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不待我
如风果真名不虚传，风驰电掣之间，就只听得马儿的一声长长的嘶鸣，沈如潇就被男人拦腰抱下马，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沈如潇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去对上了恭越深邃的双眼。
只是这一眼，她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
这是她曾醒来后哭湿了枕头的一场梦，那时，她以为梦的重点在于和恭越的分离。
而如今她才明白，梦中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为何没有见到祖父的背影。
原来一切已经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上苍早已给了她答案。
此刻，恭越站在她的对面，一如梦中的距离和情景，身后，则是整个尉迟王府中传来的哭天动地的悲鸣。
沈如潇决绝的转过身去，进了王府的大门，恭越则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少女越往里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哭声就愈发的撕心裂肺。
上一次她来王府的时候，还在惊叹整个院子的宏伟大气。
可是这一次，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刺目的白绫。
终于，沈如潇走进了祖父的那间屋子，还是那张床，上次她就坐在祖父的身边，祖父告诉她，“要回家的，就赶紧走吧，天色晚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竟然是她和祖父的最后一句话呢……
尉迟文德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的床旁边跪了一大圈的人，这个家族的儿女子孙全都在这里。
沈如潇也“咚”地一声，双膝跪地，旁边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的金婳老夫人早已哭哑了嗓子。
“你怎么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就走了啊！你起来看看啊，你的儿女，你的子孙们全都来看你了啊……你怎么就躺下了，再也不起来了啊！早上你还笑眯眯的说……”金婳老夫人哽咽了一下。
“说，我这个老婆子这几天看着消瘦了！怎么……怎么我去端个热茶的功夫，你就一声不吭的咽了气啊！你回答我啊……老天爷啊……”
金婳死死的捏着胸口的衣服，望着床上的人，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喊着。
沈如潇看着这一幕幕，心里就像扎了刺一般，可她此时此刻却没有眼泪了。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床上被白布盖起来的人。
又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看着周遭早已哭的满脸泪痕的亲戚和姑嫂们，还有她的兄弟姊妹们也都在身边。
这是她和父亲这边的家里，聚的最全的一次，可却失去了这个家族最大的顶梁柱。
“十八年前……我们的二儿子走的时候！我的心就被狠狠的剜了一道啊……你怎么今天也要来挖我的心啊！老头子呦……老天爷呦……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啊！”
听到金婳的这一声哭喊，沈如潇再也撑不住了，紧紧的抿着唇，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双膝之上。
金老夫人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从画像上看，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记住他的脸。
两个老人家把所有没有给全二儿子的爱，全部加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在替她的父亲好好地爱她。
可现如今，父亲的父亲却也归天了。
沈如潇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一幅幅的画面就像电影倒带一样，飞速的在她的脑海中放映着。
祖父慈祥的笑容，温暖宽厚的大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要好好念书。
家里的抽屉中，还放着去年冬日里，祖父为她亲手做的狐皮护膝。
她的枕头下还压着祖父亲手为他抄写的镇邪符，以前她总是会做噩梦，祖父就吃斋念佛七日，在庙里求来这段经文，亲自抄写下来，要她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回忆如洪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曾经她所遗忘的，不被珍惜和重视的所有瞬间，都在此刻汇聚成一副长长的画卷，
一幕一幕，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原来这就是古人口中所说的，子欲养，而亲却不再等待。
沈如潇明白的太迟了。
沈如潇就这样，跟着周围的姑姑们一起跪着。
一跪就是两个多时辰。
其间一直有各大世家的人前来吊唁。
每一个来到这间屋子的人，都要走到尉迟文德的跟前，掀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再看看他在这世间容颜的最后一眼。
这是北昭独有的习惯，为了记住离开人的模样，不让其模糊的消散在记忆中。
每有人来掀开一次，沈如潇就会抬头，也跟着看一眼她的祖父，多看几眼，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亲人逝去的痛苦是绵长的，就像一双轻柔的手，但是却手握着尖刺，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叫人难以承受。
