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蓁是个交友广泛,又热衷于派对的女孩,所以令央在听她说要在公寓里举行圣诞聚会时,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聚会当天,齐子明带来了一棵圣诞树,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傅蓁忙着出门采购晚上吃火锅的食材,于是装饰房间的重任就到了令央手上,等小两口打情骂俏地出了门,令央对着散了一地的装饰物一筹莫展。

    那一刻她无比苦恼地想,为什么她爸的艺术细胞她一点都没遗传到。

    令央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些照片依葫芦画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拍拍手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圣诞树歪歪扭扭,墙上的字母气球没粘牢快掉下来,吊旗才粘了一半红色绿色的小三角散落一地。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来。

    天哪!傅蓁不是说邀请的客人六点才到!令央抓狂,当务之急是用十二分的待客热情拯救初印象,她手忙脚乱地穿过阻碍物,打开门:“欢迎光——”在看清外面的人时,元气满满的声音戛然而止。

    覃昭奚!令央愣了愣,她没想到齐子明会邀请来覃昭奚,毕竟那天晚上两人没有打招呼。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覃昭奚——他头发微乱,脸上不规则点缀着斑斑点点的黑印,他抱着揉成一团的黑色大衣里,大衣还在不停地颤动。

    “你好,我是齐子明的朋友。”覃昭奚任门里的小姑娘惊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他伸手揭开一点缝隙,随即露出来灰扑扑的小脑袋——小狗,一只脏脏的,可怜兮兮的小狗。

    “噢噢,请进。”令央拉开门,让两位另类的客人进来。

    等覃昭奚把小狗放在地板上,或许是到了新地方感到害怕,小狗往衣堆深处后缩,留下一道道污痕。等他站起来,令央这才发现不只是小狗脏兮兮的,覃昭奚也是脏兮兮的。

    覃昭奚今天穿一件白色毛衣,胸前被蹭上大片脏污,双手沾满泥。察觉到令央打量的眼光,手抬起来才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萦绕在自己周身。令央看到他皱起鼻子,抿着唇,一副自我嫌弃又努力克制表情的模样。

    “哈哈。”令央噗嗤一笑,只见覃昭奚不复在酒馆的拒人千里,双眸划过羞赧。

    “这里。”令央指指方向,领着覃昭奚去了卫生间,又在柜子里找出一张新毛巾,怕他脸上的脏污不好洗,还贡献出自己的洗面奶。

    客厅里的小狗已经挣开了束缚爬出来,令央蹲下,好歹辨认出是一只萨摩耶,不由得有些惊喜。令央自认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家人宠爱,朋友也多,但唯独不讨动物喜欢,她幼时爱招猫逗狗,偏偏小动物连个眼神也不施舍。

    令央尤其喜欢天生一副笑脸、温顺可爱的萨摩耶,小狗探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骨碌碌地四处打量,像是对这件温暖的房间充满好奇。令央拿指尖摸它湿漉漉的黑鼻头,萨摩耶居然不认生地拿下巴在她手上蹭,仰着头“呜呜”“呜呜”地轻唤。

    令央有几分意外,“它喜欢你。”覃昭奚走过来。闻言令央转头去看,弄脏的毛衣已经脱掉,只穿了一件白T恤,经过一番简单的打理,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英俊模样。他冲过头,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蹲下,“它怎么办?”是指萨摩耶。

    “是吧,我也觉得它喜欢我。”令央摊开柔软的毛毯裹住小狗抱起,举到眼前和它对视,“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今天你就归我管吧。”

    她记得隔壁的意大利男孩也刚养了一只狗狗,前几天令央在电梯间碰见他出去遛狗,牵着一只精神抖擞的边牧幼犬,令央想或许可以从他那里讨讨经验,“来吧,脏狗狗,我们去蹭点吃的。”

    令央站起身,见覃昭奚还在用过了水又拧干的毛巾折腾自己的头发,不禁有点怀疑他根本不是高冷,而是社恐,问一句吹风机很难吗?令央抱着狗狗去卫生间找出吹风机,“我把吹风机放在这里,你自便。”

    覃昭奚怔然,看她把吹风机放在柜面,嘴里发出“啰啰啰”逗狗的声音出了门,他拿着吹风机进了洗手间。

    令央很快就回来,邻居十分热情,不仅传授了撸狗技巧,还附赠一小袋狗粮和羊奶。她进门时刚好吹风机声音停止,见覃昭奚看过来,令央招呼他接过怀里的狗狗,却发现他肢体僵硬,完全丧失进门时那种“流浪狗搜救专业人士”的气定神闲。

