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静思依旧在追新来派出所所长。

    她对自己的感情清楚明白,更对每一段爱情都全力以赴,不管是被伤害还是被抛弃始终勇往直前。

    时笺一直很佩服她,也很羡慕她。马静思身上有时笺不曾拥有的勇气。

    你真的不害怕吗?她曾经问过马静思。

    有什么可怕的?恋爱本就是危险的。马静思笑着说,如果抗拒危险,那就乖乖待在家中,谁也不见,有人喜欢安定,就有人喜欢冒险,她喜欢每一段恋爱中的不确定性与预想的美好性。

    派出所里的小警察说起马静思总一脸八卦。

    小张更曾说过:还是乡长有眼光,懂什么才是好男人。

    时笺知道他们依旧为孟子辉打抱不平。“所以你们觉得我应该一边和孟所长谈恋爱,一边吊着纪夏?”

    小张:“倒也没这个意思,就是愤愤不平,因为所长也是个不错的人。”

    时笺喃喃:“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所以配我太可惜了。”

    “时笺老师不要妄自菲薄!但是你配那小子也可惜啊!”

    纪夏听见了:“配谁不可惜,你?”

    小张理了理头发:“的确挺合适的。”

    纪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张:“你狗改不了吃翔!老师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骂他是狗,没骂你是翔。”

    时笺:“……”

    如果小张不解释,她本算将这番话忽略过去,或者当自己没听见。

    纪夏:“狗就不能□□装狗粮、顶级罐头?喔,对,你不懂。毕竟有的狗只吃过——对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四舍五入也算纪夏帮她出气吧?

    但为什么这番话这么奇怪?

    四月末,王校忽然想在学校花园里种上一排万年青——大叶黄杨球。说天寒地冻时学校也要有绿意。

    请来的花匠爷爷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有一双温和而慈祥的眼睛,下巴上冒出雪白的胡渣。他和妻子的家在飞歌学校的旁边,家中很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老人。

    花匠爷爷基本不会说汉语,却是当地最出名的接骨专家。山民扭伤后都喜欢去找花匠爷爷帮忙治疗扭伤或是正骨。他从不收钱,若要感谢只需要几块钱一瓶的酒,几块钱一大包的小蛋糕,家里做美食时给他端一碗也可表达最朴素的谢意。

    时笺也曾去过花匠爷爷家治疗打篮球时弄伤的手指。

    花匠爷爷听不懂汉语,但班上学生会帮着汉藏双语互转,还会在老爷爷的指示下帮着摁住时笺的手防止她因为害怕挣扎。

    如今春日风光渐浓。

    斜风细雨下花匠爷爷戴着斗笠,弓着背,小心翼翼在花园的周边种下青翠的小苗。待万年青长高长大,便是冬天的一抹深深的绿。

    时笺轻轻喊了声,摇动手中的伞示意。

    老爷爷笑着摇摇头。

    时笺时常感觉这里的人是不怕雨的。

    落细雨时孩子们毫不躲避,他们冲入雨中,在雨中大笑大跳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用舞蹈吸引更多的落雨,似乎这一瞬间追求到了渴望的自由。

    村民们也很少打伞,落雨时他们或行色匆匆,或闲庭信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被细雨滋润的庄稼。

    纪夏抱着画板跟了过来。花匠爷爷听见动静,抬起头指了指纪夏,又指了指时笺,竖起了大拇指。

    许多村民不会说汉语,表达“好”、“谢谢”的时候他们标会竖起大拇指。

    村子里有一位被大骨节病折磨得不轻的老人,戴着陈旧的渔夫帽,走路时都拄着拐杖。时笺刚来的时候他的背只是微微弯曲,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人年龄逐渐增长,渐渐整个背都弯成了一张陈旧的弓。

    每回在路上相遇,老人都会笑着对时笺、全校老师竖起大拇指,表达感谢。

    最质朴的感情往往最珍贵。

    只是当时你意识不到。

    纪夏当晚画了一幅画,话中有三个人时间他还有那位老人。

    最先留言的依旧是“纪夏大大永远的神”。

    纪夏大大永远的神:太太!有人模仿你的笔触!我怀疑他想要抄袭你!@猫咪饭盆里的性感仓鼠

    当日,猫咪饭盆里的性感仓鼠涨粉三十二人。

    留言多了些,有质疑他抄袭的,也有鼓励他继续模仿而后走出自己风格的。

    人会从陌生人那里得到很多善意。

    同样,也会得到很多恶意。

    两天后,条漫《仓鼠帝国》中的两只小东西也开始四处送伞。

    留言的依旧是“纪夏大大永远的神”:关注了你这么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猫咪饭盆里的性感仓鼠:那就闭嘴。

    纪夏大大永远的神:纪夏大大画下雨,你就画送伞。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典故听过吗?你知道你和纪夏大大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猫咪饭盆里的性感仓鼠:你是在KY吗?

