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回广寒宫回来之后，寸心就很少出门了。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杨婵就常来和她作伴，有时一起绣些手帕，有时一同喝茶，两人相处倒是十分融洽，甚至比寸心和杨戬在一块时更亲密。
——
“嫂子，这色泽真好看。”杨婵在旁轻声道。
寸心往锅内撒了一把香葱，笑道：“那是自然。”
豆腐羹刚出锅呢，哮天犬循着味就过来了，使劲往鼻子里吸气。
“三妹，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完往碗里瞧。
“今天可不是我做的，是嫂子下厨。”杨婵解释道。
“什么？”哮天犬惊道，“她？她也会做菜？”
寸心哼了一声道：“待会你可不许吃。”
“凭什么！我偏偏要吃。”
“就不许你吃。”
“我就吃我就吃。”
两人拌嘴不可开交。
杨戬也挤进了厨房，原本也算宽敞的房间，四个人在内看上去一下子小了不少。寸心和哮天犬霎时安静下来。
“三妹。”他只喊了一声，却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杨婵朝寸心看了一眼，寸心也看出来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拿起碗端了出去。
哮天犬也跟着出来。
过了一会两兄妹才出来。
“你怎么这样！”哮天犬高声叫道。
“我家主人还没动筷子呢，你怎么就先吃了。”
“我为什么不能吃，这是我烧的。”寸心也不甘示弱。
“而且你什么活也没干，你不许吃。”
“凭什么！这个家我主人说了算。”哮天犬跋扈道。
寸心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信不信我让你主人也没得吃！”
杨婵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杨戬倒是一脸地冤枉，莫名其妙地连口饭都要没得吃了。寸心听杨婵笑，飞快把头别过去。
“哮天犬，你又做了什么？”杨戬无奈道。
“主人，是她。她趁你们还没来，就先吃上了。”
寸心嘴硬道：“我烧的菜，你们两个都不许吃。”
杨戬一个头两个大：“哮天犬，你别说了。”
“主人，你是灌江口的神，是宅子的主人，你怕她做什么？”哮天犬继续道。
杨戬还没开口呢，寸心接着道：“是是是，他呢是这里的主人，那我走。那我走行了吧。”说完径直起身，要往外走。
杨戬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听他胡说。你也是这里的主人。”
寸心转过身来，甩开了他的手。
“你说我是这里的主人，可你的兄弟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杨戬一下答不上来，闷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寸心原本只是和哮天犬斗嘴罢了，现在倒真有些烦，不想理他。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杨戬小心看着她。
杨婵都瞪大了眼睛，自己这二哥不服天地不敬玉帝，还没这么低过头呢。
寸心也是吃惊，但表面上还努力维持着。
“好吧。”寸心小嘴一抿，又重新坐下来，然后抬头一双明眸扑闪扑闪看着杨戬。
“都坐下吃饭吧。”杨戬便道。
杨婵也笑着坐下，只有哮天犬一脸不服的样子，委屈巴巴盯着杨戬，转头恨不得跟寸心再吵上八百遍。
——
——
“玉帝让三妹去镇守华山。”
“什么？”寸心一听从床上蹦起来。
“玉帝让三妹去华山？”
上一世她赶走了杨婵，这一世她们好好相处，玉帝却来了意旨。难道命之一字，真非人力可违吗？
“华山偏远，少有人迹，若是三妹去了，想必会孤苦无依。”寸心如是道。
她不希望杨婵去华山，哪怕算为上一世的错误，她都不希望杨婵被困在华山。
玉帝钦封杨婵为西岳华山圣母，让他们兄妹分离，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削弱杨戬的势力。
寸心看着杨戬紧锁的眉头，大概事情也不简单。
“你问过三妹了吗？”
“问了。”
“三妹怎么说的？”
杨戬的眼神垂落在地上，“她说她愿意去华山。”
寸心闭上眼叹了口气，说道：“华山路途遥远，我不想她一个人受苦。”
