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意尚未褪尽，便又稀稀落落的下起了一场雪。
清风崖上几分萧条，柏树被寒风与凛冽的剑意所惊扰，风雪簌簌而下。
我将手中剑归入剑鞘，随手摘下一树枝抵上身前人的颈脖，淡淡问道:「再说一遍？」
承影气极反笑，往前靠近，血珠染红了白雪，他毫不在意，道:「慕鞘，滚出太玄宗。」
「俏俏已经够忍让你了你还这么害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恶毒」
我抿了抿唇，丢下手中树枝，心中发涩。
明明一切不是这样的。
1.
我叫慕鞘，这是师尊给我起的名。
他常常含笑看我，说希望我如同剑一样，藏尽锋芒，却又出剑时如白虹贯日，寒芒毕露。
我是被师尊捡回来的，理应，我最亲他。
可是我却应了鞘这个字，寡言少语又木讷迟钝。
师尊喜笑，更爱美酒。
他常常醉卧于桃树之上，落花如雨，纷纷而下，却都抵不过他那倾尽繁华的好颜色。
他常常笑着唤我一声鞘鞘，让我同他一起大醉世间，我往往都是拒绝的。
我不喜喝酒，酒太辣，太苦。
他也不恼，桃花佳酿顺着他的喉结滑落到了胸膛，他则看着我，笑眯眯的说:「鞘鞘，你该多笑笑，很好看。」
如果问世上谁是最最幸福的，那我觉得只能是我。
师亲如长，竹马相随，人人称赞我是太玄剑宗的，天之骄子。
我虽木讷不善言辞，但对于剑道，我却是天生剑骨，惊才绝艳。
而承影原是白霄师叔掌下一柄白玉剑，名为承影。
后来它被师叔给予了我，说我与它有缘。
他说，那把剑他使唤起来往往浑身颤动，不肯听从他的命令。
却独独见了我便发出了第一声剑鸣，惊的玄河逆流，山石崩塌。
我望着师叔那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想着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却还是收下了那把剑。
练剑第一天，我就仿佛与承影形神合一，天地喧嚣，白光散尽，眼前是个眉眼如玉的少年。
他笑嘻嘻的环上我的腰，撒娇道:「姐姐，以后去哪儿可别忘了承影呀。」
从此以后，我身上便悬挂起了一柄长剑，他应天地而生，却独独与我心神合一。
承影少年模样，喜黑衣，喜欢变成人形在我怀里睡觉，他独对我温柔相待，体贴入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丢下。
可对于别人，哪怕是白宵师叔，他也是不放眼底，他总是笑嘻嘻地说:「只有你才是我的主人呀。」
我本就是一孤儿，哪怕师尊宠爱，玉剑化形，我却仍觉得这一切就像这一场幻梦，会随地破碎。
他们对我太好太好，可我却总总心口不一。
我并非是那种爱笑又明媚如小太阳的女子，我无法给他们想要的回应。
我想，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才有了斐俏俏的出现吧。
2.
斐俏俏是师尊游历尘间带回的女孩儿。
她的眼就如小鹿般灵动，好像在发着光。
初次见面时，她被师尊抱在怀里。
师尊解释道:「俏俏是只小狐狸，初次见面时我误以为她是个恶妖，将她伤了。」
「她说她没有家了，我便将她带了回来。」
师尊抬眼望我，征询我的意见:「鞘鞘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我摇摇头，既然师尊说她心地纯真善良，那自然没假。
我也是师尊救回来的，她也是，我没有什么意见。
斐俏俏来太玄宗的第一个月就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她会酿酒做糕点，开心时会哈哈大笑，不开心时会恶狠狠的说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就像不受拘束的精灵一样，自由自在的活泼无虑，慢慢地，所有人都被她所吸引。
一向寒冷寂寥的太上峰，也因她有了几分春意。
所有人都喜欢她，包括我。
可承影却替我打抱不平，说她抢走了我所有的宠爱。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想说我不在意。
可却并没有摸到那熟悉的剑首，承影已化为少年身骂骂咧咧的去找茬了。
他本身为剑，自是速度极快。
等我赶到弟子练剑的尘峰台时，就见着了这样一幕:承影把刚刚病愈的斐俏俏逼上了比武用的试炼台。
他寸寸不让，步步逼近。
而斐俏俏只是个普通的小妖狐，怎能接的住他的剑？
她跌在台上，双眼泛起红意，而她执剑之手竟是被伤的鲜血淋漓。
显然，她不会拿剑，却偏要执剑与承影对招。
承影也愣住，好似无措一般，随后抿紧了唇，憋出一句:「活该！」
斐俏俏不语，已是微微抽泣起来。
我甩开了承影拉着我想要离开的手，走上高台，想要把她拉起来。
她看我一眼，狠狠甩开了我的手，我知道，她肯定以为是我指使承影刻意让她难堪的。
我嘴唇干涩，郑重道:「对不起。」
可下一秒，她的身侧已被同门弟子团团围住，传来阵阵安慰声，她的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往日对我毕恭毕敬的师弟师妹们也不自然的看着我，让我赶紧走，斐俏俏暂时不想看见我。
我不自在的笑了笑，转身寻找承影，却不见他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我的身边，我有些不知所措，却也释然。
承影一直黏着我确实不是个事，他早该长大了。
离去时，一道声音使我停顿了步伐。
「你们在干什么？」
那往常含笑的嗓音已然不见，带上了微微冷意。
我僵硬的转过身，木讷道:「弟子知错。」
了解完前因后果后，师尊那常常勾起的唇角已然敛起，他看我一眼，然后叹道:「太上峰罚跪十二时辰罢。」
说完，他抱着斐俏俏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知道，他对我失望了。
冰雪落在我的眉眼，可我已经没有丝毫感觉。
跪到双腿逐渐失去感觉，麻木后，师尊来了。
他将大氅披在我肩头，语句责备却明显是关怀道:「让你跪你不会意思一下？傻子。」
我微微摇头，道:「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他叹一声，「承影那一剑让俏俏内伤加重了，她的同族待她并不好。」
说完，他也没强求让我起来，走了。
等回到屋里时，已然天光微亮了，承影仍在不在屋内。
他回来时，双脸微红，对我解释道:「我不知道她身子那么娇弱，对不起。」
然后又喃喃嘀咕，「谁知道她一点灵力都没啊，还憋着气要和我对打。」
我微微阖眼，轻声道:「没事，让我睡一会儿。」
他便化作了白玉剑替我静静的温养身子，再不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他已送出了自己最爱的珍宝找斐俏俏道了歉。
往后的日子，承影仍会与斐俏俏争执，斗嘴，直将她气的要作势打他为止。
少年少女打打闹闹，天真肆意，好不洒脱。
见我来了，他顿时停下动作，手足无措的解释说是给我出气，我不言。
可看着他每每和我说话就会提到斐俏俏时那明亮的双眼和不加掩盖的笑意时。
我知道，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这件事后，论我如何向斐俏俏道歉，她都对我置之不理。
斐俏俏盈盈带笑与同门说话，可唯独不搭理我。
其他人也劝我不要凑到她面前，免得俏俏会不高兴。
我知道，我不会说话，嘴笨，只会一句一句的道歉。
所以，斐俏俏讨厌我。
3.
一开始，斐俏俏只是对我不加掩饰的恶意，让我难堪而已。
可后来，她愈演愈烈，有日，我无意走过她身前，她身子一倾。
我来不及抓住她的手，她落入了太玄池。
太玄池很深很深，水寒透人心，最重要的是，它会伤了没有灵气护体的人。
仓皇间看到的是她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一个人狠狠推开。
我跌坐在原地，承影化作人形，惊慌失措的跳了下去。
而师尊，他……也在。
承影抱着斐俏俏上岸时，望见了僵硬站在原地的我，立马大声指责我:「慕鞘！你就算再怎么嫉妒俏俏也不能这么做！她没有灵力护体！」
是啊，她没有灵力。
我垂眸不言，而后直直道:「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这时，斐俏俏悠悠转醒，她看我一眼，竟吐出了大口黑血。
原本还犹疑不定的承影立马焦急起来，「不是你还能是她？俏俏娇弱至极，怎么做的出来？」
斐俏俏也道:「没事的，是我脚滑了，不怪师姐。」
我的眸子慢慢移向师尊，我紧紧盯着师尊那俊美无涛的脸，轻轻地问:「师尊……可信我？」
回应我的，是毫不留情的巴掌。
「慕鞘，哪怕你心如鞘，冰冷无情，也不能这样陷害同门，更何况俏俏毫无灵力。」
以往那双眼含笑意的眸子，我第一次觉得寒冷至极。
他冷冷道:「慕鞘，我对你很失望。」
师尊转身离去，怀里抱着楚楚可怜的斐俏俏，而承影则焦急的问斐俏俏有没有事。
明明这次我没有受罚，可为何笑不出来？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望着太玄池那张平庸到可以淹没在人海的脸轻轻笑了笑。
池水碎碎圆圆，荡起圈圈波纹。
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了伤心的滋味。
再后来，给师尊泡茶，做糕点，酿酒的人都成了她。
我好像被遗忘了。
身上携带的长剑，也换了一把。
但太上峰欢笑依旧，春意阑珊。
我越发沉默寡言，成天躲在竹林里一心练剑。
心无旁骛，剑意自然是越发精纯，一剑，足以平山定海。
可我不来找麻烦，麻烦自会来找我。
一日，斐俏俏来到了竹林，这次，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突而笑了。
她道:「师尊的生辰到了，我听闻玄海的泷山上有着赤练草，可以让师尊的旧疾痊愈，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虽是询问，却料定我不会拒绝。
每年，百鬼夜行之日师尊总会下山，再回来时，浑身伤痕不散。
他一心世人，降妖除魔。
而我，就是那一日被他带回了山，我望着她纯净的笑颜，轻轻点了头。
我想，最后再送师尊一次生辰礼，然后，下山。
我们结伴来到泷山，搜寻无果后，斐俏俏指了指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笑道:「不如下去试试？」
我对她没有防备，灵力袭来，被推了下去。
原来…她有灵力。
可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斐俏俏也跳了下来。
再醒来时，不是在海里，而是一个昏暗漆黑无比的山洞，里面时不时传来怪异的响动。
斐俏俏见了醒了，拍拍手丢掉手里的吃食，道:「走吧。」
「去哪儿？」
她指了指里面狭长的洞口，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我怕里面有妖兽让她受伤，就急忙走在了她面前。
她笑笑，推开了我的身子。
明明洞里极黑，她却好像能视物一样有条不紊地带着我绕过那些弯弯绕绕。
最后，她把我带到了洞穴深处，眯眼笑道:「诺，人在这儿。」
什么？什么人在这儿？
我茫然地望着四周，这里长满了奇珍异草，哪怕是世间罕有的赤练草也多如牛毛。
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她在对我说话吗？
疑惑间，地动山摇，怪声停止，土石抖落，我和她站着的地面逐渐升腾起来。
她却好似不意外一样，但眼神却逐渐有了变化，「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诓我？」
她冷声发问，但却在强装镇定，她的手在发抖。
没人回应，下一秒，我和她双双跌落在了玄海中。
冰冷的海水逐渐将我们吞没，海中数不清的妖物向着我们冲来。
海水逐渐染红，我护在斐俏俏身前奋战，但斐俏俏却变得很害怕一样，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体力渐渐不支，我望着斐俏俏道:「赤练草你拿了没有？」
她双眼望向了我，渐渐明亮起来，好似也不着急了。
她慢慢走进我，笑道一声:「为我牺牲一下没问题吧？」
不待我回应，她便将我推向铺天盖地而来的妖物，拿起我的剑轻巧的挑破了我的经脉。
血流如小溪般汇如海中，那群妖物竟向着我而来，贪婪地吸吮着我的血。
斐俏俏见状，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去，不断嘀咕道:「死系统，一点帮助都不给我还完成什么破任务呀。」
「还有这反派……一点信用都没有。」
妖物将我淹没，血液飞速流失，我以为……我要死了。
恍惚间，不适感消失，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不轻也不重，万物却好似寂静起来。
我强提起精神睁眼，妖潮已尽数褪去。
月色如莹，淡淡月色洒下，最后看见的，是一双黑色长靴。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帷幔层层，暗香浮动。
我掀开帷幔，上面的银铃发出阵阵清响，随后，我望见了一双极为清淡的金眸。
不知为何，我身体竟是下意识发起了颤。
眼前少年一双黄金竖瞳，一袭红衣，炽热如火，却又添一丝霸道之气。
明明并不吓人，可那双眸子竟连一丝人的情绪都没有。
见我醒了，他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与他眸子不符的是，他的声音竟无比的清澈，淡淡的。
我不言，垂下眸子静静找我的剑。
但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力量抓起丢进了旁边清澈见底的池子，猛的入水，我拼命咳嗽起来，他却神色如常，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好一会儿，禁锢才消失，我狼狈的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拼命呼吸着空气。
他看我这样子，好似很有趣一样，缓缓笑了开来，笑意纯粹，好像不通人事般。
「做个交易。」
4.