沈如潇其实就算是在现代里，跟父族的联系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在她的姑姑和叔叔们都痛哭流涕的时候，她好像麻木冷漠了些，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但回忆的伤痛才是最致命的，一刀一刀，漫长的没有尽头。
沈如潇最难受的，有一点是祖父曾对她百般呵护的好，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在一个月前的那一次，她也没有好好的坐在他的床前，就像他小时候握着她的手那样，好好的陪他说说话。
而最大的一点，是逝者走后，留下这大宅子里孤零零的奶祖母一个人。
尉迟王府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院落中的绝大多数花草，是尉迟文德和金婳一起栽种的。
后来修缮的府内的池塘和小桥，是尉迟文德亲自劈过木头，扛过淤泥的。
就连王府内的小菜园，都是尉迟文德从战场退下来后，日日亲自下地去浇灌和栽培的。
曾经在这个院子里，哪里都是他，可现在，哪里都只有祖父的残影。
沈如潇就这么低着头跪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抬起眼再看周围的时候，发现她的姐姐尉迟令雪和妹妹尉迟令萱都不见了踪影，以及她的哥哥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么大的屋子里，剩下的只有大人们和各大交好的世家前来一同守灵的人。
后来在二姑姑和三姑姑说话的时候，沈如潇才默默的听到了。
原来表姐和表妹都被带回了自己的府中，等到天明之后继续来灵前尽孝。
可是她在这府中无依无靠，算得上最亲近的就是爷爷和奶奶了，但此时，最疼爱她的两个人之一在床上永久的睡去了，还有另一位也痛心到不能自已。
沈如潇隔一段时间，跪坐起来，隔一段时间又直直的跪下去，她的腿已经麻木了，血液仿佛要凝固了。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子夜。
沈如潇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来的，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她的双眼早已布满了红血丝，居然有昏昏欲睡的兆头。
灯屋子里蜡烛的火摇摇晃晃，金婳和尉迟王儿女们的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不断，这种低沉的氛围更是让沈如潇快要睁不开眼。
沈如潇在袖子底下，一遍又一遍的掐着自己的手背。
她怎么能在爷爷的灵前犯困。
尽管她与父族的感情没有外祖父外祖母的要好，但这种情况下，她是万不可以合眼的。
她这是极大的不敬和不孝啊！
沈如潇袖子底下的左手的手背，早已被自己掐的淤青斑斑。
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嘉儿，去到后面的屋子里眯会儿吧，这有大人们守着就好了。”
沈如潇侧过头去，看到说话的人原来是她的小姑尉迟鸥。
“没关系的小姑，我就在这儿跪着吧。”沈如潇轻轻的摇了摇头。
“起来吧，这么久了，这里守的人很多，你还小，去眯一会儿吧。”
尉迟鸥蹲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沈如潇努力撑大双眼，让自己看着更有精神一些，“不必了姑姑，我可以的。”
尉迟鸥看她如此坚定，也就没有过多的再劝阻了。
她守着，她就算是替她的父亲尉迟君也要守着。
儿子没能在灵前尽孝，女儿替您来。
一夜无眠。
沈如潇到后半夜的时候，也不瞌睡了，她早已经熬出了那段困倦的时刻。
第二日清晨，太阳的光缓缓的照了进来，这大宅子里又聚满了人。
金婳老太太早已经请人算过了时辰，祖父在日正的时候就要被抬走入土了。
还有最后一个时辰了。这是尉迟文德留在王府最后的一个时辰。
等到身边渐渐有人站起来的时候，沈如潇慢慢的往前挪着，最后挪到了尉迟文德的床前。
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他手边的一小块布，覆上了那只已经僵硬且冰冷的右手。
看着那双曾温暖的牵着她的大掌此刻泛着深重的黄色，沈如潇轻轻的去试图握住他的手…
可尉迟文德的手指早已僵硬不可屈伸，已经掰不动了。
沈如潇忍住泪水，将那一小块布轻轻的盖了回去。
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就算是在祖父的灵前，她也不想再用眼泪惊扰祖父的魂灵，希望他能放心，安安稳稳的归天。
快到日正的时候，屋里守着的女眷都被请了出去。
因为他们要为尉迟文德做下葬前的最后一件事，净身。
人这一辈子，□□着来到世上，走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的走才是。
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最后一项做完后，逝者就要被白布缠身抬入棺中，就再也无法见到真容了。
所以在女眷们被请出去的时候，哭声霎时间决了堤。
“爹！您不要怪女儿！女儿没能赶回来看您最后一眼！”
“爹啊！女儿来晚了！女儿来晚了啊！”
“爹！是儿子不孝！没能赶回来看您最后一眼！”
“老头子啊！你怎么一句话都没给我留啊！老头子呦……”
哭丧声惊天动地，好似那白绫都被感染了，在簌簌的摇曳着，像是在为尉迟文德悲鸣。
在约摸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尉迟文德被安置在棺材之中，被十九个人高高抬起，从屋子里高举了出来。
女眷们不得跟随，只能停步在王府大门前。
唢呐一响，魂灵升天。
尉迟文德的高棺在十九个人的高抬下，在都城中平稳的移动着。
白纸钱在风中飞扬，飞的很高，被洒落的纸钱都会在半空中依依不舍的盘旋一阵子，才飘飘荡的落在地上。
后头跟着的队伍有一条街那么长，周遭的百姓全都站在街边目送着。
就算是二层、三层的酒楼窗户跟前都挤满了人，静静地看着一代战神的离开。
尉迟文德生前鞠躬尽瘁，为北昭的和平与奉献了一生，是当之无愧的忠良之臣。
今日真的算得上是举城送丧。
他们，都是在静默地目送北昭大英雄的最后一程。
沈如潇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去对上了恭越深邃的双眼。
