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玫在那边睡得香甜,湛景琪却心事重重,几乎是在两人分别后,他提着红酒在阳台上呆了好久。

    伴着晚风,凭栏远眺,边饮边酌,直到身后传来一句,“我也想喝。”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湛景琪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你还小,不可以。”

    没喝到,湛可可也不强求,转而说道:“哥,妈要回来了。怎么办啊?”

    她没出息的模样,湛景琪觉得好笑,抿下一口红酒,反问:“什么怎么办?”

    和自己父母相处需要这么如临大敌吗?

    可可嘴一撇,“我又没和她相处过,我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这句话让湛景琪身体僵住,想起这个妹妹出生后不久,父母原本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急转直下,一度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当然,也确实离婚了。

    他们诅咒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人生里,所以,可可的成长过程中母性角色一直是缺失的。

    “天哪!她会不会把我带去国外啊?不会吧不会吧!?我不要……”可可突发奇想,两手惊愕地捂住脸颊。

    湛景琪不解她的反应,按理说她应该很期待会面才对,他收回眼前的夜景,侧首看她,“你不想去?”

    “我才不去。”

    “理由。”

    可可观摩了几秒他的反应,傲气偏过头,哼道:“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随后负气跑进室内,湛景琪摇摇头,无奈笑着,任性一点就任性一点吧。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他和可可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伤——原生家庭的不和谐及不完整。

    这个问题在遇到温玫后已经暴露无遗,遇到该出击的感情时下意识产生怯懦自厌和回避,很不妙。

    那可可呢?是不是也存在这个隐患?

    他沉下脸,表情凝重,猝然放下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大步往书房迈去。

    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点进网站联络了一位心理医生,一番简单的介绍后,他直击问题核心,“我怀疑不健康的原生家庭阻碍了当下我的行动力,请问,用什么方式可以……摆脱?”

    其实,问下这个问题之前,他本身就抱有怀疑和不确定。

    他不认为带来的心理损伤能像不存在一样了却无痕。它会留下永久的疤痕,只不过会越来越淡,但也只是变淡而已,没什么用。

    可是,他又非常迫切地需要一个准确坚定的答案。

    他不可避免地想,是不是只要他去做了就能过心理那关,不再排斥和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不再害怕那不确定的倾向于各奔东西的重蹈覆辙的未来,和温玫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因为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中挣扎久了,医生只要说一线生机,哪怕上山下海,都要不顾一切的尝试。

    这是当下他唯一得到救赎的机会。

    心理医生静静听完他的诉求后,徐徐缓缓道:“如果原生家庭给你带来的影响不是正面、积极的话,那你要学会撇清关系。”

    “撇清关系?”

    “对,你是你,父母是父母,你是独立的个体。他们关系不和谐不是你的错,不需要你自责内疚,更不需要你来承担他们的过错。”

    个体……

    原来只要简单的把自己和他们分开就好了。

    原来他和父母不是一体的……

    是可以分开的……

    是吗?

    不对,他们利益关系是一体的,亲缘关系是一体的。

    生我者为母为父,被生者为女为子,且永远处于劣势地位,不可逾矩。

    说得轻巧,血缘关系永远斩不断。

    道德枷锁会束缚你一生。

    而且是永远!

    如果像温玫说的没有永远就好了……可偏偏他向来嗤之以鼻又无可奈何的血缘完完全全符合。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真的可以……摆脱吗?”

    “可以。”心理医生坚定地告诉他,“只要你想,你就能。”

    “当然,这需要时间。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你会慢慢放下,也许你在某一刻发现天空很蓝时突然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每个人的机遇都不同。不过,你若有幸得到一段健康的感情,则是最快的治愈方式。”

    “你今天能主动找上我,我很荣幸,这就是你摆脱的第一步,恭喜。”

    “……谢谢,我知道了。”

    “不用客气。”心理医生在屏幕中无声微笑:“其实我更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契机让你主动找到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讲述,话到嘴边又被他觉得不够珍重而咽下去,几番挣扎最后用最平静的语气长话短说:“是一位女生。”

    “她变成我邻居之后,我就变得很奇怪……好像无形的东西在压制我,很……难受?”

    “哦?”心理医生来了点兴趣,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询问:“介意和我聊聊她吗?她在你心里有特殊的地位?”

    湛景琪没否认。

    见他不排斥,心理医生接着问,“那她在你心里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乐观耀眼,比我好很多。”他认真思索一番,突然笑了笑,“我再没见过比她还特别的人。”

    “我知道了,你很喜欢她。”

    湛景琪并不意外这个结果,而是认真反问:“我不该喜欢她吗?”

    不喜欢就不会有痛苦。可又如何能不喜欢呢?在他心里,被温玫吸引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屏幕里的人愣了一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应不应该。”

    他放下心来,比起放弃喜欢,还是治病吧。

    “那她对你呢?”

    “一个眼熟的邻居吧,接触不多。”

    “她不知道你的感情?”