“二嫂。”杨婵拎着一袋行李，大步踏了进房。
寸心同杨戬都连忙站起身来。
“莫要忧心我了。”
“天庭封我为华山圣母，虽徒有虚名，我也该为华山尽一份力。”杨婵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
“华山突遇山火，半山的生灵全部遇灾。我若是去了还能帮上点，再晚些不知会成什么样。”
杨戬保持着沉默，寸心看着她手里的包裹，走上前问道：“你即刻便要启程吗？”
杨婵点了点头。
“因此特来向二哥二嫂辞行。不知道下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杨婵尾音下落。
寸心连忙道：“我明日收拾了行囊就过去。”
杨婵和杨戬的目光都汇集到寸心身上。
“或是你再过一晚，你我一同去。”
“嫂子。这怎么好？”杨婵一双眼水汪汪瞧着她。
“三妹。”寸心认真说道。
“你我不是外人，况且救天灾也本是我龙族应尽之责。”
看寸心神色坚定，杨婵便道：“好。那嫂嫂你明日再来，我先出发看看那边的情形。”
“你一路可要小心。”
杨婵应了声，转身就走。
——
——
等寸心第二日大早到时，华山大部分的火已经熄灭了，只剩零星的一些着火点。
地面光秃布满黑色的植物的灰烬，一眼望去黑色蔓延，不见边际。
这场火来得太凶。
寸心未曾见过这样的火灾，心口只觉难受，几乎喘不上气。
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只见龙女俯身低头，叩首在这片刚经过烈火焚烧的土地上。她的鼻尖在枯枝上轻点，那枯枝却突然抽出新芽来。
寸心长长出了一口气，来不及找到杨婵，就开始扑灭剩下的着火点。
今年秋异常地干燥，地面的溪流都小了。难怪火势难以控制，蔓延开来。
寸心是龙女，天生的对水就亲近，自然也能更好的运用水。
她飞到半空，双手向下，复向上抬起，做了个托举的动作，地下深层的水便汩汩涌出，往那些还未熄灭的火光处去了。
“嫂子。”杨婵满身灰土就跑过来。
“这些地方的火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多亏了嫂子。”杨婵脸色露出点喜色。
寸心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真是，搞成这样。”
杨婵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只怕嫂子过会也会这般狼狈呢。”
寸心皱着眉笑道：“才不会像你这般呢，滚成个泥球。你这样子叫你二哥看见了可指不定多心疼呢。”
杨婵眼睛亮亮地盯着寸心看。
“我的包袱呢？”
寸心回头一看，自己原先放在一旁大石块上的包袱不翼而飞了。
她纳闷道，急着往边上寻。杨婵也跟上来。
走了两步就听到石头后面传来的声响——全身乌黑，不足二尺的幼兽正叼着包袱往后头走。
可它太小，还没包袱大，幸好走的慢，不然寸心都不知道上哪找回来。
“你这小贼。”寸心也不恼，只带了些嗔意。
幼兽眼珠浑圆，滴溜溜地瞅着寸心和杨婵。它急慌慌把背拱起来，齿缝中发出低吼声，试图吓走她们。
寸心没忍住笑了，原来还是只幼虎。虎皮都一片焦糊，还想吓唬她们。
寸心勾了勾手指头，包袱就飞回她手心里。幼虎嘴里嚎了两声，很快转头就跑走了。
“三妹，你说这里都烧成这样了，这小老虎怎么活下来的？”寸心口中问道。
杨婵摇了摇脑袋，随后迅速看向寸心，两人眼神会意，就跟上了那幼虎离开的方向。
翻过了半个山头，终于找到了那只幼虎，正趴在自己母亲身边，小声地呜咽。
杨婵不忍看，那母虎浑身焦褐色，皮毛血肉都糊在一块，是被山火烧死的。而幼虎只有些毛发被燎着，却没有烧伤，是在母虎的身下躲过了这一劫。
寸心鼻尖发酸，走到幼虎前。
幼虎察觉有人靠近，急忙想推醒母虎。两只虎爪在母虎身上来回抓挠，可大火烧掉的皮那受得了，深深地血肉翻了出来。幼虎又惊又慌，顿下爪子不知所措。
最终它站在母虎前，朝着寸心亮出它第一声响亮的虎啸。
寸心没有开口，施了个法术，让母虎身上的伤口和焦黑的毛发恢复。
幼虎大概以为它母亲要醒来了，转身亲昵地拿额头蹭着母亲的背。
“你的母亲不会再醒来了。”
可幼虎仍然执拗地想要唤醒母亲。
寸心叹了口气。
“你是这片山林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你的母亲很爱你。”
杨婵慢慢地靠近幼虎，俯下身安抚它。原本雪白的裙摆覆在草灰上，凌乱的头发也盖不住她周身的光。
