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夜里十一点半，C国。被白雪覆盖的山坡，坡脚下、沥青路尽头，一家酒吧暖黄的光从贴满新年标语的橱窗里溢出来，驱走了一丝大雪前凉阴阴的寒。路两边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只有几家东南亚小餐馆和这家酒吧的灯亮，在黑暗里、丛山底，显得愈加楚楚可怜。
此时，这家名为Claire的酒吧十分热闹，大家庆祝节日的气氛感正浓。夏金杉坐在吧台上，不时小口小口地嘬着桌上这杯，让调酒师特调的Martina。她想要一杯酒精度高一点的鸡尾酒，就跟调酒师沟通了一下。不一会调酒师就给她端来了这个用倒三角玻璃杯盛装的，胭脂红色的鸡尾酒，酒面上还飘着两三片玫瑰花瓣。非常适合女生的一款酒。
夏金杉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应该是用石榴作为主要原料调配的。她环顾了一下这家酒吧的装修风格，和国内的看着差不多：吧台，歌手弹唱的舞台，小吃餐桌，暗黄的灯盏，排排整齐倒挂的玻璃酒杯，很多说不上来名字的红酒、白酒、啤酒等。如果不是屋里操着不同当地口音、着不同肤色和发型的外国人，她都会产生还在国内的错觉。
这是夏金杉第一次出国，三十年来的第一次。如果不是费尽心机，如果不是领导怀孕，她还争取不来这短短三天、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就来这一趟，她还自费了几万大洋。这趟等于是出差的飞机票，院里说只能报一半，因为快年底了，经费不足。因为这个，夏金杉也郁闷了很久：如果一开始知道还要自费，她说什么也不会去争取。虽然她在的是不起眼的学院，虽然这个学院在这所名牌学校里不算什么，但就这来回的飞机票也不至于报不起。果然，越是跟名沾边的，越会拿名做文章：别人巴不得进来。是啊，她有段时间，也确实觉得在这里工作很自豪呢。但那是之前。而，如果是她领导过来，这个机票报销应该就是另外的说法了吧。
除了机票，听说这里的冬天特别冷，夏金杉又掷了些银两，添了几件衣裳。这些金贵的衣服，在国内她可是绝对不会买的。国内的冬天，还没必要，几件羽绒服来回换着穿就够了。身上的这件皮草，是她原来逛街看了好几次都忍住没下手的。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带走，她内心的犯罪感还是降低不少。之前她也试过这件衣服，穿到身上，光彩照人的感觉，让她想到了那些偶像剧的女主角。不同的是，人家女主角是真有钱，她却只能咬牙装几天。
一直期待着出国的夏金杉，为这次的出去做了很多准备，像忙着一件了不起的盛事一样。那强烈的心情，在这平平常常的三天即将结束之时，只剩满地的碎渣：上等酒杯被摔破的碎渣、原子弹炸毁后的碎渣等等。
仍旧学不会不期待！
踏实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脑袋里仍旧会有一些天花乱坠的东西在那悬浮？
TMD三十岁了啊！
周围的嘈杂似乎也影响不到夏金杉，她想着生活里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用一种悲哀的心情嘲笑自己，然后将杯里的酒一口倒下肚。
“Hi, please give me ahank you.”夏金杉对着吧台忙碌的服务员说。
“OK, o.”不一会，一位漂亮的小姐姐给夏金杉端来了一杯气泡蓝的鸡尾酒。不用想就是莫吉托。没太大意思。夏金杉用手撑着脑袋，随意地看向一群跟驻场一起表演，庆祝新年的那群人：为什么他们那么开心？为什么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没这么开心？
“Three, two, one. Happy New Year!”店里老式的时钟，敲响了凌晨的钟声，大家在这场欢呼声里吹口哨，喷彩花，相互拥抱、亲吻。
看着满屋的红色，在空中盘旋、降落，徐徐地，缓缓地。像红色的花瓣雨一样。一场接着一场。
是，是谁的婚礼吗？夏金杉有些微醺了。在纷纷降落的红色里，她恍惚听到看过的一些情话：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除非黄土白骨，我许你岁月无忧
我大你十岁又怎样呢？所有的苦痛我比你先尝，所有的罪责我替你承担。在我这里，你只要负责快乐，剩下的，交给我
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事，除了此时此刻的晚霞，还有二十来岁的你
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琅，满山遍野都是今天
……
十八岁的时候看小说，充满了幻想；二十岁的时候看小说，想爱而不敢；二十五岁的时候看小说，觉得离它很近了；二十八岁的时候看小说，觉得自己要一辈子孤单；三十岁的时候……
很多次幻想过那个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到她面前；很多次想象那个人的出现，在她迷茫的时候，在她无助的时候，在她委屈的时候……
所以，那个人始终没能来：没来教会她对这个社会的困惑，没来拯救她的固执，没来接纳她没来由的脾气，没来发现她的可爱。她一直相信的，最终让她变成了——一个人。
现在的夏金杉，大多数时候觉得一个人生活也不错。如果金钱上能再富足一些，她甚至想不明白爱对她而言，终究意味着什么。
“Hi, Mike, what are you looking at?” 正对着吧台斜对角的一张餐桌上，楚绪在C国兄弟学校的校友Antony问。
楚绪回过来神，“Oh, nothing。”
“It seems that y at the girl sitting there for some time.”Anthony看着指着吧台上的夏金杉，朝楚绪满脸暧昧地说。
“No, don’t kid on me.”楚绪端起手中的伏特加，微笑着说。
“e on, you just walk forward ahen you be friends, it’s easy, buddy. ”
楚绪碰了碰Antony的杯子，笑而不语。
刚刚来到店里的第一眼，楚绪就看见了夏金杉。他感觉奇怪，这间屋里明明有那么多人，漂亮的、年轻的、热辣的、大胆的姑娘更多，为什么他第一眼会看到夏金杉，而她还是坐在吧台偏里、不太容易被一眼看见的位置。夏金杉坐在那里，好像是走丢的小猫，全世界的热闹都掩盖不住她的落寞。她穿着大红色的V领开叉裹身半裙，微卷的长发和银色的耳坠缠绕不休，垂下来的珍珠似挂在温柔夜色里的一滴泪，长长的下摆将她那张颧骨处稍微方的鹅蛋脸修饰地刚刚好。金灰色的眼影随着灯光忽闪忽灭。比柳叶稍大的眼睛像小猫一样黑润、警惕。虽是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她清秀的面庞。
她有多大，二十三、二十四岁？可是，为什么她眼神里闪烁出来的，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表情？
而夏金杉坐在那里的场景，楚绪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哪里呢？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场景出现在他十八岁时的梦里。他并不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这个场景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梦境。那个梦，没来由地出现。是他做过几天之后，才慢悠悠、不经意地回忆起来的。