    “嗯。”

    “据我对您浅薄的了解,外形帅气,事业有成,婚龄适中,不是青春期一无所有的年纪,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心理医生停顿了一下,犹豫地试探,“她不会与你存在道德上的禁忌……吧?”

    有夫之妇?年龄差过大?或者是……骨科?!要不要这么刺激?

    “不是,我怕我不能对她负责,而毁掉她的人生,她不应该得到这个结果。”

    心理医生:“……”还好还好,吓死了。

    “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试着靠近她,和她拉近关系。”

    试着靠近她?湛景琪抿了抿唇,目光闪烁,那她是不是会发现……

    犹豫中,结束时间到。

    对方微笑,一秒钟都不耽误,“这次咨询就到这里,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们下次再约。”

    合上电脑,湛景琪后靠在旋转椅上,手里悠悠把玩着手机,正低眸深思,在台灯光线的折射下,清晰立体的轮廓若隐若现。

    有了目标人物后,发了条信息过去:有时间吗?聊聊。

    对方秒接,并速回了一个:?

    下一秒又回:“有时间,不过我要陪女儿谁让咱们关系一般呢。”

    这般挑衅,湛景琪连一丝丝受到攻击的情绪都没有,二话不说发了个红包过去。

    对方秒收,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来,“请聊。”

    他指尖飞快点触屏幕按键,打出一串文字过后,拧了拧眉,又一字一字删掉了。

    对方注视着那句忽闪忽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接收不到信息,心里暗道:这是在写什么小作文呢?写这么久。

    想必是有惊天大八卦吧。

    这么想,便突然耐下心,手机放在一旁按抿,指尖轻敲桌面。

    终于“叮”的一声,屏幕骤然发亮,同时,视线急急忙忙追过去,指尖却滞住了,只看到短短一句话,“你当初是怎么厚着脸皮追求你老婆的?”

    ????

    靠!这么短?他等了那么久,才一句话?还有,什么叫厚着脸皮?他需要吗?!他和他老婆是互生情愫,心意相通,最后水到渠成好不好!

    湛景琪的回忆中对方大学在热恋,毕业就结婚,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他一定是问对了人。

    很快,接二连三的信息跳出来。

    “追?”

    “呵呵,我们天生一对。”

    “我把钱退给你,这钱我可不敢收。”

    “绝交吧。”

    湛景琪扶额,“好,我知道了,你们天生一对。”

    “……”奇了,湛景琪竟然不接招?

    湛景琪执着问:“所以你是怎么追求你老婆的?”

    “……”

    “……”服了。

    对方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早餐送早餐!午餐送午餐!晚餐送晚餐!”

    “外加嘘寒问暖!”

    湛景琪一字一句打过去:“知道了,谢谢。”

    对方想吐血:“……”

    ……

    早晨七点钟,湛景琪掐着点敲响了邻居的门,他手里拎着云景楼限定的早餐,包装精致得很。

    铃声响得不疾不徐,一声响过后,停顿几秒,再响起,如不急不躁的清风吹过,不引人反感。

    但这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灼。

    多过去一秒,他的心沉得越深。

    没有人还是……

    ☆

    天蒙蒙亮温玫就出了门,往雨禾村赶,收到湛景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吃不到那份早餐,只回复让他自己拿回去。

    正直烈日当空的午饭时间,温玫去发掘现场叫于凌吃饭。

    于凌正和放假回来的组员蹲在地面上,将一把洛阳铲往地下捅,两指捏住带出来的泥土,打圈揉搓,细细的粉尘飘散成烟。

    几人围在一起,头凑着头,分析着这些泥土的成分。

    温玫走过去,“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我早上专门去了一趟医院都没找到你。”

    言外之意就是装病也要装得像点,不然容易露馅!

    于凌:“……”噢。

    随即,于凌拿着洛阳铲扭过身,给她留下绝情的背影,显然拒绝和她说话。

    温玫:“……”

    她就说矛盾不能隔夜,这下好了,矛盾升级了,师兄不理她了!

    委屈,冤枉。

    不过面对如此冷落,温玫没有一点尴尬和窘态,十分能伸能屈,立即熟练挂上笑眯眯的亲和一面,凑到于凌跟面,和他面对面说话。

    “师兄,我急中生智的话不能深究的。我不这么说,怎么引起他们同情?如果我说我肾不好,他们也不能感同身受呀,只有男人最懂男人!是吧?你就原谅我呗?”

    于凌没吭声,每次她认错比谁都快,下次还敢是吧?

    旁边的组员默默听着,百忙之中分心瞅了一眼于凌,“于队长,你肾出问题了?我跟你说男人……”

    于凌脸一黑,立即打断,“没有!都是谣言!我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

    否认得太快,反而像遮掩什么,组员半信半疑。见情况不妙,温玫连连点头附和澄清,“没错!我师兄的肾好着呢!”

    于凌淡淡暼她一眼,有时候她说好话跟骂人一样,也是厉害。

    组员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句,“对对对,是是是。”

    于凌:“……”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这个越来越不能提的话题,温玫算是看清了,男人对于肾,确实非常敏感在意,容不得说一句不是。

    但她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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