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来的疯
祁柏盛抬手，压了压秦云岫发顶翘起来的几缕头发。
他回了她浅浅一笑，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跟随着名叫魏蹊的男人，逐渐远离的背影。
男人的手臂与秦云岫如出一辙的图案，看得祁柏盛笑意消失。
他低了眉眼，收回手，静了片刻，才问：“这个纹身……”
“哦，这个啊。”秦云岫摸了摸青龙的鳞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纹身贴，可以洗掉，我不会带着去上课的。”
听到是纹身贴，祁柏盛松了一口气，看她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又忧心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买解酒药吗？”
秦云岫摇了摇头：“只有一点点头疼，休息休息就好了。”
今天的约会自然泡汤，祁柏盛开车将人送回学校。女生宿舍楼下，他看着她，欲言又止：“云岫，你……”
秦云岫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她站在树荫下，猫儿似的困倦地眯着眼睛，未散尽的酒气时而飘出，提醒他，她昨晚的出格。
秦云岫安静地望着祁柏盛，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忍着不问。
祁柏盛问出口，语气些许责备：“为什么一个人去酒吧？”
他并不是想要限制她什么，可是深夜独自前去从未去过的酒吧，还毫无戒备心地喝醉了。若是昨晚她的运气不好，遇见了坏人，后果不敢想象。
祁柏盛的担忧不无道理，却丝毫没有落到秦云岫的心上。
她往耳后别了一下飘到鼻梁处的头发，散漫的眸光越过祁柏盛，落在他身后空无一物的虚空处。
她要如何告诉他，世界是一张渔网。
她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挣脱、求生、获得自由。
为什么一个人去酒吧？
“因为好奇。”
秦云岫注视着繁复交叉的线条，惫懒地勾了一下唇角：“好奇酒吧的酒，环境，还有人。”
“挺好玩的，我还认识了新朋友，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朋友。”
提到魏蹊，祁柏盛的面色严肃了不止一个度：“不能轻信任何陌生人，尤其是男人。”
祁柏盛朝秦云岫逼近了一步，沉声道：“下一次不要再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好奇可以，玩儿也可以，要有同伴，要有安全意识，记住了吗？”
他的肩膀挡住了视线，她转眸，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回合唤醒祂的次数，密集而频繁，秦云岫竟然从祁柏盛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祂的影子。
从诞生起，她就与祂待在一起，由祂教导，通神界事理。
多数时候，祂不许她做一件事情时的语气与神态，与方才的祁柏盛，相差无几。
秦云岫恍惚了一瞬，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到她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久远得仿佛已化作尘埃的回忆散去，而明亮的阳光，炙热的温度，溜过指缝的风，才是当下。
她一步一步走到的当下。
……
接下来一个星期，秦云岫安安分分地在学校里上课，一次也没有出校过。
有课的时间，秦云岫就和室友、同学一起上课、吃饭，没课的时候，她和祁柏盛待在一起，吃饭、散步、去图书馆。
秦云岫变得黏人了不少，会陪着祁柏盛上课，还会专门去看他打篮球。
周五这天，最后一节课结束，祁柏盛本来要送秦云岫回家，不成想临时有事耽搁了，只能发消息让秦云岫在校门口等他一会儿。
看到信息的时候，秦云岫刚被吴悦欣拉着一路小跑，在校门外的小吃摊前排队。
她回信息——不着急，吴悦欣陪着我，在买小吃。
吴悦欣付完钱，伸长脖子偷看，不禁“啧”了一声，评价道：“不错不错，打得很火热嘛。”
秦云岫嗔了她一眼，偏头时，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魏蹊。
他就站在校门口的另外一侧，独自一人，背靠着一辆车，双手插兜望着校门的方向，好似在等人。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可几乎所有人，都绕着魏蹊走。
而距离魏蹊不到十步的地方，有三个保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场面有一点好笑，却又莫名合理。
魏蹊看着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一身黑衣黑裤，黑着脸面无表面，浑身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天然地就和学校里的学生区别开来。
尤其是，他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满满的青黑色纹身，怎么看，都是活脱脱一个社会不良青年。
魏蹊这种打扮，保安怎么可能不严阵以待，只怕他若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冲上去，制服他。
秦云岫简单和吴悦欣交代了两句，让她先买小吃，自己则朝着魏蹊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他就看见了她。