我跌跌撞撞的往太玄宗的方向走去，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全身也再无一丝伤口。
可，那个少年，和我做了“交易”。
条件是:陪在他身边五百年，缔结生死契约。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地步，随后，神魂交融，一触即分。
我们缔结了契约，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不尘。
而作为交换，他告诉了我“真相”。
至少我不太相信就是了。
他说:「慕鞘，你本是万年寒玉，至清至冷，不通七情六欲本不为怪。可是呀……」
他话一转，笑道:「修炼了万年你才得了人身，怎想路过了一个仙人，他瞧你与剑道有缘，便擅自剃去了你身上的——残玉。」
「他自是不知，残玉圆玉可是两个概念，只有二者为一才能至情至性勘悟得道，于是你呢，自是成了残玉，不通人意只醉心剑道。」
我虽不信，但仍问道:「那另外的玉呢？」
不尘轻轻笑一声，「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破东西不就是了？呵，一个残玉还敢叛主。」
他淡淡瞧我一眼，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嫌弃。
他正色道:「慕鞘，你得杀了他，才能变成真正的“玉”。」
我抿了抿唇，问他:「你说的另一个，真相是什么？」
他则用说笑话般的语气，说起了另一个事。
「那仙人见你有缘，便将你带了回去，取名为鞘，同俏。」
「多年前呀，那时你意识都没诞生，世间便有了最大的“美谈”——高高在上的仙长竟爱上了个狐狸，并将她带回了宗门，后来狐狸死了，仙长仍痴情不改，苦苦寻起了其轮回转世呢。」
说到这，他竟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道:「人养玉，玉养人。于是你作为仙玉的气运可全给了宗门，而玉石为心可作为灵药，一个普通人都能立即飞升成仙。」
「慕鞘，你懂了吗？」
我沉默地走在路上，许久，我才轻轻道:「不信，再说，你又怎会如此神通广大的知道这些的？」
与我心神相通的他呼吸一顿，随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恶龙出远门回来一看，守了千万年的珍宝就不见了，你说，我该找谁？」
……我知道为什么他要如此帮我了。
世有真龙，收集世间宝贝并一直守护，故避世不出，直至宝贝成精才得以出世一同搅动风云。
说好听的，叫一心为一宝，难听点，就是恋爱脑想自己养个媳妇儿。
我有点不确定自己想的，传闻说龙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会在那人身上留下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印记，相当于宣示主权。
也就是说，一见面他就把我丢池子里的原因是……他觉得宝贝脏了？
「喂，你到底在没在听啊？」
心底的少年微微抱怨。
说实话，只要不见面，但听声音我就下意识觉得他是个模样乖巧的好好少年。
可惜他不是。
我酝酿了一下语气，道:「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管这些，如果说真要有什么的话……」
他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玩儿的开心一点，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撑腰。」
我脚步一顿，不再运输灵力去听他说话，
【叮，您的慕鞘已关闭心神互通模式，请稍后再尝试～】
直到再听不到他那清快的呼吸声，我才脚下轻快起来。
不管事实如何，此次回宗门，我来找斐俏俏，算账。
5.
我以为回到太玄宗后，我会去找斐俏俏要个解释，关于她和不尘之间的交易，还有……系统是什么意思。
谁知一回去，就是师尊神色疲惫，让我有什么等斐俏俏好了再说。
我望着他那熟悉的眸子，动了动嘴唇，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养育我多年，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家。
我也实在不知道……该以怎么的语气是质问他。
心中气闷，每日我便跑到清风崖上练剑，我与斐俏俏的事，只单独与她说便好，我实在不想师尊再劳神费心了。
而且，我不想再欠他，养育之恩，我必须还，之后再与他，毫无瓜葛。
回到宗门后，我再未见到承影过，我想，也许他是为自己下意识不加脑子就怨我而愧疚吧。
这天，我照常去清风崖上，清雪稀稀落落的下，宛如一场漫天雨。
我听着清风，就着潺潺雪意，仅仅是剑气，就将覆盖在柏树上的雪震的纷纷抖落。
见状，我不由心情大好，我的剑气，快要大成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少年冲到了我的面前，是承影。
我见他奔的匆忙，脚下似要滑倒，便悄悄施了法术让他稳一点。
许久未见他，我心里升起一丝恍惚之感，随即静静看着他，等待他向我道歉。
谁知，他见我的第一个动作，竟是恶狠狠的将我一推，怒斥道:「俏俏好心待你，你却将她哄骗到玄海引得妖兽将她重伤？！」
他闭了眼，然后坚定道:「慕鞘，滚出太玄宗吧。」
「这里没有你的家。」
我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相识十七年，他向来知我心底介怀什么。
但这不是他伤我的理由。
我将手中剑归入剑鞘，随手摘下一树枝抵上身前人的颈脖，淡淡问道:「再说一遍？」
承影气极反笑，往前靠近，血珠染红了白雪，他毫不在意，道:「慕鞘，滚出太玄宗。」
「俏俏已经够忍让你了，你还对她居心不轨？！」
「慕鞘，我真后悔点化我的是你，而不是俏俏。」
我抿了抿唇，丢下手中树枝，心中发涩。
再抬起眼时，就是仙侍急匆匆的向我跑来，语气焦急:「斐俏俏师妹突然病重，玄真仙人……请你去一趟大殿。」
承影瞪我一眼，不等仙侍再说什么便急匆匆的跑向了斐俏俏的房。
我心底微微苦涩，点头应好，便慢慢向着大殿走去。
此去，凶吉难料。
「木石为心，飞升为仙，慕鞘，你怎么还不动手？莫非是狠不下心伤承影？」
不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心底，依旧如初见时懒散。
「你……」
他打断我，嗤笑道:「我好歹是龙，不至于这么没用。倒是你，这段时间不在你受欺负没有？」
我猛的点头，诚实道:「太玄宗人人都欺我辱我，我要把他们杀了吃了。」
对面呼吸猛的一顿，随后我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沉默许久，不尘才小心翼翼道:「他们吃了太脏了，不然，你吃我吧？龙肉结实一点，口感也有嚼劲。」
我一阵沉默，与他说笑怎么还当真了？
难道我这人看起来一脸正直吗？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已淡淡笑出了声，语气轻巧道:「傻东西，放心去吧，我护着你。」
【叮，您的不尘已关闭心神互通模式，请稍后再尝试～】
……怎么，这个龙还小心眼的记仇？
可因他这句话，我却是放开了步伐走进了大殿。
再不济，我还有剑在手，足以护身。
一进殿门，便是一声冷冷地的话，「跪下！」
我一看，戒律堂十大长老都在，连白霄师叔也欲言又止的看我，神色复杂。
我直直站在原地，盯着高坐大殿的那个男人，道:「我慕鞘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何错之有？」
大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众人似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我也有这样跟玄真顶罪的一天。
玄真闭了眼，不再看我，随后冰冷道:「慕鞘，目无尊长，屡次暗害同门，即刻起，废除修为，自行下山。」
「师徒一场，我就当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则必须有人实施。
可太玄宗从未有过这样的惩罚，就算有人犯错，师尊也总是笑着拍拍那人的头，温声说不可再犯，此事便了过了。
从前，我是师尊唯一的徒弟，是他每每破律的例外。
而现在，我也是。
于是哪怕是长老们都目光移向他，随后只盯着我，竟迟迟不肯动手。
玄真已然微怒，他一掌拍向了我，斥责弟子道:「还不快动手！」
我猛的吐出大口黑血，却微微笑起来，嘶哑道:「玄真，我不欠你。」
可叹的是，平日里因斐俏俏对我诸多厌恶的师弟们，竟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玄真神色也越发冷淡和不耐，时不时望着一个方向，那是，太上峰的方向。
为了谁，自是不必多说。
一声叹息，白霄轻轻上前，接过吐血的我，神色悲哀望着玄真道:「掌门，未免太过偏颇。」
玄真神色一顿，似是没想到白霄会这么疏离的喊他掌门。
就在这时，一道温言软语传进殿中，「师尊莫要生气了，是我求着师姐陪我去给您采药的，她只是一时害怕…才带着药丢下我匆匆逃离的。」
斐俏俏被承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进大殿，两人相视一笑。
斐俏俏指着我大度一笑，说她并不在意我的错。
她原谅我。
我想，她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总能搅动的大家为了她痴狂。
这不说还好，一说不止玄真看我的神色更加冰冷，那些弟子也开始劝我甘心受罚。
「师姐，纵你是剑道天才，可认错受罚本就是天经地义呀，快跪下谢罪吧，别让我们为难了。」
「对啊，俏俏这么善良，已经原谅你了，你再跟她道个歉就不用受罪了！」
劝说我跪下的声音和赞叹斐俏俏识大体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冷冷看向斐俏俏，道:「系统是什么？」
她顿时惊慌失措的看我，不禁后退一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承影紧紧扶住。
承影怜惜的看她一眼，然后冲我大喝:「你这妖女又使了什么装神弄鬼的法术？」
他们好像并没有听见我说的那句话，只有斐俏俏，可她不愿看我了。
她竟一下晕了去，柔弱不堪地，正好倒在了承影怀里。
承影眼含厌恶的看我一眼，抱起她就匆匆离去。
因斐俏俏这一场闹，殿中顿时哄闹起来，玄真转眼就消失于殿前，没人再理会我了。
我失神地，也往太上峰赶，之前不尘说的那些话，我本是不信，可现在，我不得不信。
刚踏上台阶，便听见少年郑重的许诺声。
「我承影，自愿取心头血炼得灵药。」
他顿了顿，然后担忧道:「可是慕鞘怎么办？她不会为了俏俏刨心的。」
里面传来玄真坦然的声音，「慕鞘，会为了我同意的，她喜欢我。」
我推门的手僵在原地。
师尊，我曾经确实是喜欢过师尊的，可自从斐俏俏的到来，我的心也渐渐冷了。
他也渐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尊了。
只因一个斐俏俏，便再也没人喜欢我了。
往日我寒芒惊艳引以为傲的剑法，也比不过她的一声娇笑。
我楞楞呆在原地，寒意弥漫上心头。
什么点化灵剑竹马相随，什么师尊宠爱众人惊艳，全是假的！
慕鞘木鞘，谁为鞘谁是俏？
往日师尊醉酒那含笑对我说的那句，「鞘鞘要多笑一点，那样好看。」也随风散尽。
真的是鞘鞘吗？
我微微阖眼，心中干涩。
慕鞘，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只是一个剑鞘而已，是保护剑刃的剑鞘。
或者说，你是一味药，能让斐俏俏为仙的药。
这时，房门无风而动，里面露出了那我从小熟悉的两张脸。
一张青涩桀骜如少年，一张温润如玉似仙人。
而他们此刻，都震惊的看着我，眼中添上厌恶，羞恼。
却独独没有愧疚。
「你听到了，就不必我多开口了吧？」
玄真冷冷道，此时，我已在他身上瞧不出曾经那个温润含笑的仙人了。
我假装不解，笑道:「为什么要我的心？为什么……要救她？」
他们看着我的笑，却是神色恍惚了片刻。
我很少笑，此时哪怕是讥笑，他们也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顷刻，玄真回过神来，他移了移眸子，眼神躲闪道:「俏俏单纯善良，是成仙的好苗子，慕鞘，你虽剑法惊人，可终究是气运不佳，愚钝不堪。」