想到此，楚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鹅毛一样撩拨着他。
“Hi, Mike, yirl seems have some problems.”Antony提醒楚绪。
楚绪抬头看去，一个醉熏熏的中年男子在夏金杉旁边，像执意逼夏金杉做什么。想都没想，他抬腿走去。
“滚，你妈的，滚，没听见吗？”夏金杉急地蹦出脏话了。她一个人喝酒喝得好好地，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老男人，非要请她喝酒，还不让她喝自己没喝完的，说她的酒太差了，要给她换expensive的。
“Hey, my beauty, I promise I’ll let you taste the most expensive wine and……”这名陌生男子抓着夏金杉的胳膊，喋喋不休。
夏金杉刚想抬腿往这个男的下身踢去，只见楚绪一把将这个男的从吧台的座位上拽下来，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Leave, now.”楚绪低低地说，周围随着音乐跳舞的一群女孩被吓呆了，停止了脚步。
“Where are you from? screw you.”这名男子似乎还没清醒，半迷糊着眼睛对楚绪说。
楚绪抬起手就要往这个男子身上抡去，只见一名服务员过来劝止住了，并把这个喝醉的男子拉出了酒吧。这名男子被拉出去后好像清醒一点，对着服务员骂骂咧咧两句，走了。
为了给夏金杉和楚绪赔不是，服务员表示要重新赠送他们两杯酒。被打扰的夏金杉一时间觉得没意思，拎包便往外在。走到门外，铺天盖地的雪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寒冷。
咦？外套呢？转身欲往屋里走，夏金杉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楚绪。
楚绪把夏金杉那粉色的皮草外套递给她，说：“你的衣服。”
夏金杉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男生，他穿着米黄色派克羽绒服，垮垮、宽松的黑色收脚牛仔裤和一双黑色马丁靴。整个人高高瘦瘦的，像广告里的男模。但是，他的眼睛，天啊，夏金杉要半仰着头才能看到的那双眼睛，像藏在浓密眉毛下的弯月，黑色穹空下，一望无际、姜黄色沙漠里的那轮弯月一样，清幽明亮。好像，好像多次在梦里见到的那双眼睛，一样漂亮，一样令人深陷。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夏金杉不由自主地问。
楚绪惊讶地瞪大眼睛，久久无话。
收回白痴似的目光，夏金杉取走楚绪胳膊上的外套，穿上去，往街上走去。
没有打伞，夏金杉自顾自地在雪中走着。这里的雪十分干燥，落在人身上用手掸掸便能掉落。
这样的雪，才叫真的雪吧。夏金杉心想。
道路两旁之前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堆得有尺把高了。这里的道路很宽，路两边的商铺看上去更像独栋的别墅，别墅前种的一棵棵不知名的树又高又粗，有点像国内的松树，但又不完全是。雪花落到树叶上，发出簌簌声。
转过刚刚那条有酒吧的街道，夏金杉的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哇，这条街上这么多店还没关门啊。街道上甚至还有一些修女零零散散地走过，一些小孩在大人的带领下，互相道新年快乐，似乎是在教堂里做完祷告回来。
通明的灯光从店铺的橱窗里照射出来，打在夏金杉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活泼明媚。她忍不住拿出烟点上，热烈燃烧的火光，在白雪中跳动，十分肆意。
这样的雪，可真让人留恋啊。人的一生能看到几场这样的雪？又有谁能陪着你一起看这雪的妖娆？即使没有人陪伴，即使是自己在看这雪，在这样美的夜，这样安静的街头，这样不算老的年纪，这样闲适的心情里，一直一直走下去，看下去，也不错吧。
可是，转眼就要老了啊。一无所有地老，不知所往地老，焦虑疲惫地老，被别人拖着走地老，不自主地老……
那么多老去的方式里，独自变老算悲哀的吗？也许独自老去还不算太悲哀，更悲哀的是从来没真正爱过这个世界吧。可是，要怎样爱这个世界，才不算是这个世界和这个生命的过客呢？
夏金杉一直觉得小时候，一无所知的自己是最爱这个世界的，也是最快乐的。后来慢慢了解世界，她才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懦弱，变得恐惧，变得想爱而不敢。
使劲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地从肺里吐出去，看着白色的青烟陪雪花玩耍，夏金杉愉快地笑了，然后把烟头狠狠地扔远。
楚绪跟在夏金杉后面，看着她一路上不知所以的动作表情，他从她那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孤独。这种孤独感染着他，让他不相信，世界还有比自己更孤独的人存在。
夏金杉转身进一家哥特风格的酒店，楚绪也走了进去。
拍拍身上的雪，夏金杉来到前台，像忽然意识到楚绪的存在一般，她扭头对他说：“你跟着我干吗？”
楚绪看了夏金杉一眼，没理她，径直对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姐说：“.”接着小姐姐问他要证件核对信息。过一会，小姐姐跟楚绪说:“sorry sir, we ot fiion info in our hotel.”
楚绪愣了愣:“please help to che, my friend told that he has reserved a room for me.”小姐姐又查了查，结果还是说没找到预定信息。
“。”夏金杉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前台。
“this lady, this is your room card, the room number is 1314 and this is our last room. Please d wish you a good night.”
听到最后一间房，楚绪脸都要变绿了。
“张子锋，你给我订的酒店呢？人家怎么说没订上？”楚绪语音问室友张子锋。
“什么？不会啊，我明明睡觉前还查了的啊。等等，我来看看。”过一会，“哎呀，对不起啊，楚哥，昨晚游戏玩嗨了，忘记点确定了。之前预约的信息还在草稿页里。”
“你妈。”
“那个，嗯，要不换一家？我再给你看看？”
“这里现在正下大雪，你确定还能订到吗？”
“这个酒店没别的房间了吗？”
……
前台小姐姐一脸困惑地盯着楚绪看，夏金杉也听到了他跟张子锋的对话。看着挂掉电话，一脸无奈的楚绪，她问前台小姐姐，“my room is suitable fether, right?”
“yes, that is the business room.”
“OK. If he lives together with me, do you er his info?”
“yes, of course.”
