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动（九）
两年后，六月。
此时天气炎热，崇应彪正在校场练武。
一部将提着武器跑过来：“将军——将军——”
崇应彪收回钢鞭，抹去头上的汗珠：“怎么了？”
部将的眼神顿时变得躲闪：“太祝大人来了……”
听到这个名号，崇应彪顿了顿，神色也有些心虚：“好生招待太祝大人，我这就来。”
虽然失了记忆，但这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不可怠慢。
自从两年前弄丢了夫人，太祝大人就时不时堵上门来，索要自己的女儿。
崇应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轻手轻脚地走进会客厅。
“见过岳丈大人……”
厅中的太祝大人已经是满头白发。
商巽冷哼一声：“听闻前日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去寻云儿，不知可有消息？”
崇应彪头埋得更低：“岳丈大人息怒，还未找到夫人……小婿定会竭尽全力寻找夫人的。”
商巽摇头叹息：“云儿失踪以后，你脾性倒是越来越好了，今日还是在南城救济灾民。若云儿看见，不知有多高兴。”
每一个人见了他都会提及夫人，告诉他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崇应彪内心惶恐，他弄丢了自己的妻子，还忘记了和她的一切。
“夫人定会平安回来的。”
送走商巽，崇应彪也没了练武的兴致。
他沉吟良久，对副将道：“去南城。”
两年前那场大战让整个朝歌城陷入水火之中，即使这里是帝都，也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
他想，多做一点好事，夫人就会回来吧。
烈日当头，底下的部将正在分发小米粥。
崇应彪远远地看着，眉眼耷拉：“唉，这幅情景，要几时才能好转。”
副将偷偷看他，这几年，将军变了好多，不会再无故责罚底下兵将，性子也越发温和。
虽然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但是也挺好的。
崇应彪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
“是。”
难民的队伍排得很长，崇应彪走到一处窄巷，蹲在阴影中。
最近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八方诸侯蠢蠢欲动，若不是有闻太师坐镇，只怕大商要分崩离析了，他也该早作打算……
崇应彪正思考着，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狐妖……有狐妖！”
数年前妖狐苏夫人作乱京都的事还历历在目，听到有人喊叫，难民队伍“轰”地一下散开。
施粥时最怕发生暴.乱，崇应彪握紧佩剑，几步挤进人群中：“肃静，肃静！哪里有狐妖？”
“什么狐妖？没见过修炼之人吗？”
人群中央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她背对着崇应彪，身上穿着披风，烈日炎炎，他看着都觉得热。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姑娘为何穿着披风了——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没有一丝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醒目。
她揪起自己的小辫子：“一头白发就是狐妖吗，你们可不能污蔑人。”
“修炼之人？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修炼之人……也要吃饭的嘛。”
崇应彪蹙了蹙眉：“按队列站好，若有扰乱秩序者，不得领粥。”
他的声音很有威慑力，周围的难民顿时老老实实地排好队，那姑娘也站在队伍末端。
崇应彪准备回到那个小巷子里，太阳毒辣，他不喜欢晒太阳。
转身之际，崇应彪若有所感，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只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正巧碰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那个白发少女，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隔着人群，与他遥遥相望。
脑袋里一根弦突然断了，崇应彪只觉得耳畔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到自己猝然加快的心跳。
她是谁？
她是谁？？
为何看着她，会心痛如绞？！
崇应彪呼吸急促，不禁后退几步，似乎想要躲避这种汹涌的情绪。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如同身处混沌，形单影只。
雨后露前，花朝雪夜，即使身边有许多人，他依旧孤独。
那种孤独感渗入骨髓，仿佛霜色皑皑，千山暮雪，只有他一人。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少女的眼神，崇应彪忽然感觉自己活了。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少女戴上帽子，转身离去。
崇应彪浑身僵硬，他努力调动身体，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等等，你等等！”
