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07年左右，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搬去G市，在一个旧小区里租了房子住下来。那时候G市还很乱，街上到处是外国人和警察，去哪都一定要有人结伴，否则甚至傍晚就不敢再出门。我工作的地方离住处很近，工作时间也相对自由，所以我总是会尽量早点回家，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继续工作或者做些别的事。
对于外面偶尔会有的纷乱，跟我无关的事，不会去关心太多。
在离派遣结束大约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加班到比较晚，平时相约回家的同事提早走了，办公室里只留下我跟老刘两个人。老刘是我们组的组长，出于对交流职员的关怀，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
虽然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考虑到老刘与我回家的方向相反，而我的住处离公司并不算远，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我还是决定不用麻烦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大不了走得快一点，应该不会出事。
可能是近段时期的短暂安宁给了我勇气，也可能是路上风平浪静的模样让老刘放下了戒心，总之他答应了，只是嘱咐我一路小心，万一有事就大声呼救，附近有巡警巡逻值班。我点头，跟他在公司门口告别，各自离开。
已是深秋，但广州的气温仍居高不下，我将薄外套裹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路小步快走，希望能早点到家。
在快到小区的那个路口，我被人拦住。
一群穿着邋遢的青年站在我面前，为首的那个叼着香烟，眼神里带着令人不适的打量。他先是用当地的方言讲了两句话，见我听不懂，又换成蹩脚的普通话。
“小姐，一个人出门带好过路费没啊？”
他身后的几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我一边懊悔没有接受老刘的好意，一边思考现在大喊的话是巡警来得快还是我被先x后杀快。见我迟迟不作答，他烦躁地骂了声，踢着脚就要上前来抓我。他身后的几个人才终于抬头，其中一个打着唇钉的突然开口：“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愣了一下，旁边的人也有小小的惊讶。像是刚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又接着说：“一个人出门，就该做好被抢的准备。”
叼烟的看着他，指着我说：“你认识？”
接着是一串我不懂的话，打唇钉的突然上前，摁着我的后颈把我往巷子里推。我想大声呼救，被他一把捂住嘴。
“别叫，挣扎一下。”
他小声快速地说了一遍，接着嘴里用方言大声骂着什么，气势汹汹地把我带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才放开。
我吓傻了，靠着墙大口喘气，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他上来就翻我的包，被我死死护住的动作吓了一下后，摸着头后退，跟我保持了距离。
“钱包，钱包你有带吧。”
我颤颤巍巍地翻出钱包，他一把抽过，把里面的现金都抽出来，又把身份证找出来，然后问我几张卡里哪张钱最多。我指了指那张绿色的，他抽出来，接着一起塞回我的包里，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放进钱包。
“这个我得拿走，不然他们还会找你麻烦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钱包，又把自己的裤子拉链拉下一半，衣服揉得更乱了一点。
“孤男寡女进小巷子，得让他们觉得真发生了点什么吧。”他做完这些后掏了根烟出来点着，“过会儿再出去，不然他们觉得我不行。”
我吞了口口水，烟的味道让我冷静下来。我尝试着出声，虽然还是抖，但尽量讲得清楚：“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跟他们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
路灯的灯光只照亮他的侧脸，烟的模糊下，他轻佻的笑脸像是浮在阴影里。
“我说我想当那种英雄救美的侠客，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
他把烟头对着墙摁下去掐灭，随手丢到地上，前跨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两只手包上我的头，凑到我耳边，一边揉一边交代我。
“待会儿我一放手，你就尖叫，然后别回头，直接往家跑。”
我最后的印象是他嘴里的烟味冲上我的鼻腔。他松开手，我就像他说的那样，顶着一头乱发拼命跑。他则一边笑一边把我的钱包晃给那些人看。
“隆哥，我来交差！”