「我只取你心头精血几滴，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仍当你是我弟子。」
他还是没说真话，我心底微凉，却盈盈笑道:「好。」
两人神色又是一愣，眼含惊艳。
我也知道，自从不尘与我结契后，我的容貌便如精雕细琢的玉一般，越发出尘脱俗。
而不尘对此的不正经解释是:「我的美貌分你一半。」
后来才对我坦言，但也只透露了两个字:「气运。」
随后玄真脸色微红匆匆离去，他说，他要准备“炼药”的药材了。
而承影赞赏的看我一眼，清澈的笑起来:「这才对嘛，别那么贪生怕死的，咱们不会死的。」
我看着眼前少年单纯的面孔，心里默默道:「不，会死的。玄真骗了你，是刨心啊。」
是刨心。
哪儿有什么灵丹妙药不会采去整株药材去炼的。
我第一次发现，只要是和斐俏俏有关的事，他们的反应都很不正常，或者说，没脑子。
承影拉起我的手轻轻揉在自己脸上，撒娇道:「今晚我跟你睡，你之前太不懂事了，是我错怪了你。」
原来，只要因为斐俏俏的事，他的道歉就来的如此容易。
我抽开手，冷淡道:「不必。」
他却好似被我的举动伤到了一样，伤心地问我:「为什么？我不是你的佩剑吗？」
我目光若有所指的看着躺在床上小脸惨白的斐俏俏和面前焦急的少年。
我问:「你真的是“我”的佩剑吗？不，承影，你早不是了。」
承影黯然的站在原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转身离开，眼中再不会为他而停留。
太上峰的夜晚向来寂静，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关于师尊，关于斐俏俏，关于承影……
相识十六载，哪怕他一朝性情大变，可我却仍是不忍心伤他。
这时，空旷的屋子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快开门快开门！」
我心下惊疑，若真有人，那门外为何没有影子？
「你是不是傻呀，我在窗外……」
我依言看向窗外，透明的窗子里正倚着一条小小的……龙？
见我仍然没什么动作，那小龙急了，嚷嚷着「龙没礼貌很正常。」然后就破窗而入，飞进了我怀里。
？？？
我后退一步，让它自己掉到地上，然后谨慎开口:「你是谁？我身上可没什么宝贝给阁下收藏的。」
那小龙骂骂咧咧的慢慢爬起来，然后飞到我耳边，大声叫道:「我！我！」
………我心下一动，开口道:「不尘？」
他点点头，然后又将身子背过我，闷闷开口:「我本体在玄海那边……无法过来，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分身。」
「为什么无法过来？」
他转头瞧我一眼，然后又猛的回头，低声道:「龙性本淫，非结契者不改，我就…把自己锁着了呗，谁知道力量越来越虚弱，然后打不开了。」
……我又是一阵沉默，没想到初次见面就惊艳我的少年竟然会这么笨。
不尘戳了戳我，道:「我要喝血。」
我点点头，初次见面他说交易，我还没问具体是什么，他便拿尖尖的虎牙咬上了我的脖颈。
痒痒的，麻麻的，一点都不疼，而且……他还一直亲吻我的后颈。
我有点把持不住……
想到这，我又赶紧道:「别亲！别亲。」
不尘却好像很生气一样，恶狠狠道:「不想给我亲你想给谁亲！」
……我沉默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智商带过来了吗？」
他不可思议的看我一眼，好像很伤心一样，飞到了床边拿被子把自己盖上，不说话了。
关键是，还时不时发出阵阵抽泣声。
「别气了别气了，给你亲还不行吗？」
我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忍着心中的羞耻小心翼翼哄道。
如若不是他救了我，我也许早死在玄海的妖潮中了。
轻轻的掀开被子，我就瞧见了那双金瞳亮闪闪的盯着我。
懂了，这小龙诈我。
我无奈叹口气，却还是把自己白皙的脖子送上前去。
闭上眼睛，这一幕太色情，不是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该看的。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嘴唇却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那东西小心翼翼的舔了我一下，然后不容置疑的，霸道的，进入了我的口中。
与我唇齿交融，肆意占有。
「认真点。」
我想睁眼，却被一双手给蒙上了，随即是腰被紧紧环住，耳边也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我敢肯定，这声音并不稚嫩，这是不尘原本的声音……
不大的房间却传来不断的吸吮声，和轻微的喘息声，最重要的是，两颗心脏在同样剧烈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亲吻，却仍坏心眼的，咬破了我的脖子，留下令人遐想的红痕。
「忍了太久，这次，作为惩罚。」
大手消失，我猛的睁开眼，小龙正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眼中含情，带笑的看我。
我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化为人形？」
它赶紧举高爪爪，观察着我的神色便弱弱道:「我可没说我不能化形啊，而且化形需要以你的血作为媒介的。」
我见它神色真诚，不似作假，而且就算它耍赖……我还真的不能怎么办。
总不能比它更涩吧？
于是只好给我和它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天光大亮时，我清醒过来，感觉身上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一个大男人头靠在了我胸上。
「不尘……」
我心中微恼，把他的头往旁边放。
怎料他哼哼唧唧一声，又下意识的往我这里靠，手上也不老实的抓在了我的腰上。
谁知道他昨晚多久化形的啊？不会对我做些不好的事吧……
我仍无可忍，扯着他柔软的两颊就想把他吵醒。
下一秒，手下一轻，便是一个无辜的小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我。
嗯，神色纯良，一脸无辜。
我笑了笑，咬牙切齿开口:「耍我是吧，嗯？」
它赶紧指了指门外，道:「有人找你，别气啦。」
然后赶紧缩进了我的衣袖里。
……我看向门外，虽然没人，却听见了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打开门，却是白霄师叔，他望我一眼，叹道:「慕鞘，我不该把承影剑给你，招了断孽缘，你快走吧。」
我心下微动，假装不解道:「为什么？我喜欢太玄宗，大家，都挺好的。」
他自知我是装傻，道:「斐俏俏是你命格的变数，若没有她，你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现在，玄真已打算拿你和承影之玉心去炼丹了。」
我没想到白霄师叔竟会知道这些，可他却实实在在为我好的。
我摇摇头，轻笑道:「谢谢师叔，我不走」
白霄也不意外似的，点了点头，又道:「你命格经此一变，七杀缠绕，凶吉难料。」
袖下小龙坏心眼的捏了捏我的手，然后哼哼唧唧的亲了上去。
怎么又亲我？！
我神色一僵，把小龙甩进身后房门，蒙的关上。
我向白霄师叔轻轻道:「无事，是非凶吉，凭手中剑，一一斩断！」
白霄神色恍惚的看着我，然后叹道:「鞘鞘长大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又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为你剔除杂玉，由着玄真将你捡回了太上峰。」
我神色一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笑了笑，轻轻道:「抱歉了，你不想对承影下手的话，我这有个方法。」
「承影之所以是承影，只因你那杂玉的部分在其眼上，他才得以化人。你若不想要他命，则只能……挖了他眼。」
我抱了抱拳，道:「谨遵……教诲。」
他看我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仙侍打断了。
「掌门请你去小师妹房间一趟……让你多备点伤药 」
我心中微凉，无心则死，何须备药？
冲白霄告别后，我朝着斐俏俏方向去。
小龙也屁颠屁颠的爬入了我衣领，安慰我道:「放心，我短暂化形也足以护你。」
我轻轻笑，不言，半路上却遇见了承影。
今天他一身红衣，更显潇洒，嘴角上扬着，好像很开心。
见了我，他急匆匆的跑来，道:「会不会很紧张？」
那笑脸一如既往纯粹无暇，可杂玉已染上了污垢，因为斐俏俏。
我笑了笑，问道:「你后悔吗？」
他诧异的盯我一眼，然后挠挠微乱的发丝笑的心满意足:「为心上人，有何不可呢？我不悔。」
我问的是你后悔这么对我吗，承影，你答的却又是她。
我心底微苦，到底没再说话。
这时，小龙悄悄道:「别伤心了，难道我还比不上太玄宗的人吗？」
它哼哼唧唧道:「他们都对你不好，但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我心下一急，道:「不要命了？说话这么大声，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慕鞘，心神互通，你怎会这样傻？」
我一愣，见身旁的承影神色如常，只能承认自己傻了。
承影走的又急又快，转眼就将我丢在了身后，我也得以与不尘闲聊。
「你吻我……为什么我被玄真打伤破碎的经脉也好了？而且修为更加精进。」
它神色淡定，却脸色微红道:「这是我活了万年的……初吻，里面渡了龙气，好处可不止这点呢。」
我点点头，耳尖却也微红。
等到了斐俏俏房间时，我发现，就只有玄真一人。
他愣愣的看着我和承影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眸，端来了一杯茶，道:「喝吧，不会痛。」
承影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喝了，然后马上晕了过去。
我则望着他，轻轻道:「值得吗？」
他不言，却是转过身去看着昏迷的斐俏俏。
我懂了，然后悄咪咪将酒灌进了承影口中，然后把杯子摔在地上，装晕了过去。
哪儿知，心底只传来不尘很虚弱的一声:「快跑！」
我就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是。
【叮咚，剧情改变，判断条件符合，即刻生效……】
再醒来时，却是在大殿之上，玄真高坐，怀中是娇俏可人的斐俏俏。
她容光焕发，正在和玄真咬耳朵，玄真则是微微笑着。
我和承影茫然地跪在地下，身缚铁链，而我的剑，早已不在身边了。
连同心里拼命呼唤不尘，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我喃喃地想开口，却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来，也提不起丝毫灵力。
身旁的承影则拼命挣扎，想来也是发现了这点。
这时，玄真说话了:「孽徒慕鞘，承影，再三加害斐俏俏，盗取宗门至宝无心玉炼作自身内丹，现给与重罚」
说完，心脏传来一阵钝痛，接着是无数的鲜血随之流淌，伴随着奇香。
周围同门们胆大的，那手指细细沾了血放进嘴里，而后既贪婪，又迫不及待的看着我。
见我毫无反应，竟拿起衣物沾染然后放入嘴中，如痴如醉。
胆小的，早就尖叫着跑了。
殿中一时混乱至极，我竟看透了人间丑恶。
然后是，我的心缓缓升至空中，
竟然是破碎的，颤动的。
它与承影的合二为一，接着，白光四射，化作了伶俐剔透的玉来。
散发着淡淡寒意，刹那间，那在殿中的所有尝了我血的，爆体而亡。
那玉识人，竟缓缓飘至我这个方向来。
见状，斐俏俏神色大变，捂着心口痛呼出声，冷汗直流。
玄真则神色越发冷下来，上前想要抢夺。
可那玉竟以带着孩子般的颤鸣围绕着我不断打转，然后缓缓进入了我的体内。
我侧目看向殿中的所有人:承影神色悲哀的望着斐俏俏，痴情不悟，他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少年了。
而玄真则缓缓望我一眼，竟跪了下来，恳求我刨心，救斐俏俏一命。
他说:「鞘鞘，当师尊求你，你本就是玉，没了心不会死，但俏俏没有你的药会死啊！」
「你只是失去了心，但俏俏失去的是命啊！」
我心神一动，幻化出了白玉长剑，提着剑，缓缓上前。