大概是听到他的喊叫，少女的步伐越来越快。
崇应彪心急如焚，阔步追她，衣袂带起一阵微风：“你等一等，你是谁？”
他生得高大，脚步快，只跑出去一段距离，就拉住了少女的衣袖。
少女惊呼一声：“救命啊，有坏人！”
排队的灾民齐齐看过来，崇城部将也纷纷走了过来。
崇应彪怕唐突了少女，但是更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于是紧紧扯着她的袖子：“你……你是谁？你是不是我的夫人？”
少女面色顿时五彩斑斓：“你瞎说什么？我修炼之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夫人？”
崇应彪急得对那几个围过来部将大喊：“你们，你们来认，她是不是夫人？”
少女怎么也挣不脱崇应彪的手，又急又怕：“你放手，放手！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崇应彪就松了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只抓住了少女的袖子。
这时部将们已经跑到了眼前，小甲第一个叫出声：“夫人……将军，是夫人！”
崇应彪豁然抬起头，不敢去牵少女的手，又怕她跑了，就张开双臂拦住她：“你……你是我的夫人吗？”
少女跺脚：“谁是你夫人？你们认错人了！”
小甲连忙道：“这是我们北伯侯，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与我们夫人长得十分相似。”
少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自昆仑而来，今日是第三天到朝歌城，不是你们的夫人，你认错了。”
崇应彪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眼前似乎有许多画面，却怎么也看不清。
三五个副将把少女围住，客气地询问了她的来历，她都一一回答了。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夫人，吃你们伯侯一碗粥，总不能就把我卖了吧？”少女气哼哼的。
崇应彪轻声道：“姑娘自昆仑而来，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少女斜眼看他：“尚可。”
“来朝歌是为何？”
“我迷路了，不是要来朝歌，是要去西岐的。”
崇应彪握紧拳头：“去西岐做什么？”
少女摆手，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天机不可泄露，伯侯不必再问了。”
“你是不是……叫云？”
他的嗓音嘶哑低沉。
少女歪头看他，白色的小辫儿晃来晃去：“不是，我叫阿崇。”
此时天气炎热，崇应彪正在校场练武。
一部将提着武器跑过来：“将军——将军——”
崇应彪收回钢鞭，抹去头上的汗珠：“怎么了？”
部将的眼神顿时变得躲闪：“太祝大人来了……”
听到这个名号，崇应彪顿了顿，神色也有些心虚：“好生招待太祝大人，我这就来。”
虽然失了记忆，但这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不可怠慢。
自从两年前弄丢了夫人，太祝大人就时不时堵上门来，索要自己的女儿。
崇应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轻手轻脚地走进会客厅。
“见过岳丈大人……”
厅中的太祝大人已经是满头白发。
商巽冷哼一声：“听闻前日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去寻云儿，不知可有消息？”
崇应彪头埋得更低：“岳丈大人息怒，还未找到夫人……小婿定会竭尽全力寻找夫人的。”
商巽摇头叹息：“云儿失踪以后，你脾性倒是越来越好了，今日还是在南城救济灾民。若云儿看见，不知有多高兴。”
每一个人见了他都会提及夫人，告诉他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崇应彪内心惶恐，他弄丢了自己的妻子，还忘记了和她的一切。
“夫人定会平安回来的。”
送走商巽，崇应彪也没了练武的兴致。
他沉吟良久，对副将道：“去南城。”
两年前那场大战让整个朝歌城陷入水火之中，即使这里是帝都，也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
他想，多做一点好事，夫人就会回来吧。
烈日当头，底下的部将正在分发小米粥。
崇应彪远远地看着，眉眼耷拉：“唉，这幅情景，要几时才能好转。”
副将偷偷看他，这几年，将军变了好多，不会再无故责罚底下兵将，性子也越发温和。
虽然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但是也挺好的。
崇应彪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
“是。”
难民的队伍排得很长，崇应彪走到一处窄巷，蹲在阴影中。
最近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八方诸侯蠢蠢欲动，若不是有闻太师坐镇，只怕大商要分崩离析了，他也该早作打算……
崇应彪正思考着，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狐妖……有狐妖！”
数年前妖狐苏夫人作乱京都的事还历历在目，听到有人喊叫，难民队伍“轰”地一下散开。
施粥时最怕发生暴.乱，崇应彪握紧佩剑，几步挤进人群中：“肃静，肃静！哪里有狐妖？”