我跑回家，锁好门，靠着门板慢慢地蹲下来，很久都没有缓过神。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派出所报警，警察听完我的描述，思考一下，带我进了里面的看守点。铁栏里，几个衣衫不整的人正躺着地上睡觉，横七竖八。我躲在警察身后，他用手板猛敲几下铁栏把他们喊醒，几个人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个抢的你？”
我认出叼香烟的，也又看到那个打唇钉的“侠客”。他靠着最里面的墙坐着，看到我盯他，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最上面的窗户透进清晨的光，借着光，我才终于看清他。牛仔外套，头发一直垂到肩头。眼睛不算小，右眼眼角有一颗痣。鼻子挺得很像当时火的某个明星，唇钉反着光。
此时他仰着头，半睁着看我，好像没睡好，很没有精神。
“警官，误会啊，我们只是看她一个人走路很危险，想送她回家而已嘛。”昨晚叼香烟的青年拉长声音抱怨。
“还没问到你就闭嘴！”警察凶狠地回话，然后带我去做笔录。我将昨晚的事一一地说了，包括被拉进巷子里跟之后“侠客”奇怪的举动。
写笔录的警察听到后怀疑地看看我，检查我是不是在说谎。可从我的脸上又没看出什么端倪，转头冲看守点喊了一声。
“把徐正浩带过来！”
开锁关锁的声音之后，他就被两个看守警拉到我面前。
“你刚才说，他把你拉到巷子里，只是拿走了钱包跟卡，别的什么也没做，还教你逃跑？”做笔录的警察用笔指着他问我。
“是的。”
“我无辜嘛。”徐正浩冲着他咧嘴。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训完他，警察又从旁边的巷子里翻出三个钱包，问我哪个是我的。我指了指中间驼色的皮质钱包，他打开它，又问我里面应该有几张卡。
“应该还有四张，一张招商的，一张建行的，还有两张工行的。”
我如实回答，他点了点，扭头去问徐正浩：“建行的卡呢？”
“我交给我们老大的，你得去问问隆哥。”
“隆哥……”他突然站起来，踹了徐正浩一脚。
“小小年纪认什么这个哥那个哥！啊！你说说，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进派出所！真把这当你家了？！我早就说过别跟那些人一天到晚鬼混，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要不是看在你爸面子上，我肯定现在就把你踹死！”
警察大叔拍着桌子，一通发泄之后，又气冲冲地走到铁栏前，一脚蹬在铁栏上。
“吴二隆！还有一张卡呢！”
从警察大叔提到他爸爸开始，徐正浩的神情就变得冷淡，一直挂着的笑意也没有了，移开眼神沉默地站着。我不敢多说什么，坐着等那个警察回来。问完话后，他告诉我，钱包得在警局再放一会儿做证物，几张卡我最好都去银行挂失补办，查看有无异常流水。那些混混的背后有专人，专门用抢来或者偷来的卡做洗钱交易。一旦有异常，让我及时汇报。另外最近不要再一个人在外活动，万一遇上更危险的就糟了。
我答应下来，算算离上班时间还早，准备先去银行看看。徐正浩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我起身时还给我让路。其实我有点歉意，毕竟他也算帮了我。
“你别看他，他是抢劫犯，不需要你同情。”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警察大叔冷冷地出声。我点头告别，转身往屋外走去。
对呀，受害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心疼他。
我走得没有犹豫。
几周后，在我几乎快忘掉这件事的时候，徐正浩又出现在我面前，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位置，算是我救了他。
那是个好不容易拥有的周末，我跟同事逛完街回家，告别之后，我进了小区。旧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采光不好，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有点阴沉。刚走上楼梯，楼梯下的黑暗空间里就传来什么响声。我原本以为是附近流浪的猫狗，余光却扫到一个人影。我吓住，匆匆忙忙从包里掏出防身的强光手电筒，对准那处黑暗照过去。
强光瞬间闪亮了整个空间，徐正浩用手捂住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快把你的救命恩人照瞎了诶！”
“你躲在那里吓人啊！”
可能是那一晚的帮助，我对他的害怕并没有对另外那群混混来得深，但这也不意味我会完全信任他。当时手机并不流行，监控也不普及，就算他帮过我，也不代表他在这一次或者下一次就不会对我行凶。我将手电筒换成柔光模式，抓着楼梯扶手，继续照着他，脚下做好随时向外跑的准备。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也住这吗？”
“我不住在这。”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柔光下，我看清他用手遮掩却又露出一角的伤口。再三权衡下，我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下。
回家取了碘伏跟创可贴装到袋子里，我又折返回去，隔着一层楼梯从空隙处扔给他。
“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好了。”
讲完话，我正要走，他的声音又从底下传上来。
