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还是画慢了,而且她本就对墙绘不甚熟练,总担心画坏了,一直在看整体,纠正细节,而细节是永远补不完的,以至于越画越精细,手上的活倒是慢了下来。

    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她看着墙上的画,心里难受,再画一会儿肯定能画完,但是已经很晚了,她要画完再怎么也要十一二点。

    “在担心墙绘?”

    苏印喝了口汤:“嗯。”

    “没事,画不完可以明天画。”男人将菜往她身边推了推,“吃菜。”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了几声闷雷,伴随着闪电划破夜空。

    不一会儿闷热的空气被雨点攻击,带着灰尘升腾,大雨哗哗啦啦的倒了下来,大地如同海绵,吸收着雨水,不一会儿便蓄满了。

    打雷又闪电,狂风暴雨显得天像破了口子,不知道当年女娲补的天有没有这么大。

    两人吃完饭,郕归一依旧去收拾,苏印则站在窗户前看雨。

    夜色漆黑如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啪啪作响,一会儿风势逆转,窗户上又开始下起了瀑布。郕归一住的这边除了这个小区附近都是商业街道,没他的楼梯层高,外加下雨,灯影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看到下面汽车的灯光,但也寥寥无几。

    外面湿热无比,室内宁静祥和。

    “雨来得快,应该下不了多久,等你画完我送你回酒店,不用担心。”郕归一刚洗好碗,跟她一起看着远处的雨幕。

    “好。”

    她画画有个臭毛病,不画完心里不踏实,本来想先拿自己家家的墙练手再画,可项目太忙没来得及,怕给他画的不好,就慢了点,客厅和阳台的图已经画好,就剩下卧室,估计还要两三个小时。

    暂且相信他说的,没准画完了雨就停了,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侧过头正好撞进男人温柔眉眼里,他的眸子一直很像猫科动物,但没那么温驯,她始终在辨认他的属性。

    人总会在认识一个人后给他贴一些相关标签,方便自己记住人物特点,也方便自己跟他处事,可看着他,她贴了很多,但是又不完全,他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猝不及防,但也不觉得尴尬。

    但她不得不承认,跟他相处确实不累,不会问多余的问题,懂得见好就收。

    两人静静的欣赏起雨,享受这种世界被打乱秩序后归于宁静的瞬息。

    “你记得那个关于下雨的小故事吗?”郕归一突然开口。

    “什么?”

    “有个人去一个朋友家做客,因为朋友招待的很好,他不太想走,刚好遇上了下雨,他给主人留了一个纸条。”

    苏印记得这个故事,小时候她才开始识字的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郕归一接的自然,苏印玩心起来,认真断句:“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这下郕归一反倒不接了,引得苏印回头看他,这句话有十几种表达方式呢。

    郕归一不在意的笑了笑:“嗯,留。”

    苏印愣了愣,察觉到他什么意思,瞬间红了脸。

    这人是不是玩不起。

    “我继续去画了。”

    背后隐约传来郕归一的笑声,苏印加速逃离。

    -

    郕归一的卧室是灰色调,透出极简风,一扇落地窗,视野很好,床单被套也是灰色的,收拾的干净整洁,一个写字台,摆了一个字典,旁边有书柜。

    深棕色的玻璃柜带了点突兀,看起来年代很久了,里面摆了几个手办,零散的几个手办占了最上面的一格,背后是一些漫画,他聊天提到过的《老夫子》,整整齐齐摆了一排,没想到他竟然是《海贼王》的忠实粉丝。

    书架没什么灰,不知道是经常擦还是经常看。

    第二层往下就是一些偏严肃的书,心理学哲学社会学什么都有,其中还夹杂了几本外文书籍,还有一些粗体印刷着photography的书,隔着玻璃,带了点反光,蓝色的封皮她眯着眼才看清上面写着什么——《Black Law Diary》。

    布莱克法律?

    是专业还是爱好?