只是这一眼，她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
这是她曾醒来后哭湿了枕头的一场梦，那时，她以为梦的重点在于和恭越的分离。
而如今她才明白，梦中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为何没有见到祖父的背影。
原来一切已经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上苍早已给了她答案。
此刻，恭越站在她的对面，一如梦中的距离和情景，身后，则是整个尉迟王府中传来的哭天动地的悲鸣。
沈如潇决绝的转过身去，进了王府的大门，恭越则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少女越往里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哭声就愈发的撕心裂肺。
上一次她来王府的时候，还在惊叹整个院子的宏伟大气。
可是这一次，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刺目的白绫。
终于，沈如潇走进了祖父的那间屋子，还是那张床，上次她就坐在祖父的身边，祖父告诉她，“要回家的，就赶紧走吧，天色晚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竟然是她和祖父的最后一句话呢……
尉迟文德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的床旁边跪了一大圈的人，这个家族的儿女子孙全都在这里。
沈如潇也“咚”地一声，双膝跪地，旁边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的金婳老夫人早已哭哑了嗓子。
“你怎么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就走了啊！你起来看看啊，你的儿女，你的子孙们全都来看你了啊……你怎么就躺下了，再也不起来了啊！早上你还笑眯眯的说……”金婳老夫人哽咽了一下。
“说，我这个老婆子这几天看着消瘦了！怎么……怎么我去端个热茶的功夫，你就一声不吭的咽了气啊！你回答我啊……老天爷啊……”
金婳死死的捏着胸口的衣服，望着床上的人，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喊着。
沈如潇看着这一幕幕，心里就像扎了刺一般，可她此时此刻却没有眼泪了。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床上被白布盖起来的人。
又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看着周遭早已哭的满脸泪痕的亲戚和姑嫂们，还有她的兄弟姊妹们也都在身边。
这是她和父亲这边的家里，聚的最全的一次，可却失去了这个家族最大的顶梁柱。
“十八年前……我们的二儿子走的时候！我的心就被狠狠的剜了一道啊……你怎么今天也要来挖我的心啊！老头子呦……老天爷呦……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啊！”
听到金婳的这一声哭喊，沈如潇再也撑不住了，紧紧的抿着唇，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双膝之上。
金老夫人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从画像上看，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记住他的脸。
两个老人家把所有没有给全二儿子的爱，全部加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在替她的父亲好好地爱她。
可现如今，父亲的父亲却也归天了。
沈如潇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一幅幅的画面就像电影倒带一样，飞速的在她的脑海中放映着。
祖父慈祥的笑容，温暖宽厚的大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要好好念书。
家里的抽屉中，还放着去年冬日里，祖父为她亲手做的狐皮护膝。
她的枕头下还压着祖父亲手为他抄写的镇邪符，以前她总是会做噩梦，祖父就吃斋念佛七日，在庙里求来这段经文，亲自抄写下来，要她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回忆如洪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曾经她所遗忘的，不被珍惜和重视的所有瞬间，都在此刻汇聚成一副长长的画卷，
一幕一幕，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原来这就是古人口中所说的，子欲养，而亲却不再等待。
沈如潇明白的太迟了。
沈如潇就这样，跟着周围的姑姑们一起跪着。
一跪就是两个多时辰。
其间一直有各大世家的人前来吊唁。
每一个来到这间屋子的人，都要走到尉迟文德的跟前，掀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再看看他在这世间容颜的最后一眼。
这是北昭独有的习惯，为了记住离开人的模样，不让其模糊的消散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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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亲人逝去的痛苦是绵长的，就像一双轻柔的手，但是却手握着尖刺，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叫人难以承受。
沈如潇其实就算是在现代里，跟父族的联系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在她的姑姑和叔叔们都痛哭流涕的时候，她好像麻木冷漠了些，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但回忆的伤痛才是最致命的，一刀一刀，漫长的没有尽头。