却被承影拦了下来，他跪坐着抱着我的大腿，阻止我伤害斐俏俏。
他哭了，他哽咽着望我，「求你，求你……」
我陌生的望着眼前少年，他失去残玉后，竟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了，心脏明明已经残缺，他却依然拦着我。
剑气护体，他被猛的推开，我轻轻道:「承影，你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吗？」
不等他答，我便缓缓向着斐俏俏走去。
玄真已被白玉长剑重伤，只能抱着斐俏俏仓皇后退，不断向我求情。
我看着，却不知是可怜他们，还是可怜我。
为什么，十八年的相处抵不过来了几月的小师妹呢？
为什么，仅仅几个月，我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我笑着，笑出了泪。
我将剑尖，缓缓指向了斐俏俏，而玄真，神情决绝的，护在了她的身前。
他道:「要杀要剐，随你吧，只要别让俏俏太痛苦了。她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答，变故却突生。
斐俏俏神色一变，双眼无双，满目冰冷。
她手做爪状，掏入了玄真后心，然后缓缓挖出了……他的心。
玄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想接近她，却被她一掌挥去，飞到了承影那。
然后，地面上的无数鲜血都有规律的朝着她而去，而她将还在跳动的心扔进了嘴里。
随着咀嚼声，吞咽声，她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可怖。
就连我的剑也打不破她身上的屏障。
我踢了踢脚边的玄真，讽刺道:「这，就是你说的善良的小狐妖？」
玄真闭眼，不答。
我也不强求，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剑。
斐俏俏再睁眼时，眼中恢复了色彩，她伸个懒腰，道:「这次任务可真简单。」
她望我一眼，道:「你身边的人呀，可真好抢，我示示弱，卖卖惨就抢了过来，慕鞘呀，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好。」
她装作没看见玄真和承影，拿起了玄真的剑向我攻来。
剑势凌厉，寸步不让，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熟悉，我心下惊骇，望着她。
斐俏俏微微一笑，她的脸……竟然慢慢开始向我变化，身体越来越虚无，招式越来越不可抵挡。
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一道嗤笑传来。
「连伪神天道也分不出来吗？还是，你在掠夺气运呢？」
不尘已恢复正常模样，不再是那可爱神气的小龙，正闲庭散步的走来。
斐俏俏神情一变，似有些害怕，不过立马嚣张了起来:「可惜啊，还是没能攻略的下你，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扬声道:「系统，准备脱离程序。」
此话一出，天塌地裂，风云变幻。
我，连同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生命力量被吸取，逐渐流失。
斐俏俏身体越来越虚幻，她闭上眼睛，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入她的身体。
不尘悄悄对我咬耳朵，「看好了，这一招，我只教你一次。」
随后，大殿崩塌，一阵眩晕感袭来，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是天地间源源不断的冷气，我低头看去。
才发觉一条黑龙正被我抓着犄角，而那黑龙正不断穿梭在云层之中。
「你在干嘛！」
风声呼啸，我贴在它耳朵上大声问道。
「借力打力，天道自不会允许外来者破坏规则，刚刚她那话一出，自然被天道发现了。」
「我现在呢，带你去找各地的妖族借取力量，顺便带你见见爹娘。」
「等你借完灵力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
它抖了抖身子，直至我害怕的紧紧抱着它，他才无畏笑道:「好歹修炼了万年，可别小瞧我啊。」
它猛的俯下躯体，带着我飞遍了千山万海。
凡间因地面踏陷而落入无尽深渊的幼孩，我让白鹤带着他翱翔，再落入平原。
人间帝王，朝丞或者将军，其他宗门的掌门，亦或者数不清的凡人，弟子。
见了我，他们都是微微一惊，然后朝我点头微笑。
像是达成了什么契约一样，我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以及凡人的念力不断传至我体内。
比之斐俏俏，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我还见着深海之中伏起一红眼巨瞳，要知道，我是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上的。
可想而知，它仅仅一个瞳孔就该有多大。
来不及反应，那巨瞳疲惫的闭上了眼，然后一片硕大无比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缓缓向我飘来。
随即逐渐变小，竟幻化成了我身上的衣物，灵光闪闪，硬如玄铁。
不尘声音则听起来很是震惊，「老祖宗竟然把她的万年龙鳞给了你？」
他又自豪道:「不愧是我媳妇儿。」
我微微无语，下一秒，他道一声，「抓稳了，咱们要落地咯！」
随后它身子前倾，一声龙啸，无数灵力自它身上流向人间，地面停止塌陷，缓缓愈合。
怪像，嚎哭声和混乱都因此而停止，高空洒下流光，太阳再度升起，万里好风景。
与此对应的，是身前巨龙气息的微弱，和传到我身上的，越发强盛的灵力。
巨龙带着我缓缓落地，化作少年身，他微微靠近了我，然后身子支撑不住落入了我怀中。
「你怎么样了？！」
我心中焦急的问道。
下一秒，嘴唇被抵住，他疯狂掠夺，探索着我。
呼吸急切，缠绵炽热。
许久后，他微微喘息，笑道:「好了，我的女主角该登场了。」
我则恼怒的蹬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我？
我走进太玄宗，竟已是没甚么人了。
除了斐俏俏，还有他们。
斐俏俏脸色苍白，呵斥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脱离程序……66%加载中……】
这次，我听到了一道虚无，缥缈又冰冷无情的声音。
甚至，我能看出，眼前的斐俏俏并不是她，或者说，只是这个人披了斐俏俏的壳子而已。
她的眼前，正有一雪白的框架，上面正显示着那些跳动的数字。
我微微一笑，不答。
白玉灵剑浮现与空中，闪闪发光，灵气四溢。
承影则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因，那白玉剑上刻有二字【承影】
不待斐俏俏再说什么，我只知越让她拖延时间，她身上的古怪越不会断。
她却是不会使剑，哪怕空有一身如海的灵力，也只是如孩童般笨拙的挥剑。
但哪怕因此，我也不能一击将她毙命。
明明已入她要害四五次，她却感知不到痛一样，向我挥剑而来。
【脱离程序……88%加载中……】
这古怪的声音响的越来越频繁，我见斐俏俏神色越来越轻松，甚至不再与我对打，只不断闪躲。
我知道，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走了。
这个世界也会完蛋。
【脱离程序……98%加载中】
那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快。
斐俏俏也越来越快意轻松。
最后一秒，我不知是该挥剑袭向她的心口，还是……
这两个决定，却是能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不知为何，我抬眸看向不尘，他一直望着我。
见我望他，他无声开口，张扬笑道:「为你死，有何不可？」
「而且，我，相，信，你」
我微微一笑，心中一定，然后决绝的，停下了手中剑。
「怎么，放弃无谓的抵抗了吗？」
「用你们世界作为能源帮我回家，你们该感到幸运。」
斐俏俏娇俏一笑，娇声道。
我看一眼那心如死灰的两人，微微一笑。
轻声道:「以我剑心，证我剑道，剑不停，则道不止！」
我轻轻挥剑，这一剑，比起我从前练过的千百次剑都要微弱。
可这一剑，却势不可挡的，如同一阵清风拂过斐俏俏头顶。
【脱离程序99%加载中……】
【脱离程序99%加载中……】
那白框破碎，死板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斐俏俏神色惊慌，顾不上嘲讽我，拼命呼唤起【系统】这个名字。
最终，那个神秘声音再度出现。
【叮～检测到气运掠夺失败，宿主任务失败，系统脱离中……】
【万人迷光环脱离……降智光环脱离……指鹿为马光环脱离……】
许许多多我不理解的词从那个声音中冒出，承影也眼露震惊，痛苦。
这次，他听到了。
随着那些话不断涌出，伴随着一声尖叫，斐俏俏抱着头，神色扭曲。
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斐俏俏已变成了一个，面容可憎口水直流的老婆子。
我静静望着她，问道:「你们后悔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呢？」
他们都面露痛苦，愧疚，却仍是不答我。
一双手牵起了我，不尘笑嘻嘻道:「因为他们没脑子，自是配不上你。」
他厌恶的踢了踢瘫倒在地的斐俏俏，问道「她怎么办？」
我笑了笑，「不是爱斐俏俏吗？让他们陪着就好。」
玄真神色复杂的望着我，道一声:「我错了，鞘鞘，对不起。」
随即，他竟不再犹豫，手持长剑插入了斐俏俏体内，然后，与她一同自伐。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含笑闭上了眼。
而斐俏俏竟仍未死绝，她哭着爬向承影，胡乱抓着他的衣袍，疯狂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救我！快救我！把你的身体给我！」
承影不说话，怔怔的仍由斐俏俏撕扯着他的面皮。
许久，他苦笑一声，挖下了自己的双眼，仍由血泪流出。
他道:「终究是我识人不清，鞘鞘……对不起。」
他眼含血泪，却笑的纯粹起来，一如初见那明媚的少年。
他又成了那个承影，可是我们再不如从前。
随着斐俏俏一声尖叫，竟是承影化作了残剑，狠狠的刺入了她的心口。
却是什么血都没有流出，斐俏俏神色竟是短暂的清明了一下，又哭又笑道:「回不了家了……」
她死了，连同着我的师尊，我的竹马。
我却恍惚觉得，也不该是这样。
【叮咚，本系统是女主逆袭系统，抢夺机缘，至宝，重回剧情，爱与成仙皆可得……】
这时，我又见了那白框，不过，它却是变的无比小，不断闪烁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不待我回答，它便迫不及待的朝着我脑子袭来。
我轻笑一声，挥剑，剑落。
「圆满结局吗？我不感兴趣，身边有他就够了，毕竟是守候了我数年的恶龙，不要他了他不得哭唧唧的？」
而不尘对我的自说自话则毫不意外，静静的撑着脸看我，傻傻直笑。
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争锋相对，也不像化为巨龙的威风凛凛。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普通的人间少年。
他装作随意的牵起我的手，然后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你轻薄了我，可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
随即不待我回答，他又又又抱着我又亲又啃。
「不尘！！」
「哪儿有龙像你这么色的？！」
「你面前的不就是？」
（完结）
清风崖上几分萧条，柏树被寒风与凛冽的剑意所惊扰，风雪簌簌而下。
我将手中剑归入剑鞘，随手摘下一树枝抵上身前人的颈脖，淡淡问道:「再说一遍？」
承影气极反笑，往前靠近，血珠染红了白雪，他毫不在意，道:「慕鞘，滚出太玄宗。」
「俏俏已经够忍让你了你还这么害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恶毒」
我抿了抿唇，丢下手中树枝，心中发涩。
明明一切不是这样的。
1.
