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瑜是前朝铁骑大将军白勋的直系子孙。在北昭皇万俟野和猖捷攻破洛都后,改国号为昭,改洛都为平城,并将前朝的朝廷重臣一并满门抄斩。

    至于白子瑜,在白府被抄家之时,恰逢被其家仆带去集市闲逛,又刚好受白勋一低官老友的庇护,才能九死一生,逃过此劫。”

    经恭越这么一解释,沈如潇才得以沉下心来去看待这件事。

    满门抄斩,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白子瑜势必要与北昭皇室不共戴天。

    若是换做她自己,整个王府都断送在皇室手中,又何尝不会这样做呢?

    这种事情都很难做出个人判断,在家国层面,白子瑜是叛徒。

    可在家族层面,他又是无辜的。

    究竟应该怎么去做最后的论断?谁都不敢下定言。

    “在他的身上,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沈如潇不禁心生怜悯,“那此时的白府是怎么回事?白子瑜不是平城四大世家之一的白家二公子吗?”

    恭越转了转手上的锦鲤指环,“此时的白家,就是当年救下白子瑜那家人。”

    沈如潇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着火了,怎么这件事中间的一干人等的关系如此错综复杂?

    少女也注意到了他手指上正被把玩的指环,但话题依旧继续道,“依我来看,只要他不干涉到我们的行动,暂且留着他,或许日后另有用处。”

    沈如潇这次的确动了恻隐之心。

    但也是听到了恭越的这番话,才敢确定,此刻不该杀他。

    并且接下来他们二人也是要与猖戎和南昭皇寻求合作的,先观察着,不急这一时。

    “好。”

    恭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从指环上移开,看着少女的眼睛答应道。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还时不时伴随着雷轰的声音,空气很是沉闷。

    这一世的所有,都在这场大雨中悄然萌芽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昏昏暗暗的,沈如潇在船厢内都快要睡着了,凌澈的声音在船舱外响起,“侯爷!夫人!要上岸了!”

    沈如潇抬起双手,用两边的大拇指自眉头的攒竹穴刮过,很是酸痛。

    “眼睛不舒服吗?”

    少女不过是有点困,习惯性的刮了刮,比较缓解睡意。

    哪知男人本已经走到了船厢门口,准备先撑开油纸伞出去,看到她这个动作,又放下伞,动作轻缓的将自己的双指覆上去,学着她方才的动作,给她轻柔地按摩着。

    沈如潇感觉到自己的眼皮随着眉骨处的拉伸,向两边拉长,突然觉得有点好玩。

    便也抬起自己的手,按上了他的眉骨,给他刮刮。

    “咯咯咯。”少女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撞入男人的心间,泛起层层涟漪。

    “怎么样?是不是也感觉眉骨酸酸胀胀的?”沈如潇动作停顿了一下,偏了偏头,笑着问他。

    “嗯。很舒服。”

    恭越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如鹰般灼烈地盯着少女的双眸。

    “是吧,我以前高中每次瞌睡的时候都这样按。”沈如潇说着,继续给他刮着,“尤其是上完好几节数学课的时候,那才是真的酸痛,但是很舒服,你的感受和我一样。”

    “高中?数学课?那是何物?”

    恭越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背后,轻轻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身。

    沈如潇内心暗暗扶额,思绪只要拉的一远,她就又开始现代古代语言混用了,“就是……学堂里的算术,我一直学不会那个,感觉很难,很无聊。”

    “你若不喜欢,便不学了。”

    恭越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沈如潇把手也从他眉毛上收了回来,“我现在不用学了!那是以前,现在的话,我暂时还并未发现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算术。”

    “嗯。遇到需要算术的地方,我来助你。”

    男人的语气很是诚恳,见她站直了身子,也便将自己放在她腰身后头的双臂给收了回来。

    “噗嗤。”沈如潇看着他既冷傲又有点呆萌的样子,笑出了声,“好,好,这个东西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算术这个我真是一窍不通,死活不会。”

    另一边,站在船厢外的凌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是喊还是不喊?

    这都好一阵子了,侯爷和夫人怎么还未出来?难不成二人都睡着了?