沈如潇最难受的，有一点是祖父曾对她百般呵护的好，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在一个月前的那一次，她也没有好好的坐在他的床前，就像他小时候握着她的手那样，好好的陪他说说话。
而最大的一点，是逝者走后，留下这大宅子里孤零零的奶祖母一个人。
尉迟王府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院落中的绝大多数花草，是尉迟文德和金婳一起栽种的。
后来修缮的府内的池塘和小桥，是尉迟文德亲自劈过木头，扛过淤泥的。
就连王府内的小菜园，都是尉迟文德从战场退下来后，日日亲自下地去浇灌和栽培的。
曾经在这个院子里，哪里都是他，可现在，哪里都只有祖父的残影。
沈如潇就这么低着头跪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抬起眼再看周围的时候，发现她的姐姐尉迟令雪和妹妹尉迟令萱都不见了踪影，以及她的哥哥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么大的屋子里，剩下的只有大人们和各大交好的世家前来一同守灵的人。
后来在二姑姑和三姑姑说话的时候，沈如潇才默默的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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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潇隔一段时间，跪坐起来，隔一段时间又直直的跪下去，她的腿已经麻木了，血液仿佛要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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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潇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来的，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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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屋子里蜡烛的火摇摇晃晃，金婳和尉迟王儿女们的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不断，这种低沉的氛围更是让沈如潇快要睁不开眼。
沈如潇在袖子底下，一遍又一遍的掐着自己的手背。
她怎么能在爷爷的灵前犯困。
尽管她与父族的感情没有外祖父外祖母的要好，但这种情况下，她是万不可以合眼的。
她这是极大的不敬和不孝啊！
沈如潇袖子底下的左手的手背，早已被自己掐的淤青斑斑。
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嘉儿，去到后面的屋子里眯会儿吧，这有大人们守着就好了。”
沈如潇侧过头去，看到说话的人原来是她的小姑尉迟鸥。
“没关系的小姑，我就在这儿跪着吧。”沈如潇轻轻的摇了摇头。
“起来吧，这么久了，这里守的人很多，你还小，去眯一会儿吧。”
尉迟鸥蹲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沈如潇努力撑大双眼，让自己看着更有精神一些，“不必了姑姑，我可以的。”
尉迟鸥看她如此坚定，也就没有过多的再劝阻了。
她守着，她就算是替她的父亲尉迟君也要守着。
儿子没能在灵前尽孝，女儿替您来。
一夜无眠。
沈如潇到后半夜的时候，也不瞌睡了，她早已经熬出了那段困倦的时刻。
第二日清晨，太阳的光缓缓的照了进来，这大宅子里又聚满了人。
金婳老太太早已经请人算过了时辰，祖父在日正的时候就要被抬走入土了。
还有最后一个时辰了。这是尉迟文德留在王府最后的一个时辰。
等到身边渐渐有人站起来的时候，沈如潇慢慢的往前挪着，最后挪到了尉迟文德的床前。
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他手边的一小块布，覆上了那只已经僵硬且冰冷的右手。
看着那双曾温暖的牵着她的大掌此刻泛着深重的黄色，沈如潇轻轻的去试图握住他的手…
可尉迟文德的手指早已僵硬不可屈伸，已经掰不动了。
沈如潇忍住泪水，将那一小块布轻轻的盖了回去。
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就算是在祖父的灵前，她也不想再用眼泪惊扰祖父的魂灵，希望他能放心，安安稳稳的归天。
快到日正的时候，屋里守着的女眷都被请了出去。
因为他们要为尉迟文德做下葬前的最后一件事，净身。
人这一辈子，□□着来到世上，走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的走才是。
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最后一项做完后，逝者就要被白布缠身抬入棺中，就再也无法见到真容了。
所以在女眷们被请出去的时候，哭声霎时间决了堤。
“爹！您不要怪女儿！女儿没能赶回来看您最后一眼！”
“爹啊！女儿来晚了！女儿来晚了啊！”
“爹！是儿子不孝！没能赶回来看您最后一眼！”
“老头子啊！你怎么一句话都没给我留啊！老头子呦……”
哭丧声惊天动地，好似那白绫都被感染了，在簌簌的摇曳着，像是在为尉迟文德悲鸣。
在约摸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尉迟文德被安置在棺材之中，被十九个人高高抬起，从屋子里高举了出来。
女眷们不得跟随，只能停步在王府大门前。
唢呐一响，魂灵升天。
尉迟文德的高棺在十九个人的高抬下，在都城中平稳的移动着。
白纸钱在风中飞扬，飞的很高，被洒落的纸钱都会在半空中依依不舍的盘旋一阵子，才飘飘荡的落在地上。
后头跟着的队伍有一条街那么长，周遭的百姓全都站在街边目送着。
就算是二层、三层的酒楼窗户跟前都挤满了人，静静地看着一代战神的离开。
尉迟文德生前鞠躬尽瘁，为北昭的和平与奉献了一生，是当之无愧的忠良之臣。
今日真的算得上是举城送丧。
他们，都是在静默地目送北昭大英雄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