淡淡的凉凉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秦云岫身上，停顿了一下，又自然地收回。
确定了，不是来找她的。
秦云岫并不在意，继续朝他走去：“魏蹊。”
她喊他的名字，又引得他扫了她一眼。
与秦云岫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呼的样子不同，魏蹊冷漠地仿佛从未见过她，嗓音也是冷的，问道：“有事吗？”
“当然有事啊。”秦云岫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联系方式没给呢？”
她拿出手机，似乎没看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以及举手机偷拍的动作，催促他：“快快，这次不能再让你溜了，扫一下二维码。”
魏蹊没动，懒而凉地注视她：“要联系方式做什么，我们很熟吗？”
秦云岫挑眉，反问道：“我们不熟吗？都是睡过……”
“秦云岫！”魏蹊蓦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他用力揉了一下眉心，有些头疼。
眼前人的眸光仍然是故作天真的无知懵懂，魏蹊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眼看穿，并不讨厌。
真正令他感到隐隐不安的是，秦云岫藏起来的疯。
他们聊天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降低，她随口说出的话很可能已经被人偷录到手机里。
而一个正经的女大学生，在学校门口和社会不良青年站在一起，言语中还透露“睡过”。
这样充满歧义的话语，如果真的被传出谣言，众口铄金之下，很轻易便能毁掉一个人。
她却毫不在意。
魏蹊转身，打开车门，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衣角。
他回头，看到秦云岫一双沉静的眼睛，她有些不高兴了，拧着眉心，喊他：“魏蹊。”
看到他，高兴是假的，他不配合她，不高兴是真的。
魏蹊僵了片刻，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语气生硬，道：“扫吧。”
秦云岫放开他的衣角，扫了，并且提醒他：“快点通过。”
两人加上好友，秦云岫满意地收起手机，情绪好了一点，问道：“你来我们学校干嘛？找人吗？男的女的？”
她明明不好奇，偏偏要问，问了还一定要他回答。
魏蹊默了一下，嘴唇微启：“是……”
倏而，他的眸光定了一刹，冷冷道：“秦云岫，你男朋友来了，去祸害别人吧。”
魏蹊转身上车，身后响起了女孩又甜又娇的声音：“祁柏盛，你好慢啊！”
车门“砰”一声关闭，车窗升起。
魏蹊不知为什么，朝外面瞟了最后一眼。
秦云岫背对着他，她的后脖颈的衣领下，半隐半现一只眼熟的白色的小奶猫图案，是他曾经给她的纹身贴。
车窗完全升起，喧闹的人声瞬间消失。
车窗外，名叫祁柏盛的男生小跑过来，牵起秦云岫的手，她笑得开心，还拿出纸巾帮他擦拭汗水。
魏蹊闭了闭眼，转过头。
“叩叩。”车窗被扣响，魏蹊侧眸，看到秦云岫近得都快趴在车窗上，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她真的是一个小疯子。
魏蹊隔着车窗，明知道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他还是这样与她对视。
明明秦云岫的男朋友没有看见他，他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魏蹊。”
魏蹊听不到声音，却看得清楚她的嘴型，以及她的身后骤然沉了脸色的男人。
车窗缓缓降下来，魏蹊与祁柏盛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看向秦云岫。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准备好好看看她又要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不成想，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弯成月牙，朝他挥手：“没别的事儿，就是和你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魏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秦云岫已经转过身，拉着自己的男朋友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魏蹊办完事情，准备离开。
车辆启动的瞬间，他看到手机屏幕请亮起，出现了新的未读信息。
来自秦云岫——我看见了，你果然不是来找我的，那个女生是谁？
魏蹊顿了一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没理会。
过了一会儿，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瞥了一眼手机，倒计时还有五十几秒。剩余十秒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打了两个字——我妹。
最后一秒红灯结束，黄灯亮起，秦云岫的消息又来了——亲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车子开出去，滑入车流之中。