“什么狐妖？没见过修炼之人吗？”
人群中央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她背对着崇应彪，身上穿着披风，烈日炎炎，他看着都觉得热。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姑娘为何穿着披风了——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没有一丝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醒目。
她揪起自己的小辫子：“一头白发就是狐妖吗，你们可不能污蔑人。”
“修炼之人？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修炼之人……也要吃饭的嘛。”
崇应彪蹙了蹙眉：“按队列站好，若有扰乱秩序者，不得领粥。”
他的声音很有威慑力，周围的难民顿时老老实实地排好队，那姑娘也站在队伍末端。
崇应彪准备回到那个小巷子里，太阳毒辣，他不喜欢晒太阳。
转身之际，崇应彪若有所感，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只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正巧碰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那个白发少女，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隔着人群，与他遥遥相望。
脑袋里一根弦突然断了，崇应彪只觉得耳畔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到自己猝然加快的心跳。
她是谁？
她是谁？？
为何看着她，会心痛如绞？！
崇应彪呼吸急促，不禁后退几步，似乎想要躲避这种汹涌的情绪。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如同身处混沌，形单影只。
雨后露前，花朝雪夜，即使身边有许多人，他依旧孤独。
那种孤独感渗入骨髓，仿佛霜色皑皑，千山暮雪，只有他一人。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少女的眼神，崇应彪忽然感觉自己活了。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少女戴上帽子，转身离去。
崇应彪浑身僵硬，他努力调动身体，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等等，你等等！”
大概是听到他的喊叫，少女的步伐越来越快。
崇应彪心急如焚，阔步追她，衣袂带起一阵微风：“你等一等，你是谁？”
他生得高大，脚步快，只跑出去一段距离，就拉住了少女的衣袖。
少女惊呼一声：“救命啊，有坏人！”
排队的灾民齐齐看过来，崇城部将也纷纷走了过来。
崇应彪怕唐突了少女，但是更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于是紧紧扯着她的袖子：“你……你是谁？你是不是我的夫人？”
少女面色顿时五彩斑斓：“你瞎说什么？我修炼之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夫人？”
崇应彪急得对那几个围过来部将大喊：“你们，你们来认，她是不是夫人？”
少女怎么也挣不脱崇应彪的手，又急又怕：“你放手，放手！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崇应彪就松了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只抓住了少女的袖子。
这时部将们已经跑到了眼前，小甲第一个叫出声：“夫人……将军，是夫人！”
崇应彪豁然抬起头，不敢去牵少女的手，又怕她跑了，就张开双臂拦住她：“你……你是我的夫人吗？”
少女跺脚：“谁是你夫人？你们认错人了！”
小甲连忙道：“这是我们北伯侯，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与我们夫人长得十分相似。”
少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自昆仑而来，今日是第三天到朝歌城，不是你们的夫人，你认错了。”
崇应彪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眼前似乎有许多画面，却怎么也看不清。
三五个副将把少女围住，客气地询问了她的来历，她都一一回答了。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夫人，吃你们伯侯一碗粥，总不能就把我卖了吧？”少女气哼哼的。
崇应彪轻声道：“姑娘自昆仑而来，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少女斜眼看他：“尚可。”
“来朝歌是为何？”
“我迷路了，不是要来朝歌，是要去西岐的。”
崇应彪握紧拳头：“去西岐做什么？”
少女摆手，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天机不可泄露，伯侯不必再问了。”
“你是不是……叫云？”
他的嗓音嘶哑低沉。
少女歪头看他，白色的小辫儿晃来晃去：“不是，我叫阿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