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刚刚跑来的方向,寻找宋玄烛的身影。

    刚刚交谈时她便悄悄打量他。

    从他的穿衣打扮便知道他非富即贵,那种料子她只见过紫鸾宗的掌门之女百里芸穿过。

    想到百里芸就来气,她曾在昭昭面前晃了半天就是为了炫耀她给力的爹爹给她买的衣裳。

    她仰着头,双手叉着腰,一副傲气样,连说话的语气都硬气了几分:“这料子可是我爹给我买的,柔软舒适,工艺精致,一尺就要一千两呢!”

    “一千两”这三个字她还加重了语气,她竖起右手食指伸到昭昭面前,昭昭看的要成斗鸡眼了。

    昭昭心里窝了团火,一直在默念:摸不到就不是好料子,不是我买不起是它不适合我,我一点都不稀罕,对,就是这样。

    这个百里芸从小就和昭昭不对付,但又总是跑来找她。

    小昭昭觉得百里芸根本就不是来找她的,因为她每次都问桑羽在哪,小昭昭就猜她许是来找师兄的。

    后来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紫鸾宗掌门之女百里芸喜欢清忻宗大弟子桑羽,她的猜想也就被自动证实了。

    没想到居然扯远了,昭昭赶忙回归正题继续回想着方才的细节。

    对,衣服上还用金丝刺了绣,但是这个图案怎么越想越眼熟…

    不会这么巧吧…

    她抬起手看自己的袖口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疑惑地抬起头,眼神呆滞,神情恍惚。

    脑子里的思绪万千但全打结了。

    这个图案跟她衣服上的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图案是她自己设计的,清忻宗每年都会发放新的宗服,防止弄丢她都会绣上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于她就像是一个代表,又因为这个图案针法复杂,所以她从来没有教别人绣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绣。

    什么热闹不热闹的她也没心情看了,她要搞清楚自己设计的图案怎么飞到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衣裳!

    她转过身又跑了回去,但是到了原地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她气的直跺脚,找了旁边一个茶馆坐下。

    她左手拿着桃花酥,右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伴随着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她听见了隔壁桌的谈话。

    “听说了没,青丘的狐王近日重病不起,恐怕青丘要易主咯!”

    “青丘这代只有两个子嗣,偏偏只有王子的消息,那位王姬许多人都闻所未闻。”

    昭昭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别人消遣话里的主角。

    她捏紧茶杯,侧过身问说话的人:“敢问这位兄台,你们说的可属实?”

    那人头发高高竖起一身紫衣,料子的材质跟百里芸的如出一辙,长凳上靠着的那把佩剑的剑鞘还镶着红色玛瑙。

    剑首挂着的剑穗,那个熟悉的样式,她一眼就看出来是紫鸾宗的弟子。

    估计就是跟百里芸有着同一个爹的百里祁,整日里拽天拽地,仗着自己是掌门之子就胡作为非。

    昭昭嘴角抽了抽,挤不出一个笑。

    那人听了昭昭的话可来了劲,只见他把脚踩在长凳上,语调激昂:“那能有假吗!纵使青丘王族再厉害也终究是妖,妖就该死!”

    昭昭高声反驳:“什么叫妖就该死!有些妖魔从未作恶,他们与人只是出生不同,反而是有些人的那一颗心早就烂透了,连妖魔都比不上!”

    许是声音太大,吸引了周围的人前来围观,她和那人面对面站着。

    她的脸被气得涨红,被怼的那人哑口无言,一双眼直直地瞪着他。

    一根毒针朝她飞了过来,速度很快,旁人根本看不清。

    二十年前的昭昭可能会被伤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都不用剑挡,毒针被灵力形成的屏障挡在她眼前,只是皱皱眉,毒针瞬间化为筛粉。

    “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来你还不如我呢。”昭昭轻蔑地笑,她往他膝盖窝踹了一脚,那人便跪在地上,而他的面前正是那化为筛粉的毒针。

    她蹲下身用食指和拇指捻起筛粉,两根手指搓了搓。

    眼神似有似无地扫了扫他,“没想到啊百里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会这些暗器,跟你姐姐可真不像。”

    “你们就该庆幸现在三界签署契约,休战五百年才有如今的盛世,你们生活在众生平等的盛世之下却生出偏见之心,当真可笑。”

    他满脸的稚气,却故作一副凶狠样,她看得有点想笑,“你是何人!我要告你的状!”

    小时候昭昭就见过他一面,百里芸来找她比试,拿着一根仙级长鞭就是一顿乱抽,根本打不过她。

    百里祁见自家姐姐打不过,怕她脸上挂不住就使暗器,可昭昭也不是吃素的,那枚银镖就跟今日的毒针一样下场。

    虽说幼时的昭昭修为境界不高,但是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鸟,比她还烂,百里芸却总来找她比试,每次都哭着以失败告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是谁你问你姐姐不就知道了吗。”

    她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地上的百里祁。

    走出茶馆没几步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百里祁说的话,他这种人应该不会说假消息的。

    青丘的狐王最近重病不起,可她从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没有人告诉她。

    可这样担心根本没用,倒不如亲眼看看为好。

    和父王多年未见,她倒是十分想念他。

    可是青丘和兰城相隔甚远,瞬行术根本就用不了,走去青丘少说也要半月有足,根本来不及。

    正当她垂头丧气之时她又想起腰间的乾坤袋,她伸手往里摸,企图摸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镇毒丹,唤雷符,踏水靴,遁形披风…

    都是宝贝,但是没用……

    她摸到底只剩下一张符,她心里不断祈求摸出个有用的法宝。

    传送阵。

    好消息:终于摸出个有用的符。

    坏消息:师父从没教过法诀是什么。

    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躲起来偷偷施法变了个通音符,看见对方收了她立马开口:“师兄师兄,你可知道师父的传送阵怎么开启?”

