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玫缓缓关上门,随着湛景琪的脚步来到他家门口。指纹开锁后,嘀的一声,湛景琪拧下门把手,毫不相干地多问了一句:“程蓝心还住在你家?”

    温玫愣愣点头。

    “她给房租了吗?”他轻描淡写地又问。

    温玫又摇摇头。

    他将大门推开,示意她进去,口上追加了一句:“去问她要。”

    温玫:“……噢。”

    温玫对他家其实已经很熟悉了,不用他客气,自觉奔向沙发。途中,想起了什么,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刚喝下一口,还没咽,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敏觉偏过头。

    湛景琪站在旁边,静静默默看着她,手里还挽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四目相对,温玫歪头:“?”

    湛景琪忽然轻笑一声,扬了扬眉,没说什么,转身往书房踏去。

    几乎就是温玫喝杯水的时间,还算不上是等待,他就复返了。

    指尖夹杂着几张薄薄的A4纸。

    “这是我们合作的协议,你觉得没问题可以签一下字。”他将纸张放在黑色的茶几上,双指摁住,往前一推。

    温玫仅瞄了一眼,都没仔细看,望向他,“这还要签协议吗?”

    商人就是商人,牵扯到利益的问题,一概非常讲究。

    “当然,口说无凭。”湛景琪坐在她右侧的单人沙发,裤腿交叠,十指交握,掌心扣在在膝盖上,食指时不时上下敲打着,“你不妨仔细看看,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我。”

    配合什么?

    温玫好奇地接过,黑眸微动,迅速扫完了内容,又缓缓放下。

    她面上平静得一丝波澜也无,撩开眼,淡定睨向湛景琪。

    她觉得没问题?

    他一时也捉摸不透她的反应,问:“怎样?”

    什么怎样!

    温玫抓狂,什么叫扮演情侣啊??!!

    不过是口头商量着互相打配合而已,怎么就突然进展到了情侣这一步!她二十几年的清白!

    “不怎么样。”温玫幽幽地看着他,双唇紧抿,眼神抗拒,“不好,不妙,不可以,这简直是个馊主意!”

    三连紧急否认,足以表达她的态度。

    因时刻关注着她的细微举动,他了然,“嗯……最开始确实不是这样说的。但是,计划有变,我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湛景琪低低垂眸,声线沉而缓,平静得不带个人情绪,有条不紊地陈诉着。

    “我的母亲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回国后一直热衷于帮我物色合适的婚配人物。次数多了,我也烦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规避掉这些麻烦,而你非常适合。”

    温玫沉默无言:“……”

    原来她就是那个天选倒霉蛋啊!

    她忍了又忍,选择了冲动地脱口而出,“其实,你直接从了程小姐,这件事情无论是从你的角度,还是程小姐的角度,甚至是上升到您母亲的角度,都得到了完美解决,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外人。”

    她承认她现在说的这番话有点在耍小脾气,但她这次就是想任性!

    “不好,程蓝心是一个更大的麻烦。”湛景琪拒绝得很果断。

    温玫:“……”

    造孽,程小姐在湛景琪那里的印象竟然这么差劲?

    “你考虑一下,我付予的报酬还算丰厚。”

    “在最后一页,你刚刚可能没注意。”他指出里面的关键信息。

    仅一眼,温玫瞬间看直了。好好好,这她要怎么拒绝?简直是五路财神齐齐发威显灵好不好!天大的富贵就在眼前!

