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媛,你醒了吗?景媛。”

    轻轻的喊声伴着敲门声传进耳朵,直达模糊的梦境,景媛睁开眼,坐了起来。

    “醒了,等会啊,我穿件衣服。”她嘴里答着,快速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再推开门时蒋易明已经在客厅了。

    “你先洗漱吧,一会咱们下楼吃早饭。”

    她看蒋易明说完这句话就抬手机到了耳边,明白他要打电话,没出声,去到卫生间,拿着昨晚上蒋易明给她找出来的新牙刷开始挤牙膏。

    她还没完全清醒,昨晚上他们回来太晚了,几点来着?景媛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后来自己的手指都冻僵了,洗脸的时候热水冲了好一会才有知觉,然后蒋易明收拾出他父母的屋子让景媛住,再之后,景媛人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蒋易明说的话,他好像说了不止一段,景媛想啊想,一直想到睡着。

    洗漱完毕后,景媛发觉自己没带涂脸的东西,她扒着门框听客厅很安静,估摸着蒋易明打完电话了,便出声喊:“蒋易明,有没有水乳什么的啊?我忘带涂脸的了。”

    “你找找柜子里,应该有我妈留的。”

    景媛闻言打开置物架旁的小柜门,看见里面放着几瓶护肤品,瓶子颜色相近,应该是一整套,她只涂了面霜,用完后又规规矩矩的放到原位置。

    整理好后,两人下楼。

    昨晚的雪是后半夜停的,即使今天有太阳,也没来及融化,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本来松松的积雪被踩实,只留一串串干净的脚印。

    “什么味道,这么香?”蒋易明突然出声。

    景媛一边找干净的雪地留下脚印,一边扭头回他:“应该是我刚才用的阿姨的面霜吧,是挺香的。”

    蒋易明轻轻皱了皱眉,他妈,好像没用过有明显味道的护肤品。

    “一会吃饭我请你,我付钱。”景媛还在前面乐此不疲的留脚印,她有自己的小想法,并决定先发制人。

    “行啊,有人请吃饭,我哪有不乐意的。”蒋易明笑笑,注意力被引回来。

    不管谁请吃饭,带路的都得是蒋易明。

    他带着景媛到小区楼下没多远的一个早餐店,一进门,就熟稔的指着墙上挂的牌子,问景媛想吃什么,景媛要了一笼招牌的鱼香肉丝馅的包子,又点了份小米粥,蒋易明说完两份,就找位置准备坐下,景媛拿着手机快速扫付款码,生怕晚一步,蒋易明无奈一笑,没说话。

    老板是个胖胖的阿姨,看着很是和气,但一脸歉意对他俩说:“不好意思啊,这个点没粥了,只剩包子了。”

    景媛付完钱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确实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蒋易明刚坐下听见这话又起身:“那我去买两瓶水,你先吃着吧。”说完就拿手机走了出去。

    刚才下楼时候他说这家店包子做的一绝,勾起了景媛的馋虫,两人不约而同不再换一家吃,而且都这个点了,别家说不定连包子都没了。

    阿姨很麻利,她刚坐下,两笼包子就上桌了。

    “慢用啊,旁边有纸巾和一次性筷子。”

    景媛笑着道了谢,看着皮薄得隐隐露出里面馅料的包子,没忍住抽出筷子。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想让你多陪陪我呢。”没想到赶晚集的不止他俩,又来了客人。

    “你也知道我时间紧张,这次回来还是提前一个月请的假,上头只批了两天,我昨天一落地就是鄢城。”一道男声响起。

    “老板,还有没有包子,来一笼鱼香肉丝的。”

    “哎,就剩最后一笼了,现吃还是带走啊?”

    “装起来吧,带走。”

    “好嘞。”

    景媛一个包子吃完,老板也把最后一笼装好给了两位客人,她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抬眼看了看两人。

    那个女人虽神情微微不满,却一直挽着旁边男人的胳膊,挺漂亮的一张脸。

    她挽着的男人呢,长相相衬之下不算特别出众,但个子很高,再一个特点,白,很白,白的伸手接过包子时露出的一截手臂和五指,血管和青筋隐约可见。

    “行吧,还是你工作要紧,可怜我一年到头见不上你几次面。”

    “你也要理解我,我现在根基不稳,只能尽量避免请假……”

    两人匆匆停留又走过,景媛无意却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又一个包子下肚,她小小的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聚散都是无情。

    “叹什么气,不好吃?”松松懒懒的声音传来,蒋易明大步走进来坐在她对面,伸手递给景媛一瓶牛奶。

    “还是热的?”

    “昂,保温箱里拿的。”

    “谢谢啊。”

    “害,见外了不是,刚才到底叹什么气啊?”他像个孩子一样,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事,就是这包子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羡慕你以前经常吃。”景媛含糊地答他。

    “害,我也是以前来不及吃早饭,我爸送我上学时候买给我垫肚子的,再说这有什么,以后想吃你就说一声,咱们再来。”蒋易明不以为意。

    “行行行,谢谢啊,你快吃吧。”景媛推他的那一笼到他面前,给他递了筷子。

    一笼包子,要历时一个下午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景媛垂眸浅笑,只有蒋易明才说的出这话,不论玩笑或是真话,总归是赤子之心。

    两人吃完后起身,蒋易明说要带着景媛去花店,景媛不明所以,问他不年不节去花店干什么,他只笑着开口:“鄢城还有个别名。”

    景媛更云里雾里:“什么别名?”

