃喃道:“莫哭。”

    他艰难的伸手为她擦拭泪水:“等我死后,你就忘了我。”

    桑知渝摇着头:“我不要!我们都快要成亲了。我还想看你穿铠甲挥着刀的样子呢,你不可以抛下我。”

    她趴在穆笙的身上,掩饰自己泣不成声的眼泪:“桑家桑知渝只嫁镇国将军穆笙,愿生死相随。”

    隔间内满地浪藉,迷离的诱人香味飘然,暗香浅醉,涟涟如梦沉香魅艳。桑明月衣衫不整的躺在木榻上,凌乱的头发和显露的香肩尽收眼底。

    曾经响遍墨芜的贵家千金如今被不知来路的粗鲁壮汉玷污,微弱的期望在她眼里消散,已然没了活下去的尊严。

    门外能清晰听到两人的对话,是世间最肮脏不过的话语回响在耳边:“周公子,她如何处治?”

    那男子逆着光,与黑暗融为一体般。他的声音冷咧,如同千年寒冰,字字刺穿她的心口,仿佛要将她固定在深渊般:“像她这样的毒女,竟拥有烬昙血。放干她的血,发给难民,好让他们强身健体,为国效力。这也算是她最后的用处了。”

    朦胧的烛光映照在她半张脸上,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沾了血的脸颊如同鬼魅。

    随后只听得开门的声响,走进一个小厮把她扛在肩上走向更加黑暗之地。往里是黑色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水库,四周布满污水,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水嘀嗒的声音回响在这永无天日之地,蛆虫蠕动着,像极了关压重犯的牢狱。她被放在木椅之上,身子被麻绳粗暴的绑着。

    桑明月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随从,又将自己残留的期许寄托在他身上,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哀求道:“杀了我,求你。”

    少年不忍直视她,扭过头,继续火烧着匕首,有些忐忑:“周公子义吩咐…你还不配死…”

    闻言,桑明月发了疯的狂笑:“郁孤烬昙凋零,遗泪尽散尘烟。”

    随从用滚烫的匕首在她白皙的手腕之上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涌出,滴在水桶中。

    “杀了我,杀…杀。”

    苏文染从梦中惊醒,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这种身临其境的梦,她还是第一次。

    苏文染坐在床边微缓。回想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是《与君》桑明月的结局?我怎么会梦到。苏文染在心里暗想。

    应该是昨天看的有点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害他都梦庵了。

    苏文染拉开窗帘,凄凉的天空预示着要下大雨。她在窗前发呆,铃声打破了她的思绪:“二姑。”

    “染染啊,出来了吗?我们快到车站了。”

    “哦,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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