    对方立刻住嘴。

    拿捏人还是得看纪夏。

    周末天晴,几场雨后山比之前绿出了许多,渐看得见开放的狼毒花。无数朵小小的花聚成一个比兵乓球略小一些的花球,小小的花花瓣闭合时是紫红色,盛开时便像毫无防备般露出了雪白的心。

    “百闻不如一见。”纪夏说。他心中的狼毒花应该长得嚣张跋扈,应该连花瓣都锋利傲慢,似乎这样才对得起“狼”,配得上“毒”,而不是这小小的一团、绣球花般的模样。

    时笺扯了一把编成一个漂亮的花环顺手带在纪夏头上。

    编花环的本事还是班上小姑娘教的。

    “那帮小丫头防我像是防贼。但她们猜得不错,我的确有贼心。所以,时笺,我可以偷你吗?”

    “纪夏,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教语文的真不可爱。”

    “这和语文有什么关系?”时笺嘟囔了一句。

    夕阳缓缓下落。

    两人爬上更高的位置。

    风响亮,空气澄澈,渐绿的青山被蓝天白云衬托,空中飞过一群鸟雀,鸟的残影随着水波轻轻飘荡。

    纪夏顶着时笺做的花环,手中握着一把狼毒花,忽然叹了一口气。“人的力量其实是有限的。绘画、照片、文字、AI都不能展现真实世界的美好。幸好人类又拥有想象力,可以在脑海中构建与作品重叠却又不太相识的想象世界。”

    时笺听着,轻轻点头。

    “时笺,在你的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始终在我身边。”

    “在你的想象中,没有我的那几年,我是什么样的?”

    时笺很久才说:“我不敢想。”

    痛苦时人会自动回避,不想,不听,不看。用工作,学习将自己填充得满满当当,笑起来、哭起来时都与平常的自己没有丝毫分别,快乐,自信。

    唯有午夜梦回时泪流满面,为失去的时间、为逝去的人痛哭流涕。

    不敢想,因为念念不忘,因为恋恋不忘。

    “时笺,那几年我甚至不敢想你。越是记挂,越是不敢想。”

    风呼呼吹过。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纪夏……”

    时笺下定了决定。

    她欲言,却又止住,第一次登上讲台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紧张、如此害怕措辞有误。

    两人望着山川河流,一动不动,像两个偶人。

    偶飞过的小麻雀不曾意识到这两个人是真人,在他们身边上上下下、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时笺举目眺望,看河水卷着银波奔流。河对面如今是一片沙场,可刚来学校的时候那里却是飞歌学校的露营基地。春暖花开时王校总会带上全校去那里野炊。

    在最高大茂密的树下有老师们垒起的麻将桌,有两个火灶。高原的树荫下很少有蚊虫,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住了毒辣的阳光。树下是欢声笑语。

    她指向那里:“纪夏,那里现在是采沙场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发生变化的,感情也是,人也是。

    可依旧存在的。

    就像她与他。

    爱吗?

    他们之间的爱变了吗?

    变了。

    可依旧存在。

    像心口上的朱砂,像手指缝里的月光,美丽、渺远,却又近在身边。

    “那天你给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后来我去网上查了……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我永远不会理解你的悲哀,我也永远感受不到你的痛苦。我也感觉无能为力。你说,书上说杀人犯的孩子可能遗传上一代的血腥……科学是科学,但这个时候,我可以选择不信任科学。”

    时笺一直相信,那个总看着《霸道总裁追妻360式》的那傻乎乎的人不是坏人。

    时笺总喜欢和学生说,你父母的态度不应该成为你的态度;你父母的人生也不是你的人生。

    “纪夏,你曾说你害怕自己有父辈的暴虐,因此不敢许给我未来。可我的未来不是你许给我的,那是需要我自己拼搏得到的东西。如果你真的不敢、不信,你便不会回来。”

    她转身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似乎永远沉迷于图形与色彩的那双眼睛。

    “纪夏,我也不想失去你。”

    人这一生多长啊,会遇见好多好多的人,会遇见好多好多的事。

    人的一生又很短啊,不过短短数十年,错了就错了吧,也不过错短短数十年。

    时笺转身走向纪夏。

    微微踮起脚尖,想要轻吻。

    远远却听见摩托车的声音,赶紧站回原地,神情轻松的看着山下的摩托车队。

    “老师好。”有人打招呼。

    时笺笑着回应。

    其中一个是以前的学生,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专门停下车,手握成拳,竖起大拇指,让大拇指互相鞠躬。

    时笺笑着让他快点儿回家。等他们走了,却觉得脸颊有些热。当她拒绝时,全世界都帮着她拒绝。当她接受时,全世界都在助攻。

    唇上忽然一热。

    纪夏侧身亲了过来。很轻,很快,亲过后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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