    “花都。我们这里花朵很出名的,想看看吗?”

    蒋导游热情洋溢,向远道而来的游客安利自己家乡的特色,唯一的小游客景媛无言只能跟从。

    她跟着蒋易明没几步到了一家花店,刚一进门,就被一股冷冽的清香勾住,香气把她一下子带到了昨夜的那场大雪之中,她定定的站着,走不动了。

    原来是门口摆了几枝黄腊梅,也不多,就五六枝的样子,插在一个素白瓶子里,没有过分装点,已经十分雅致古韵。

    “腊梅,好香啊。”

    蒋易明自她停下脚步时就也随着停下了,此刻没听见听她低声的呢喃,便往前走了一步:“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进,原本清冽的梅花香突然开始袭人,他凑的太近,景媛莫名有些缺氧。

    “来了啊?吃过早饭了吧。”幸好此刻里间有人走出,朗声问候。

    蒋易明听见声音转身,走进那人和他打招呼,面前黑影撤去,景媛方才回神,深呼吸了两下,好像空气都流动的快了些。

    她刚回神就看见蒋易明打了个手势,便和那人一起又走进了里间,景媛明白他们认识,就开始自己在店里面转悠,店里面摆了一些在她的家乡冬天不易看到的花花草草,一束束漂亮的已经包好的鲜花色彩搭配得体,相宜。

    她又走到店门口的那束腊梅旁,嗅嗅那股清香,朦胧间,她觉得自己来到鄢城之后,对冬天有了许多新的认识与定义,比如刚下站时吸入肺的冷空气,比如昨晚上浩浩荡荡的那场大雪,再比如眼前的这一束黄腊梅,所有体会如梦似幻,真真假。

    鄢城,一个冬天也很有生活气息的北方小城。

    两人再一齐出店门时,景媛手上已然抱了一盆花,不是她刚才在店里面看的一束一束打包好的鲜花,而是还有泥有土的一盆花。

    蒋易明说,这是洋桔梗。

    景媛当然知道这是洋桔梗,这花在南方不难见到。

    她只是疑惑来到这里就是专门买盆洋桔梗?虽然是绿色的,颜色挺稀罕的,但是这花蔫蔫的,不大精神的样子,并且很重。

    蒋易明没看见她复杂的神情,兀自解释:“洋桔梗呢,对温度有要求,其实北方很少养殖,因为温度达不到,养几盆也只能作为切花,价值又太低,但是在南方啊,洋桔梗甚至可以在室外过冬,完全不用担心温度。”

    “嗯,这花我见过,我请问你的是,我们一会真的要把这个抱上高铁吗?”她一字一顿问蒋易明。

    “你知道啊……所以我白解释了?”蒋易明从景媛手上接过洋桔梗,又是答非所问:“我这个朋友前段时间无意得了几盆,确实不好养,一段时间下来只剩这么一盆绿的,知道我回来了就让我带走,带到南方,或许还能活下来。”

    “你也知道,我连自己养着都费劲,只能靠你了,所以啊,你就当这是鄢城给你的送别礼物吧。”他一脸真诚纯洁,景媛无话可说,她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蒋易明因为手酸不停变换姿势提那盆花的时候,默默加快步伐。

    来的路上磕磕绊绊,回去的路上却是畅通无阻。两人从上楼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到坐上车到达高铁站没用半个小时。

    往大厅里面走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景媛又回头最后看一眼鄢城,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出行,很迅速,很特别,不可否认,不到一天一夜,她对一个第一次来过的城市产生了一点点眷恋。

    她还要再来的,应该会再来的。

    回去的途中,景媛没再傻乎乎买一大包零食,来的时候买的那一大包她和蒋易明根本没吃什么,她又不想再带回去,干脆留在了蒋易明家,反正春节将至,蒋易明一家还要回来过新年。

    一坐上车,景媛和蒋易明再没来之前的心境,补觉的补觉,养神的养神。

    回到了南市,景媛打了车,问蒋易明还有没有要做的事,蒋易明说没有,提议各回各家。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浑身软得要想随时要倒地,景媛点点头表示同意。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他们小区门口停下,蒋易明和景媛一前一后下车,俱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里面走。

    “蒋易明!”身后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景媛先回了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拉着行李箱也是刚下车的样子,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抿着嘴,脸色看不出来阴晴,只是握着行李箱杆子的手青筋暴出,因着白皙的肤色越发明显。

    景媛愣在了原地,她隐隐有种预感却不敢深想。

    此刻蒋易明也回了头,看见身后人时明显的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嘴唇微张,要说话的样子。

    景媛扭头看他,深深皱起眉,短短一秒,她在心里仿佛已经祈求千次万次,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抗拒着什么。

    不算安静的大门口,不断有人路过,纵使心中波涛汹涌,她却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见蒋易明开了口出了声:“爸。”

    一个字落地,景媛只感觉周遭高高低低的楼房好似开始摇摇欲坠,想要坍塌,她想要说句话,随便对谁,随便什么都好,但是她发不出声,她的世界正寂静一片,唯有从脑海深处发出的嗡鸣声一直传到两只耳朵,再返回,来来往往,像被罩在一口铜钟之下,外面有人正大力撞击。

    这个男人,她见过的。

    就在今天早上,在鄢城的那家早餐店,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的男人,被一个陌生的,漂亮的女人挽着的男人。

    三人安静的出奇,定定站着,周围已经有路过的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虚虚实实间,景媛好久没犯过的耳鸣再次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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