    还不等她同意,耳边传来他带有魔力的声音,“放心,遇到什么麻烦及时联系我,不要一个人硬抗。”

    “嗯嗯嗯!”温玫拼命点头,一扫刚刚的丧气。

    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湛景琪暗暗松了口气。金钱不过是他撒出的第一个网,原本以为她不会轻易同意,要费好一番功夫,还提前规划好了第二道诱饵。

    可现在……瞧着她的反应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原来钱就可以收买你。”

    这话她可就要反驳了,“什么叫钱就可以收买我?大丈夫能伸能屈,既可入世,也可随时出世,不拘于一时的贫穷富贵。”

    湛景琪觉得更好笑了,弯起的唇角迟迟没有放下,甚至蔓延到了眼尾眉梢,眼底融着万千的雪水。

    “这么说,你这是非常不俗气了。”

    “那必须。”温玫兴奋地搓了搓手心,笑得谄媚,“不过我们手头目前确实比较紧张,能不能先预支个二分之一?”

    他沉吟半响,故意吊着她,“看你表现。”

    温玫的谄媚及时僵住:“……”

    再抬眼,那隐忍的憋笑深深刺痛到了她,嘴角下意识颤了颤,语气微漠,“……想笑就笑。”

    话毕,唇角放肆地漾起,将温玫冷硬的表情深深映在眼底。终于在她直勾勾地盯视下,将笑意敛收,起身道:“我去接个电话。”

    走远几步避开了她,停在木架旁。这块空间位置很巧妙,偏过身还能瞭看到客厅的视角。他在接起前,不由自主回望了温玫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翻阅着那几张薄纸,时不时抬手,抓过杯子,给自己喂一口水。

    很文静。

    “喂,怎么了?”语气淡下来,空闲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架子上威风凛凛的貔貅翡翠。

    “……”

    “有多严重?”他陡然换了一副神情,喜色尽褪,被凌然戾气取代。

    “……”

    分秒过去越久,攥住手机的力道越是狠狠收紧,像是要把它捏碎。眼底淬着寒冰,唇边泛着无尽的泠泠冷意,说话的语调却是毫无起伏的,“好,我知道了。”

    挂掉,他大步往回赶,边说着,“出事了。”

    “怎么了?”温玫抬起头,满脸懵懵。

    “之前的那次宴会……”他隐晦地开了个头,来不及解释太多。拿起刚放下的车钥匙,着急往门外赶,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有人受伤了,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褚希……”

    vocal!

    她霍然从沙发上蹿起来,“我和你去!”

    ……

    深夜,云集市幽静的一角。

    车身紧急停下,温玫急匆匆解开安全带,疑惑地看向外面这栋建筑物。

    疗养院……?

    湛景琪甩上车门,回头,朝她伸出手,“来我这。”

    她紧紧跟在湛景琪身边。

    室内,进入僵持阶段,其他人退至一边,形成个半圆,不敢靠近中央的人质。

    李夏反手勒住李夫人的脖子,将金属利器抵在大动脉处,如愿以偿地在李楚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惶恐。

    她满意地笑起来,凑近她的耳边低语,“放心,你让李楚别再派人跟踪我恐吓我,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不过,你也知道,他这个贱人害死我妈,我不会轻易放过他就是了。”

    “看你怎么选。”

    “不然,就两败俱伤好了。两条人命,我看李楚承不承担得起。”

    李夏的脸上有些癫狂,更多的是隐隐的兴奋。伤了他最宝贝的夫人,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一想到那一幕,她简直要迫不及待了。

    李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全身脱力颤抖,“我说、我说。”

    “你放了秀晚!”李楚激动地想上前,被警方拦下不得靠近。

    李夫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巍巍颤颤地说:“你放过……这个……小姑娘……”

    话一出,他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冤屈,渴望着辩驳自证,“秀晚,这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我没有伤害她,你相信我。”

    还在狡辩!还在撒谎!

    李夏异常不满,利刃逼近一分,划破了皮肤,尖锐的痛楚让李夫人直接嘶叫出来,“啊——好痛!”

    原本只是微末的痛意被她敏感的身体知觉不断放大,让她觉得自己体力不支,痛得快要晕过去了。

    李楚急得团团转,为了不让事态更严重,只好配合着她说:“好,秀晚,我不为难她。”

    “李夏,你听到了,我说了我不为难你,你放开我夫人!”

    是么?

