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许是最近多秋雨，即便是地段最好的皇宫内也是湿冷的很，传闻中皇帝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了顽疾，这会子殿内已经烧上了炭火暖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没什么变化，可薛霜姿就是觉得高坐在龙案之后的帝王面色阴沉了一下。
屋内的炭火忽的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声。
帝王耷拉了一下眼皮。
杨公公当即开口，“今儿这炭盆是谁烧的？我看是脑袋不想要了，还不快搬下去，换一盆好使的新炭。”
“是——”
不消片刻，殿内的宫人便打发了个干净。
“璃王，你班师回朝也有些日子了，军队里的事还顺手吗？”
开始聊政事了？
薛霜姿当即开口，“陛下，臣女……”
“无事，你便听着吧，早晚是家事。”旁边传来笑吟吟的声音，一听便是那晏长锦。
皇帝也没说别的，薛霜姿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回陛下的话，儿臣愚笨，幸得几位将军助益，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璃王殿下啊璃王殿下，聪明绝顶如你，竟也会装傻充愣，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皇帝那是跟你要虎符呢。
果然，殿内冷凝了几分，若说刚刚还是冷，现下便该是寒了。
初了金丝楠木桌子被敲的笃笃笃直响，便是坐在一侧的大皇子扇子扇的哗啦哗啦响。
薛霜姿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杏仁眼，她快速收回眼，心道这人心眼真是大啊……
正在大家都在等龙颜盛怒之时，杨公公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闹着要见您呢。”
皇帝微微合眼。
“陛下，不能不见呐……丞相刚走，皇后娘娘骤然失兄。”杨公公瞥了一眼堂下，小声劝慰。
皇帝谈了一口长气。
“你愈发多嘴了。”
杨公公连忙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皇帝睁开眼，“起来吧，传。”
皇后娘娘被传连忙进来，“陛下，陛下，您要为哥哥做主啊，堂堂丞相，天子脚下，竟被刺杀，那贼人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敢刺杀丞相，明日便敢刺杀圣上，您定要严查此事啊……”
“皇后，这便是你的为后之礼吗？也不嫌失了分寸。”
皇后连忙下跪，“皇上，哥哥一生尽忠职守，又死的冤枉，您……”
“皇后！”皇帝声音忽然拔高，“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你逾矩了。”
五皇子晏永临也上前一步跪在皇后身侧，“父皇，母后是慈母心肠，心疼儿臣失了舅亲，还请父皇原谅母后一片慈心。”
三皇子也下跪道，“陛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大皇子扇子摇的哗哗响，笑眯眯的看着，仿佛与他无干。
皇帝直喘粗气，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璃王，“你呢，璃王怎么看？不为你母后求情吗？”
薛霜姿看着晏永临朝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哥哥，眼中颇有祈求之感。
看来皇后与亲儿子璃王不睦，更偏宠小儿子的传言是真的。
是了，否则，谁会去刺杀自己的亲舅舅呢。
但薛霜姿隐隐的觉得，璃王是一定会求这个情的，倒不是为了真的求情，而是……
“陛下，皇后母仪天下，又是慈母心肠，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皇上冷笑一声，一撩衣袍又重新坐回龙椅上，长吸一口气，“哦？原是朕太过严厉了？倒不如，这个主，你们来做？这个皇帝你们来当？嗯？”
“陛下息怒——”殿内所有人都连忙跪下。
“璃王。”皇帝唤道。
“儿臣在。”晏松生上前两步跪在台阶下。
“丞相也是你的舅亲，去替朕查一查，早日捉拿刺客，也替朕上一炷香，以尽哀思。”
“是。”
“来人。”
杨公公连滚带爬的跪在璃王之后，“奴才在。”
“颁诏令，丞相之死，朕甚心伤，即日下葬，着封为国公，以一等公亲之礼下葬，以及哀荣。”
“是。”
“谢陛下（父皇）——”
“行了，都散了吧，朕也乏了。”
“是——”