    桑羽的声音从通音符传来,“不知,可否需要我去问师父?”

    “不!不!我拿了师父的乾坤袋还去问他怎么用,他肯定会哼一声然后说‘怎么,有本事拿没本事用?’所以还是别去了。”

    她听见桑羽温和地说了声好。

    “昭昭,今日是下山第一日,你不知道我可担心你了,你玩得可开心?可有受人欺负?”那边传来的不是桑羽的声音,听声音当是扶月师姐。

    听见师姐的问候她的心也被温暖了,扶月总会关心她给予她一定的温暖,语调温软:“师姐不必担忧我,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山了,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师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哦对昭昭,你要传送阵的法诀做什么,你不是会瞬行术吗?”

    昭昭磕磕巴巴半天然后说:“我…最近瞬行术用太多有点累,想换种方式。”

    她听见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喊了半天才听见回应:“我什么我,余昭昭,我可要告诉师父!”这次传来的声音不是扶月,是清风。

    听出来了,他很嘚瑟。

    昭昭连忙说:“不是…你…”别去,会被骂的。

    果真不出所料,断了通音符清风立马赶往养心殿举报。

    “师父!昭昭她偷了您的乾坤袋,还想找师兄问传送阵的法诀。”他仰着头噘着嘴,以为会得到师父的表扬。

    结果却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荀澜轻哼一声,“怎么,有本事拿没本事用?还有你!你还好意思说昭昭,你今日练剑了吗,一把上好的仙级剑跟着你真是受苦!你再这样糊弄我就滚去扫宗门。”

    听见这番话清风震惊了,他怀疑师父今天吃了火药。

    荀澜说完还淡定的喝口茶,仿佛刚才满脸怒气的人不是他,他抬头就对上清风无辜的眼神。

    “看什么看,看我能增进修为吗,还不去练剑!”

    清风连忙起身往外跑,连基本的礼都忘了行。

    桑羽和扶月亲眼看见清风从养心殿气冲冲地跑出来,还一直扬声说:“余昭昭,你坑我!”

    她耸耸肩,谁让他不听师妹把话讲完。

    昭昭刚收了通音符扭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她面前。

    他被悄无声息到来的宋玄烛吓了一跳,但脸上的惊讶只在一瞬就消失了,“我找你来呢你还自己送上门来偷听!”

    宋玄烛挑眉,他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说:“吾来是告诉你传送阵法诀的,但是有一个条件,若是姑娘不答应,那就当吾没来过。”说完他就故作转身离开的姿势。

    昭昭亮了亮清澈透亮的眸子,爽快地答应:“好,那你说吧我听着。”

    唉!女人嘛,善变点怎么了!

    宋玄烛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蓝色的灵力从指尖溢出,口中念着法诀:“天地所及,空灵无物,身形虚无,游走九天,开。”

    蓝色的灵力融进符里,他们脚下生成一个金色的圆圈,方才宋玄烛念的法诀就围成了这个金色的圆圈。

    昭昭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就到了青丘境内的海边。

    待她站定,她立马变出一把剑架在宋玄烛脖子上。

    旁边的无霜本可以立刻阻挡她的动作,但他看见宋玄烛背在身后的手示意他不挡,他只好装作没反应过来。

    他将剑刃对准她大声道:“大胆!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

    她撇撇嘴,勾起嘴角朝他笑笑:“对不起,我才不想知道。”

    “剑刃对准我又有何用,你又不敢伤我。”他也不推开脖子上的剑,任由它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确信余昭昭根本不敢伤他,从她刚刚对百里祁的话就可以知道她生了一颗众生平等的善心,这样的人怎么会无辜伤人。

    这一点倒是和叶翩若很像,她也不曾对妖魔抱有偏见,反而还偷偷救济了很多被追捕的无辜妖魔。

    “说吧,袖子上的图案怎么回事?”

    得到宋玄烛的眼神暗示后他便收了剑,顺着昭昭的视线往宋玄烛的袖口看去,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图案。

    是一个形似火焰的太阳纹中央有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个图案特殊在于寻常人只会绣太阳纹,并不会在中央绣其他,更何况是一只凤。

    “这个图案是我设计的,从未教过他人,老实交代,你的衣裳上怎么会有。”

    宋玄烛默不作声,暮色降临,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无霜知道,这个暗纹是叶翩若绣的。

    当时这件衣裳划破了个口子,按照宋玄烛的性子打算直接扔了,可被她拦了下来,是她一针一线把原来的口子补成一个漂亮的花纹。

    见他不说话,昭昭便放下架在他脖子上的剑,说:“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谁让你帮我开了传送阵呢,我们两清了。”

    她抬起头看着黑透了的天,叮嘱道:“这天都黑了,你们赶紧找个客栈歇息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她就用神行术化作夜空中的一道“流星”离开了。

    宋玄烛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手心向下就生起一堆篝火,火光闪动,明暗不定,映在他清冽的脸上。

    他低声询问:“白日里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无霜站到他身旁,“查到些许,她是清忻宗的嫡传弟子,是被荀澜真人捡回来的孤儿,三月前刚下凡历劫二十年归来,后不知为何下山。”

    三个月前…正是叶翩若死的那月。

    历劫二十年…叶翩若死的那年正是桃李年华。

    他似自嘲地笑了笑:“也许那根本就不是翩若,而是余昭昭。”

    他爱的不是凡人叶翩若,而是下凡历劫的余昭昭。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就像一块堵在心里的石头,一时难以接受。

    余昭昭就是叶翩若,可他却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曾经的爱意全部随着冬至的大雪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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