    只是抱着它出去一趟,不知道怎么就建立起深厚感情,狗狗似乎很依赖令央的怀抱,在覃昭奚双手刚碰到它肚皮就开始挥舞四条小短腿,慌乱间手扫过小狗脑袋,小狗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

    令央搂紧怀里的小狗安抚它,覃昭奚双手无措地举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笨拙感。见令央看过来,覃昭奚慢慢放下手,脸上划过一丝羞赧,抿着嘴没说话。

    令央偏头忍住笑,“我来抱它吧,你帮我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她右肩挂着帆布袋,鼓囊囊的,全是友邻赞助。

    “包里那瓶沐浴露帮我拿进来。”狗狗是他捡回来的,令央理所当然差遣覃昭奚。

    没有可以给它用的盆,只好用花洒冲澡。覃昭奚还算有眼色,他大跨步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用手调试水温,感觉温度适宜才看令央,“可以了。”

    令央空有一腔爱心,实际操作经验为零,真正要上手却有点惴惴:“事先声明,我没养过狗,可能洗得没这么顺利哦。”意大利小哥嘱咐过很多狗狗都不喜欢洗澡。

    只有水洒在地砖上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覃昭奚说:“我来帮它洗,你帮我拿着花洒。”令央进去放下小狗,怕它不适应,连毛巾一起铺在地砖上。

    覃昭奚的手指迟疑地摸上去,像是电影的慢动作。用手检查了下毛根都浇透了,覃昭奚挤了沐浴露在手心搓出泡沫,抹到小狗身上,才回答:“在英国捡到流浪狗的几率,比中彩票都低。”水流有些偏,差点把泡沫冲进狗狗嘴里,于是他指挥令央,“往左一些,高一点。”

    令央照着他说的做,还是按耐不下疑惑:“那这是你的狗?”看着实在不像,也或许是刚养,还没产生感情?

    “也可以是你的,要收养吗?”过完圣诞覃昭奚就要去伦敦实习,正好不想揽下这桩麻烦事。

    这只狗是他朋友送给的圣诞礼物,毫无心理准备,清晨说完一阵拍门声后,覃昭奚拉开门看到笼子时,除了和里面歪着头一脸委屈的小狗四目相对,一起谴责不靠谱的朋友,没有其他办法。

    他早先答应了齐子明的邀约,又不敢把叫个不停的狗狗放在家里,只好带着它驱车过来。在车上一脸乖巧,趴在后座不敢移一寸,没想到一开车门它就发癫往外蹿,淌过融雪后的街面,又在草地刨土。覃昭奚追了两条街,无奈之下只好脱了大衣把它裹起来。

    “原来是这样。”令央有些心动,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一个称职的主人,她话里留有余地,“我考虑一下,三天后答复你行吗?”

    覃昭奚点头,去看耷拉着眼皮一脸享受的狗,等泡沫被洗净后,毛发显露出原本的洁白本色,顺滑地紧贴在皮肉上,显得四肢短小,很可怜的模样。

    他张开五指搂住它的肚皮,将小萨摩耶完全翻了个面,四脚朝天露出粉乎乎的肚皮。

    那四条小短腿一直不停挠空气,溅起好多水珠全往两人招呼。

    尤其是令央,脸上身上都遭了殃,只觉得脑门上溅开一滩水,等这阵撒欢告停,她才敢睁开眼,正巧一滴水珠从上面滑下来,淌过睫毛浸入眼眶中,紧接着又是一滴,细小的刺痛升腾加剧,促使她闭上眼。抬手想蹭一下眼睛,又想起手上全是刚刚沾上的泡沫,连特意穿的配合节日气氛的红毛衣,都是粗线针织的非亲肤材质。

    “蹭在这里吧。”令央半睁开另一只眼睛,覃昭奚离得更近了些,靠她这侧的肩膀支起,“反正也湿了,不差这一点。”

    她的眼贴上去,不知道覃昭奚的T恤是哪个品牌,十分柔软,脸颊被沾染上了他的体温。令央又闻到哪股雪松味,在这狭小的充满狗狗沐浴露香味的玻璃隔间里尤为清新。

    她鬼使神差地用鼻尖蹭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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