可皇后却还是不依不饶，“陛下，陛下，还请——”
‘啪——’
“父皇！”
皇后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的看着，晏永临连忙求情。
“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还不退下，免得失了皇后的体面。”
薛霜姿不敢再留，跟着晏松生退了出去。
一出门，薛霜姿便趴在殿外的雕龙栏杆上干呕起来，那龙纹盘旋在栏杆上，华贵又诡异。
她浑身都在发抖。
头探出栏杆一阵呕，身上一沉，一件大氅落在了身上。
“刚刚和本王拌嘴还神气的很，现下怎的吐了？”
薛霜姿实在是身体紧张的反应激烈，可嘴还是不饶人，“我这是吃坏东西了。”
“哦？吃坏东西了吗？不若去找三弟，看看是否是玉醉楼的吃食出了问题。”
“你……”薛霜姿扭头，却看到了他调笑的双眸，丹凤眼微微上扬，眉峰都柔和了些许。
她脸上落了些许雨水，湿答答的落进眼里，模糊视线，杀的眼痒痒，眼圈红红的。
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晏松生眸色深了深，他合了合眼，压下了心中那团秋日干火。
薛霜姿自知这人是在引开她的注意力，也确实现下的情况好些了，她抹了一把嘴角，“谢了。”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服软。”
“好像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样。”
“不是吗？”
“你……”薛霜姿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
“看来薛姑娘还没吸取今晚的教训。”晏松生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议政堂，声线喑哑，“今夜你也感受到了，我们这位帝王，多思，多疑，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能别有深意，薛姑娘若是还按照在江湖中的性子行事，那就准备好随时把全族的脑袋挂在腰带上行事吧。虽然你薛家不怕事，但要是真的与皇族作对，姑娘还是顾念好后果。”
薛霜姿没说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对。
“应天门内无秘密，今后你在宫中万事皆要小心。”
还不等她问为何她会在宫中，晏松生远远的看到自己人来了，便开口道，“玄枵送伞来了，我们走。”
只见名为玄枵的男子一袭蓝衣，一把油纸伞自玉阶之下缓缓走来，衣摆被微微沾湿，却丝毫不影响儒雅的气质，细细看来，这人竟有些眼熟，但这熟悉之感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而来。
下台阶的时候，从屋檐下飞出了一群寒鸦，吓得薛霜姿一哆嗦，脸色白了白。
“怎么了？”晏松生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略一思量，“来人。”
“璃王殿下，怎么了？”巡夜的侍卫跪在旁边，低头问话。
“去吧那些个扁毛的畜生收拾了，皇宫重地，怎的会有这些个晦气东西。”
“是。”
“谢了。”
“无妨，举手之劳。”
“我是说今儿晚上，谢了。”
晏松生伞微微朝她一歪，低头笑了一下，那笑仿若冬日晴光，普照大地，哪里有传言中战场阎罗的模样。
“姑娘生分了。”
上了马车，薛霜姿拨开窗帘看着被赶走的寒鸦，却是开心不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息？”
薛霜姿苦笑一下，“我不想嫁人。”
晏松生神情却是淡淡的，“不用着急。”
“虽然离选秀还有一些时日，但是……”
“你没懂本王的意思，本王的意思是，姑娘你现在，嫁不出去了。”
薛霜姿奇怪的皱了一下眉，可坐在主座上的人已经闭目养神，看样子不打算开口了。
“你父皇为何这么着急要你的兵权？”
晏松生缓缓睁眼。
平日里，他一日都说不到五句话，可对这个人，他总是想要有回必应，有问必答。
“陛下当年就是手握兵权，大权独揽，前朝联合了皇后母家，而后篡位。”
薛霜姿听着这话有些诡异，一细想才明白，皇后不是他亲娘吗？皇后母家不是他舅舅家吗？为何说的如此生分。
“所以他在防你？”
或者说，是在防当年的自己。
“或许吧，帝心难测。”
*
“你府里的红梅看样子能开的不错，溪云山后山也有一片红梅。”薛霜姿摸着一支红梅的花骨朵，细细的闻着，“你喜欢红梅？”
“多谢梅花，伴我微吟。”晏松生走到他跟前，“本王喜欢红梅的傲骨。”
院子里有积水，走起来总是占到袍子上，晏松生给她打着伞，道，“去看看你的屋子吧，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离选秀还有一段时间，改还来得及，住的也舒坦些。”
