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看，他就是吴忌。”钱丽芳指了指篮球场上那个灵活绕过他人、直往球筐而去的背影。
“唉，可惜了。”钱丽芳叹了口气。只差一厘，球蹭着球筐的边弹飞了。
“吴忌？”林冉翻过做完的那页数学试卷，还剩最后一道大题，希望午饭前可以做完它罢。
“你居然不知道他，据说还有高二的学姐跟他表白呢。”钱丽芳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会游泳、差点进省队呢，不光篮球打得好、他还会排球，听他们男生说，游戏打得也不赖呢。还有他爸妈可宠他了呢。”
“学习呢？”林冉不傻，虽然钱丽芳已经努力地像讲稀松平常的八卦一样介绍这位“传奇人物”，但字里行间却全是少女暗戳戳的喜欢。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钱丽芳完全无视她的问题，竭力地想让林冉肯定自己的审美眼光。
“帅，很帅，看个子得一米八叭。”
皮囊而已。
这才是林冉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她真的很会掩饰自己，也很会迎合钱丽芳、迎合其他人。很多次真实声音表达后的碰壁后，林冉自认为她终于学会了合群、可以很好地融入同龄人的世界，和他们有着共同的话题、类似的兴趣。
“他一米八五啦，他总是驼背，高个子嘛都容易有驼背的习惯。”钱丽芳嘴角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他家里很有钱叭。”虽然林冉只能勉强分清耐克和李宁，林冉注意到这一群打篮球的男生中背包、鞋子都差不多有印象当中的图案。
昌都高中对学生的校服和发型都有严格要求，学生们便只能在书包和鞋子上下功夫。
“他确实是从外省来这边借读的，哎呦，他家里跟他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嘛，干嘛搞这么现实嘛。”钱丽芳忍不住对林冉嘟囔道。
林冉终于从习题里抬起头来，她快速打量了一遍钱丽芳：尽管努力刷干净但白边仍泛黄的板鞋、校服领子拉的高高的竭力避免露出里面不太时髦的内搭。
这个女孩儿和她一样寒酸，林冉第一次见到钱丽芳时就下了如此判断。于是林冉不露痕迹地靠近她，因为和钱丽芳做饭搭子，她不用因为中午只打一个馒头、一份素菜而不好意思。
“你跟他···”
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呃······”林冉意识到这样表达不妥后，立马改口：“他离我太遥远了，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是多做几道题叭。”
虽然钱丽芳和她的亲密程度也就是到饭搭子的程度，但林冉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她明白这个姑娘的情愫，了解她的好心与实在，但若被谁察觉，定会笑她不自量力。
“看看帅哥放松放松心情嘛，天天做题也不见你进前十，你知道嘛，看着你晚上亮着灯卯着劲的学，我都以为要被你超过了。”钱丽芳大剌剌地揽着林冉的肩膀，青春期的少女有口无心，全然不知道自己几句话间戳中了林冉的命门。
林冉怅然，为什么有的人数学课睡觉却可以次次考130分还多，而她打起精神却还是听天书，一直在及格线徘徊。
“丽芳，上节课的数学卷子你做完了吗？能借我看看吗。”钱丽芳虽然在班里人缘不怎么样，但她数学却很好，所以每次都考在林冉前面。
“当然可以呀。”钱丽芳痛快地从书包里掏出来那张卷子。
“林冉，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钱丽芳突然压低声音，没头没脑地来了这样一句。
是怎样的喜欢呀，林冉想。是怎样浓烈的喜欢，让少女无论如何也不能压在心底，一定要与另一个人分享才能消解那一点点。那个男生有什么好的，让那么多少女前赴后继。
“你看，林冉。”钱丽芳揪住了林冉的袖子，指向了篮球场的方向，一个不顾校规校纪穿着短裙、露出一双修长长腿的女生在朋友的陪同下将一瓶矿泉水塞到无忌手中。
送水女生扭头的一瞬间，林冉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当真是好看。四十分钟体育课阳光的曝晒下，她的脸好像更白了些，配上精心勾画的红唇，像精灵，更像勾人魂魄的妖精。
难怪男生那边会吹起口哨。
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何必为之伤心？
林冉无法理解钱丽芳的难过之处，却还是开口安慰：“好啦，吴忌不可能喜欢她的。”
