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微微垂眸,言语中透露着感激:“谢谢。”而后,他抬脚便要离开,却被月春拦住:“你要带陛下去哪?”

    白沫低头,视线落在主子惨白无光的脸颊上,嘴角竟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主子一生都被这四方的天所拘束,我想带主子去看看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郦国江山究竟是何等模样。”

    话落,众人心头一阵唏嘘。

    是啊!

    皇帝短暂的一生都在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即便是死,也终究是死在这如牢狱一般的皇宫之中,能离开这里,想必她内心也是欢喜的吧。

    月春抽泣着,侧过身去,由着白沫捧着皇帝的尸身离开城墙之上。

    白沫先是带着主子回到宁兴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锦盒中安静的躺着一枚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白沫将药丸放入主子口中,这是他顺路去佑冥取来的,名为定格,可保尸身千年不腐,也是佑冥中从不外传的秘术之一。

    白沫当晚收拾好行囊,驾着马车,带着主子离开了这座陪伴她一生的皇宫。

    次日,家瑞立坐上皇位,同时也是枫滨燃的封后大典,之后家瑞立为江倾清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明明是皇帝登基的大喜日子,却不许百姓欢庆,也不许任何人穿戴红色的衣衫首饰,整个郦国所有人为皇帝守孝三月。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守孝礼,很多即将要成亲的百姓都不敢声张,甚至推后典礼,整个郦国被一股阴霾笼罩。

    左含依旧履行着作为督查府尹的职责,即便是皇帝走了,他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愿行事,勘察天下情报,然后一一承给新皇过目。

    月春依旧是内宫中的总管女官,尽力辅佐枫滨燃行事,就像江倾清生前希望的那样。

    凌和成为阵前大将军,为郦国赢得多场胜仗,也在月春及笄之日如愿迎娶到月春为自己的大娘子,不过后来有人强塞了几房小妾过来,也是只有独守空房的份,月春的脾气也逐日增长,尤其是孕晚期的时候脾气更是大的吓人。

    为了安抚月春的情绪,皇后特赐她为一品诰命夫人,身为皇后妹妹的月春不仅没有收敛,甚至还更加放肆,不过好在成功诞下一位女胎后,终于回归正常。

    心疼老婆的凌和决定不再让月春有孕,两人过起了安稳的日子,皇帝也不再让凌和四处征战,安心在家陪老婆孩子就好。

    松海一如既往的在皇帝身边做事,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先皇的苦心,她即便是知道自己要离去,也还是会为郦国计划好一切,先皇真的与传闻中有很大差别,不!传闻都是胡编乱造的,先皇是这世间最好的皇帝,没有之一。

    从前郦国的旧臣们得知先皇的死讯后,一个个泣不成声,甚至闭门谢客,在家里为皇帝哀伤,其中,要数耿元亮,原以为舟王他没能护住,江氏血脉中仅剩一个江倾清他一定要守护好,却没想到,意外总是悄然来临,他后悔莫及,在府中为江倾清供奉了一个牌位,日日以泪洗面,就连他的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劝了多少次都没效果,最后还是在江倾清的灵位前哭晕了过去。

    “陛下,舟郡郡守急报!”青石恭敬的端着一份奏报进入德安殿。

    家瑞立正在为眼前的折子发愁,听到是急报,立刻抬眸:“呈上来。”

    青石快步走到龙案前,双手奉上,家瑞立迫不及待接过,迅速拆开来看,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已入舟郡,安然无恙!”

    然而此时的白沫正带着主子来到行宫外,他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王府与主子说话:“主子你看,还记得这里吗?我们在这里住了几日,还找到山玉,你说过,这里是主子与舟王殿下一同生活过的地方,可有变样?”

    此刻王府紧闭的大门外孤零零停着一辆马车,没人来赶,更没人敢靠近,只因皇帝曾对全国下令,任何人见到这辆马车不得阻止通行,更不得打扰,马车在郦国境内畅通无阻。

    同时,家瑞立也考虑到后楚,去了封书信告知钟离承发生的一切,钟离承也在短暂的伤感后对全国下令,这辆马车在后楚境内通行无阻,不得阻拦。

    对此,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让白沫带着江倾清去看他们曾经踏足的地方,其中也包括了佑冥。

    老师傅在看到江倾清的尸体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令人惊讶的是,他没有数落白沫半句,老师傅一人坐在悬崖边安静的品尝白沫带回来的美酒:“人各有命啊!”

    白沫远远瞧着,师父难得放下自己顽劣的性子,感叹一下这世间的龃龉。

    白沫带着主子走遍天下,见到了太多不公平的事,看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帮一把,看到没钱治病的人就给些银子,看到贪官污吏也会惩治一番,白沫想着,若是主子还在,她也不愿看到百姓生活的不如意吧,便就这样做了。

    不过白沫与郦国皇室的联系一直未曾断过,家瑞立总是会来上一些信件,将近期朝堂发生的事一一写明,再由暗卫送至白沫手上,白沫也总是不吝啬的一件件念给主子听,看到一些事处理的很好时,还要回上一句:“主子说还不错。”

    多年后,白沫寻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在深山里建了一座小小的房子,养了些鸡鸭,当然还有已经年迈的小黑狗,一同生活在这里。

    逢年过节,枫滨燃总是会带着左含和月春来到这里看望白沫,也趁机与江倾清说上几句话,今年来的人特别多,因着枫滨燃为皇室诞下两位皇子,月春也平安产下一女,三个孩子年龄相仿,在院子里玩闹,白沫他们就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孩子调皮的爬上已经缀满花骨朵的红梅树上,枫滨燃出言呵斥:“下来!若是将先皇的桃树伤到,我就将你们院子的树全都砍了!”

    几个孩子吓坏了,忙退着往下跑,二皇子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仰面躺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蹲,疼的他在地上哇哇大哭,不过,家瑞立一个眼神便制止了这样的哭闹,二皇子抽泣着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调皮捣蛋,看来,父亲的威严不论是放在谁家都是最致命的毒药。

    月春习惯性的站在江倾清身边,眼眸中满是柔情:“陛下,难得今日阳光这样好,显得陛下起色都好上许多呢。”

    枫滨燃眸底闪过一丝怅然,即便是过去这么多年,月春也还是保持着往日的习惯,好似刻在基因上的习惯,转世轮回都不会被磨灭似的牢固。

    忽而,凌姚跑了过来,趴在母亲的腿上,仰头看着江倾清,好奇发问:“母亲!这位姐姐为何一直睡着?”

    月春温柔的抚摸女儿细软的发丝,柔声道:“她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她,去找哥哥们玩吧。”

    “好!”凌姚蹦蹦跳跳的跑开了,月春哀伤视线再一次落在江倾清身上,低声轻语:“若陛下真是睡着了该多好。”说着,眼眶中打转的浊泪顺着脸颊潸然落下,滴落在她手中的佛珠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沫总觉得,如今的月春身上逐渐有了主子的影子,有时候走路的姿势,话语间的神态,甚至是发呆时眸中的空洞都像极了主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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