    她好像并不满意呢。

    李夏勾勾唇,再次俯身在她耳边,“李夫人,既然他这么听你的话,你让他自首好不好?”

    “他对你这么好,这么爱你,又是把你逼疯,又是送到疗养院软禁的。甚至你的儿子都是他故意给你下药,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生的。所以,他为了你,一定会去自首的对不对?”

    她轻轻挑起李夫人的一缕秀发,动作很温柔。

    话很轻,但在场之人都死死屏息,憋着一口气。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人质就一命呜呼了,所以都清清楚楚听到了。

    “啊啊啊啊啊——!!!”

    “闭嘴!闭嘴!!!”

    “不准说了!!不准说了!!!”

    一字一句都挑拨着她最痛、最不愿触碰的黑暗地带,刚刚还弱懦怕死的李夫人,此刻彻底陷入了疯狂。

    “你杀了我好了!快杀了我!!”

    “他害怕我死!我死了李楚一定会痛不欲生!哈哈哈哈哈!”

    “快点!我现在就要看到!他这么爱我,我最好死在他面前!最好是因为他而死!这样他才会痛苦一辈子!哈哈哈哈!!”

    她一边厉叫,一边不管不顾地抓住尖锐的刀,用力把自己往死里捅。想死的欲望在此刻达到了巅峰,甚至显得过于亢奋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动,有些不知所措。只见过人质拼命求生的,没见过拼命求死的。

    褚希和严思凝对视一眼,刚想采取行动阻止这场混乱,湛景琪带着温玫气喘吁吁地赶来。

    “你想死,没人会拦你,只不过你确定你就这么甘心的死掉?”温玫缓了一口气。

    “你死了,他最多最多是伤心失意几天。在他往后没有你的人生里,你的灭亡,再也损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李夫人因这句话,眼里闪过短暂的迷茫。

    褚希瞅着贸然出现的温玫,不满地蹙眉。

    湛景琪干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尽管呼吸还没平稳,温玫头脑却无比地冷静清醒。凌厉的话语直击痛点,字字句句敲在每一个人心头。

    “可是你的代价却是失去一条生命,一点都不值!你会选择这种报复方式的根本原因,无非是自己软弱到了极点,而幻想出来的极端自虐自残!”

    “你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这是最狠的报复!”

    “其实,是你对一直陪伴自己的这具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爱护!因为——”

    “你为了一个可恶的人渣败类,就轻易地放弃了它!”

    “你住口!这位小姐不了解事情原委就信口雌黄!”李楚的脸色很难堪,凶色尽显。

    骤然被打断,温玫不仅不生气,反而越挫越勇,继续说道:“怎么?他毁了你,你就要死吗?”

    “儿子不是他的,但却是你的,在你们一家三口里面,李楚才是那个明晃晃的外人!”

    李楚的脸色因“外人”这两个字而阴沉到了极点,胸口上下起伏,隐忍着。

    她发言的过程中,湛景琪情不自禁凝视着她,是遮掩不住的欣赏。

    她向来都是以亲和温婉示人,第一次见她说出的话这么带有攻击力,这么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戳破麻木之人的幻想泡沫。

    李夏满意微笑:“谁是罪魁祸首呢?”

    她报复错了吗……?

    李夫人神色恍惚,被温玫的话砸得一愣一愣的,新的认知在她脑内野蛮生长:李楚才是元凶!是罪魁!是祸首!他该死!

    原本软绵脱力的身体诡异地爆发出一股蛮力,竟奇迹挣脱了李夏的禁锢,遑遑奔李楚而去!

    人质的态度再次反转,温玫却意料之外被李楚逮住,挡在他前面。同时,湛景琪脸上骤然一变,惊恐万分!

    温玫:“……!”真该死啊!

    此刻,她恨自己毫无防备!

    恨自己娇弱无力!

    恨……

    她原本坚信一个人在一夜之间是不会连续倒霉两次的,又又又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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