而寸心第一回看见动物也会掉下那样大颗的眼泪。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杨婵就常来和她作伴，有时一起绣些手帕，有时一同喝茶，两人相处倒是十分融洽，甚至比寸心和杨戬在一块时更亲密。
——
“嫂子，这色泽真好看。”杨婵在旁轻声道。
寸心往锅内撒了一把香葱，笑道：“那是自然。”
豆腐羹刚出锅呢，哮天犬循着味就过来了，使劲往鼻子里吸气。
“三妹，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完往碗里瞧。
“今天可不是我做的，是嫂子下厨。”杨婵解释道。
“什么？”哮天犬惊道，“她？她也会做菜？”
寸心哼了一声道：“待会你可不许吃。”
“凭什么！我偏偏要吃。”
“就不许你吃。”
“我就吃我就吃。”
两人拌嘴不可开交。
杨戬也挤进了厨房，原本也算宽敞的房间，四个人在内看上去一下子小了不少。寸心和哮天犬霎时安静下来。
“三妹。”他只喊了一声，却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杨婵朝寸心看了一眼，寸心也看出来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拿起碗端了出去。
哮天犬也跟着出来。
过了一会两兄妹才出来。
“你怎么这样！”哮天犬高声叫道。
“我家主人还没动筷子呢，你怎么就先吃了。”
“我为什么不能吃，这是我烧的。”寸心也不甘示弱。
“而且你什么活也没干，你不许吃。”
“凭什么！这个家我主人说了算。”哮天犬跋扈道。
寸心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信不信我让你主人也没得吃！”
杨婵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杨戬倒是一脸地冤枉，莫名其妙地连口饭都要没得吃了。寸心听杨婵笑，飞快把头别过去。
“哮天犬，你又做了什么？”杨戬无奈道。
“主人，是她。她趁你们还没来，就先吃上了。”
寸心嘴硬道：“我烧的菜，你们两个都不许吃。”
杨戬一个头两个大：“哮天犬，你别说了。”
“主人，你是灌江口的神，是宅子的主人，你怕她做什么？”哮天犬继续道。
杨戬还没开口呢，寸心接着道：“是是是，他呢是这里的主人，那我走。那我走行了吧。”说完径直起身，要往外走。
杨戬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听他胡说。你也是这里的主人。”
寸心转过身来，甩开了他的手。
“你说我是这里的主人，可你的兄弟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杨戬一下答不上来，闷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寸心原本只是和哮天犬斗嘴罢了，现在倒真有些烦，不想理他。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杨戬小心看着她。
杨婵都瞪大了眼睛，自己这二哥不服天地不敬玉帝，还没这么低过头呢。
寸心也是吃惊，但表面上还努力维持着。
“好吧。”寸心小嘴一抿，又重新坐下来，然后抬头一双明眸扑闪扑闪看着杨戬。
“都坐下吃饭吧。”杨戬便道。
杨婵也笑着坐下，只有哮天犬一脸不服的样子，委屈巴巴盯着杨戬，转头恨不得跟寸心再吵上八百遍。
——
——
“玉帝让三妹去镇守华山。”
“什么？”寸心一听从床上蹦起来。
“玉帝让三妹去华山？”
上一世她赶走了杨婵，这一世她们好好相处，玉帝却来了意旨。难道命之一字，真非人力可违吗？
“华山偏远，少有人迹，若是三妹去了，想必会孤苦无依。”寸心如是道。
她不希望杨婵去华山，哪怕算为上一世的错误，她都不希望杨婵被困在华山。
玉帝钦封杨婵为西岳华山圣母，让他们兄妹分离，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削弱杨戬的势力。
寸心看着杨戬紧锁的眉头，大概事情也不简单。
“你问过三妹了吗？”
“问了。”
“三妹怎么说的？”
杨戬的眼神垂落在地上，“她说她愿意去华山。”
寸心闭上眼叹了口气，说道：“华山路途遥远，我不想她一个人受苦。”
“二嫂。”杨婵拎着一袋行李，大步踏了进房。
寸心同杨戬都连忙站起身来。
“莫要忧心我了。”