“我两天没吃饭了！”我停住脚步，“能不能再扔点吃的给我啊——”
我再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喊，喊的比哭的还难听：“小姐啊，做人做到底你送佛送到西嘛——万事留一线我们日后好相见啊，我好饿啊，小姐……”
“好啦你不要叫啦！”我扔给他一袋面包和一瓶水，“会吵到邻居的！”
“到时候有人来投诉把你赶走，又把你送进警察局！”
他狼吞虎咽地把那袋面包吃完，抬头惊讶地发现我还站在原处。
“你怎么还在这？”
“给你打着光啊，怕你吃到鼻子里去。”
他忽然又笑了，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唇钉没有了，那处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疤。他注意到我在看的地方，摸着那儿解释道：“拆下来了，不然又要被骂不三不四的，再过两天就能长实，就看不见疤了。”
“我又没问。”
他扶着墙站起来，我警惕地后退。
“许雅婷，你又救我一次。”
“又？”我反问，突然又警觉。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识字啊朋友，我看过你身份证的。”
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摇手向我作别。
“你的恩情还完了，两清！”
“什么恩情，明明是你们来抢我，哪里有什么恩情……”我小声嘀咕，却被他听见，他晃晃头，头一次显出愧疚的样子，但很快又掩盖过去，换回吊儿郎当的语气。
“再见咯小姐，下次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很行！”
他做了个隐晦的动作，我收起手电筒，气得转过身去往家走。
究竟为什么要同情这种人啊！
回到家，我烧上水，坐下来开始翻看最近的报纸。翻过两页娱乐八卦后，报纸来到社会新闻版面。
“愚蠢的贼——警方抓获毒贩团伙……”我小声读着报纸，粗略地浏览。
毒品罪恶，贩毒的人更加该死。
我脑海中闪过父亲的身影，摇摇头甩掉，继续看报纸。
“市区一女子惨死家中……”
哦莫，读到了恐怖的东西。
我比对着报纸上的地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好像……
就是我住的小区！
我急忙再次确认，死者所在的地方是我住处的对角，相距较远，而我之前没在家，所以没有听到警车出警……
记忆里是我跟同事逛街时看到警车驶过还互损来抓对方的场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小声念着，当我读到其确定为他杀而凶手又未抓到时，心里已经拟好了请假的文本。
我真的，很害怕。
热水壶发出尖锐的叫声，我拔下电源，倒了半杯热水。
还有两个月就能结束这里的工作，而派遣的奖金又要求全勤。
我吹着热水，默默地划去刚才拟好的文本，重新把奖金奉上高位。
没有钱人也是活不下去的。
对于外面偶尔会有的纷乱，跟我无关的事，不会去关心太多。
在离派遣结束大约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加班到比较晚，平时相约回家的同事提早走了，办公室里只留下我跟老刘两个人。老刘是我们组的组长，出于对交流职员的关怀，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
虽然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考虑到老刘与我回家的方向相反，而我的住处离公司并不算远，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我还是决定不用麻烦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大不了走得快一点，应该不会出事。
可能是近段时期的短暂安宁给了我勇气，也可能是路上风平浪静的模样让老刘放下了戒心，总之他答应了，只是嘱咐我一路小心，万一有事就大声呼救，附近有巡警巡逻值班。我点头，跟他在公司门口告别，各自离开。
已是深秋，但广州的气温仍居高不下，我将薄外套裹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路小步快走，希望能早点到家。
在快到小区的那个路口，我被人拦住。
一群穿着邋遢的青年站在我面前，为首的那个叼着香烟，眼神里带着令人不适的打量。他先是用当地的方言讲了两句话，见我听不懂，又换成蹩脚的普通话。
“小姐，一个人出门带好过路费没啊？”
他身后的几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我一边懊悔没有接受老刘的好意，一边思考现在大喊的话是巡警来得快还是我被先x后杀快。见我迟迟不作答，他烦躁地骂了声，踢着脚就要上前来抓我。他身后的几个人才终于抬头，其中一个打着唇钉的突然开口：“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愣了一下，旁边的人也有小小的惊讶。像是刚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又接着说：“一个人出门，就该做好被抢的准备。”
叼烟的看着他，指着我说：“你认识？”
接着是一串我不懂的话，打唇钉的突然上前，摁着我的后颈把我往巷子里推。我想大声呼救，被他一把捂住嘴。