“真的吗，冉冉，你确定吗？”钱丽芳像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某一根救命稻草。
“呃·····我确定，你相信我。”林冉语气肯定，却心虚得不行。
“冉冉，你要学文科还是理科哇？听说吴忌要选文科，你说我选了文科有没有可能跟他一个班？”
你疯了叭，钱丽芳，吴忌他知道你是谁吗。
“我肯定是要选文科的，我数学不好、化学太烂。但是，丽芳你的优势科目是物理，你数学那么好，你得慎重选择。”在很多个窝在被子里挑灯的夜里，在钱丽芳上课打瞌睡时，她曾暗暗羡慕了钱丽芳无数次。她有时会痛恨钱丽芳这样浪费她的天赋。
她很想痛骂钱丽芳一顿，将她骂醒，但又害怕逾矩后惹人不快。她实在算不上一个“诤友”。
下午是昌都中学两周一大休的日子，高一学生考完了期中考，周末阅卷，下周一就可以出来成绩和名次。
坐在爷爷的三轮车上的林冉努力压低帽子，生怕被同学认出来。
校门外接送学生的私家车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爷爷的三轮车却可以一路畅行。林冉不知道其他同学的父母从事怎样的工作，尽管她的父母拿着□□千的月薪，纺织工人这样体力劳动的职业仍是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蛮子，这次考的怎么样？”爷爷瞪着三轮车，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林冉的父母很少有空来学校接她。
“数学感觉没有那么难了，我会的基本都做上了，跟同学对了一下答案，应该在125分左右。”
“欸欸，那就好那就好，蛮子到时会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
听到这话，林冉眼睛不由得湿润了。爷爷不知道，学校里有很多聪明的学生，他们算数学题算的又快又对。他也不知道，前二十名基本都要选理科，而她化学学得吃力，恐怕得选文科。但听说文科的升本率比理科要差。
林冉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找人倾诉、想有人帮她分析怎样才是好的选择，但爷爷听了会愁眉不展，初中生的父母想必也是一窍不通。
除了分享难过与纠结，让本不明朗的路又多了一丝阴霾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用。
她能选的路本就不多，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走到无路可走为止。
四月的风荡起了柳叶，吹散了柳絮，却怎么都吹不破缠绕在少女头上的那抹乌云。
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会成为他们分班后班主任的重要参考，林冉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打算好了：如果她真的考到了二十多名，只关注前几名的老师对她不重视也不要紧，被人瞧不起也不要紧，她一点点努力，不去关注其他人的目光就好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林冉到家就倒头就睡，硬是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一打开□□就是钱丽芳的消息。
“冉冉，你知道吗，你这次考了咱班第五名。”
“刚看到成绩单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成绩排名是随机排列的，没想到你一下子这么厉害。”
林冉顾不得回钱丽芳消息，忙不迭去班群里找成绩的文件。
她真的考到了班级前五，林冉有点不敢相信。
一份小小的表格文件，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林冉只看考在她前面的人的分数情况。
第一名的数学是137分，她的分数是127分，差了十分。
不过这不要紧，她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没有啦，这次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学霸把他数学拿给我抄，超过头了才考那么好的。”
林冉平静下来，思忖再三，回了钱丽芳这样一条消息。
如果说，她选钱丽芳当饭友是因为两人中午都是一素一馒头的自尊心的话，那钱丽芳愿意将她放在饭友之上的位置，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论林冉怎么学都考不过她。
“我说呢，怪不得。冉冉，你可不能再抄了，数学题不会的你来问我呀。”
