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话间不觉,此刻静下来才发现外面已是雨声阵阵。

    韦季干脆勾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下雨了,衣袍会淋湿的。

    姜仸来到床边,却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是她的屋子,怎么这人却比她更为闲适。

    突然想到什么,走到衣箱旁翻找,很快便找到那件跟其它衣服格格不入的大氅。

    大氅递到眼前,韦季抬眸看着眼前人。

    呵,这么想赶他走?外面凄风苦雨,她就是这么对待她的救命恩人的?

    “这件大氅应是颇为名贵,我已嘱托人好生清洗,正好大人来了,这次便可带回去了。”

    婉柔的声音响起,算她识相,没说出什么不顺心肠的话。

    “嗯。”

    见人收了大氅,姜仸觉得困意又绕了上来,没了精力再管这人要坐到何时,便回床休息了。

    韦季看着这女子就这么在他面前返了床榻,整理了被褥,没一会便呼吸匀称了。

    什么意思,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一个男人面前睡着了?

    身为女子,警惕心怎可如此低下?

    那天夜里便是如此,他以为她是初出山庵,习性难调,但如今都已一月有余,她竟还是如此不知深浅。

    身为大理寺卿,又是她的恩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一个教训。

    起身漫步坐到床边,俯下身,视线慢悠悠地逡巡在女子露出的部位。

    面颊?好歹是右相府嫡长女,还要见人,不行,

    鼻子?瞧着形状颇好,若是一不小心弄破,怕是届时难修,不行。

    睫毛?上次已经碰过了,不行。

    手指?如此纤细,他如何使力?不行。

    那便只剩一个地方了。

    逡巡的视线停留在女子的粉色莹润上。

    修长的手指伸出,轻轻抚在边缘缓缓摩蹭,没一会便偏移到饱满的部位,指尖微陷,停在那里。

    她怎么这么软?好像用力就会破一样。

    用力便会破么?他一向是不信没有试过就得出的结论的。

    那应该是不会破的,想起那天雨夜晕倒在他怀里的女子,仿佛一个不留神就要被风吹散,他记得他当时就抱得很用力。

    后来帮忙给她褪去裙裳的时候,他不小心扫了一眼,只是有些红痕,可能是她肤色太过透白,才显得稍微有些明显。

    好罢,有些明显。

    不过他拿袍子盖好了,应是已经消了罢。

    光明磊落的韦大人此刻眼神有些虚缈,飘到被绣褥盖着的地方时顿了顿,瞬时收回了手。

    静默半晌,似无事发生般地站直了身子,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取了桌上的大氅,不疾不徐地抬窗进了雨夜。

    已是过了子时,平东打着呵欠结束了院里的站岗,经过正殿发现里面竟还亮着灯。

    嗯?主子不是早先出去了么,怎么都这会了还回大理寺?难道说有大事发生?

    平东整了神色入了正殿通秉,得了应声掀帘入了西室。

    “主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

    看着主子不停的手,平东终是冒着胆子开口。

    “那主子在写什么?”

    “高风亮节。”

    啊?

    摸不着头脑的平东第二天看着眼底微青漠着脸的主子,更是迷惑。

    莫非主子听到了外面的传言,突然想换路子了?那这确实劳心伤神一些。

    韦季握紧手里的卷宗,什么清心咒,莫不是哪个寺庙编撰的赝品。

    敢欺瞒朝廷命官,夜里走路小心点,别落到大理寺手里。

    姜仸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神清气爽,刚盥洗收拾完,就看见妹妹带着丫鬟进了屋。

    “这次可算是让我赶上了,我都好久没看到长姐了,长姐今日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么?我又派人去搜罗了一些方子,回头找几个大夫看看,若是好用便多试试,不管多少银两,只要能治长姐的身子便好……”

    听着眼前人方方面面的叮嘱,姜仸发现妹妹今日心情颇好,便一直柔着脸听着。

    姜晴心情确实很好,可以说是相当好。

    昨日赏花宴有惊无险,她成了!她真地很想和长姐分享她的喜悦,但面对着长姐懵然无知的脸,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好单说些逗长姐开心的话,长姐开心,她也开心。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和长姐都会好好的。

    赏花宴第二天,就传出明王被赐婚的消息,竟还是正侧妃同时迎娶。

    正妃为清宁侯的女儿,侧妃是圣上宠妃的妹妹。

    赐婚来得突然,似乎是赏花宴上发生了什么,使得这份婚诏书下得颇为匆忙。

    下了朝不少朝臣向明王祝贺,看着一些人眼里的幸灾暗嘲,郑慎撑着笑回应。

    上了马车却是再也忍不住,将案几上的茶壶摔掷于地,是谁,到底是谁!

    父皇的怒斥仿佛还响在耳边,身为皇家长子,竟然中得此等拙计,当众现丑,简直愚鲁至极!

