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昭文姜是昭成王的爱女，也是西昭唯一的公主。昭成王重酒色，怕影响到女儿，早早就将昭文姜送去别宫由王太后教习，故王姬虽身份尊贵，但是性格温婉，回来后也极少与后妃走动。顾司寇本名顾衍，原是宋国的世卿，蒙祖上荫佑，在宋国居高位。顾衍自小风神秀异，年纪轻轻继任其父之位，但多能闲则闲，不主动招揽重任，也不推卸工作，行事中规中矩，不免为官场同僚所看轻。
昭文姜第一次见到顾衍是在昭成王宴请诸侯的燕饮之上，彼时顾衍果真不负其四海美男的盛名，席上只一敬酒的动作都几多风流，叫文姜不免多看几眼。宴会结束后，昭成王命人给顾衍传话。跟着宋隐公赴宴的顾衍请示了宋隐公，宋隐公微不可见的颔首。
这天以后，顾衍留在了西昭王宫，任职司寇，与昭文姜的偶遇次数也愈发增多。昭文姜接触过的男人不多，对顾衍的主动靠近自然无法招架，没有多少时日便主动向昭成王开了口。昭成王看起来是十分满意，带着昭文姜去了为她成婚建造的宫殿。
宫殿才竣工不久，宫奴们正在移植花花草草，文姜看到了她先前在别宫种过的钟形花。蓝紫色的花，花开时如倒垂的编钟，文姜很是喜爱。
成婚前，昭成王没有漏出风声，反而给顾衍委以重任。顾衍也确实不负昭成王所托，事情办得极其漂亮，消息传到宋国，也让宋国的官员们大吃一惊。顾衍因此被抬了身份，还封了爵位。这提前让王姬下嫁司寇所要承受的非议少了许多。
成婚当日，文姜一身玄色婚服，黑裳下缘镶以纁红边，乘坐的车架自王宫出，行过长街，场面浩大，壮伟宏丽，百姓翘首以观，城中热闹非凡。王姬面容姣好，如这个时节里满城盛放的棠棣花般秾丽秀美，叫人移不开眼。绛离站在人群里，她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会出现在王姬的容颜上。是上神的过去还是不存在的幻觉，她解释不出，她只能顺着这里的时间线走下去。
成亲之后，绛离瞧着那文姜含羞带怯，顾衍俨然也是一个好丈夫，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顾衍每天上朝和府邸两点一线，偶尔应朝中好友之邀去赴宴，大多这个时候也是携文姜同去的。场景还是在变，春去秋来匆匆几年时光，绛离再睁眼的时候，便是看见那王姬文姜将一碗汤药倒入盆栽里。绛离注意到她的手微微颤抖，面色仿佛又苍白了几分。文姜掩住脸咳嗽了几声，便起身抬脚走出房门。
绛离随着她走出去，见她停在满院子的钟形花前。从前这钟形花几番花开花落文姜也从未驻步停留过，更别谈招来女奴剪下几支放入房内。
绛离发现这个家开始变样，文姜再也没有出过门，顾衍也多日没有踏足内室。文姜每日醒来就无所事事，倒掉汤药再摆弄花瓶里的几支钟形花，花枯了就命人再去裁剪。偶尔心血来潮去弹古琴，不出一会儿也就停下了。她心神不宁，绛离想。
直至那晚，顾衍直接闯进内室，招呼也不打一声。顾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云淡风轻，温和有礼，唯独这次面带怒气。文姜却奇异地镇定下来了，仿若悬在心上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你知道了？”顾衍挥退了宫奴，怒气微微收敛。良久，气氛越来越凝重，文姜才开口，“我该知道什么？”