我叫慕鞘，这是师尊给我起的名。
他常常含笑看我，说希望我如同剑一样，藏尽锋芒，却又出剑时如白虹贯日，寒芒毕露。
我是被师尊捡回来的，理应，我最亲他。
可是我却应了鞘这个字，寡言少语又木讷迟钝。
师尊喜笑，更爱美酒。
他常常醉卧于桃树之上，落花如雨，纷纷而下，却都抵不过他那倾尽繁华的好颜色。
他常常笑着唤我一声鞘鞘，让我同他一起大醉世间，我往往都是拒绝的。
我不喜喝酒，酒太辣，太苦。
他也不恼，桃花佳酿顺着他的喉结滑落到了胸膛，他则看着我，笑眯眯的说:「鞘鞘，你该多笑笑，很好看。」
如果问世上谁是最最幸福的，那我觉得只能是我。
师亲如长，竹马相随，人人称赞我是太玄剑宗的，天之骄子。
我虽木讷不善言辞，但对于剑道，我却是天生剑骨，惊才绝艳。
而承影原是白霄师叔掌下一柄白玉剑，名为承影。
后来它被师叔给予了我，说我与它有缘。
他说，那把剑他使唤起来往往浑身颤动，不肯听从他的命令。
却独独见了我便发出了第一声剑鸣，惊的玄河逆流，山石崩塌。
我望着师叔那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想着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却还是收下了那把剑。
练剑第一天，我就仿佛与承影形神合一，天地喧嚣，白光散尽，眼前是个眉眼如玉的少年。
他笑嘻嘻的环上我的腰，撒娇道:「姐姐，以后去哪儿可别忘了承影呀。」
从此以后，我身上便悬挂起了一柄长剑，他应天地而生，却独独与我心神合一。
承影少年模样，喜黑衣，喜欢变成人形在我怀里睡觉，他独对我温柔相待，体贴入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丢下。
可对于别人，哪怕是白宵师叔，他也是不放眼底，他总是笑嘻嘻地说:「只有你才是我的主人呀。」
我本就是一孤儿，哪怕师尊宠爱，玉剑化形，我却仍觉得这一切就像这一场幻梦，会随地破碎。
他们对我太好太好，可我却总总心口不一。
我并非是那种爱笑又明媚如小太阳的女子，我无法给他们想要的回应。
我想，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才有了斐俏俏的出现吧。
2.
斐俏俏是师尊游历尘间带回的女孩儿。
她的眼就如小鹿般灵动，好像在发着光。
初次见面时，她被师尊抱在怀里。
师尊解释道:「俏俏是只小狐狸，初次见面时我误以为她是个恶妖，将她伤了。」
「她说她没有家了，我便将她带了回来。」
师尊抬眼望我，征询我的意见:「鞘鞘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我摇摇头，既然师尊说她心地纯真善良，那自然没假。
我也是师尊救回来的，她也是，我没有什么意见。
斐俏俏来太玄宗的第一个月就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她会酿酒做糕点，开心时会哈哈大笑，不开心时会恶狠狠的说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就像不受拘束的精灵一样，自由自在的活泼无虑，慢慢地，所有人都被她所吸引。
一向寒冷寂寥的太上峰，也因她有了几分春意。
所有人都喜欢她，包括我。
可承影却替我打抱不平，说她抢走了我所有的宠爱。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想说我不在意。
可却并没有摸到那熟悉的剑首，承影已化为少年身骂骂咧咧的去找茬了。
他本身为剑，自是速度极快。
等我赶到弟子练剑的尘峰台时，就见着了这样一幕:承影把刚刚病愈的斐俏俏逼上了比武用的试炼台。
他寸寸不让，步步逼近。
而斐俏俏只是个普通的小妖狐，怎能接的住他的剑？
她跌在台上，双眼泛起红意，而她执剑之手竟是被伤的鲜血淋漓。
显然，她不会拿剑，却偏要执剑与承影对招。
承影也愣住，好似无措一般，随后抿紧了唇，憋出一句:「活该！」
斐俏俏不语，已是微微抽泣起来。
我甩开了承影拉着我想要离开的手，走上高台，想要把她拉起来。
她看我一眼，狠狠甩开了我的手，我知道，她肯定以为是我指使承影刻意让她难堪的。
我嘴唇干涩，郑重道:「对不起。」
可下一秒，她的身侧已被同门弟子团团围住，传来阵阵安慰声，她的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往日对我毕恭毕敬的师弟师妹们也不自然的看着我，让我赶紧走，斐俏俏暂时不想看见我。
我不自在的笑了笑，转身寻找承影，却不见他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我的身边，我有些不知所措，却也释然。
承影一直黏着我确实不是个事，他早该长大了。
离去时，一道声音使我停顿了步伐。
「你们在干什么？」
那往常含笑的嗓音已然不见，带上了微微冷意。
我僵硬的转过身，木讷道:「弟子知错。」
了解完前因后果后，师尊那常常勾起的唇角已然敛起，他看我一眼，然后叹道:「太上峰罚跪十二时辰罢。」
说完，他抱着斐俏俏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知道，他对我失望了。
冰雪落在我的眉眼，可我已经没有丝毫感觉。
跪到双腿逐渐失去感觉，麻木后，师尊来了。
他将大氅披在我肩头，语句责备却明显是关怀道:「让你跪你不会意思一下？傻子。」
我微微摇头，道:「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他叹一声，「承影那一剑让俏俏内伤加重了，她的同族待她并不好。」
说完，他也没强求让我起来，走了。
等回到屋里时，已然天光微亮了，承影仍在不在屋内。
他回来时，双脸微红，对我解释道:「我不知道她身子那么娇弱，对不起。」
然后又喃喃嘀咕，「谁知道她一点灵力都没啊，还憋着气要和我对打。」
我微微阖眼，轻声道:「没事，让我睡一会儿。」
他便化作了白玉剑替我静静的温养身子，再不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他已送出了自己最爱的珍宝找斐俏俏道了歉。
往后的日子，承影仍会与斐俏俏争执，斗嘴，直将她气的要作势打他为止。
少年少女打打闹闹，天真肆意，好不洒脱。
见我来了，他顿时停下动作，手足无措的解释说是给我出气，我不言。
可看着他每每和我说话就会提到斐俏俏时那明亮的双眼和不加掩盖的笑意时。
我知道，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这件事后，论我如何向斐俏俏道歉，她都对我置之不理。
斐俏俏盈盈带笑与同门说话，可唯独不搭理我。
其他人也劝我不要凑到她面前，免得俏俏会不高兴。
我知道，我不会说话，嘴笨，只会一句一句的道歉。
所以，斐俏俏讨厌我。
3.
一开始，斐俏俏只是对我不加掩饰的恶意，让我难堪而已。
可后来，她愈演愈烈，有日，我无意走过她身前，她身子一倾。
我来不及抓住她的手，她落入了太玄池。
太玄池很深很深，水寒透人心，最重要的是，它会伤了没有灵气护体的人。
仓皇间看到的是她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一个人狠狠推开。
我跌坐在原地，承影化作人形，惊慌失措的跳了下去。
而师尊，他……也在。
承影抱着斐俏俏上岸时，望见了僵硬站在原地的我，立马大声指责我:「慕鞘！你就算再怎么嫉妒俏俏也不能这么做！她没有灵力护体！」
是啊，她没有灵力。
我垂眸不言，而后直直道:「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这时，斐俏俏悠悠转醒，她看我一眼，竟吐出了大口黑血。
原本还犹疑不定的承影立马焦急起来，「不是你还能是她？俏俏娇弱至极，怎么做的出来？」
斐俏俏也道:「没事的，是我脚滑了，不怪师姐。」
我的眸子慢慢移向师尊，我紧紧盯着师尊那俊美无涛的脸，轻轻地问:「师尊……可信我？」
回应我的，是毫不留情的巴掌。
「慕鞘，哪怕你心如鞘，冰冷无情，也不能这样陷害同门，更何况俏俏毫无灵力。」
以往那双眼含笑意的眸子，我第一次觉得寒冷至极。
他冷冷道:「慕鞘，我对你很失望。」
师尊转身离去，怀里抱着楚楚可怜的斐俏俏，而承影则焦急的问斐俏俏有没有事。
明明这次我没有受罚，可为何笑不出来？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望着太玄池那张平庸到可以淹没在人海的脸轻轻笑了笑。
池水碎碎圆圆，荡起圈圈波纹。
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了伤心的滋味。
再后来，给师尊泡茶，做糕点，酿酒的人都成了她。
我好像被遗忘了。
身上携带的长剑，也换了一把。
但太上峰欢笑依旧，春意阑珊。
我越发沉默寡言，成天躲在竹林里一心练剑。
心无旁骛，剑意自然是越发精纯，一剑，足以平山定海。
可我不来找麻烦，麻烦自会来找我。
一日，斐俏俏来到了竹林，这次，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突而笑了。
她道:「师尊的生辰到了，我听闻玄海的泷山上有着赤练草，可以让师尊的旧疾痊愈，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虽是询问，却料定我不会拒绝。
每年，百鬼夜行之日师尊总会下山，再回来时，浑身伤痕不散。
他一心世人，降妖除魔。
而我，就是那一日被他带回了山，我望着她纯净的笑颜，轻轻点了头。
我想，最后再送师尊一次生辰礼，然后，下山。
我们结伴来到泷山，搜寻无果后，斐俏俏指了指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笑道:「不如下去试试？」
我对她没有防备，灵力袭来，被推了下去。
原来…她有灵力。
可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斐俏俏也跳了下来。
再醒来时，不是在海里，而是一个昏暗漆黑无比的山洞，里面时不时传来怪异的响动。
斐俏俏见了醒了，拍拍手丢掉手里的吃食，道:「走吧。」
「去哪儿？」
她指了指里面狭长的洞口，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我怕里面有妖兽让她受伤，就急忙走在了她面前。
她笑笑，推开了我的身子。
明明洞里极黑，她却好像能视物一样有条不紊地带着我绕过那些弯弯绕绕。
最后，她把我带到了洞穴深处，眯眼笑道:「诺，人在这儿。」
什么？什么人在这儿？
我茫然地望着四周，这里长满了奇珍异草，哪怕是世间罕有的赤练草也多如牛毛。
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她在对我说话吗？
疑惑间，地动山摇，怪声停止，土石抖落，我和她站着的地面逐渐升腾起来。
她却好似不意外一样，但眼神却逐渐有了变化，「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诓我？」
她冷声发问，但却在强装镇定，她的手在发抖。
没人回应，下一秒，我和她双双跌落在了玄海中。
冰冷的海水逐渐将我们吞没，海中数不清的妖物向着我们冲来。
海水逐渐染红，我护在斐俏俏身前奋战，但斐俏俏却变得很害怕一样，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体力渐渐不支，我望着斐俏俏道:「赤练草你拿了没有？」
她双眼望向了我，渐渐明亮起来，好似也不着急了。
她慢慢走进我，笑道一声:「为我牺牲一下没问题吧？」
不待我回应，她便将我推向铺天盖地而来的妖物，拿起我的剑轻巧的挑破了我的经脉。
血流如小溪般汇如海中，那群妖物竟向着我而来，贪婪地吸吮着我的血。
斐俏俏见状，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去，不断嘀咕道:「死系统，一点帮助都不给我还完成什么破任务呀。」
「还有这反派……一点信用都没有。」
妖物将我淹没，血液飞速流失，我以为……我要死了。
恍惚间，不适感消失，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不轻也不重，万物却好似寂静起来。
我强提起精神睁眼，妖潮已尽数褪去。
月色如莹，淡淡月色洒下，最后看见的，是一双黑色长靴。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帷幔层层，暗香浮动。
我掀开帷幔，上面的银铃发出阵阵清响，随后，我望见了一双极为清淡的金眸。
不知为何，我身体竟是下意识发起了颤。
眼前少年一双黄金竖瞳，一袭红衣，炽热如火，却又添一丝霸道之气。
明明并不吓人，可那双眸子竟连一丝人的情绪都没有。
见我醒了，他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与他眸子不符的是，他的声音竟无比的清澈，淡淡的。
我不言，垂下眸子静静找我的剑。
但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力量抓起丢进了旁边清澈见底的池子，猛的入水，我拼命咳嗽起来，他却神色如常，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好一会儿，禁锢才消失，我狼狈的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拼命呼吸着空气。
他看我这样子，好似很有趣一样，缓缓笑了开来，笑意纯粹，好像不通人事般。
「做个交易。」
4.