    再往下就是一些小说,中外小说,还带着一些现代言情最火的那几本。

    桌上还放了一本言情和耽美的小说。

    她唇角微弯,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叔,竟然还有这种喜好,再偏头,文件漏出几页纸,上面写着剧本对话,这才明白他在干什么。

    为了配音,他在研习原著。

    上面标注了一些语气和心理表达的提示,行书本就笔画简略,还带了点飞扬,并不太好辨认,但他的字很好看也易懂。

    书架的一头一个棕色盒子吸引了苏印的注意,开放式的,像是塞了很多信笺,但上面的印刷告诉她显然不是。

    一尺见方的盒子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折页,中文的英文的不同纸质印刷的宣传册和门票被他统一归纳收集起来,最近的是苏州评弹博物馆介绍,还有西园寺的门票。

    一整盒的路书看的苏印乍舌。

    现在的人都喜欢去某一个地方拍照打卡,各种软件也出了不少辅助标记的功能,他却保留了这厚厚一沓的宣传手册,他还在使用这一原始的富有人情味的保存回忆的方式,她甚至想,如果在他这里看到被冲印的照片也不会奇怪了。

    整体来说,他的书房风格迥异,喜好多样,根据他的风格,给卧室也就装点几个色块,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植物的阴影。

    完工时外面的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压麻的腿,看着墙上的图案,很是满意,灰色和黑色和整个环境融为一体,不突兀。

    “画完了?”

    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换了居家服,白色的长袖t恤,浅灰色的休闲长裤,褪去一身板正的西装,倒是整个人越发柔和了居家,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柔顺的搭在前额。

    此刻正靠着门框,一派闲适懒散的贵公子模样。

    “嗯。”苏印试图往前走。

    可腿刚抬起来,还没落地脚下一阵发软,她试图抓住些什么,眼前除了被子就是颜料台,她手上都是颜料,就这么直接侧着摔了下去,旁边的颜料架哐啷一声。

    颜料撒了一地,连带她的身上都是。

    她被摔得有点蒙,刚站起来还没缓过来的头晕,伴随着这样一下,她只觉得手肘有些痛,郕归一连忙进来扶起她。

    “怎么回事?”

    他半扯半抱将她扶起来,想把她扶到床上,苏印摇头:“身上脏。”

    男人搀扶着她,她还晃晃悠悠的有些站不稳,见她这样:“腿麻的厉害?”

    她嗯了一声,脚底刺痛的厉害,就像有无数的针同时扎向脚心,腿也是一阵酸软,还没缓过来。

    下一瞬,身体一轻,男人将她环抱起来,苏印一愣了一瞬,脸腾地红了。

    “我抱你去浴室。”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惯常冷静的神色带了点焦急。

    考虑到现实情况,她乖乖的点头,缩在他怀里。

    温热的体温隔着背后的传来,她今天穿的本就裙子,他的手放在她腿腕,反而有点发凉,他的体温似乎一直都是偏温凉,不烫,双臂环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绅士中带了一丝痞气。

    郕归一将她带进了淋浴室,把她放在马桶上坐着:“有没有感觉哪里痛的厉害?”

    苏印坐稳摇头,看着她白色的t恤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愧疚袭上心头:“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脸色凝重的望着她:“你先照顾好自己。”

    “摔到哪了?”

    除了颜料台倒地,他可是听见了咚的一声,人不可能没事。

    “没事儿,”苏印看着他透着关切的脸色,后知后觉的说:“胳膊和腰有一点痛,其他还好。”

    大概是摔倒的时候用手臂撑地,颜料台砸了下来导致的。

    大掌托着她的手肘,提起来,“疼吗?”

    她点头。

    他又捏着她的大臂,活动她的小臂,白嫩纤细的手臂在他微黄的肤色下,视觉冲击明显:“疼吗?”

    她摇头。

    郕归一捏了捏小臂的肉,她才有反应:“疼。”

    “估计是你刚刚撑地的时候碰了,骨头没事。”

    隔着衣服又摁了摁她腰腹,不轻不重的按着,莫名的痒意,苏印没忍住瑟缩了下,郕归一时刻注意她的表情,换了位置,大掌绕着一圈,直到她微微皱眉,他将她衣摆掀起,看了一眼就放下,完全没给她缓冲时间。

    “估计刚刚磕到了,有点红,确定里面不痛?”说着隔着衣服摁了摁。

    苏印红着脸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脸上蒸腾起热意,连带着皮肤浮起一层粉色:“旁边有毯子帮我垫了一点,还好。”

    浴室的灯昏黄一片,还带着湿意,虽是夏日的尾声,外面还下着雨,但空气依旧闷热,她坐在马桶盖上,男人半蹲着身子与她目光平齐,那双柔和的眸子带着担心,心脏漏跳的一瞬,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不疼就好,有什么不舒服及时使跟我说。”

    男人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将光线遮了个严严实实,从他背后铺洒下来的光,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她应了一声,顺势仰头看向他,郕归一也低头看她,背着光神色模糊不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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