薛霜姿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有许多小姑娘家才会用到的东西。
“你好似早就料到我会住进来？”
晏松生收了伞，正拿了一碗水，掀开熏炉浇灭正在熏的沉香，青色的烟灰四散开来，闻言顿了一下手，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岂会想不到？”
三皇子五皇子的府中和皇宫都不合适她都能料到，可之前下山之前，她本以为大皇子颇得皇恩，她身后是溪云山这波势力，应当会被皇帝强行塞给大皇子，可……
“你如何能料到大皇子会拒绝我？又如何会料到皇帝会依着大皇子？”
晏松生似乎毫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挑眉道，“薛姑娘，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不该你知道的，你偏生的知道了，并无多大好处，有那个时间，不如趁着还未东窗事发，好好想想如何将刺杀南疆太圣之事打扫干净。”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薛霜姿点了点头，“王爷也是。”
外面檐上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梅枝也被风雨摧残的飘摇，却又不甘风雨的折磨，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
薛霜姿忽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只觉得，这人呐，刚生下的婴孩最像人，临了的老人最似鬼，所以啊，人活在世上，大都是似人非鬼。”
薛霜姿说着说着便上前，说一句走一步，站到晏松生身前，间隔不到半步，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而后接着若有所指的说，“王爷的话对极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凑近些，都没法细看，丑陋不堪。”
不知是在说晏松生，还是点醒自己。
许是最近多秋雨，即便是地段最好的皇宫内也是湿冷的很，传闻中皇帝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了顽疾，这会子殿内已经烧上了炭火暖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没什么变化，可薛霜姿就是觉得高坐在龙案之后的帝王面色阴沉了一下。
屋内的炭火忽的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声。
帝王耷拉了一下眼皮。
杨公公当即开口，“今儿这炭盆是谁烧的？我看是脑袋不想要了，还不快搬下去，换一盆好使的新炭。”
“是——”
不消片刻，殿内的宫人便打发了个干净。
“璃王，你班师回朝也有些日子了，军队里的事还顺手吗？”
开始聊政事了？
薛霜姿当即开口，“陛下，臣女……”
“无事，你便听着吧，早晚是家事。”旁边传来笑吟吟的声音，一听便是那晏长锦。
皇帝也没说别的，薛霜姿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回陛下的话，儿臣愚笨，幸得几位将军助益，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璃王殿下啊璃王殿下，聪明绝顶如你，竟也会装傻充愣，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皇帝那是跟你要虎符呢。
果然，殿内冷凝了几分，若说刚刚还是冷，现下便该是寒了。
初了金丝楠木桌子被敲的笃笃笃直响，便是坐在一侧的大皇子扇子扇的哗啦哗啦响。
薛霜姿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杏仁眼，她快速收回眼，心道这人心眼真是大啊……
正在大家都在等龙颜盛怒之时，杨公公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闹着要见您呢。”
皇帝微微合眼。
“陛下，不能不见呐……丞相刚走，皇后娘娘骤然失兄。”杨公公瞥了一眼堂下，小声劝慰。
皇帝谈了一口长气。
“你愈发多嘴了。”
杨公公连忙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皇帝睁开眼，“起来吧，传。”
