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时候,圣上驾崩了。作为先帝钦定的太子妃,又担着圣女的名号。宋舒窈须得前往大相国寺为先帝礼佛三日,为表诚意,她得徒步上山,并且在佛像面前禅跪三日,整个过程不得任何人探望。这就意味着,这三天内,她须得不吃不喝,面对佛像,跪拜三日,这才能以表圣女的敬意。

    入冬后,她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所谓的礼佛,也只会平白的消耗她的生命,但这就是她作为圣女的职责。

    上山后,她的身体便已经支撑不住了。但更为艰难的还在后面,因为前往大相国寺还得徒步九十九级陡峭的阶梯。

    最后是君琢背着她,一步一步的爬过了那九十九的阶梯。

    少女趴在他颈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之上。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话语之中是掩藏不住的魇足与开心,她喃喃的开口道,“阿琢,好喜欢你啊。”

    君琢听见这话愣了愣,苦涩似的笑了笑,“姑娘在说什么傻话。”

    她没回答,眼眸低垂,神色黯然。此时,夜已深了,她抬头看向高悬的明月,开口道,“阿琢,想我的时候记得抬头看看月亮。”

    她俯身,一滴温热的眼泪自脸颊滑落而下,落在了他的颈侧,灼烧了他的心。

    这个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在最美的年纪遇见了最爱的人,却不得相守。

    执子之手了,又该如何与之偕老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从来都不是一具泥胎木塑的菩萨,她也有相爱却不能相守之人。

    进入大相国寺后,宋舒窈很快就被关进大殿内。此时已经入冬了,大殿内却并未生火。大殿冰冷,她跪在蒲团之上,却像是跪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三日后,殿门开启。宋舒窈早已晕倒在了大殿之内,她的手冰凉,呼吸微弱,面色苍白,好似下一秒便要离去。

    君琢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殿外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青石板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雪路湿滑,一如他们初见那日一样。殿内,佛像悲悯,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慈悲吗?

    大概是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宋舒窈迷迷糊糊之中拉住了他的衣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琢,我好冷啊。”

    “大殿好冷。”

    “我想回家。”

    “阿琢,带我回家,好不好。”

    “阿窈,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宋舒窈又病了,整个冬天她的身子都不见好转。

    第二年春天,太子登基,宫里的圣旨一道又一道的传了下来。她进宫已然是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身子好些后,她总是嚷嚷道要喝酒,酒水浓烈,她的身子显然受不住。

    君琢没有让她喝酒,他在庭前的梨花树下埋了一坛果酒。

    他告诉她,“等来年春天的时候,这坛酒就能喝了。姑娘到时候别忘了和我一起来取酒。”

    她看着面前忙碌的人,笑了起来,“好啊。”

    “阿琢,教我写字吧。你的字很好看。”

    他看着少女恬静的面容,轻声应道,“好。”

    君琢教她写了一首诗。

    位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占位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占位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一边写一边念,声音低沉,格外好听。

    写到一半,她就开始哭,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落在雪白的宣纸之上,晕染了一片墨色。

    她转身抱住他的腰,嗓音沙哑的开口,“阿琢,我不想进宫去。”

    “我害怕。”

    君琢看着面前哭到颤抖的人,眼尾泛红,眸子里满是心疼,他想亲吻她的秀发,最后却只能为她簪上一朵珠花。

    茶花样式的,是他在中秋节那日买下的。

    穿堂风吹过,卷起珠帘轻响。少女在室内哭到泣不成声,他的声音随风落下。

    “阿窈,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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