半晌，又停下等待的时间，魏蹊回复——不是。
他回了她浅浅一笑，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跟随着名叫魏蹊的男人，逐渐远离的背影。
男人的手臂与秦云岫如出一辙的图案，看得祁柏盛笑意消失。
他低了眉眼，收回手，静了片刻，才问：“这个纹身……”
“哦，这个啊。”秦云岫摸了摸青龙的鳞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纹身贴，可以洗掉，我不会带着去上课的。”
听到是纹身贴，祁柏盛松了一口气，看她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又忧心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买解酒药吗？”
秦云岫摇了摇头：“只有一点点头疼，休息休息就好了。”
今天的约会自然泡汤，祁柏盛开车将人送回学校。女生宿舍楼下，他看着她，欲言又止：“云岫，你……”
秦云岫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她站在树荫下，猫儿似的困倦地眯着眼睛，未散尽的酒气时而飘出，提醒他，她昨晚的出格。
秦云岫安静地望着祁柏盛，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忍着不问。
祁柏盛问出口，语气些许责备：“为什么一个人去酒吧？”
他并不是想要限制她什么，可是深夜独自前去从未去过的酒吧，还毫无戒备心地喝醉了。若是昨晚她的运气不好，遇见了坏人，后果不敢想象。
祁柏盛的担忧不无道理，却丝毫没有落到秦云岫的心上。
她往耳后别了一下飘到鼻梁处的头发，散漫的眸光越过祁柏盛，落在他身后空无一物的虚空处。
她要如何告诉他，世界是一张渔网。
她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挣脱、求生、获得自由。
为什么一个人去酒吧？
“因为好奇。”
秦云岫注视着繁复交叉的线条，惫懒地勾了一下唇角：“好奇酒吧的酒，环境，还有人。”
“挺好玩的，我还认识了新朋友，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朋友。”
提到魏蹊，祁柏盛的面色严肃了不止一个度：“不能轻信任何陌生人，尤其是男人。”
祁柏盛朝秦云岫逼近了一步，沉声道：“下一次不要再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好奇可以，玩儿也可以，要有同伴，要有安全意识，记住了吗？”
他的肩膀挡住了视线，她转眸，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回合唤醒祂的次数，密集而频繁，秦云岫竟然从祁柏盛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祂的影子。
从诞生起，她就与祂待在一起，由祂教导，通神界事理。
多数时候，祂不许她做一件事情时的语气与神态，与方才的祁柏盛，相差无几。
秦云岫恍惚了一瞬，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到她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久远得仿佛已化作尘埃的回忆散去，而明亮的阳光，炙热的温度，溜过指缝的风，才是当下。
她一步一步走到的当下。
……
接下来一个星期，秦云岫安安分分地在学校里上课，一次也没有出校过。
有课的时间，秦云岫就和室友、同学一起上课、吃饭，没课的时候，她和祁柏盛待在一起，吃饭、散步、去图书馆。
秦云岫变得黏人了不少，会陪着祁柏盛上课，还会专门去看他打篮球。
周五这天，最后一节课结束，祁柏盛本来要送秦云岫回家，不成想临时有事耽搁了，只能发消息让秦云岫在校门口等他一会儿。
看到信息的时候，秦云岫刚被吴悦欣拉着一路小跑，在校门外的小吃摊前排队。
她回信息——不着急，吴悦欣陪着我，在买小吃。
吴悦欣付完钱，伸长脖子偷看，不禁“啧”了一声，评价道：“不错不错，打得很火热嘛。”
秦云岫嗔了她一眼，偏头时，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魏蹊。
他就站在校门口的另外一侧，独自一人，背靠着一辆车，双手插兜望着校门的方向，好似在等人。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可几乎所有人，都绕着魏蹊走。
而距离魏蹊不到十步的地方，有三个保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场面有一点好笑，却又莫名合理。
魏蹊看着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一身黑衣黑裤，黑着脸面无表面，浑身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天然地就和学校里的学生区别开来。
尤其是，他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满满的青黑色纹身，怎么看，都是活脱脱一个社会不良青年。
魏蹊这种打扮，保安怎么可能不严阵以待，只怕他若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冲上去，制服他。
秦云岫简单和吴悦欣交代了两句，让她先买小吃，自己则朝着魏蹊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他就看见了她。