“把你的证件出示一下吧。”夏金杉转过身，看着楚绪，淡淡地说。
“什么？”楚绪不明白。
“我跟前台说，我们住一间，她需要你出示证件。”夏金杉小心而诚恳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没有多余的念头。
“我们住一间？”楚绪满脸惊讶。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夏金杉一直很认可自己通过别人的微表情来拿捏心理的能力。而此时楚绪的表情明显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提议不太受欢迎，就像被帅气男孩子拒绝令人尴尬又不好意思一样，她觉得内心似乎遭遇了场忽然而来的冷空气。虽然楚绪没有更多的动作，她也快速地转身，想跟前台说不需要，来避免因为进一步尴尬点燃的自卑和由此而来的失落。
“等等，跟陌生男人一起住，你不担心？”见夏金杉好像做了什么果断的决定时，楚绪感觉一丝紧迫，他有些急地问。
“我也是看在你刚刚帮了我的份上。既然是同胞，在异国他乡就要相互帮助不是嘛。如果觉得不安全，呼救措施也很多。因为都是同胞，我也相信你不会给祖国丢脸。”夏金杉微笑着说。语气平淡，语言真实。没有一分遮掩。而那份坚定，让楚绪觉得既然是她提出的建议，她就想到了所有的应对方案。而他，伤害不了她。
这是距离机场最近的酒店，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外面又在下着雪，怎么说，眼前姑娘给的建议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作为女生，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他如果拒绝的话，倒显得心里有鬼。
想了一番，楚绪便把自己的证件拿给了前台。
两人来到位于十三楼的1314，刷卡的时候，看着这个数字，夏金杉有点不自然。莫名的喜悦却缓缓流淌。
十三楼的房间在小镇的这个点算是非常静了，静得能两人的呼吸。这个房间和国内同档次的酒店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屋里有一个燃烧着的大壁炉，在灰白色长沙发的对面，里面的小火噼里啪啦地烧。壁炉上面是一幅中世纪少女的图画。
夏金杉把包扔床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灰色的锦缎蓝窗帘：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从这个视角看出去的下雪的夜，绝对是yyds！
转身看向脱衣服的楚绪，夏金杉一下呆住了：“你，你要干什么？”
“刚刚不还什么都不怕的吗？怎么，现在感到害怕了？”楚绪开始脱鞋。
“切，我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人，好吗。你先洗澡，我出去一会儿。”
“你先洗吧。”
“不，你先洗。我不想洗好了还要出去。”说完，夏金杉外套一裹，下楼了。
一楼前台里面，是个小型的酒厅，此时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小伙正在擦拭酒杯。
“Hello, a cup of whisky. ”
“OK. You alo enjoy night with your boyfriend?”
“what?Oh, he is not. Just a on friend.”
“on friends also be lovers.”
“what kind? Bed lover? e on.”
“You don’t like?”
“I don’t knoerie.”
“Wole are so traditional now?”
“It Depends.”
“You seems have a lot annoying things on mind.”
“No, I am born of serious.”
“Are you kidding? You are beautiful.”
“Thank you.”
“We live to enjoy timely.”
“Maybe, life often has o enjoy with.”
“That is why you ch this ce.”
“hahaha.”
……
楚绪洗好澡，下楼找夏金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金杉和吧台服务生聊得开心的场景。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奇怪的心情。他调整自己的情绪，走到门厅前。
看着在如同在粼粼水波中大步走来的楚绪，夏金杉眼神幽邃，表情飘忽：历史中有多少这样相遇的场景，又有多少年轻的姑娘，在这种不知所以的感受中，决然地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出去。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那样的勇气？
“See you.”和服务生道别后，夏金杉便转身离开。
楚绪坐在刚刚夏金杉的位置，看见她杯里的酒已尽。盯着眼前的酒杯，他晃了好大一会神。
夏金杉来到楼上的，发现房间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怎么会？她又打开浴室，才看见已被拖干的潮湿地面。而被用过的毛巾也被楚绪叠好放在干净毛巾的一边，以做区分。
浴室显得干净整洁，水分也被抽湿器风干了。
啧啧，真懂事。夏金杉心想。不管了，她可做不到这样洁癖，想放的东西随手一扔，怎么顺手怎么来。洗完澡，浴台上就放满了她的瓶瓶罐罐。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屯一些好用的护肤品，对衣服之类的需求倒是消退了。
正往脸上涂精华，夏金杉便听到了敲门声。开门，映入楚绪眼底的就是卸了妆，像洁白的茉莉一样清淡却耐看的脸，没有化妆后的清冷和狡黠，这样的夏金杉看起来柔和多了。白色的浴帽在头顶还没摘，显得她的脸更小了。细肩带的白色丝绸睡衣若隐似无地勾勒出她里面的好身材。
“楼下的酒吧打烊了。”楚绪略不自然地说。
“进来吧。”夏金杉回到浴室，楚绪径直走进里面的沙发上，躺下。
收拾完后，夏金杉就关灯进被窝了。落地窗的窗帘还没关，窗外的霓虹灯星星点点地照进来，风呼呼地吹，屋里的火苗细细地燃烧。一时间，夏金杉觉得特别放松。
又快到来例假的日子了。每在那之前，夏金杉就觉得身体的某一处特别空，特别渴望。没办法，她只能夹紧被子。之前喝的几杯酒开始在体内发作，她觉得头也昏沉沉地了。之前例假前的渴望，她会学着转移注意。而现在，此刻，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生，一个看起来很年轻，长相又符合她审美的男生。借着酒劲，她忽然有种冲动，终于也是这份冲动打破了房间里看似平静的安宁。
“喂，睡了吗？”夏金杉问。外面隐隐约约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还没有。”楚绪愣愣地回。心里的那份燥热让他不知所以。
“之前做过吗？”夏金杉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她布下的陷阱，就为了这一刻、这句话的诞生。实际上则相反。可事情就这样奇怪地发生了。
“什么？”楚绪声音闷闷地，他觉得今天自己太不正常了。想做个正常的自己都困难。
“就那个。”夏金杉声音细得像蚊子。可是此时蚊子的音波异常清晰，介质极其透明清澈。
“怎么了？”大概猜出了夏金杉的心思，楚绪紧张地问，声音有点颤抖。
“我想。你可以吗？”硬着头皮问完这话，夏金杉紧张得不行，又后悔怎么会问这话。□□熏心啊。她一直认为三十岁的自己，心态上来说，算是比较佛的了。
对方是长久地沉默。沉默得让夏金杉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又想，如果硬来的话，算不算犯罪。
还是没等到回应。既然问出口，已经丢脸了，那就索性丢脸到底吧。夏金杉披着被子，赤脚踩在酒红色的地热毯上，来到沙发前。楚绪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的夏金杉像是夜晚的月亮女神。对上 楚绪目光，夏金杉莞尔一笑，然后便趴到了他身上。
“不回答，算是默认了吧。帅哥，你身上的这个外套太硌了，我帮你脱掉吧。”说着，夏金杉便要伸手去脱楚绪的衣服。
从惊讶、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惊喜中反应过来的楚绪，握住夏金杉的手，制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将莫名的情绪压到心底，楚绪还是找回了一丝理性。