“别叫，挣扎一下。”
他小声快速地说了一遍，接着嘴里用方言大声骂着什么，气势汹汹地把我带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才放开。
我吓傻了，靠着墙大口喘气，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他上来就翻我的包，被我死死护住的动作吓了一下后，摸着头后退，跟我保持了距离。
“钱包，钱包你有带吧。”
我颤颤巍巍地翻出钱包，他一把抽过，把里面的现金都抽出来，又把身份证找出来，然后问我几张卡里哪张钱最多。我指了指那张绿色的，他抽出来，接着一起塞回我的包里，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放进钱包。
“这个我得拿走，不然他们还会找你麻烦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钱包，又把自己的裤子拉链拉下一半，衣服揉得更乱了一点。
“孤男寡女进小巷子，得让他们觉得真发生了点什么吧。”他做完这些后掏了根烟出来点着，“过会儿再出去，不然他们觉得我不行。”
我吞了口口水，烟的味道让我冷静下来。我尝试着出声，虽然还是抖，但尽量讲得清楚：“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跟他们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
路灯的灯光只照亮他的侧脸，烟的模糊下，他轻佻的笑脸像是浮在阴影里。
“我说我想当那种英雄救美的侠客，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
他把烟头对着墙摁下去掐灭，随手丢到地上，前跨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两只手包上我的头，凑到我耳边，一边揉一边交代我。
“待会儿我一放手，你就尖叫，然后别回头，直接往家跑。”
我最后的印象是他嘴里的烟味冲上我的鼻腔。他松开手，我就像他说的那样，顶着一头乱发拼命跑。他则一边笑一边把我的钱包晃给那些人看。
“隆哥，我来交差！”
我跑回家，锁好门，靠着门板慢慢地蹲下来，很久都没有缓过神。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派出所报警，警察听完我的描述，思考一下，带我进了里面的看守点。铁栏里，几个衣衫不整的人正躺着地上睡觉，横七竖八。我躲在警察身后，他用手板猛敲几下铁栏把他们喊醒，几个人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个抢的你？”
我认出叼香烟的，也又看到那个打唇钉的“侠客”。他靠着最里面的墙坐着，看到我盯他，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最上面的窗户透进清晨的光，借着光，我才终于看清他。牛仔外套，头发一直垂到肩头。眼睛不算小，右眼眼角有一颗痣。鼻子挺得很像当时火的某个明星，唇钉反着光。
此时他仰着头，半睁着看我，好像没睡好，很没有精神。
“警官，误会啊，我们只是看她一个人走路很危险，想送她回家而已嘛。”昨晚叼香烟的青年拉长声音抱怨。
“还没问到你就闭嘴！”警察凶狠地回话，然后带我去做笔录。我将昨晚的事一一地说了，包括被拉进巷子里跟之后“侠客”奇怪的举动。
写笔录的警察听到后怀疑地看看我，检查我是不是在说谎。可从我的脸上又没看出什么端倪，转头冲看守点喊了一声。
“把徐正浩带过来！”
开锁关锁的声音之后，他就被两个看守警拉到我面前。
“你刚才说，他把你拉到巷子里，只是拿走了钱包跟卡，别的什么也没做，还教你逃跑？”做笔录的警察用笔指着他问我。
“是的。”
“我无辜嘛。”徐正浩冲着他咧嘴。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训完他，警察又从旁边的巷子里翻出三个钱包，问我哪个是我的。我指了指中间驼色的皮质钱包，他打开它，又问我里面应该有几张卡。
“应该还有四张，一张招商的，一张建行的，还有两张工行的。”
我如实回答，他点了点，扭头去问徐正浩：“建行的卡呢？”
“我交给我们老大的，你得去问问隆哥。”
“隆哥……”他突然站起来，踹了徐正浩一脚。
“小小年纪认什么这个哥那个哥！啊！你说说，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进派出所！真把这当你家了？！我早就说过别跟那些人一天到晚鬼混，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要不是看在你爸面子上，我肯定现在就把你踹死！”
警察大叔拍着桌子，一通发泄之后，又气冲冲地走到铁栏前，一脚蹬在铁栏上。
“吴二隆！还有一张卡呢！”
从警察大叔提到他爸爸开始，徐正浩的神情就变得冷淡，一直挂着的笑意也没有了，移开眼神沉默地站着。我不敢多说什么，坐着等那个警察回来。问完话后，他告诉我，钱包得在警局再放一会儿做证物，几张卡我最好都去银行挂失补办，查看有无异常流水。那些混混的背后有专人，专门用抢来或者偷来的卡做洗钱交易。一旦有异常，让我及时汇报。另外最近不要再一个人在外活动，万一遇上更危险的就糟了。
我答应下来，算算离上班时间还早，准备先去银行看看。徐正浩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我起身时还给我让路。其实我有点歉意，毕竟他也算帮了我。