    这天气这么阴沉沉的,侯爷又陪在夫人身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凌澈抬头看了眼雷雨交加的天空,又看了眼船厢的方向。嗯!应该就是睡着了。

    作为不夜侯最得力的属下,他有这个义务再呼唤侯爷和夫人一声!

    想到这儿,凌澈不禁在内心暗暗夸了自己几句,然后朝船厢的方向走了几步,“侯……”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喊出来,只见男人万分体贴的,一手撑开伞,另一只胳膊又将沈如潇牢牢地护在怀中,举起伞,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只是他方才那一声极其洪亮的“侯”,不免叫沈如潇听成了“猴”。

    少女偷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发现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护着自己,眼神直视前方的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沈如潇觉得此刻真的很安心,这强大的安全感不免让她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感受到怀中人儿小小的动作,男人薄唇微勾。

    一行人下了船后,紧接着又上了马车,准备启程回平城。

    马车不愧是恭越亲看亲挑出来的,里头很是宽敞,直接能安置下一张单人榻。

    从流水小镇到平城还有很远的距离,就算是想中途找客栈休息,那也得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嘉儿,先在此处睡会儿吧。”恭越将伞立在马车口,过去为她铺好了床榻。

    沈如潇看了眼这个窄窄的床,“我先坐会儿吧,还不是很困。”

    听着少女违心的话语,恭越轻笑一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怎么?觉得不好意思?”

    “嗯!”沈如潇非常诚实的,重重地嗯了一声,还附带着点点头。

    “睡吧,我在旁守着你。”

    男人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笑意仍挂在嘴角。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驰道上,不知是雨下的小了的缘故,还是每次恭越手下的凌澈驾马都比较稳,沈如潇此刻又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恭越执意要她睡在马车唯一的床榻上,沈如潇拗不过,在榻上坐着,死撑着眼皮,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恭越便坐在一旁的马车坐席上,静静地守着她。

    天色将暗,从流水小镇到平城,这赶路的日程占完了整个昼时。

    回到侯府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夜色如水。

    刚下过雨的空气极为潮湿,散发着透骨的凉意。

    恭越将沈如潇安顿在主殿内,自己却要跑到常年无人居住的偏殿里去睡。

    沈如潇定然不能允许自己做这等反客为主的事情。

    再加之……

    她胆子比较小,这么大的一个主殿的内屋,她实在不敢恭维。

    临走之时,少女拽住了他的衣袖,还是同上次一样,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我陪着你么?”

    只见恭越闻声后,非常自觉的坐在了床榻边,仿佛是蓄谋已久,就在等着她的这番动作似的。

    “这次换我守着你罢。今日在马车上,我便已经养足了精神,倒是你,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休息好。”

    沈如潇说着,还拍了拍身后的床铺,一副小主人安排客人的模样。

    “不如还像上次一般,在我们之间放个枕头作为隔档,也好让我陪在你身旁。”

    恭越的眉目间早已染上温柔的笑意,轻声地征求着她的意见。

    听到他的这番话,少女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

    其实沈如潇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恭越为了将她从东宫的浑水中拖出来,因而才对万俟炔说她是他认定的妻子。

    既然是夫人,那便应该住在侯府里才合规矩。

    但尉迟文德的丧期未过,沈如潇也并没有名正言顺的成为他不夜侯的过门妻子,他们便整日吃穿住行都形影不离。

    沈如潇并不是思想封建,而是觉得这之间隐隐约约缺少了些什么重要的环节,导致她此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况且刚有了此生的记忆时,她曾在心中对自己许诺,要永远陪着沈毓霏,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她们母女俩就这样平平淡淡却充足富裕的过完这辈子就行。

    在她最初的计划之中,沈毓霏才是第一位,而恭越是她曾认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如今所有事情的走向,都与她自身最初的夙愿截然不同。

    沈如潇想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漏掉的这一个重要的环节,是她的母亲。

    她与恭越草草相认,便就以雷霆之速搬离了小院,住进了这宏伟气派的侯府之中。

    她虽圆满了与前世姻缘的相聚之福,但沈毓霏却又成了孤身一人。

    这并不是她渴望拥有的生活。

    她的生活中不只有失而复得的爱情,还有永远都不可磨灭的亲情。

    “我想我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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