夏金杉听出了楚绪话里的意思，对于自己这样的行为，他肯定想到的是专门做那种事情的女生。
“我是一个普通的、一无所成的三十岁单身姑娘。每年都有体检。身体方面除了体寒，没太大问题。因为没经历过那种事，所以想在即将老去的时候体验一次。如果你认为我是做那种事情的，那仔细想想，在你身上，除了年轻的身体，我还能得到什么。何况，前期的价格我们也没沟通好。”夏金杉在楚绪耳边低语，话语开始流畅起来。今晚的酒可没白喝啊，她心想。
听到夏金杉的回答，楚绪有点想笑。
身底下的人不知在想什么，扒开这个男生的衣服，闻着他身上清新好闻的荷尔蒙味道，夏金杉觉得自己在和他身上的细胞一起呼吸。不由自主地亲吻上男生的脖颈，身下人轻轻颤动了一下。
“等等。”楚绪再次制止住精虫上脑的夏金杉。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年轻人。想着，夏金杉伸出舌头舔舐楚绪性感的喉结。
“嗯。”楚绪不自觉地出声，身体似乎想要跟着夏金杉的引诱，一起动作。
“你喜欢我吗？”楚绪轻声问着意乱的夏金杉。
“什么？”夏金杉开始亲吻他的胸膛，脑袋有点昏涨。她眉头轻锁，随意地问。
“跟不喜欢的陌生人也可以做这种事吗？”楚绪不解。
“你多大年纪？”夏金杉想着有必要“循循善诱”一番了。
“二十三岁。”楚绪将自己的外套扔在地上。
二十三岁？！感觉出来男孩的年轻，却还是没想到这么年轻。不过，很好，成年了。最坏的，法律的惩罚不会太严重。而如果处理得当，不留痕迹，就更万事大吉了。
“有谈过恋爱吗？”夏金杉问。从男孩的表情动作等能感受到，事情应该是可控的，她越来越放松。
“没有。”楚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金杉，诚实地回。
“既然没有跟喜欢的人做过的经验，你怎么知道跟不喜欢的人做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呢？”也许，我们一直以来的生活都过于严肃了。夏金杉想。
“这种事，最后吃亏的都会是你们女生。请你想清楚。”楚绪两手按着已经来到他的腰腹，想要进一步向下的夏金杉。要是再任这只小猫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完了。
没有拒绝，只是提醒。应该是能接受她的。想着，夏金杉从楚绪身上爬上来，清纯的脸就在他眼前，她乖巧又温柔地笑笑，亲了亲他的嘴唇说：“请尽你所能，让我快乐。”
话音刚落，在上面的夏金杉就被楚绪一翻身，放到了身底。接着，密密麻麻的吻，就像漫天的雪花落到她身上。不同于夏金杉生涩的亲吻，亦似乎不满足于那样的亲吻，楚绪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追逐着润滑的舌头。
楚绪小心而缓慢、柔和的动作，让夏金杉觉得自己是像个珍宝被对待。
“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楚绪抵在夏金杉的两腿间，声线低沉克制。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眼前的男生还难得地清醒，夏金杉觉得，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她两只纤白的胳膊搂上楚绪的脖颈，渴望的眼神专注地看着楚绪因为□□而暗深略红的双眸，坚定地将他抱向自己：好看的身体，好看的脸，如此年轻的血液。即使此前无良人，此后也许依旧无有，但对她这个身体来说，或许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今夜，或许便能满足之前所有的幻想。
“我叫楚绪，喊我。”楚绪抚摸着夏金杉的脸哄骗着说。
“绪。”夏金杉配合着眼前的男生，顺从自己的心意。
从一开始的困难生涩，到适应之后的相互配合，夏金杉感觉越来越好，也放任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室内的火苗燃烧地越来越旺了。
“你现在快乐吗？”楚绪看着处于迷离状态的夏金杉，汗水滴到她的额头，不自觉地问。
“我很快乐，谢谢你。”夏金杉感觉满足。
“你会记得我吗？”在夜的琉璃和火光里，楚绪近乎祈求一般地问身下人。
“不知道。”夏金杉诚实地回。听到这个回答，楚煦因为莫名的愤怒加快了起伏的动作。
“你，你不要这么快。”夏金杉感觉好像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个男生。
“我叫什么？”望着迷蒙的夏金杉，楚绪拉着她的胳膊圈住自己。
“楚绪。”夏金杉畅快地说。
“你要不停地喊我的名字，直到结束的时候。如果你停下来，我也会停下来。明白吗？”楚绪亲吻着夏金杉的眉心。
楚绪有种错觉，过了今晚，眼前的女人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如果她想，她亦不会让他再遇见。她像月亮，抬头，便能落到他心里。虽然眼里能看见，伸手却难触到。他对她而言，或许连曾出现过的标签都不是。
所以，他才不甘。无论如何，想让她记住，哪怕是最细枝末节的名字。
“好。”此时的夏金杉十分乖顺。在她一遍遍的呼喊中，楚绪隐约感到一丝酸楚与莫名的温暖。最后像从高高的雪山一起滑落，两人尽情享受着彼此给予的短暂快乐。
结束之后，夏金杉像顺从的猫一样窝在楚绪怀里。闻着两人身体的味道，她为三十年来，第一次做的坏事感到骄傲。同时，她也奇怪，为什么陌生的两个人会这么渴望对方，为什么第一次就像已经很多次一样？真有命定这回事吗？也许有，但是她从不相信。就像数学公式，如果不能亲自推导出来，她是不相信那么完美而洁净的、似乎真理一样的东西的存在。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夏金杉想。
楚绪不断摩挲夏金杉的后背，似乎哄孩子睡觉一般。他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而他们对彼此而言又那么陌生。
时间，时间如果有记忆，就让它停在这一秒吧。跟眼前这一刻相比，之前所有的时间又算得上什么呢？
在那个瞬间，楚绪感觉似乎放下了之前对妈妈的记恨。
凌晨六点的飞机，夏金杉早早便穿戴、收拾好了。脑子已经完全清醒，望着床上凌乱的一摊，那可是她的“战绩”。床上的人还在酣睡。那张俊俏的脸埋在雪白的棉被里，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在上面，干净得像天使。远处的山上覆盖着层层积雪，与山腰处的青葱相互映衬。山下的房屋，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的，分明地矗立在早上的日光中，显得清新活泼。
壁炉里的火快要燃烧完了。墙壁上的少女似乎在对夏金杉微笑。把酒店的早餐留给楚绪，顺便在牛奶瓶下给他留了张字条。
最后看了眼那少年的脸，夏金杉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轻轻地关上房门。
楚绪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如他预料一般。除了沙发毯上的那抹红，证明那个姑娘的存在之外，剩下的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那一遍遍让他心酸的喊叫，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对他的哄骗。
他将浴巾围在腰间，走到落地窗边，晒着早上的阳光，将昨晚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又要回到之前没有颜色的生活中去了。既然如此，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酒店前台打电话来问，早餐有没有送过去的时候，楚绪才在壁炉旁边的一个小茶几上发现一杯牛奶，一根腊肠，几片白面包。牛奶杯下有一张字条，他咬着面包片，顺手拿过来看。
字迹工整，和上学时班里学习好、听话、惹老师喜欢的女学生的字体一样，上面写着：
昨晚辛苦了。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请你吃一顿酒店的早餐。另外，桌上还给你放了几张纸票，有空的话，拿着它，可以再请自己吃顿好的。就当是你的酬劳吧。本想多奖励你一些的，但很遗憾，我还没修炼到富婆的地步。昨晚的一切，就当是练练手了吧。
祝你未来一片光明。你我不再遇见。
PS：技术不错，未来，鱼塘的潜力无限。
乙未年元月一日。
手里攥着这张字条，楚绪失笑。
坐在回国飞机上的夏金杉，讷讷地望着云层上面一望无际的蓝。当阳光穿过这片蓝色，落到她眼前时，她的泪水忽然就流了出来：原来，原来□□是这样美好的事，为什么一直以来，生活在她周围的人都羞于启齿？似乎那才是罪恶的源泉。
原来生命并不如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所以，所有的快乐与悲伤，才要自己一一去经历。