我跌跌撞撞的往太玄宗的方向走去，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全身也再无一丝伤口。
可，那个少年，和我做了“交易”。
条件是:陪在他身边五百年，缔结生死契约。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地步，随后，神魂交融，一触即分。
我们缔结了契约，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不尘。
而作为交换，他告诉了我“真相”。
至少我不太相信就是了。
他说:「慕鞘，你本是万年寒玉，至清至冷，不通七情六欲本不为怪。可是呀……」
他话一转，笑道:「修炼了万年你才得了人身，怎想路过了一个仙人，他瞧你与剑道有缘，便擅自剃去了你身上的——残玉。」
「他自是不知，残玉圆玉可是两个概念，只有二者为一才能至情至性勘悟得道，于是你呢，自是成了残玉，不通人意只醉心剑道。」
我虽不信，但仍问道:「那另外的玉呢？」
不尘轻轻笑一声，「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破东西不就是了？呵，一个残玉还敢叛主。」
他淡淡瞧我一眼，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嫌弃。
他正色道:「慕鞘，你得杀了他，才能变成真正的“玉”。」
我抿了抿唇，问他:「你说的另一个，真相是什么？」
他则用说笑话般的语气，说起了另一个事。
「那仙人见你有缘，便将你带了回去，取名为鞘，同俏。」
「多年前呀，那时你意识都没诞生，世间便有了最大的“美谈”——高高在上的仙长竟爱上了个狐狸，并将她带回了宗门，后来狐狸死了，仙长仍痴情不改，苦苦寻起了其轮回转世呢。」
说到这，他竟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道:「人养玉，玉养人。于是你作为仙玉的气运可全给了宗门，而玉石为心可作为灵药，一个普通人都能立即飞升成仙。」
「慕鞘，你懂了吗？」
我沉默地走在路上，许久，我才轻轻道:「不信，再说，你又怎会如此神通广大的知道这些的？」
与我心神相通的他呼吸一顿，随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恶龙出远门回来一看，守了千万年的珍宝就不见了，你说，我该找谁？」
……我知道为什么他要如此帮我了。
世有真龙，收集世间宝贝并一直守护，故避世不出，直至宝贝成精才得以出世一同搅动风云。
说好听的，叫一心为一宝，难听点，就是恋爱脑想自己养个媳妇儿。
我有点不确定自己想的，传闻说龙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会在那人身上留下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印记，相当于宣示主权。
也就是说，一见面他就把我丢池子里的原因是……他觉得宝贝脏了？
「喂，你到底在没在听啊？」
心底的少年微微抱怨。
说实话，只要不见面，但听声音我就下意识觉得他是个模样乖巧的好好少年。
可惜他不是。
我酝酿了一下语气，道:「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管这些，如果说真要有什么的话……」
他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玩儿的开心一点，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撑腰。」
我脚步一顿，不再运输灵力去听他说话，
【叮，您的慕鞘已关闭心神互通模式，请稍后再尝试～】
直到再听不到他那清快的呼吸声，我才脚下轻快起来。
不管事实如何，此次回宗门，我来找斐俏俏，算账。
5.
我以为回到太玄宗后，我会去找斐俏俏要个解释，关于她和不尘之间的交易，还有……系统是什么意思。
谁知一回去，就是师尊神色疲惫，让我有什么等斐俏俏好了再说。
我望着他那熟悉的眸子，动了动嘴唇，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养育我多年，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家。
我也实在不知道……该以怎么的语气是质问他。
心中气闷，每日我便跑到清风崖上练剑，我与斐俏俏的事，只单独与她说便好，我实在不想师尊再劳神费心了。
而且，我不想再欠他，养育之恩，我必须还，之后再与他，毫无瓜葛。
回到宗门后，我再未见到承影过，我想，也许他是为自己下意识不加脑子就怨我而愧疚吧。
这天，我照常去清风崖上，清雪稀稀落落的下，宛如一场漫天雨。
我听着清风，就着潺潺雪意，仅仅是剑气，就将覆盖在柏树上的雪震的纷纷抖落。
见状，我不由心情大好，我的剑气，快要大成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少年冲到了我的面前，是承影。
我见他奔的匆忙，脚下似要滑倒，便悄悄施了法术让他稳一点。
许久未见他，我心里升起一丝恍惚之感，随即静静看着他，等待他向我道歉。
谁知，他见我的第一个动作，竟是恶狠狠的将我一推，怒斥道:「俏俏好心待你，你却将她哄骗到玄海引得妖兽将她重伤？！」
他闭了眼，然后坚定道:「慕鞘，滚出太玄宗吧。」
「这里没有你的家。」
我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相识十七年，他向来知我心底介怀什么。
但这不是他伤我的理由。
我将手中剑归入剑鞘，随手摘下一树枝抵上身前人的颈脖，淡淡问道:「再说一遍？」
承影气极反笑，往前靠近，血珠染红了白雪，他毫不在意，道:「慕鞘，滚出太玄宗。」
「俏俏已经够忍让你了，你还对她居心不轨？！」
「慕鞘，我真后悔点化我的是你，而不是俏俏。」
我抿了抿唇，丢下手中树枝，心中发涩。
再抬起眼时，就是仙侍急匆匆的向我跑来，语气焦急:「斐俏俏师妹突然病重，玄真仙人……请你去一趟大殿。」
承影瞪我一眼，不等仙侍再说什么便急匆匆的跑向了斐俏俏的房。
我心底微微苦涩，点头应好，便慢慢向着大殿走去。
此去，凶吉难料。
「木石为心，飞升为仙，慕鞘，你怎么还不动手？莫非是狠不下心伤承影？」
不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心底，依旧如初见时懒散。
「你……」
他打断我，嗤笑道:「我好歹是龙，不至于这么没用。倒是你，这段时间不在你受欺负没有？」
我猛的点头，诚实道:「太玄宗人人都欺我辱我，我要把他们杀了吃了。」
对面呼吸猛的一顿，随后我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沉默许久，不尘才小心翼翼道:「他们吃了太脏了，不然，你吃我吧？龙肉结实一点，口感也有嚼劲。」
我一阵沉默，与他说笑怎么还当真了？
难道我这人看起来一脸正直吗？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已淡淡笑出了声，语气轻巧道:「傻东西，放心去吧，我护着你。」
【叮，您的不尘已关闭心神互通模式，请稍后再尝试～】
……怎么，这个龙还小心眼的记仇？
可因他这句话，我却是放开了步伐走进了大殿。
再不济，我还有剑在手，足以护身。
一进殿门，便是一声冷冷地的话，「跪下！」
我一看，戒律堂十大长老都在，连白霄师叔也欲言又止的看我，神色复杂。
我直直站在原地，盯着高坐大殿的那个男人，道:「我慕鞘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何错之有？」
大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众人似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我也有这样跟玄真顶罪的一天。
玄真闭了眼，不再看我，随后冰冷道:「慕鞘，目无尊长，屡次暗害同门，即刻起，废除修为，自行下山。」
「师徒一场，我就当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则必须有人实施。
可太玄宗从未有过这样的惩罚，就算有人犯错，师尊也总是笑着拍拍那人的头，温声说不可再犯，此事便了过了。
从前，我是师尊唯一的徒弟，是他每每破律的例外。
而现在，我也是。
于是哪怕是长老们都目光移向他，随后只盯着我，竟迟迟不肯动手。
玄真已然微怒，他一掌拍向了我，斥责弟子道:「还不快动手！」
我猛的吐出大口黑血，却微微笑起来，嘶哑道:「玄真，我不欠你。」
可叹的是，平日里因斐俏俏对我诸多厌恶的师弟们，竟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玄真神色也越发冷淡和不耐，时不时望着一个方向，那是，太上峰的方向。
为了谁，自是不必多说。
一声叹息，白霄轻轻上前，接过吐血的我，神色悲哀望着玄真道:「掌门，未免太过偏颇。」
玄真神色一顿，似是没想到白霄会这么疏离的喊他掌门。
就在这时，一道温言软语传进殿中，「师尊莫要生气了，是我求着师姐陪我去给您采药的，她只是一时害怕…才带着药丢下我匆匆逃离的。」
斐俏俏被承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进大殿，两人相视一笑。
斐俏俏指着我大度一笑，说她并不在意我的错。
她原谅我。
我想，她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总能搅动的大家为了她痴狂。
这不说还好，一说不止玄真看我的神色更加冰冷，那些弟子也开始劝我甘心受罚。
「师姐，纵你是剑道天才，可认错受罚本就是天经地义呀，快跪下谢罪吧，别让我们为难了。」
「对啊，俏俏这么善良，已经原谅你了，你再跟她道个歉就不用受罪了！」
劝说我跪下的声音和赞叹斐俏俏识大体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冷冷看向斐俏俏，道:「系统是什么？」
她顿时惊慌失措的看我，不禁后退一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承影紧紧扶住。
承影怜惜的看她一眼，然后冲我大喝:「你这妖女又使了什么装神弄鬼的法术？」
他们好像并没有听见我说的那句话，只有斐俏俏，可她不愿看我了。
她竟一下晕了去，柔弱不堪地，正好倒在了承影怀里。
承影眼含厌恶的看我一眼，抱起她就匆匆离去。
因斐俏俏这一场闹，殿中顿时哄闹起来，玄真转眼就消失于殿前，没人再理会我了。
我失神地，也往太上峰赶，之前不尘说的那些话，我本是不信，可现在，我不得不信。
刚踏上台阶，便听见少年郑重的许诺声。
「我承影，自愿取心头血炼得灵药。」
他顿了顿，然后担忧道:「可是慕鞘怎么办？她不会为了俏俏刨心的。」
里面传来玄真坦然的声音，「慕鞘，会为了我同意的，她喜欢我。」
我推门的手僵在原地。
师尊，我曾经确实是喜欢过师尊的，可自从斐俏俏的到来，我的心也渐渐冷了。
他也渐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尊了。
只因一个斐俏俏，便再也没人喜欢我了。
往日我寒芒惊艳引以为傲的剑法，也比不过她的一声娇笑。
我楞楞呆在原地，寒意弥漫上心头。
什么点化灵剑竹马相随，什么师尊宠爱众人惊艳，全是假的！
慕鞘木鞘，谁为鞘谁是俏？
往日师尊醉酒那含笑对我说的那句，「鞘鞘要多笑一点，那样好看。」也随风散尽。
真的是鞘鞘吗？
我微微阖眼，心中干涩。
慕鞘，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只是一个剑鞘而已，是保护剑刃的剑鞘。
或者说，你是一味药，能让斐俏俏为仙的药。
这时，房门无风而动，里面露出了那我从小熟悉的两张脸。
一张青涩桀骜如少年，一张温润如玉似仙人。
而他们此刻，都震惊的看着我，眼中添上厌恶，羞恼。
却独独没有愧疚。
「你听到了，就不必我多开口了吧？」
玄真冷冷道，此时，我已在他身上瞧不出曾经那个温润含笑的仙人了。
我假装不解，笑道:「为什么要我的心？为什么……要救她？」
他们看着我的笑，却是神色恍惚了片刻。