皇后娘娘被传连忙进来，“陛下，陛下，您要为哥哥做主啊，堂堂丞相，天子脚下，竟被刺杀，那贼人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敢刺杀丞相，明日便敢刺杀圣上，您定要严查此事啊……”
“皇后，这便是你的为后之礼吗？也不嫌失了分寸。”
皇后连忙下跪，“皇上，哥哥一生尽忠职守，又死的冤枉，您……”
“皇后！”皇帝声音忽然拔高，“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你逾矩了。”
五皇子晏永临也上前一步跪在皇后身侧，“父皇，母后是慈母心肠，心疼儿臣失了舅亲，还请父皇原谅母后一片慈心。”
三皇子也下跪道，“陛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大皇子扇子摇的哗哗响，笑眯眯的看着，仿佛与他无干。
皇帝直喘粗气，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璃王，“你呢，璃王怎么看？不为你母后求情吗？”
薛霜姿看着晏永临朝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哥哥，眼中颇有祈求之感。
看来皇后与亲儿子璃王不睦，更偏宠小儿子的传言是真的。
是了，否则，谁会去刺杀自己的亲舅舅呢。
但薛霜姿隐隐的觉得，璃王是一定会求这个情的，倒不是为了真的求情，而是……
“陛下，皇后母仪天下，又是慈母心肠，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皇上冷笑一声，一撩衣袍又重新坐回龙椅上，长吸一口气，“哦？原是朕太过严厉了？倒不如，这个主，你们来做？这个皇帝你们来当？嗯？”
“陛下息怒——”殿内所有人都连忙跪下。
“璃王。”皇帝唤道。
“儿臣在。”晏松生上前两步跪在台阶下。
“丞相也是你的舅亲，去替朕查一查，早日捉拿刺客，也替朕上一炷香，以尽哀思。”
“是。”
“来人。”
杨公公连滚带爬的跪在璃王之后，“奴才在。”
“颁诏令，丞相之死，朕甚心伤，即日下葬，着封为国公，以一等公亲之礼下葬，以及哀荣。”
“是。”
“谢陛下（父皇）——”
“行了，都散了吧，朕也乏了。”
“是——”
可皇后却还是不依不饶，“陛下，陛下，还请——”
‘啪——’
“父皇！”
皇后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的看着，晏永临连忙求情。
“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还不退下，免得失了皇后的体面。”
薛霜姿不敢再留，跟着晏松生退了出去。
一出门，薛霜姿便趴在殿外的雕龙栏杆上干呕起来，那龙纹盘旋在栏杆上，华贵又诡异。
她浑身都在发抖。
头探出栏杆一阵呕，身上一沉，一件大氅落在了身上。
“刚刚和本王拌嘴还神气的很，现下怎的吐了？”
薛霜姿实在是身体紧张的反应激烈，可嘴还是不饶人，“我这是吃坏东西了。”
“哦？吃坏东西了吗？不若去找三弟，看看是否是玉醉楼的吃食出了问题。”
“你……”薛霜姿扭头，却看到了他调笑的双眸，丹凤眼微微上扬，眉峰都柔和了些许。
她脸上落了些许雨水，湿答答的落进眼里，模糊视线，杀的眼痒痒，眼圈红红的。
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晏松生眸色深了深，他合了合眼，压下了心中那团秋日干火。
薛霜姿自知这人是在引开她的注意力，也确实现下的情况好些了，她抹了一把嘴角，“谢了。”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服软。”
“好像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样。”
“不是吗？”
“你……”薛霜姿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
“看来薛姑娘还没吸取今晚的教训。”晏松生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议政堂，声线喑哑，“今夜你也感受到了，我们这位帝王，多思，多疑，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能别有深意，薛姑娘若是还按照在江湖中的性子行事，那就准备好随时把全族的脑袋挂在腰带上行事吧。虽然你薛家不怕事，但要是真的与皇族作对，姑娘还是顾念好后果。”
薛霜姿没说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对。
“应天门内无秘密，今后你在宫中万事皆要小心。”