钱丽芳果然对林冉的说辞不做怀疑。
“唉，可惜了。”钱丽芳叹了口气。只差一厘，球蹭着球筐的边弹飞了。
“吴忌？”林冉翻过做完的那页数学试卷，还剩最后一道大题，希望午饭前可以做完它罢。
“你居然不知道他，据说还有高二的学姐跟他表白呢。”钱丽芳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会游泳、差点进省队呢，不光篮球打得好、他还会排球，听他们男生说，游戏打得也不赖呢。还有他爸妈可宠他了呢。”
“学习呢？”林冉不傻，虽然钱丽芳已经努力地像讲稀松平常的八卦一样介绍这位“传奇人物”，但字里行间却全是少女暗戳戳的喜欢。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钱丽芳完全无视她的问题，竭力地想让林冉肯定自己的审美眼光。
“帅，很帅，看个子得一米八叭。”
皮囊而已。
这才是林冉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她真的很会掩饰自己，也很会迎合钱丽芳、迎合其他人。很多次真实声音表达后的碰壁后，林冉自认为她终于学会了合群、可以很好地融入同龄人的世界，和他们有着共同的话题、类似的兴趣。
“他一米八五啦，他总是驼背，高个子嘛都容易有驼背的习惯。”钱丽芳嘴角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他家里很有钱叭。”虽然林冉只能勉强分清耐克和李宁，林冉注意到这一群打篮球的男生中背包、鞋子都差不多有印象当中的图案。
昌都高中对学生的校服和发型都有严格要求，学生们便只能在书包和鞋子上下功夫。
“他确实是从外省来这边借读的，哎呦，他家里跟他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嘛，干嘛搞这么现实嘛。”钱丽芳忍不住对林冉嘟囔道。
林冉终于从习题里抬起头来，她快速打量了一遍钱丽芳：尽管努力刷干净但白边仍泛黄的板鞋、校服领子拉的高高的竭力避免露出里面不太时髦的内搭。
这个女孩儿和她一样寒酸，林冉第一次见到钱丽芳时就下了如此判断。于是林冉不露痕迹地靠近她，因为和钱丽芳做饭搭子，她不用因为中午只打一个馒头、一份素菜而不好意思。
“你跟他···”
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呃······”林冉意识到这样表达不妥后，立马改口：“他离我太遥远了，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是多做几道题叭。”
虽然钱丽芳和她的亲密程度也就是到饭搭子的程度，但林冉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她明白这个姑娘的情愫，了解她的好心与实在，但若被谁察觉，定会笑她不自量力。
“看看帅哥放松放松心情嘛，天天做题也不见你进前十，你知道嘛，看着你晚上亮着灯卯着劲的学，我都以为要被你超过了。”钱丽芳大剌剌地揽着林冉的肩膀，青春期的少女有口无心，全然不知道自己几句话间戳中了林冉的命门。
林冉怅然，为什么有的人数学课睡觉却可以次次考130分还多，而她打起精神却还是听天书，一直在及格线徘徊。
“丽芳，上节课的数学卷子你做完了吗？能借我看看吗。”钱丽芳虽然在班里人缘不怎么样，但她数学却很好，所以每次都考在林冉前面。
“当然可以呀。”钱丽芳痛快地从书包里掏出来那张卷子。
“林冉，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钱丽芳突然压低声音，没头没脑地来了这样一句。
是怎样的喜欢呀，林冉想。是怎样浓烈的喜欢，让少女无论如何也不能压在心底，一定要与另一个人分享才能消解那一点点。那个男生有什么好的，让那么多少女前赴后继。
“你看，林冉。”钱丽芳揪住了林冉的袖子，指向了篮球场的方向，一个不顾校规校纪穿着短裙、露出一双修长长腿的女生在朋友的陪同下将一瓶矿泉水塞到无忌手中。
送水女生扭头的一瞬间，林冉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当真是好看。四十分钟体育课阳光的曝晒下，她的脸好像更白了些，配上精心勾画的红唇，像精灵，更像勾人魂魄的妖精。
难怪男生那边会吹起口哨。
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何必为之伤心？
林冉无法理解钱丽芳的难过之处，却还是开口安慰：“好啦，吴忌不可能喜欢她的。”
“真的吗，冉冉，你确定吗？”钱丽芳像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某一根救命稻草。