“我该知道你日日给我灌避子汤还是该知道你们在密谋策反？”她一步一步逼近顾衍，声声质问，眼角垂泪，“你该让我知道是希望我早日病死还是为昭朝殉葬，不是吗？”文姜句句都是泣血的事实，绛离却明白过来，文姜心定不是自己的怀疑得到验证，而是最后的绝望。
窗外，蓝紫色的钟形花开得正盛，夏初热气蒸腾，屋内两人对峙，谁也不愿意先低下头。最终还是以文姜的咳嗽声收场，顾衍招来宫奴侍奉便自己先行离去了。
钟形花落尽的时节，屋内枯败的花枝再也没有人替换过。文姜长年服用避子汤身体亏损严重，那日后顾衍请遍名医，各种补药珍惜药材如流水般送到文姜这里，文姜还是没有熬过这个秋天。
这天下也不再是昭氏的天下，昭文王实权被架空没多久，又被诸侯们合力推翻。辽阔的国土开始四分五裂，顾衍替宋隐公占下了西昭京都。不日，宋隐公迁至昭都称王，意欲复辟前朝，昭氏后人又岂能让他如愿，自此陷入无止尽的争斗中。宋隐公有意为顾衍赐婚，顾衍却以为故妻守丧为由拒绝了。天下人此前道是顾君无情，满心国仇，却在王姬身故后为其守节，一时落得满头雾水。
又是一年春末，从文姜的内室望出去，窗外满院繁花，好不浓烈。顾衍近一年未到此处却命人屋内屋外日日收拾干净。绛离瞧他来到花前倒是觉得新鲜，见他直接伸手折了几枝更觉惊奇。他将花插入花瓶里，表情终于出现松动，眼里似乎流露出少见的情绪。就眨眼的功夫，顾衍闭上了眼，眉间拧起。待眉宇舒展开，他才徐徐睁开眼，再看他已是眼底一片清明。
明知这是虚幻的景象，绛离却没由来地感觉到从心口传来的丝丝痛意，渐渐浸没全身。她皱着眉再次抬头，面前只有一座夫妻合葬的木椁墓。墓碑上刻着顾衍与昭文姜的名字，墓前还放着一株花，蓝紫色的，像西昭的乐钟，也像南纪的僧冠，许是刚刚有人来过了，绛离心想。她蹲下身子想要拾起看看，这时候她留意到墓碑上的刻字似乎是沾上了什么异物，只消多看几眼，她就觉察出这是血迹。墓碑染血，可能是不小心，也可能是一种远古族群里存在过的诅咒。
昭文姜第一次见到顾衍是在昭成王宴请诸侯的燕饮之上，彼时顾衍果真不负其四海美男的盛名，席上只一敬酒的动作都几多风流，叫文姜不免多看几眼。宴会结束后，昭成王命人给顾衍传话。跟着宋隐公赴宴的顾衍请示了宋隐公，宋隐公微不可见的颔首。
这天以后，顾衍留在了西昭王宫，任职司寇，与昭文姜的偶遇次数也愈发增多。昭文姜接触过的男人不多，对顾衍的主动靠近自然无法招架，没有多少时日便主动向昭成王开了口。昭成王看起来是十分满意，带着昭文姜去了为她成婚建造的宫殿。
宫殿才竣工不久，宫奴们正在移植花花草草，文姜看到了她先前在别宫种过的钟形花。蓝紫色的花，花开时如倒垂的编钟，文姜很是喜爱。
成婚前，昭成王没有漏出风声，反而给顾衍委以重任。顾衍也确实不负昭成王所托，事情办得极其漂亮，消息传到宋国，也让宋国的官员们大吃一惊。顾衍因此被抬了身份，还封了爵位。这提前让王姬下嫁司寇所要承受的非议少了许多。
成婚当日，文姜一身玄色婚服，黑裳下缘镶以纁红边，乘坐的车架自王宫出，行过长街，场面浩大，壮伟宏丽，百姓翘首以观，城中热闹非凡。王姬面容姣好，如这个时节里满城盛放的棠棣花般秾丽秀美，叫人移不开眼。绛离站在人群里，她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会出现在王姬的容颜上。是上神的过去还是不存在的幻觉，她解释不出，她只能顺着这里的时间线走下去。