“你别看他，他是抢劫犯，不需要你同情。”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警察大叔冷冷地出声。我点头告别，转身往屋外走去。
对呀，受害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心疼他。
我走得没有犹豫。
几周后，在我几乎快忘掉这件事的时候，徐正浩又出现在我面前，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位置，算是我救了他。
那是个好不容易拥有的周末，我跟同事逛完街回家，告别之后，我进了小区。旧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采光不好，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有点阴沉。刚走上楼梯，楼梯下的黑暗空间里就传来什么响声。我原本以为是附近流浪的猫狗，余光却扫到一个人影。我吓住，匆匆忙忙从包里掏出防身的强光手电筒，对准那处黑暗照过去。
强光瞬间闪亮了整个空间，徐正浩用手捂住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快把你的救命恩人照瞎了诶！”
“你躲在那里吓人啊！”
可能是那一晚的帮助，我对他的害怕并没有对另外那群混混来得深，但这也不意味我会完全信任他。当时手机并不流行，监控也不普及，就算他帮过我，也不代表他在这一次或者下一次就不会对我行凶。我将手电筒换成柔光模式，抓着楼梯扶手，继续照着他，脚下做好随时向外跑的准备。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也住这吗？”
“我不住在这。”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柔光下，我看清他用手遮掩却又露出一角的伤口。再三权衡下，我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下。
回家取了碘伏跟创可贴装到袋子里，我又折返回去，隔着一层楼梯从空隙处扔给他。
“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好了。”
讲完话，我正要走，他的声音又从底下传上来。
“我两天没吃饭了！”我停住脚步，“能不能再扔点吃的给我啊——”
我再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喊，喊的比哭的还难听：“小姐啊，做人做到底你送佛送到西嘛——万事留一线我们日后好相见啊，我好饿啊，小姐……”
“好啦你不要叫啦！”我扔给他一袋面包和一瓶水，“会吵到邻居的！”
“到时候有人来投诉把你赶走，又把你送进警察局！”
他狼吞虎咽地把那袋面包吃完，抬头惊讶地发现我还站在原处。
“你怎么还在这？”
“给你打着光啊，怕你吃到鼻子里去。”
他忽然又笑了，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唇钉没有了，那处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疤。他注意到我在看的地方，摸着那儿解释道：“拆下来了，不然又要被骂不三不四的，再过两天就能长实，就看不见疤了。”
“我又没问。”
他扶着墙站起来，我警惕地后退。
“许雅婷，你又救我一次。”
“又？”我反问，突然又警觉。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识字啊朋友，我看过你身份证的。”
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摇手向我作别。
“你的恩情还完了，两清！”
“什么恩情，明明是你们来抢我，哪里有什么恩情……”我小声嘀咕，却被他听见，他晃晃头，头一次显出愧疚的样子，但很快又掩盖过去，换回吊儿郎当的语气。
“再见咯小姐，下次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很行！”
他做了个隐晦的动作，我收起手电筒，气得转过身去往家走。
究竟为什么要同情这种人啊！
回到家，我烧上水，坐下来开始翻看最近的报纸。翻过两页娱乐八卦后，报纸来到社会新闻版面。
“愚蠢的贼——警方抓获毒贩团伙……”我小声读着报纸，粗略地浏览。
毒品罪恶，贩毒的人更加该死。
我脑海中闪过父亲的身影，摇摇头甩掉，继续看报纸。
“市区一女子惨死家中……”
哦莫，读到了恐怖的东西。
我比对着报纸上的地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好像……
就是我住的小区！
我急忙再次确认，死者所在的地方是我住处的对角，相距较远，而我之前没在家，所以没有听到警车出警……
记忆里是我跟同事逛街时看到警车驶过还互损来抓对方的场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小声念着，当我读到其确定为他杀而凶手又未抓到时，心里已经拟好了请假的文本。
我真的，很害怕。
热水壶发出尖锐的叫声，我拔下电源，倒了半杯热水。
还有两个月就能结束这里的工作，而派遣的奖金又要求全勤。
我吹着热水，默默地划去刚才拟好的文本，重新把奖金奉上高位。
没有钱人也是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