我很少笑，此时哪怕是讥笑，他们也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顷刻，玄真回过神来，他移了移眸子，眼神躲闪道:「俏俏单纯善良，是成仙的好苗子，慕鞘，你虽剑法惊人，可终究是气运不佳，愚钝不堪。」
「我只取你心头精血几滴，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仍当你是我弟子。」
他还是没说真话，我心底微凉，却盈盈笑道:「好。」
两人神色又是一愣，眼含惊艳。
我也知道，自从不尘与我结契后，我的容貌便如精雕细琢的玉一般，越发出尘脱俗。
而不尘对此的不正经解释是:「我的美貌分你一半。」
后来才对我坦言，但也只透露了两个字:「气运。」
随后玄真脸色微红匆匆离去，他说，他要准备“炼药”的药材了。
而承影赞赏的看我一眼，清澈的笑起来:「这才对嘛，别那么贪生怕死的，咱们不会死的。」
我看着眼前少年单纯的面孔，心里默默道:「不，会死的。玄真骗了你，是刨心啊。」
是刨心。
哪儿有什么灵丹妙药不会采去整株药材去炼的。
我第一次发现，只要是和斐俏俏有关的事，他们的反应都很不正常，或者说，没脑子。
承影拉起我的手轻轻揉在自己脸上，撒娇道:「今晚我跟你睡，你之前太不懂事了，是我错怪了你。」
原来，只要因为斐俏俏的事，他的道歉就来的如此容易。
我抽开手，冷淡道:「不必。」
他却好似被我的举动伤到了一样，伤心地问我:「为什么？我不是你的佩剑吗？」
我目光若有所指的看着躺在床上小脸惨白的斐俏俏和面前焦急的少年。
我问:「你真的是“我”的佩剑吗？不，承影，你早不是了。」
承影黯然的站在原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转身离开，眼中再不会为他而停留。
太上峰的夜晚向来寂静，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关于师尊，关于斐俏俏，关于承影……
相识十六载，哪怕他一朝性情大变，可我却仍是不忍心伤他。
这时，空旷的屋子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快开门快开门！」
我心下惊疑，若真有人，那门外为何没有影子？
「你是不是傻呀，我在窗外……」
我依言看向窗外，透明的窗子里正倚着一条小小的……龙？
见我仍然没什么动作，那小龙急了，嚷嚷着「龙没礼貌很正常。」然后就破窗而入，飞进了我怀里。
？？？
我后退一步，让它自己掉到地上，然后谨慎开口:「你是谁？我身上可没什么宝贝给阁下收藏的。」
那小龙骂骂咧咧的慢慢爬起来，然后飞到我耳边，大声叫道:「我！我！」
………我心下一动，开口道:「不尘？」
他点点头，然后又将身子背过我，闷闷开口:「我本体在玄海那边……无法过来，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分身。」
「为什么无法过来？」
他转头瞧我一眼，然后又猛的回头，低声道:「龙性本淫，非结契者不改，我就…把自己锁着了呗，谁知道力量越来越虚弱，然后打不开了。」
……我又是一阵沉默，没想到初次见面就惊艳我的少年竟然会这么笨。
不尘戳了戳我，道:「我要喝血。」
我点点头，初次见面他说交易，我还没问具体是什么，他便拿尖尖的虎牙咬上了我的脖颈。
痒痒的，麻麻的，一点都不疼，而且……他还一直亲吻我的后颈。
我有点把持不住……
想到这，我又赶紧道:「别亲！别亲。」
不尘却好像很生气一样，恶狠狠道:「不想给我亲你想给谁亲！」
……我沉默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智商带过来了吗？」
他不可思议的看我一眼，好像很伤心一样，飞到了床边拿被子把自己盖上，不说话了。
关键是，还时不时发出阵阵抽泣声。
「别气了别气了，给你亲还不行吗？」
我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忍着心中的羞耻小心翼翼哄道。
如若不是他救了我，我也许早死在玄海的妖潮中了。
轻轻的掀开被子，我就瞧见了那双金瞳亮闪闪的盯着我。
懂了，这小龙诈我。
我无奈叹口气，却还是把自己白皙的脖子送上前去。
闭上眼睛，这一幕太色情，不是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该看的。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嘴唇却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那东西小心翼翼的舔了我一下，然后不容置疑的，霸道的，进入了我的口中。
与我唇齿交融，肆意占有。
「认真点。」
我想睁眼，却被一双手给蒙上了，随即是腰被紧紧环住，耳边也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我敢肯定，这声音并不稚嫩，这是不尘原本的声音……
不大的房间却传来不断的吸吮声，和轻微的喘息声，最重要的是，两颗心脏在同样剧烈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亲吻，却仍坏心眼的，咬破了我的脖子，留下令人遐想的红痕。
「忍了太久，这次，作为惩罚。」
大手消失，我猛的睁开眼，小龙正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眼中含情，带笑的看我。
我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化为人形？」
它赶紧举高爪爪，观察着我的神色便弱弱道:「我可没说我不能化形啊，而且化形需要以你的血作为媒介的。」
我见它神色真诚，不似作假，而且就算它耍赖……我还真的不能怎么办。
总不能比它更涩吧？
于是只好给我和它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天光大亮时，我清醒过来，感觉身上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一个大男人头靠在了我胸上。
「不尘……」
我心中微恼，把他的头往旁边放。
怎料他哼哼唧唧一声，又下意识的往我这里靠，手上也不老实的抓在了我的腰上。
谁知道他昨晚多久化形的啊？不会对我做些不好的事吧……
我仍无可忍，扯着他柔软的两颊就想把他吵醒。
下一秒，手下一轻，便是一个无辜的小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我。
嗯，神色纯良，一脸无辜。
我笑了笑，咬牙切齿开口:「耍我是吧，嗯？」
它赶紧指了指门外，道:「有人找你，别气啦。」
然后赶紧缩进了我的衣袖里。
……我看向门外，虽然没人，却听见了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打开门，却是白霄师叔，他望我一眼，叹道:「慕鞘，我不该把承影剑给你，招了断孽缘，你快走吧。」
我心下微动，假装不解道:「为什么？我喜欢太玄宗，大家，都挺好的。」
他自知我是装傻，道:「斐俏俏是你命格的变数，若没有她，你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现在，玄真已打算拿你和承影之玉心去炼丹了。」
我没想到白霄师叔竟会知道这些，可他却实实在在为我好的。
我摇摇头，轻笑道:「谢谢师叔，我不走」
白霄也不意外似的，点了点头，又道:「你命格经此一变，七杀缠绕，凶吉难料。」
袖下小龙坏心眼的捏了捏我的手，然后哼哼唧唧的亲了上去。
怎么又亲我？！
我神色一僵，把小龙甩进身后房门，蒙的关上。
我向白霄师叔轻轻道:「无事，是非凶吉，凭手中剑，一一斩断！」
白霄神色恍惚的看着我，然后叹道:「鞘鞘长大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又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为你剔除杂玉，由着玄真将你捡回了太上峰。」
我神色一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笑了笑，轻轻道:「抱歉了，你不想对承影下手的话，我这有个方法。」
「承影之所以是承影，只因你那杂玉的部分在其眼上，他才得以化人。你若不想要他命，则只能……挖了他眼。」
我抱了抱拳，道:「谨遵……教诲。」
他看我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仙侍打断了。
「掌门请你去小师妹房间一趟……让你多备点伤药 」
我心中微凉，无心则死，何须备药？
冲白霄告别后，我朝着斐俏俏方向去。
小龙也屁颠屁颠的爬入了我衣领，安慰我道:「放心，我短暂化形也足以护你。」
我轻轻笑，不言，半路上却遇见了承影。
今天他一身红衣，更显潇洒，嘴角上扬着，好像很开心。
见了我，他急匆匆的跑来，道:「会不会很紧张？」
那笑脸一如既往纯粹无暇，可杂玉已染上了污垢，因为斐俏俏。
我笑了笑，问道:「你后悔吗？」
他诧异的盯我一眼，然后挠挠微乱的发丝笑的心满意足:「为心上人，有何不可呢？我不悔。」
我问的是你后悔这么对我吗，承影，你答的却又是她。
我心底微苦，到底没再说话。
这时，小龙悄悄道:「别伤心了，难道我还比不上太玄宗的人吗？」
它哼哼唧唧道:「他们都对你不好，但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我心下一急，道:「不要命了？说话这么大声，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慕鞘，心神互通，你怎会这样傻？」
我一愣，见身旁的承影神色如常，只能承认自己傻了。
承影走的又急又快，转眼就将我丢在了身后，我也得以与不尘闲聊。
「你吻我……为什么我被玄真打伤破碎的经脉也好了？而且修为更加精进。」
它神色淡定，却脸色微红道:「这是我活了万年的……初吻，里面渡了龙气，好处可不止这点呢。」
我点点头，耳尖却也微红。
等到了斐俏俏房间时，我发现，就只有玄真一人。
他愣愣的看着我和承影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眸，端来了一杯茶，道:「喝吧，不会痛。」
承影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喝了，然后马上晕了过去。
我则望着他，轻轻道:「值得吗？」
他不言，却是转过身去看着昏迷的斐俏俏。
我懂了，然后悄咪咪将酒灌进了承影口中，然后把杯子摔在地上，装晕了过去。
哪儿知，心底只传来不尘很虚弱的一声:「快跑！」
我就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是。
【叮咚，剧情改变，判断条件符合，即刻生效……】
再醒来时，却是在大殿之上，玄真高坐，怀中是娇俏可人的斐俏俏。
她容光焕发，正在和玄真咬耳朵，玄真则是微微笑着。
我和承影茫然地跪在地下，身缚铁链，而我的剑，早已不在身边了。
连同心里拼命呼唤不尘，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我喃喃地想开口，却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来，也提不起丝毫灵力。
身旁的承影则拼命挣扎，想来也是发现了这点。
这时，玄真说话了:「孽徒慕鞘，承影，再三加害斐俏俏，盗取宗门至宝无心玉炼作自身内丹，现给与重罚」
说完，心脏传来一阵钝痛，接着是无数的鲜血随之流淌，伴随着奇香。
周围同门们胆大的，那手指细细沾了血放进嘴里，而后既贪婪，又迫不及待的看着我。
见我毫无反应，竟拿起衣物沾染然后放入嘴中，如痴如醉。
胆小的，早就尖叫着跑了。
殿中一时混乱至极，我竟看透了人间丑恶。
然后是，我的心缓缓升至空中，
竟然是破碎的，颤动的。
它与承影的合二为一，接着，白光四射，化作了伶俐剔透的玉来。
散发着淡淡寒意，刹那间，那在殿中的所有尝了我血的，爆体而亡。
那玉识人，竟缓缓飘至我这个方向来。
见状，斐俏俏神色大变，捂着心口痛呼出声，冷汗直流。
玄真则神色越发冷下来，上前想要抢夺。
可那玉竟以带着孩子般的颤鸣围绕着我不断打转，然后缓缓进入了我的体内。
我侧目看向殿中的所有人:承影神色悲哀的望着斐俏俏，痴情不悟，他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少年了。