    当发现燕郡王没有现身救人的时候,他便察觉出不对,但事先他为确保万无一失,便找了只有几个仆从看守的地方作为落水点,没想到这些废物竟然一个都不会凫水,他本来想做那个见证之人,此时若不下水救人,光是那几个公主府的仆从就不是他能随便灭口的。

    无奈只得下水把已经挣扎渐弱的人捞了上来,还没等他给那几个仆从示意封口,就见长公主带着乌泱泱一群宾客来到此处。

    公主府那么大,如此荒僻之处,为何公主偏要来此处赏景?究竟是谁使的手段!

    本以为最坏的结果只是府里多一个女人,可当他赤裸着身子被一群女眷发现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旁边的方鸢只知道尖叫着往他身后躲,毫无用处,反添倒忙,蠢货一个!

    现在木已成舟,他几乎半数棋子已毁,究竟是谁要至他于如此境地!

    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只有他,他的好弟弟,郑溥。

    狰狞的面孔割裂了伪装的温和,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以为他这就不成了么,未免太小看他了。

    “去郡王府。”

    燕郡王这枚棋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失,但他也想知道,究竟项湛为何要在最后失信于他。

    郡王府,画师看着拿着画观赏的男人,已是额头冒汗。

    他已经按照郡王的要求改了很多次了,废稿不知扔了多少,郡王还是不满意。

    想到之前已经拉出去了两个同仁,只觉得小命危矣。

    “你倒是比前面两个多了几分本事。”

    “郡王谬赞……谬赞。”

    “但也只画出了不足两分的气韵。”

    画师已是抖如筛糠,唇色青白。

    “不过凡体之躯,这般也是难得,下去领赏罢。”

    不去看叩谢后连滚带爬出了外室的人,项湛轻抚着画中人的眼睛,若是再多点零星水光那便更好了。

    “启禀郡王,明王前来拜访。”

    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项湛收了画,旁边仆从小心地捏着边缘挂放到内室。

    他当然知道郑慎为何前来,赐婚之事他已经知道了,对于未按照计划行事,他并不是非常抱歉。

    明王给他开的结盟条件他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再怎么他也是手握兵符,夺嫡之事,他也不是很关心,谁当皇帝他都是唯一的藩王宗亲,所以不到最后形势分明,他是不会出手的。

    至于为什么同意结盟,看了一眼端着身板走进来的郑慎,项湛负手回了座椅,他就是看不惯皇帝那副假意的嘴脸,若是郑慎夺位成功,他便要掰着那老儿的脸让他仔细看看,自己的亲儿子是如何跟他嫌恶忌惮的异姓宗亲共分天下的。

    不过那是以后才可能发生的事了,现在么,他郑慎不过是失了一个钱袋子,有了权势,来钱那还不容易么,大朝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沈家。

    而他就不同了,他命定的美人,注定是要落在他手的,但如果能多个助力,早日抱得美人归,那可要比什么虚晃无际的共分天下更让他舒心畅怀。

    所以他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姜晴的条件。

    她帮他坐拥美人,他帮她避了婚事。

    如今她的要求他已然做到,他耐心有限,姜二娘子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郑慎此行来得快,走得也快,新摆上的茶壶又面临了跟上一个相同的下场。

    项湛他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一个藩王之孙,凭着手里一点兵力便敢如此怠慢与他,待他荣登大宝,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他这燕郡王府。

    钱财哪有他说的那般拿拢容易,自古只有财势生财势的道理,若要做到那个位置,二者任丢其一便寸步难行。

    不行,姜家那边他不能完全放弃,财他要,人,他也要。

    姜晴近几日真是感觉顺风顺水,连吹来的风仿佛都是香的,此时坐在梨花树下品着茶,吃着长姐做的糕点,真真是美事一桩,她没想到她长姐的手艺竟这么好,但怎么会突然想到做糕点?

    “许久不做,怕是手生,多磨练磨练。”姜仸笑得若无其事。

    捏了一块红豆糯米糍放进嘴里,还不错,希望某位大人能高抬贵手。

    没有多言糕点的事,想来最近关于赐婚和家业的事妹妹已是忙得焦头烂额,既然来了她这里放松,她这等琐事便不讲了。

    看着长姐今日穿戴颇为整齐,姜晴有些疑惑。

    “长姐今日要出门么?”

    “琴弦断了,打算拿去萦玉楼修理一下,顺便看看有什么新得的琴谱。”

    姜仸轻戳了一下妹妹鼓起的脸颊,得手后起身:“时候不早,我便先去了。”

    是了,长姐弹起琴也是弦弦诉意,声声寻情。

    姜晴看着长姐袅娜的身影想道,也怪不得燕郡王执着至此,竟连与明王的约定都可抛之脑后,她本来都以为那日要不成了。

    缓缓垂下眸子,长姐,可真是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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