“天庭封我为华山圣母，虽徒有虚名，我也该为华山尽一份力。”杨婵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
“华山突遇山火，半山的生灵全部遇灾。我若是去了还能帮上点，再晚些不知会成什么样。”
杨戬保持着沉默，寸心看着她手里的包裹，走上前问道：“你即刻便要启程吗？”
杨婵点了点头。
“因此特来向二哥二嫂辞行。不知道下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杨婵尾音下落。
寸心连忙道：“我明日收拾了行囊就过去。”
杨婵和杨戬的目光都汇集到寸心身上。
“或是你再过一晚，你我一同去。”
“嫂子。这怎么好？”杨婵一双眼水汪汪瞧着她。
“三妹。”寸心认真说道。
“你我不是外人，况且救天灾也本是我龙族应尽之责。”
看寸心神色坚定，杨婵便道：“好。那嫂嫂你明日再来，我先出发看看那边的情形。”
“你一路可要小心。”
杨婵应了声，转身就走。
——
——
等寸心第二日大早到时，华山大部分的火已经熄灭了，只剩零星的一些着火点。
地面光秃布满黑色的植物的灰烬，一眼望去黑色蔓延，不见边际。
这场火来得太凶。
寸心未曾见过这样的火灾，心口只觉难受，几乎喘不上气。
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只见龙女俯身低头，叩首在这片刚经过烈火焚烧的土地上。她的鼻尖在枯枝上轻点，那枯枝却突然抽出新芽来。
寸心长长出了一口气，来不及找到杨婵，就开始扑灭剩下的着火点。
今年秋异常地干燥，地面的溪流都小了。难怪火势难以控制，蔓延开来。
寸心是龙女，天生的对水就亲近，自然也能更好的运用水。
她飞到半空，双手向下，复向上抬起，做了个托举的动作，地下深层的水便汩汩涌出，往那些还未熄灭的火光处去了。
“嫂子。”杨婵满身灰土就跑过来。
“这些地方的火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多亏了嫂子。”杨婵脸色露出点喜色。
寸心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真是，搞成这样。”
杨婵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只怕嫂子过会也会这般狼狈呢。”
寸心皱着眉笑道：“才不会像你这般呢，滚成个泥球。你这样子叫你二哥看见了可指不定多心疼呢。”
杨婵眼睛亮亮地盯着寸心看。
“我的包袱呢？”
寸心回头一看，自己原先放在一旁大石块上的包袱不翼而飞了。
她纳闷道，急着往边上寻。杨婵也跟上来。
走了两步就听到石头后面传来的声响——全身乌黑，不足二尺的幼兽正叼着包袱往后头走。
可它太小，还没包袱大，幸好走的慢，不然寸心都不知道上哪找回来。
“你这小贼。”寸心也不恼，只带了些嗔意。
幼兽眼珠浑圆，滴溜溜地瞅着寸心和杨婵。它急慌慌把背拱起来，齿缝中发出低吼声，试图吓走她们。
寸心没忍住笑了，原来还是只幼虎。虎皮都一片焦糊，还想吓唬她们。
寸心勾了勾手指头，包袱就飞回她手心里。幼虎嘴里嚎了两声，很快转头就跑走了。
“三妹，你说这里都烧成这样了，这小老虎怎么活下来的？”寸心口中问道。
杨婵摇了摇脑袋，随后迅速看向寸心，两人眼神会意，就跟上了那幼虎离开的方向。
翻过了半个山头，终于找到了那只幼虎，正趴在自己母亲身边，小声地呜咽。
杨婵不忍看，那母虎浑身焦褐色，皮毛血肉都糊在一块，是被山火烧死的。而幼虎只有些毛发被燎着，却没有烧伤，是在母虎的身下躲过了这一劫。
寸心鼻尖发酸，走到幼虎前。
幼虎察觉有人靠近，急忙想推醒母虎。两只虎爪在母虎身上来回抓挠，可大火烧掉的皮那受得了，深深地血肉翻了出来。幼虎又惊又慌，顿下爪子不知所措。
最终它站在母虎前，朝着寸心亮出它第一声响亮的虎啸。
寸心没有开口，施了个法术，让母虎身上的伤口和焦黑的毛发恢复。
幼虎大概以为它母亲要醒来了，转身亲昵地拿额头蹭着母亲的背。
“你的母亲不会再醒来了。”
可幼虎仍然执拗地想要唤醒母亲。
寸心叹了口气。
“你是这片山林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你的母亲很爱你。”
杨婵慢慢地靠近幼虎，俯下身安抚它。原本雪白的裙摆覆在草灰上，凌乱的头发也盖不住她周身的光。
而寸心第一回看见动物也会掉下那样大颗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