“呃·····我确定，你相信我。”林冉语气肯定，却心虚得不行。
“冉冉，你要学文科还是理科哇？听说吴忌要选文科，你说我选了文科有没有可能跟他一个班？”
你疯了叭，钱丽芳，吴忌他知道你是谁吗。
“我肯定是要选文科的，我数学不好、化学太烂。但是，丽芳你的优势科目是物理，你数学那么好，你得慎重选择。”在很多个窝在被子里挑灯的夜里，在钱丽芳上课打瞌睡时，她曾暗暗羡慕了钱丽芳无数次。她有时会痛恨钱丽芳这样浪费她的天赋。
她很想痛骂钱丽芳一顿，将她骂醒，但又害怕逾矩后惹人不快。她实在算不上一个“诤友”。
下午是昌都中学两周一大休的日子，高一学生考完了期中考，周末阅卷，下周一就可以出来成绩和名次。
坐在爷爷的三轮车上的林冉努力压低帽子，生怕被同学认出来。
校门外接送学生的私家车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爷爷的三轮车却可以一路畅行。林冉不知道其他同学的父母从事怎样的工作，尽管她的父母拿着□□千的月薪，纺织工人这样体力劳动的职业仍是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蛮子，这次考的怎么样？”爷爷瞪着三轮车，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林冉的父母很少有空来学校接她。
“数学感觉没有那么难了，我会的基本都做上了，跟同学对了一下答案，应该在125分左右。”
“欸欸，那就好那就好，蛮子到时会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
听到这话，林冉眼睛不由得湿润了。爷爷不知道，学校里有很多聪明的学生，他们算数学题算的又快又对。他也不知道，前二十名基本都要选理科，而她化学学得吃力，恐怕得选文科。但听说文科的升本率比理科要差。
林冉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找人倾诉、想有人帮她分析怎样才是好的选择，但爷爷听了会愁眉不展，初中生的父母想必也是一窍不通。
除了分享难过与纠结，让本不明朗的路又多了一丝阴霾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用。
她能选的路本就不多，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走到无路可走为止。
四月的风荡起了柳叶，吹散了柳絮，却怎么都吹不破缠绕在少女头上的那抹乌云。
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会成为他们分班后班主任的重要参考，林冉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打算好了：如果她真的考到了二十多名，只关注前几名的老师对她不重视也不要紧，被人瞧不起也不要紧，她一点点努力，不去关注其他人的目光就好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林冉到家就倒头就睡，硬是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一打开□□就是钱丽芳的消息。
“冉冉，你知道吗，你这次考了咱班第五名。”
“刚看到成绩单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成绩排名是随机排列的，没想到你一下子这么厉害。”
林冉顾不得回钱丽芳消息，忙不迭去班群里找成绩的文件。
她真的考到了班级前五，林冉有点不敢相信。
一份小小的表格文件，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林冉只看考在她前面的人的分数情况。
第一名的数学是137分，她的分数是127分，差了十分。
不过这不要紧，她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没有啦，这次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学霸把他数学拿给我抄，超过头了才考那么好的。”
林冉平静下来，思忖再三，回了钱丽芳这样一条消息。
如果说，她选钱丽芳当饭友是因为两人中午都是一素一馒头的自尊心的话，那钱丽芳愿意将她放在饭友之上的位置，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论林冉怎么学都考不过她。
“我说呢，怪不得。冉冉，你可不能再抄了，数学题不会的你来问我呀。”
钱丽芳果然对林冉的说辞不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