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追杀我三年,才发现找错人了。

    没有武功的我,终于被来路不明的他追上。

    三年,整整三年。

    本姑娘我不跑了。

    我扑通一声跪下:“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本是谷安山下一户人家的养女,爹爹白予抒早年在云中徐将军府上做文书,娘亲是徐夫人李氏的陪嫁丫头,名唤雪娘。

    爹爹屡试不中,又恰逢徐府家道中落,便携了娘亲归乡。据说是归乡途中捡到了我,见我可怜,便抱了去,取名白梅香,对外只说我是在云中产下的。因爹娘膝下无子,待我便也如亲生儿女一般。

    爹爹教我读书识字,娘亲教我女红,一家人靠三亩良田过活,日子虽清贫,却也安乐。遇到旱涝,娘亲便做些绣品去镇上卖,爹爹也拿字画去换些银钱,不靠官府也能过活。

    家中一直安稳,未曾发生过什么大事。直到三年前……

    “交出玄羽令,饶你一命。”说话间剑已出鞘,冰冷利刃驾在我脖子上,只要我轻轻一动,必会挂彩。

    “大哥,我是真没有啊。”这话我已说了不下百遍。

    我抬头看他,他已然没耐心了。

    三年,到今日整整三年,即便有天大的耐心,也该磨没了。

    难道,我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不,不,我不会。

    我声泪俱下哀求他,他早已习惯我这幅模样,冷冷地看着我,手下却没有动作。

    “我最后说一遍,交出玄……”

    话未说完,刹那间他挑起剑锋,身子微侧,只见一支飞镖从他胸前擦过,牢牢钉在树上。

    机会来了,我得跑。

    刚跑两步,只觉寒气逼人,我定在原地不敢动,余光瞟到,剑又在我颈上了。

    “你是谁?”他怒气冲冲,“你到底是谁?”

    他可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看来这次,我逃不掉了。

    我往旁挪一步,躲开剑锋,转身看着他,死,也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等到阴曹地府做了鬼,定要回来找他报仇。

    他也直盯着我。

    突然他大叫一声,双目发赤,人与剑同时落地。

    我踢了他一脚,他一动不动,像个死尸。

    天助我也,他果然发病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一溜烟儿跑了好几里,实在跑不动了,找了棵大树坐下歇息。

    每逢朔月,他便发作,所以这三年来我才得以脱身。说来也怪,他这病闻所未闻,反反复复,好了又犯,犯了又好。像天上月,阴晴圆缺,有定数一般。

    从前他追我,每遇发作之时,面色惨白,他便会打坐运气,我乘机逃跑,偶尔也会好奇,躲在远处看着,他好些了便起身离开,不再追来。怎么这次直接晕了?

    难道他病入膏肓、大限已至,不行了?

    不知为何,想到他就这样死了,我并不开心,虽然我曾诅咒过他千万次,虽然他的确该死。

    可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林子里,被野兽一点一点吃掉,最后只剩一堆白骨……

    想着想着,我走了回去。

    兴许是他救过我,我心有不忍,就算他该死,好歹也给他留个全尸。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炙热的日头,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累了也只靠着大树歇歇脚,不敢坐下,我怕一坐,便再也走不动了。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向来都是他追我躲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找他了?

    害!怪只怪我太善良了。

    仿佛有一两个时辰那么长,我才走到他身边。他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也没个过路的人,要把他埋了,还得费些功夫。先歇歇吧,一时半刻也挖不出个坑儿来。

    我一屁股坐下,看见他腰间的葫芦,迫不及待取下,打开喝了一口,呛得我眼泪直流。这酒可真辣,看他喝着像水似的。

    我往旁一扔,突然想到什么,俯下身来在他身上乱摸,希望能搜到些银钱,好作回家的盘缠。

    我可不想再风餐露宿了,我要住客栈,吃点心,再雇辆马车。

    爹娘一定担心坏了,指不定在哪儿找我呢!想到这我的眼泪便又止不住了。

    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沦落至此,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我又想赏他一巴掌,还未落在脸上,手竟被他抓住了。

    莫非诈尸了?

    我吓得大叫一声,想跑却被他往怀里一拉,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心脏,竟还有心跳。

    “你想干什么?”他声音微弱。

    “大哥你是人是鬼啊?”我声音颤抖。

    他冷笑一声:“你说呢?”

    “我我我……”也太倒霉了吧。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他语气突然温和许多。

    “那那那……你能不能,先放了我。”这个姿势,略显暧昧,又很可怕。

    他推开我,摸到剑柄,将长剑插入土里,挣扎着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心里害怕,也顾不得形象了。

    不,我在他面前,就没有形象。

    他笑了笑,转身去捡葫芦,他仰头一口喝光,将葫芦扔在一旁。

    别说他这身姿这模样,不做刺客杀手,做个文人墨客也是不错的。

    害!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都怪他,明明没事偏要装死,若不是回来寻他,我定有力气逃跑的。

    他朝我走来,掀起下裳蹲下:“不想我死?”

    我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又笑了,也真是奇怪,三年了都没见他笑过。今日竟笑了两次。

    “上柳街下溪桥十里铺找吴掌柜。”他摸出一枚指环,上面刻有赤日图案,“把这个给他,他自会给你解药。”

    “解药?”莫非是中毒?不是病?

    我看着他,满心疑惑,他已将指环塞进我手里。

    “我为何要替你跑腿?”我起身望着他,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爽。

    他挪到树下乘凉:“我好歹救过你的命,不止一次。”

    他的确救过我,一次是我失足掉进湖里,一位农夫把我们二人拖上岸我才知他也不通水性,趁他不备,我一脚把他揣进水里,大笑着跑了。

    一次是我难耐饥饿,偷了个馒头,被摊主追打,他替我付了铜钱,我也跑了。

    又一次我在林子里迷了路,遇到一伙山匪,他同山匪打斗,我又跑了。

    “可你要杀我。”三年前我去镇上置办及笄礼所需的东西,谁想被他缠上,我不敢往家跑,怕连累了爹娘,他便一路追杀我到了这里。

    他冷冷淡淡一句:“日后不会了。”

    我一脸诧异。还未发问,他又道:“等你取了药来,我便告知你原委。”

    “你就不怕我跑了?”我把玩着那枚指环,估摸着也值几两银子。

    “任凭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追上你。”

    这话不假,否则我也不会东躲西藏三年之久。

    我给他一个白眼儿,转身离去。下山至少一个时辰,到上柳街又得花半个时辰,他可真会使嘴。明明会轻功,怎不自己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倚靠着大树也正望着我,似笑非笑,日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把一双眸子映得明媚动人,好似人间春色。

    我还是头一次这样细看他,忽然间晃了神。

    “你叫什么?”

    “白梅香。”

    我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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