还不等她问为何她会在宫中，晏松生远远的看到自己人来了，便开口道，“玄枵送伞来了，我们走。”
只见名为玄枵的男子一袭蓝衣，一把油纸伞自玉阶之下缓缓走来，衣摆被微微沾湿，却丝毫不影响儒雅的气质，细细看来，这人竟有些眼熟，但这熟悉之感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而来。
下台阶的时候，从屋檐下飞出了一群寒鸦，吓得薛霜姿一哆嗦，脸色白了白。
“怎么了？”晏松生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略一思量，“来人。”
“璃王殿下，怎么了？”巡夜的侍卫跪在旁边，低头问话。
“去吧那些个扁毛的畜生收拾了，皇宫重地，怎的会有这些个晦气东西。”
“是。”
“谢了。”
“无妨，举手之劳。”
“我是说今儿晚上，谢了。”
晏松生伞微微朝她一歪，低头笑了一下，那笑仿若冬日晴光，普照大地，哪里有传言中战场阎罗的模样。
“姑娘生分了。”
上了马车，薛霜姿拨开窗帘看着被赶走的寒鸦，却是开心不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息？”
薛霜姿苦笑一下，“我不想嫁人。”
晏松生神情却是淡淡的，“不用着急。”
“虽然离选秀还有一些时日，但是……”
“你没懂本王的意思，本王的意思是，姑娘你现在，嫁不出去了。”
薛霜姿奇怪的皱了一下眉，可坐在主座上的人已经闭目养神，看样子不打算开口了。
“你父皇为何这么着急要你的兵权？”
晏松生缓缓睁眼。
平日里，他一日都说不到五句话，可对这个人，他总是想要有回必应，有问必答。
“陛下当年就是手握兵权，大权独揽，前朝联合了皇后母家，而后篡位。”
薛霜姿听着这话有些诡异，一细想才明白，皇后不是他亲娘吗？皇后母家不是他舅舅家吗？为何说的如此生分。
“所以他在防你？”
或者说，是在防当年的自己。
“或许吧，帝心难测。”
*
“你府里的红梅看样子能开的不错，溪云山后山也有一片红梅。”薛霜姿摸着一支红梅的花骨朵，细细的闻着，“你喜欢红梅？”
“多谢梅花，伴我微吟。”晏松生走到他跟前，“本王喜欢红梅的傲骨。”
院子里有积水，走起来总是占到袍子上，晏松生给她打着伞，道，“去看看你的屋子吧，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离选秀还有一段时间，改还来得及，住的也舒坦些。”
薛霜姿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有许多小姑娘家才会用到的东西。
“你好似早就料到我会住进来？”
晏松生收了伞，正拿了一碗水，掀开熏炉浇灭正在熏的沉香，青色的烟灰四散开来，闻言顿了一下手，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岂会想不到？”
三皇子五皇子的府中和皇宫都不合适她都能料到，可之前下山之前，她本以为大皇子颇得皇恩，她身后是溪云山这波势力，应当会被皇帝强行塞给大皇子，可……
“你如何能料到大皇子会拒绝我？又如何会料到皇帝会依着大皇子？”
晏松生似乎毫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挑眉道，“薛姑娘，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不该你知道的，你偏生的知道了，并无多大好处，有那个时间，不如趁着还未东窗事发，好好想想如何将刺杀南疆太圣之事打扫干净。”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薛霜姿点了点头，“王爷也是。”
外面檐上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梅枝也被风雨摧残的飘摇，却又不甘风雨的折磨，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
薛霜姿忽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只觉得，这人呐，刚生下的婴孩最像人，临了的老人最似鬼，所以啊，人活在世上，大都是似人非鬼。”
薛霜姿说着说着便上前，说一句走一步，站到晏松生身前，间隔不到半步，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而后接着若有所指的说，“王爷的话对极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凑近些，都没法细看，丑陋不堪。”
不知是在说晏松生，还是点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