而玄真则缓缓望我一眼，竟跪了下来，恳求我刨心，救斐俏俏一命。
他说:「鞘鞘，当师尊求你，你本就是玉，没了心不会死，但俏俏没有你的药会死啊！」
「你只是失去了心，但俏俏失去的是命啊！」
我心神一动，幻化出了白玉长剑，提着剑，缓缓上前。
却被承影拦了下来，他跪坐着抱着我的大腿，阻止我伤害斐俏俏。
他哭了，他哽咽着望我，「求你，求你……」
我陌生的望着眼前少年，他失去残玉后，竟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了，心脏明明已经残缺，他却依然拦着我。
剑气护体，他被猛的推开，我轻轻道:「承影，你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吗？」
不等他答，我便缓缓向着斐俏俏走去。
玄真已被白玉长剑重伤，只能抱着斐俏俏仓皇后退，不断向我求情。
我看着，却不知是可怜他们，还是可怜我。
为什么，十八年的相处抵不过来了几月的小师妹呢？
为什么，仅仅几个月，我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我笑着，笑出了泪。
我将剑尖，缓缓指向了斐俏俏，而玄真，神情决绝的，护在了她的身前。
他道:「要杀要剐，随你吧，只要别让俏俏太痛苦了。她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答，变故却突生。
斐俏俏神色一变，双眼无双，满目冰冷。
她手做爪状，掏入了玄真后心，然后缓缓挖出了……他的心。
玄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想接近她，却被她一掌挥去，飞到了承影那。
然后，地面上的无数鲜血都有规律的朝着她而去，而她将还在跳动的心扔进了嘴里。
随着咀嚼声，吞咽声，她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可怖。
就连我的剑也打不破她身上的屏障。
我踢了踢脚边的玄真，讽刺道:「这，就是你说的善良的小狐妖？」
玄真闭眼，不答。
我也不强求，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剑。
斐俏俏再睁眼时，眼中恢复了色彩，她伸个懒腰，道:「这次任务可真简单。」
她望我一眼，道:「你身边的人呀，可真好抢，我示示弱，卖卖惨就抢了过来，慕鞘呀，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好。」
她装作没看见玄真和承影，拿起了玄真的剑向我攻来。
剑势凌厉，寸步不让，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熟悉，我心下惊骇，望着她。
斐俏俏微微一笑，她的脸……竟然慢慢开始向我变化，身体越来越虚无，招式越来越不可抵挡。
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一道嗤笑传来。
「连伪神天道也分不出来吗？还是，你在掠夺气运呢？」
不尘已恢复正常模样，不再是那可爱神气的小龙，正闲庭散步的走来。
斐俏俏神情一变，似有些害怕，不过立马嚣张了起来:「可惜啊，还是没能攻略的下你，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扬声道:「系统，准备脱离程序。」
此话一出，天塌地裂，风云变幻。
我，连同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生命力量被吸取，逐渐流失。
斐俏俏身体越来越虚幻，她闭上眼睛，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入她的身体。
不尘悄悄对我咬耳朵，「看好了，这一招，我只教你一次。」
随后，大殿崩塌，一阵眩晕感袭来，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是天地间源源不断的冷气，我低头看去。
才发觉一条黑龙正被我抓着犄角，而那黑龙正不断穿梭在云层之中。
「你在干嘛！」
风声呼啸，我贴在它耳朵上大声问道。
「借力打力，天道自不会允许外来者破坏规则，刚刚她那话一出，自然被天道发现了。」
「我现在呢，带你去找各地的妖族借取力量，顺便带你见见爹娘。」
「等你借完灵力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
它抖了抖身子，直至我害怕的紧紧抱着它，他才无畏笑道:「好歹修炼了万年，可别小瞧我啊。」
它猛的俯下躯体，带着我飞遍了千山万海。
凡间因地面踏陷而落入无尽深渊的幼孩，我让白鹤带着他翱翔，再落入平原。
人间帝王，朝丞或者将军，其他宗门的掌门，亦或者数不清的凡人，弟子。
见了我，他们都是微微一惊，然后朝我点头微笑。
像是达成了什么契约一样，我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以及凡人的念力不断传至我体内。
比之斐俏俏，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我还见着深海之中伏起一红眼巨瞳，要知道，我是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上的。
可想而知，它仅仅一个瞳孔就该有多大。
来不及反应，那巨瞳疲惫的闭上了眼，然后一片硕大无比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缓缓向我飘来。
随即逐渐变小，竟幻化成了我身上的衣物，灵光闪闪，硬如玄铁。
不尘声音则听起来很是震惊，「老祖宗竟然把她的万年龙鳞给了你？」
他又自豪道:「不愧是我媳妇儿。」
我微微无语，下一秒，他道一声，「抓稳了，咱们要落地咯！」
随后它身子前倾，一声龙啸，无数灵力自它身上流向人间，地面停止塌陷，缓缓愈合。
怪像，嚎哭声和混乱都因此而停止，高空洒下流光，太阳再度升起，万里好风景。
与此对应的，是身前巨龙气息的微弱，和传到我身上的，越发强盛的灵力。
巨龙带着我缓缓落地，化作少年身，他微微靠近了我，然后身子支撑不住落入了我怀中。
「你怎么样了？！」
我心中焦急的问道。
下一秒，嘴唇被抵住，他疯狂掠夺，探索着我。
呼吸急切，缠绵炽热。
许久后，他微微喘息，笑道:「好了，我的女主角该登场了。」
我则恼怒的蹬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我？
我走进太玄宗，竟已是没甚么人了。
除了斐俏俏，还有他们。
斐俏俏脸色苍白，呵斥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脱离程序……66%加载中……】
这次，我听到了一道虚无，缥缈又冰冷无情的声音。
甚至，我能看出，眼前的斐俏俏并不是她，或者说，只是这个人披了斐俏俏的壳子而已。
她的眼前，正有一雪白的框架，上面正显示着那些跳动的数字。
我微微一笑，不答。
白玉灵剑浮现与空中，闪闪发光，灵气四溢。
承影则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因，那白玉剑上刻有二字【承影】
不待斐俏俏再说什么，我只知越让她拖延时间，她身上的古怪越不会断。
她却是不会使剑，哪怕空有一身如海的灵力，也只是如孩童般笨拙的挥剑。
但哪怕因此，我也不能一击将她毙命。
明明已入她要害四五次，她却感知不到痛一样，向我挥剑而来。
【脱离程序……88%加载中……】
这古怪的声音响的越来越频繁，我见斐俏俏神色越来越轻松，甚至不再与我对打，只不断闪躲。
我知道，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走了。
这个世界也会完蛋。
【脱离程序……98%加载中】
那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快。
斐俏俏也越来越快意轻松。
最后一秒，我不知是该挥剑袭向她的心口，还是……
这两个决定，却是能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不知为何，我抬眸看向不尘，他一直望着我。
见我望他，他无声开口，张扬笑道:「为你死，有何不可？」
「而且，我，相，信，你」
我微微一笑，心中一定，然后决绝的，停下了手中剑。
「怎么，放弃无谓的抵抗了吗？」
「用你们世界作为能源帮我回家，你们该感到幸运。」
斐俏俏娇俏一笑，娇声道。
我看一眼那心如死灰的两人，微微一笑。
轻声道:「以我剑心，证我剑道，剑不停，则道不止！」
我轻轻挥剑，这一剑，比起我从前练过的千百次剑都要微弱。
可这一剑，却势不可挡的，如同一阵清风拂过斐俏俏头顶。
【脱离程序99%加载中……】
【脱离程序99%加载中……】
那白框破碎，死板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斐俏俏神色惊慌，顾不上嘲讽我，拼命呼唤起【系统】这个名字。
最终，那个神秘声音再度出现。
【叮～检测到气运掠夺失败，宿主任务失败，系统脱离中……】
【万人迷光环脱离……降智光环脱离……指鹿为马光环脱离……】
许许多多我不理解的词从那个声音中冒出，承影也眼露震惊，痛苦。
这次，他听到了。
随着那些话不断涌出，伴随着一声尖叫，斐俏俏抱着头，神色扭曲。
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斐俏俏已变成了一个，面容可憎口水直流的老婆子。
我静静望着她，问道:「你们后悔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呢？」
他们都面露痛苦，愧疚，却仍是不答我。
一双手牵起了我，不尘笑嘻嘻道:「因为他们没脑子，自是配不上你。」
他厌恶的踢了踢瘫倒在地的斐俏俏，问道「她怎么办？」
我笑了笑，「不是爱斐俏俏吗？让他们陪着就好。」
玄真神色复杂的望着我，道一声:「我错了，鞘鞘，对不起。」
随即，他竟不再犹豫，手持长剑插入了斐俏俏体内，然后，与她一同自伐。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含笑闭上了眼。
而斐俏俏竟仍未死绝，她哭着爬向承影，胡乱抓着他的衣袍，疯狂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救我！快救我！把你的身体给我！」
承影不说话，怔怔的仍由斐俏俏撕扯着他的面皮。
许久，他苦笑一声，挖下了自己的双眼，仍由血泪流出。
他道:「终究是我识人不清，鞘鞘……对不起。」
他眼含血泪，却笑的纯粹起来，一如初见那明媚的少年。
他又成了那个承影，可是我们再不如从前。
随着斐俏俏一声尖叫，竟是承影化作了残剑，狠狠的刺入了她的心口。
却是什么血都没有流出，斐俏俏神色竟是短暂的清明了一下，又哭又笑道:「回不了家了……」
她死了，连同着我的师尊，我的竹马。
我却恍惚觉得，也不该是这样。
【叮咚，本系统是女主逆袭系统，抢夺机缘，至宝，重回剧情，爱与成仙皆可得……】
这时，我又见了那白框，不过，它却是变的无比小，不断闪烁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不待我回答，它便迫不及待的朝着我脑子袭来。
我轻笑一声，挥剑，剑落。
「圆满结局吗？我不感兴趣，身边有他就够了，毕竟是守候了我数年的恶龙，不要他了他不得哭唧唧的？」
而不尘对我的自说自话则毫不意外，静静的撑着脸看我，傻傻直笑。
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争锋相对，也不像化为巨龙的威风凛凛。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普通的人间少年。
他装作随意的牵起我的手，然后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你轻薄了我，可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
随即不待我回答，他又又又抱着我又亲又啃。
「不尘！！」
「哪儿有龙像你这么色的？！」
「你面前的不就是？」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