三十岁的我，还有没有机会穿过曾经生命的枯燥，去体验内心最深的呼唤。以新鲜的视角，去过他们说的千篇一律的生活？
此时，这家名为Claire的酒吧十分热闹，大家庆祝节日的气氛感正浓。夏金杉坐在吧台上，不时小口小口地嘬着桌上这杯，让调酒师特调的Martina。她想要一杯酒精度高一点的鸡尾酒，就跟调酒师沟通了一下。不一会调酒师就给她端来了这个用倒三角玻璃杯盛装的，胭脂红色的鸡尾酒，酒面上还飘着两三片玫瑰花瓣。非常适合女生的一款酒。
夏金杉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应该是用石榴作为主要原料调配的。她环顾了一下这家酒吧的装修风格，和国内的看着差不多：吧台，歌手弹唱的舞台，小吃餐桌，暗黄的灯盏，排排整齐倒挂的玻璃酒杯，很多说不上来名字的红酒、白酒、啤酒等。如果不是屋里操着不同当地口音、着不同肤色和发型的外国人，她都会产生还在国内的错觉。
这是夏金杉第一次出国，三十年来的第一次。如果不是费尽心机，如果不是领导怀孕，她还争取不来这短短三天、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就来这一趟，她还自费了几万大洋。这趟等于是出差的飞机票，院里说只能报一半，因为快年底了，经费不足。因为这个，夏金杉也郁闷了很久：如果一开始知道还要自费，她说什么也不会去争取。虽然她在的是不起眼的学院，虽然这个学院在这所名牌学校里不算什么，但就这来回的飞机票也不至于报不起。果然，越是跟名沾边的，越会拿名做文章：别人巴不得进来。是啊，她有段时间，也确实觉得在这里工作很自豪呢。但那是之前。而，如果是她领导过来，这个机票报销应该就是另外的说法了吧。
除了机票，听说这里的冬天特别冷，夏金杉又掷了些银两，添了几件衣裳。这些金贵的衣服，在国内她可是绝对不会买的。国内的冬天，还没必要，几件羽绒服来回换着穿就够了。身上的这件皮草，是她原来逛街看了好几次都忍住没下手的。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带走，她内心的犯罪感还是降低不少。之前她也试过这件衣服，穿到身上，光彩照人的感觉，让她想到了那些偶像剧的女主角。不同的是，人家女主角是真有钱，她却只能咬牙装几天。
一直期待着出国的夏金杉，为这次的出去做了很多准备，像忙着一件了不起的盛事一样。那强烈的心情，在这平平常常的三天即将结束之时，只剩满地的碎渣：上等酒杯被摔破的碎渣、原子弹炸毁后的碎渣等等。
仍旧学不会不期待！
踏实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脑袋里仍旧会有一些天花乱坠的东西在那悬浮？
TMD三十岁了啊！
周围的嘈杂似乎也影响不到夏金杉，她想着生活里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用一种悲哀的心情嘲笑自己，然后将杯里的酒一口倒下肚。
“Hi, please give me ahank you.”夏金杉对着吧台忙碌的服务员说。
“OK, o.”不一会，一位漂亮的小姐姐给夏金杉端来了一杯气泡蓝的鸡尾酒。不用想就是莫吉托。没太大意思。夏金杉用手撑着脑袋，随意地看向一群跟驻场一起表演，庆祝新年的那群人：为什么他们那么开心？为什么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没这么开心？
“Three, two, one. Happy New Year!”店里老式的时钟，敲响了凌晨的钟声，大家在这场欢呼声里吹口哨，喷彩花，相互拥抱、亲吻。
看着满屋的红色，在空中盘旋、降落，徐徐地，缓缓地。像红色的花瓣雨一样。一场接着一场。
是，是谁的婚礼吗？夏金杉有些微醺了。在纷纷降落的红色里，她恍惚听到看过的一些情话：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除非黄土白骨，我许你岁月无忧
我大你十岁又怎样呢？所有的苦痛我比你先尝，所有的罪责我替你承担。在我这里，你只要负责快乐，剩下的，交给我
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事，除了此时此刻的晚霞，还有二十来岁的你
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淋琅，满山遍野都是今天
……
十八岁的时候看小说，充满了幻想；二十岁的时候看小说，想爱而不敢；二十五岁的时候看小说，觉得离它很近了；二十八岁的时候看小说，觉得自己要一辈子孤单；三十岁的时候……
很多次幻想过那个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到她面前；很多次想象那个人的出现，在她迷茫的时候，在她无助的时候，在她委屈的时候……
所以，那个人始终没能来：没来教会她对这个社会的困惑，没来拯救她的固执，没来接纳她没来由的脾气，没来发现她的可爱。她一直相信的，最终让她变成了——一个人。
现在的夏金杉，大多数时候觉得一个人生活也不错。如果金钱上能再富足一些，她甚至想不明白爱对她而言，终究意味着什么。
“Hi, Mike, what are you looking at?” 正对着吧台斜对角的一张餐桌上，楚绪在C国兄弟学校的校友Antony问。
楚绪回过来神，“Oh, nothing。”
“It seems that y at the girl sitting there for some time.”Anthony看着指着吧台上的夏金杉，朝楚绪满脸暧昧地说。
“No, don’t kid on me.”楚绪端起手中的伏特加，微笑着说。
“e on, you just walk forward ahen you be friends, it’s easy, buddy. ”
楚绪碰了碰Antony的杯子，笑而不语。
刚刚来到店里的第一眼，楚绪就看见了夏金杉。他感觉奇怪，这间屋里明明有那么多人，漂亮的、年轻的、热辣的、大胆的姑娘更多，为什么他第一眼会看到夏金杉，而她还是坐在吧台偏里、不太容易被一眼看见的位置。夏金杉坐在那里，好像是走丢的小猫，全世界的热闹都掩盖不住她的落寞。她穿着大红色的V领开叉裹身半裙，微卷的长发和银色的耳坠缠绕不休，垂下来的珍珠似挂在温柔夜色里的一滴泪，长长的下摆将她那张颧骨处稍微方的鹅蛋脸修饰地刚刚好。金灰色的眼影随着灯光忽闪忽灭。比柳叶稍大的眼睛像小猫一样黑润、警惕。虽是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她清秀的面庞。
她有多大，二十三、二十四岁？可是，为什么她眼神里闪烁出来的，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表情？
而夏金杉坐在那里的场景，楚绪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哪里呢？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场景出现在他十八岁时的梦里。他并不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这个场景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梦境。那个梦，没来由地出现。是他做过几天之后，才慢悠悠、不经意地回忆起来的。
想到此，楚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鹅毛一样撩拨着他。
“Hi, Mike, yirl seems have some problems.”Antony提醒楚绪。
楚绪抬头看去，一个醉熏熏的中年男子在夏金杉旁边，像执意逼夏金杉做什么。想都没想，他抬腿走去。
“滚，你妈的，滚，没听见吗？”夏金杉急地蹦出脏话了。她一个人喝酒喝得好好地，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老男人，非要请她喝酒，还不让她喝自己没喝完的，说她的酒太差了，要给她换expensive的。
“Hey, my beauty, I promise I’ll let you taste the most expensive wine and……”这名陌生男子抓着夏金杉的胳膊，喋喋不休。
夏金杉刚想抬腿往这个男的下身踢去，只见楚绪一把将这个男的从吧台的座位上拽下来，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Leave, now.”楚绪低低地说，周围随着音乐跳舞的一群女孩被吓呆了，停止了脚步。
“Where are you from? screw you.”这名男子似乎还没清醒，半迷糊着眼睛对楚绪说。
楚绪抬起手就要往这个男子身上抡去，只见一名服务员过来劝止住了，并把这个喝醉的男子拉出了酒吧。这名男子被拉出去后好像清醒一点，对着服务员骂骂咧咧两句，走了。