成亲之后，绛离瞧着那文姜含羞带怯，顾衍俨然也是一个好丈夫，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顾衍每天上朝和府邸两点一线，偶尔应朝中好友之邀去赴宴，大多这个时候也是携文姜同去的。场景还是在变，春去秋来匆匆几年时光，绛离再睁眼的时候，便是看见那王姬文姜将一碗汤药倒入盆栽里。绛离注意到她的手微微颤抖，面色仿佛又苍白了几分。文姜掩住脸咳嗽了几声，便起身抬脚走出房门。
绛离随着她走出去，见她停在满院子的钟形花前。从前这钟形花几番花开花落文姜也从未驻步停留过，更别谈招来女奴剪下几支放入房内。
绛离发现这个家开始变样，文姜再也没有出过门，顾衍也多日没有踏足内室。文姜每日醒来就无所事事，倒掉汤药再摆弄花瓶里的几支钟形花，花枯了就命人再去裁剪。偶尔心血来潮去弹古琴，不出一会儿也就停下了。她心神不宁，绛离想。
直至那晚，顾衍直接闯进内室，招呼也不打一声。顾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云淡风轻，温和有礼，唯独这次面带怒气。文姜却奇异地镇定下来了，仿若悬在心上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你知道了？”顾衍挥退了宫奴，怒气微微收敛。良久，气氛越来越凝重，文姜才开口，“我该知道什么？”
“我该知道你日日给我灌避子汤还是该知道你们在密谋策反？”她一步一步逼近顾衍，声声质问，眼角垂泪，“你该让我知道是希望我早日病死还是为昭朝殉葬，不是吗？”文姜句句都是泣血的事实，绛离却明白过来，文姜心定不是自己的怀疑得到验证，而是最后的绝望。
窗外，蓝紫色的钟形花开得正盛，夏初热气蒸腾，屋内两人对峙，谁也不愿意先低下头。最终还是以文姜的咳嗽声收场，顾衍招来宫奴侍奉便自己先行离去了。
钟形花落尽的时节，屋内枯败的花枝再也没有人替换过。文姜长年服用避子汤身体亏损严重，那日后顾衍请遍名医，各种补药珍惜药材如流水般送到文姜这里，文姜还是没有熬过这个秋天。
这天下也不再是昭氏的天下，昭文王实权被架空没多久，又被诸侯们合力推翻。辽阔的国土开始四分五裂，顾衍替宋隐公占下了西昭京都。不日，宋隐公迁至昭都称王，意欲复辟前朝，昭氏后人又岂能让他如愿，自此陷入无止尽的争斗中。宋隐公有意为顾衍赐婚，顾衍却以为故妻守丧为由拒绝了。天下人此前道是顾君无情，满心国仇，却在王姬身故后为其守节，一时落得满头雾水。
又是一年春末，从文姜的内室望出去，窗外满院繁花，好不浓烈。顾衍近一年未到此处却命人屋内屋外日日收拾干净。绛离瞧他来到花前倒是觉得新鲜，见他直接伸手折了几枝更觉惊奇。他将花插入花瓶里，表情终于出现松动，眼里似乎流露出少见的情绪。就眨眼的功夫，顾衍闭上了眼，眉间拧起。待眉宇舒展开，他才徐徐睁开眼，再看他已是眼底一片清明。
明知这是虚幻的景象，绛离却没由来地感觉到从心口传来的丝丝痛意，渐渐浸没全身。她皱着眉再次抬头，面前只有一座夫妻合葬的木椁墓。墓碑上刻着顾衍与昭文姜的名字，墓前还放着一株花，蓝紫色的，像西昭的乐钟，也像南纪的僧冠，许是刚刚有人来过了，绛离心想。她蹲下身子想要拾起看看，这时候她留意到墓碑上的刻字似乎是沾上了什么异物，只消多看几眼，她就觉察出这是血迹。墓碑染血，可能是不小心，也可能是一种远古族群里存在过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