淡淡的凉凉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秦云岫身上，停顿了一下，又自然地收回。
确定了，不是来找她的。
秦云岫并不在意，继续朝他走去：“魏蹊。”
她喊他的名字，又引得他扫了她一眼。
与秦云岫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呼的样子不同，魏蹊冷漠地仿佛从未见过她，嗓音也是冷的，问道：“有事吗？”
“当然有事啊。”秦云岫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联系方式没给呢？”
她拿出手机，似乎没看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以及举手机偷拍的动作，催促他：“快快，这次不能再让你溜了，扫一下二维码。”
魏蹊没动，懒而凉地注视她：“要联系方式做什么，我们很熟吗？”
秦云岫挑眉，反问道：“我们不熟吗？都是睡过……”
“秦云岫！”魏蹊蓦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他用力揉了一下眉心，有些头疼。
眼前人的眸光仍然是故作天真的无知懵懂，魏蹊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眼看穿，并不讨厌。
真正令他感到隐隐不安的是，秦云岫藏起来的疯。
他们聊天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降低，她随口说出的话很可能已经被人偷录到手机里。
而一个正经的女大学生，在学校门口和社会不良青年站在一起，言语中还透露“睡过”。
这样充满歧义的话语，如果真的被传出谣言，众口铄金之下，很轻易便能毁掉一个人。
她却毫不在意。
魏蹊转身，打开车门，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衣角。
他回头，看到秦云岫一双沉静的眼睛，她有些不高兴了，拧着眉心，喊他：“魏蹊。”
看到他，高兴是假的，他不配合她，不高兴是真的。
魏蹊僵了片刻，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语气生硬，道：“扫吧。”
秦云岫放开他的衣角，扫了，并且提醒他：“快点通过。”
两人加上好友，秦云岫满意地收起手机，情绪好了一点，问道：“你来我们学校干嘛？找人吗？男的女的？”
她明明不好奇，偏偏要问，问了还一定要他回答。
魏蹊默了一下，嘴唇微启：“是……”
倏而，他的眸光定了一刹，冷冷道：“秦云岫，你男朋友来了，去祸害别人吧。”
魏蹊转身上车，身后响起了女孩又甜又娇的声音：“祁柏盛，你好慢啊！”
车门“砰”一声关闭，车窗升起。
魏蹊不知为什么，朝外面瞟了最后一眼。
秦云岫背对着他，她的后脖颈的衣领下，半隐半现一只眼熟的白色的小奶猫图案，是他曾经给她的纹身贴。
车窗完全升起，喧闹的人声瞬间消失。
车窗外，名叫祁柏盛的男生小跑过来，牵起秦云岫的手，她笑得开心，还拿出纸巾帮他擦拭汗水。
魏蹊闭了闭眼，转过头。
“叩叩。”车窗被扣响，魏蹊侧眸，看到秦云岫近得都快趴在车窗上，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她真的是一个小疯子。
魏蹊隔着车窗，明知道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他还是这样与她对视。
明明秦云岫的男朋友没有看见他，他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魏蹊。”
魏蹊听不到声音，却看得清楚她的嘴型，以及她的身后骤然沉了脸色的男人。
车窗缓缓降下来，魏蹊与祁柏盛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看向秦云岫。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准备好好看看她又要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不成想，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弯成月牙，朝他挥手：“没别的事儿，就是和你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魏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秦云岫已经转过身，拉着自己的男朋友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魏蹊办完事情，准备离开。
车辆启动的瞬间，他看到手机屏幕请亮起，出现了新的未读信息。
来自秦云岫——我看见了，你果然不是来找我的，那个女生是谁？
魏蹊顿了一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没理会。
过了一会儿，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瞥了一眼手机，倒计时还有五十几秒。剩余十秒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打了两个字——我妹。
最后一秒红灯结束，黄灯亮起，秦云岫的消息又来了——亲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车子开出去，滑入车流之中。
半晌，又停下等待的时间，魏蹊回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