为了给夏金杉和楚绪赔不是，服务员表示要重新赠送他们两杯酒。被打扰的夏金杉一时间觉得没意思，拎包便往外在。走到门外，铺天盖地的雪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寒冷。
咦？外套呢？转身欲往屋里走，夏金杉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楚绪。
楚绪把夏金杉那粉色的皮草外套递给她，说：“你的衣服。”
夏金杉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男生，他穿着米黄色派克羽绒服，垮垮、宽松的黑色收脚牛仔裤和一双黑色马丁靴。整个人高高瘦瘦的，像广告里的男模。但是，他的眼睛，天啊，夏金杉要半仰着头才能看到的那双眼睛，像藏在浓密眉毛下的弯月，黑色穹空下，一望无际、姜黄色沙漠里的那轮弯月一样，清幽明亮。好像，好像多次在梦里见到的那双眼睛，一样漂亮，一样令人深陷。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夏金杉不由自主地问。
楚绪惊讶地瞪大眼睛，久久无话。
收回白痴似的目光，夏金杉取走楚绪胳膊上的外套，穿上去，往街上走去。
没有打伞，夏金杉自顾自地在雪中走着。这里的雪十分干燥，落在人身上用手掸掸便能掉落。
这样的雪，才叫真的雪吧。夏金杉心想。
道路两旁之前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堆得有尺把高了。这里的道路很宽，路两边的商铺看上去更像独栋的别墅，别墅前种的一棵棵不知名的树又高又粗，有点像国内的松树，但又不完全是。雪花落到树叶上，发出簌簌声。
转过刚刚那条有酒吧的街道，夏金杉的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哇，这条街上这么多店还没关门啊。街道上甚至还有一些修女零零散散地走过，一些小孩在大人的带领下，互相道新年快乐，似乎是在教堂里做完祷告回来。
通明的灯光从店铺的橱窗里照射出来，打在夏金杉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活泼明媚。她忍不住拿出烟点上，热烈燃烧的火光，在白雪中跳动，十分肆意。
这样的雪，可真让人留恋啊。人的一生能看到几场这样的雪？又有谁能陪着你一起看这雪的妖娆？即使没有人陪伴，即使是自己在看这雪，在这样美的夜，这样安静的街头，这样不算老的年纪，这样闲适的心情里，一直一直走下去，看下去，也不错吧。
可是，转眼就要老了啊。一无所有地老，不知所往地老，焦虑疲惫地老，被别人拖着走地老，不自主地老……
那么多老去的方式里，独自变老算悲哀的吗？也许独自老去还不算太悲哀，更悲哀的是从来没真正爱过这个世界吧。可是，要怎样爱这个世界，才不算是这个世界和这个生命的过客呢？
夏金杉一直觉得小时候，一无所知的自己是最爱这个世界的，也是最快乐的。后来慢慢了解世界，她才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懦弱，变得恐惧，变得想爱而不敢。
使劲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地从肺里吐出去，看着白色的青烟陪雪花玩耍，夏金杉愉快地笑了，然后把烟头狠狠地扔远。
楚绪跟在夏金杉后面，看着她一路上不知所以的动作表情，他从她那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孤独。这种孤独感染着他，让他不相信，世界还有比自己更孤独的人存在。
夏金杉转身进一家哥特风格的酒店，楚绪也走了进去。
拍拍身上的雪，夏金杉来到前台，像忽然意识到楚绪的存在一般，她扭头对他说：“你跟着我干吗？”
楚绪看了夏金杉一眼，没理她，径直对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姐说：“.”接着小姐姐问他要证件核对信息。过一会，小姐姐跟楚绪说:“sorry sir, we ot fiion info in our hotel.”
楚绪愣了愣:“please help to che, my friend told that he has reserved a room for me.”小姐姐又查了查，结果还是说没找到预定信息。
“。”夏金杉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前台。
“this lady, this is your room card, the room number is 1314 and this is our last room. Please d wish you a good night.”
听到最后一间房，楚绪脸都要变绿了。
“张子锋，你给我订的酒店呢？人家怎么说没订上？”楚绪语音问室友张子锋。
“什么？不会啊，我明明睡觉前还查了的啊。等等，我来看看。”过一会，“哎呀，对不起啊，楚哥，昨晚游戏玩嗨了，忘记点确定了。之前预约的信息还在草稿页里。”
“你妈。”
“那个，嗯，要不换一家？我再给你看看？”
“这里现在正下大雪，你确定还能订到吗？”
“这个酒店没别的房间了吗？”
……
前台小姐姐一脸困惑地盯着楚绪看，夏金杉也听到了他跟张子锋的对话。看着挂掉电话，一脸无奈的楚绪，她问前台小姐姐，“my room is suitable fether, right?”
“yes, that is the business room.”
“OK. If he lives together with me, do you er his info?”
“yes, of course.”
“把你的证件出示一下吧。”夏金杉转过身，看着楚绪，淡淡地说。
“什么？”楚绪不明白。
“我跟前台说，我们住一间，她需要你出示证件。”夏金杉小心而诚恳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没有多余的念头。
“我们住一间？”楚绪满脸惊讶。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夏金杉一直很认可自己通过别人的微表情来拿捏心理的能力。而此时楚绪的表情明显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提议不太受欢迎，就像被帅气男孩子拒绝令人尴尬又不好意思一样，她觉得内心似乎遭遇了场忽然而来的冷空气。虽然楚绪没有更多的动作，她也快速地转身，想跟前台说不需要，来避免因为进一步尴尬点燃的自卑和由此而来的失落。
“等等，跟陌生男人一起住，你不担心？”见夏金杉好像做了什么果断的决定时，楚绪感觉一丝紧迫，他有些急地问。
“我也是看在你刚刚帮了我的份上。既然是同胞，在异国他乡就要相互帮助不是嘛。如果觉得不安全，呼救措施也很多。因为都是同胞，我也相信你不会给祖国丢脸。”夏金杉微笑着说。语气平淡，语言真实。没有一分遮掩。而那份坚定，让楚绪觉得既然是她提出的建议，她就想到了所有的应对方案。而他，伤害不了她。
这是距离机场最近的酒店，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外面又在下着雪，怎么说，眼前姑娘给的建议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作为女生，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他如果拒绝的话，倒显得心里有鬼。
想了一番，楚绪便把自己的证件拿给了前台。
两人来到位于十三楼的1314，刷卡的时候，看着这个数字，夏金杉有点不自然。莫名的喜悦却缓缓流淌。
十三楼的房间在小镇的这个点算是非常静了，静得能两人的呼吸。这个房间和国内同档次的酒店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屋里有一个燃烧着的大壁炉，在灰白色长沙发的对面，里面的小火噼里啪啦地烧。壁炉上面是一幅中世纪少女的图画。
夏金杉把包扔床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灰色的锦缎蓝窗帘：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从这个视角看出去的下雪的夜，绝对是yyds！
转身看向脱衣服的楚绪，夏金杉一下呆住了：“你，你要干什么？”
“刚刚不还什么都不怕的吗？怎么，现在感到害怕了？”楚绪开始脱鞋。
“切，我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人，好吗。你先洗澡，我出去一会儿。”
“你先洗吧。”
“不，你先洗。我不想洗好了还要出去。”说完，夏金杉外套一裹，下楼了。
一楼前台里面，是个小型的酒厅，此时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小伙正在擦拭酒杯。
“Hello, a cup of whisky. ”
“OK. You alo enjoy night with your boyfriend?”
“what?Oh, he is not. Just a on friend.”
“on friends also be lovers.”
“what kind? Bed lover? e on.”
“You don’t like?”
“I don’t knoerie.”
“Wole are so traditional now?”
“It Depends.”
“You seems have a lot annoying things on mind.”
“No, I am born of serious.”
“Are you kidding? You are beautiful.”
“Thank you.”
“We live to enjoy timely.”
“Maybe, life often has o enjoy with.”
“That is why you ch this ce.”
“hahaha.”
……
楚绪洗好澡，下楼找夏金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金杉和吧台服务生聊得开心的场景。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奇怪的心情。他调整自己的情绪，走到门厅前。
看着在如同在粼粼水波中大步走来的楚绪，夏金杉眼神幽邃，表情飘忽：历史中有多少这样相遇的场景，又有多少年轻的姑娘，在这种不知所以的感受中，决然地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出去。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那样的勇气？
“See you.”和服务生道别后，夏金杉便转身离开。
楚绪坐在刚刚夏金杉的位置，看见她杯里的酒已尽。盯着眼前的酒杯，他晃了好大一会神。
夏金杉来到楼上的，发现房间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怎么会？她又打开浴室，才看见已被拖干的潮湿地面。而被用过的毛巾也被楚绪叠好放在干净毛巾的一边，以做区分。
浴室显得干净整洁，水分也被抽湿器风干了。
啧啧，真懂事。夏金杉心想。不管了，她可做不到这样洁癖，想放的东西随手一扔，怎么顺手怎么来。洗完澡，浴台上就放满了她的瓶瓶罐罐。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屯一些好用的护肤品，对衣服之类的需求倒是消退了。
正往脸上涂精华，夏金杉便听到了敲门声。开门，映入楚绪眼底的就是卸了妆，像洁白的茉莉一样清淡却耐看的脸，没有化妆后的清冷和狡黠，这样的夏金杉看起来柔和多了。白色的浴帽在头顶还没摘，显得她的脸更小了。细肩带的白色丝绸睡衣若隐似无地勾勒出她里面的好身材。
“楼下的酒吧打烊了。”楚绪略不自然地说。
“进来吧。”夏金杉回到浴室，楚绪径直走进里面的沙发上，躺下。
收拾完后，夏金杉就关灯进被窝了。落地窗的窗帘还没关，窗外的霓虹灯星星点点地照进来，风呼呼地吹，屋里的火苗细细地燃烧。一时间，夏金杉觉得特别放松。
又快到来例假的日子了。每在那之前，夏金杉就觉得身体的某一处特别空，特别渴望。没办法，她只能夹紧被子。之前喝的几杯酒开始在体内发作，她觉得头也昏沉沉地了。之前例假前的渴望，她会学着转移注意。而现在，此刻，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生，一个看起来很年轻，长相又符合她审美的男生。借着酒劲，她忽然有种冲动，终于也是这份冲动打破了房间里看似平静的安宁。
“喂，睡了吗？”夏金杉问。外面隐隐约约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还没有。”楚绪愣愣地回。心里的那份燥热让他不知所以。
“之前做过吗？”夏金杉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她布下的陷阱，就为了这一刻、这句话的诞生。实际上则相反。可事情就这样奇怪地发生了。
“什么？”楚绪声音闷闷地，他觉得今天自己太不正常了。想做个正常的自己都困难。
“就那个。”夏金杉声音细得像蚊子。可是此时蚊子的音波异常清晰，介质极其透明清澈。
“怎么了？”大概猜出了夏金杉的心思，楚绪紧张地问，声音有点颤抖。
“我想。你可以吗？”硬着头皮问完这话，夏金杉紧张得不行，又后悔怎么会问这话。□□熏心啊。她一直认为三十岁的自己，心态上来说，算是比较佛的了。
对方是长久地沉默。沉默得让夏金杉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又想，如果硬来的话，算不算犯罪。
还是没等到回应。既然问出口，已经丢脸了，那就索性丢脸到底吧。夏金杉披着被子，赤脚踩在酒红色的地热毯上，来到沙发前。楚绪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的夏金杉像是夜晚的月亮女神。对上 楚绪目光，夏金杉莞尔一笑，然后便趴到了他身上。
“不回答，算是默认了吧。帅哥，你身上的这个外套太硌了，我帮你脱掉吧。”说着，夏金杉便要伸手去脱楚绪的衣服。
从惊讶、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惊喜中反应过来的楚绪，握住夏金杉的手，制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将莫名的情绪压到心底，楚绪还是找回了一丝理性。
夏金杉听出了楚绪话里的意思，对于自己这样的行为，他肯定想到的是专门做那种事情的女生。
“我是一个普通的、一无所成的三十岁单身姑娘。每年都有体检。身体方面除了体寒，没太大问题。因为没经历过那种事，所以想在即将老去的时候体验一次。如果你认为我是做那种事情的，那仔细想想，在你身上，除了年轻的身体，我还能得到什么。何况，前期的价格我们也没沟通好。”夏金杉在楚绪耳边低语，话语开始流畅起来。今晚的酒可没白喝啊，她心想。
听到夏金杉的回答，楚绪有点想笑。
身底下的人不知在想什么，扒开这个男生的衣服，闻着他身上清新好闻的荷尔蒙味道，夏金杉觉得自己在和他身上的细胞一起呼吸。不由自主地亲吻上男生的脖颈，身下人轻轻颤动了一下。
“等等。”楚绪再次制止住精虫上脑的夏金杉。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年轻人。想着，夏金杉伸出舌头舔舐楚绪性感的喉结。
“嗯。”楚绪不自觉地出声，身体似乎想要跟着夏金杉的引诱，一起动作。
“你喜欢我吗？”楚绪轻声问着意乱的夏金杉。
“什么？”夏金杉开始亲吻他的胸膛，脑袋有点昏涨。她眉头轻锁，随意地问。
“跟不喜欢的陌生人也可以做这种事吗？”楚绪不解。
“你多大年纪？”夏金杉想着有必要“循循善诱”一番了。
“二十三岁。”楚绪将自己的外套扔在地上。
二十三岁？！感觉出来男孩的年轻，却还是没想到这么年轻。不过，很好，成年了。最坏的，法律的惩罚不会太严重。而如果处理得当，不留痕迹，就更万事大吉了。
“有谈过恋爱吗？”夏金杉问。从男孩的表情动作等能感受到，事情应该是可控的，她越来越放松。
“没有。”楚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金杉，诚实地回。
“既然没有跟喜欢的人做过的经验，你怎么知道跟不喜欢的人做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呢？”也许，我们一直以来的生活都过于严肃了。夏金杉想。
“这种事，最后吃亏的都会是你们女生。请你想清楚。”楚绪两手按着已经来到他的腰腹，想要进一步向下的夏金杉。要是再任这只小猫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完了。
没有拒绝，只是提醒。应该是能接受她的。想着，夏金杉从楚绪身上爬上来，清纯的脸就在他眼前，她乖巧又温柔地笑笑，亲了亲他的嘴唇说：“请尽你所能，让我快乐。”
话音刚落，在上面的夏金杉就被楚绪一翻身，放到了身底。接着，密密麻麻的吻，就像漫天的雪花落到她身上。不同于夏金杉生涩的亲吻，亦似乎不满足于那样的亲吻，楚绪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追逐着润滑的舌头。
楚绪小心而缓慢、柔和的动作，让夏金杉觉得自己是像个珍宝被对待。
“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楚绪抵在夏金杉的两腿间，声线低沉克制。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眼前的男生还难得地清醒，夏金杉觉得，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她两只纤白的胳膊搂上楚绪的脖颈，渴望的眼神专注地看着楚绪因为□□而暗深略红的双眸，坚定地将他抱向自己：好看的身体，好看的脸，如此年轻的血液。即使此前无良人，此后也许依旧无有，但对她这个身体来说，或许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今夜，或许便能满足之前所有的幻想。
“我叫楚绪，喊我。”楚绪抚摸着夏金杉的脸哄骗着说。
“绪。”夏金杉配合着眼前的男生，顺从自己的心意。
从一开始的困难生涩，到适应之后的相互配合，夏金杉感觉越来越好，也放任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室内的火苗燃烧地越来越旺了。
“你现在快乐吗？”楚绪看着处于迷离状态的夏金杉，汗水滴到她的额头，不自觉地问。
“我很快乐，谢谢你。”夏金杉感觉满足。
“你会记得我吗？”在夜的琉璃和火光里，楚绪近乎祈求一般地问身下人。
“不知道。”夏金杉诚实地回。听到这个回答，楚煦因为莫名的愤怒加快了起伏的动作。
“你，你不要这么快。”夏金杉感觉好像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个男生。
“我叫什么？”望着迷蒙的夏金杉，楚绪拉着她的胳膊圈住自己。
“楚绪。”夏金杉畅快地说。
“你要不停地喊我的名字，直到结束的时候。如果你停下来，我也会停下来。明白吗？”楚绪亲吻着夏金杉的眉心。
楚绪有种错觉，过了今晚，眼前的女人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如果她想，她亦不会让他再遇见。她像月亮，抬头，便能落到他心里。虽然眼里能看见，伸手却难触到。他对她而言，或许连曾出现过的标签都不是。
所以，他才不甘。无论如何，想让她记住，哪怕是最细枝末节的名字。
“好。”此时的夏金杉十分乖顺。在她一遍遍的呼喊中，楚绪隐约感到一丝酸楚与莫名的温暖。最后像从高高的雪山一起滑落，两人尽情享受着彼此给予的短暂快乐。
结束之后，夏金杉像顺从的猫一样窝在楚绪怀里。闻着两人身体的味道，她为三十年来，第一次做的坏事感到骄傲。同时，她也奇怪，为什么陌生的两个人会这么渴望对方，为什么第一次就像已经很多次一样？真有命定这回事吗？也许有，但是她从不相信。就像数学公式，如果不能亲自推导出来，她是不相信那么完美而洁净的、似乎真理一样的东西的存在。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夏金杉想。
楚绪不断摩挲夏金杉的后背，似乎哄孩子睡觉一般。他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而他们对彼此而言又那么陌生。
时间，时间如果有记忆，就让它停在这一秒吧。跟眼前这一刻相比，之前所有的时间又算得上什么呢？
在那个瞬间，楚绪感觉似乎放下了之前对妈妈的记恨。
凌晨六点的飞机，夏金杉早早便穿戴、收拾好了。脑子已经完全清醒，望着床上凌乱的一摊，那可是她的“战绩”。床上的人还在酣睡。那张俊俏的脸埋在雪白的棉被里，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在上面，干净得像天使。远处的山上覆盖着层层积雪，与山腰处的青葱相互映衬。山下的房屋，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的，分明地矗立在早上的日光中，显得清新活泼。
壁炉里的火快要燃烧完了。墙壁上的少女似乎在对夏金杉微笑。把酒店的早餐留给楚绪，顺便在牛奶瓶下给他留了张字条。
最后看了眼那少年的脸，夏金杉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轻轻地关上房门。
楚绪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如他预料一般。除了沙发毯上的那抹红，证明那个姑娘的存在之外，剩下的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那一遍遍让他心酸的喊叫，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对他的哄骗。
他将浴巾围在腰间，走到落地窗边，晒着早上的阳光，将昨晚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又要回到之前没有颜色的生活中去了。既然如此，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酒店前台打电话来问，早餐有没有送过去的时候，楚绪才在壁炉旁边的一个小茶几上发现一杯牛奶，一根腊肠，几片白面包。牛奶杯下有一张字条，他咬着面包片，顺手拿过来看。
字迹工整，和上学时班里学习好、听话、惹老师喜欢的女学生的字体一样，上面写着：
昨晚辛苦了。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请你吃一顿酒店的早餐。另外，桌上还给你放了几张纸票，有空的话，拿着它，可以再请自己吃顿好的。就当是你的酬劳吧。本想多奖励你一些的，但很遗憾，我还没修炼到富婆的地步。昨晚的一切，就当是练练手了吧。
祝你未来一片光明。你我不再遇见。
PS：技术不错，未来，鱼塘的潜力无限。
乙未年元月一日。
手里攥着这张字条，楚绪失笑。
坐在回国飞机上的夏金杉，讷讷地望着云层上面一望无际的蓝。当阳光穿过这片蓝色，落到她眼前时，她的泪水忽然就流了出来：原来，原来□□是这样美好的事，为什么一直以来，生活在她周围的人都羞于启齿？似乎那才是罪恶的源泉。
原来生命并不如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所以，所有的快乐与悲伤，才要自己一一去经历。
三十岁的我，还有没有机会穿过曾经生命的枯燥，去体验内心最深的呼唤。以新鲜的视角，去过他们说的千篇一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