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君坐在那里，窘迫得不停喝水，李秀宇的慢慢走近无异于死刑执行前的倒数。
阮凡清亮的声音忽地在她头顶响起，“小以姐！”他歪着脑袋，盯着陆以君的脸确认再三，“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你变化好大。”
“你也长高了不少。”陆以君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有一米八了吧。”
“差不多，一米八点一。”
陆以君和阮凡身后的李秀宇尴尬对视，两个人都装作不认识彼此。
阮虹眉听见阮凡的声音，从卤味店迎出来，“小凡回来啦。”
阮凡拉过李秀宇到身前，说：“妈，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上次在学校帮了我的那位学长，李秀宇。”
“阮阿姨好。”李秀宇礼貌地点点头。
“原来是你啊，你看看这孩子，长得这么高。”阮虹眉像拍西瓜一样拍拍李秀宇的背，“谢谢你替我们家小凡解围。”
“帮助同学是应该的，阿姨不用客气。”
“正好，阿姨马上就下班了，一会儿去阿姨家吃个饭啊。”
“妈，你还有多久。”阮凡拉着阮虹眉的手一起走进卤味店。
李秀宇和陆以君两个人被留在店外，他们相顾无言，吵闹的街市口此时都好像因为他们静了下来。
阮凡走到店门口对李秀宇喊道：“学长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帮我妈妈的忙。”
李秀宇微笑道，“好，你忙你的。”
他在陆以君身边拉开凳子坐下。
阮虹眉倒了一杯水给李秀宇，“你先休息一会儿，阿姨把店里的事情忙完我们就走。”
她看向陆以君，忽然意识到还没跟李秀宇介绍她，连忙补充道，“对了，这位是阿姨的侄女，陆以君，也是阿姨的好朋友，一会儿大家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李秀宇乖乖地摇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阮虹眉拍拍陆以君的肩，“帮我招待招待小客人。”
陆以君盯着李秀宇，对阮虹眉说：“知道了。”
陆以君坐在那里烦躁不安，她想再喝一口水，却见纸杯空空，最后一点水刚才被她一饮而尽。
她烦闷地把纸杯重重放下。
李秀宇玩着手机，听见纸杯碰撞桌面的声响，抬眼瞟了陆以君一眼，他漫不经心地把面前盛满水的杯子推过去，“我没喝过。”
陆以君把杯子推回去，起身走进店里，“谢谢，你自己慢慢喝。”
陆以君的不领情让李秀宇又好气又好笑，他拿起纸杯咕噜咕噜把水喝个精光，用完的纸杯被他捏成了一团。
片刻功夫，她和阮虹眉、阮凡一同从店里出来，手里都提着袋子，袋子里都是阮虹眉白天去超市买的食物和一些日用品。
“走吧学长，我妈妈下班了。”
李秀宇听罢，收起手机，背上书包起身。
陆以君跟在阮虹眉身后慢慢从卤味店走出来，阮虹眉仔仔细细把店门锁好，陆以君站在一旁等她。
阮虹眉关好门后，提着一袋日用品走近李秀宇，“等久了吧。”
“没有，阿姨。”
“走吧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吃饭。”阮虹眉催促着身后慢悠悠的陆以君，转身挽住阮凡的手臂往前走。
李秀宇见陆以君手上提着一个西瓜，默默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袋子。
陆以君感觉手一轻，掌间还留有被勒出的红痕，她愣愣地看着李秀宇提着西瓜走在前面，和阮凡、阮虹眉相谈甚欢。
她呆呆地盯向发红的手心，随后快步追上了三人。
阮虹眉的家离卤味店不远，陆以君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到阮虹眉家以后，阮虹眉和阮凡着手开始准备做饭，阮凡给阮虹眉打下手，母子配合，做饭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四菜一汤接连端上餐桌，阮凡还小露一手炒了个蛋炒饭。
阮虹眉对沙发上的陆以君和李秀宇喊道，“来吃饭啦！”
陆以君闻声走到餐桌前，坐在阮虹眉身边的位置上，她举起筷子问，“哪样是小凡做的，我先尝尝。”
阮凡热情地向她推销自己亲自炒的蛋炒饭，“这个这个，我亲手炒的。”
阮虹眉递给她一个勺子，她舀了半勺放到嘴里，唇齿留香，锅气十足，还有淡淡的鲜味，应该是饭里面加了虾皮的缘故。
她满意地夸赞道，“好吃。”
“可以吧。”阮虹眉眉毛一扬，很是骄傲，“我就说他有做饭的天赋。”
李秀宇眼见陆以君在阮凡面前笑吟吟的，又亲切又温柔，却对自己冷脸漠然，如此区别对待，让他莫名觉得不爽。
阮凡给坐在他身边的李秀宇舀了一大勺蛋炒饭放进碗里，“你也尝尝。”
李秀宇笑着跟他道谢，浅浅尝了一口，“挺好吃的。”
阮虹眉贴心地给他夹菜，担心他因为有陆以君这个陌生人在场而有所顾虑，便说：“秀宇啊，你放开吃，别拘谨，想吃什么自己夹。”
“谢谢阿姨，我一定敞开肚子吃。”
四个人纷纷动起筷子。
陆以君早已习惯跟李秀宇面对面吃饭，所以并不觉得别扭。
阮虹眉一直在她耳旁不停夸奖李秀宇学习好，人也热心，叫阮凡多跟他学学。
这些话在陆以君听来倒是不假，很客观，但她的主观情感一时占了上风，对此流露出些许鄙夷。
“秀宇想好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没呀？”阮虹眉作为一个家长，总免不了关心一个学生的学习。
李秀宇对大学志愿暂时没有任何想法，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告诉阮虹眉，“还没想好。”
“这样啊。”阮虹眉说：“没事，反正你这成绩考排名前几的大学肯定没问题，但是专业一定要好好选，这可不能马虎，最好选个以后好找工作的专业。”
说罢，她讳莫如深，眼神飘向陆以君，说：“阿姨建议，你以后干什么都好，千万别当警察，尤其刑警，多累啊，还容易遇到危险。”
陆以君原本在认真嚼着东西，听见这句话，她抬眼想看看李秀宇的反应。
“您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像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做起来很光荣。”李秀宇喝了一口清茶，继续说：“不过，我应该当不了警察。”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笑得很勉强。
陆以君夹菜的筷子滞了滞，他脸上的那种失落很快便消散，难以令人察觉。
他马上变回在陆以君面前展露过的调谑模样，问她：“陆姐姐觉得我学什么专业好？”
陆以君还沉浸在刚才李秀宇的话里，没反应过来，“啊？”她认真想了想，回答他：“学你喜欢的。”
李秀宇一愣，旋即扬起嘴角笑了出来，“我努力找找我喜欢的。”
其实李秀宇虽说成绩优异，人也聪明，但他对自己的未来非常迷茫。甚至连陆以君所说的喜欢的专业，他都找不出来。
他想起跟李子安跑步的时候，李子安说想送他出国读大学，他拒绝了。
李子安又说：“既然你不想出国，那就在国内学金融，爸爸希望你以后能接手我的公司。”
李秀宇没当即否认，只笑说会好好考虑考虑。
阮虹眉叫着李秀宇的名字，他回过神来，碗里多了一只鸡腿。
“趁热吃。”阮虹眉提醒他。
陆以君看出李秀宇的情绪不及之前，他好像有心事，又总是能立刻掩藏得很好。
吃完饭后，陆以君和阮虹眉简单聊了一会儿天，但因为李秀宇在场，她没过多谈起她现在的工作，也倒不了苦水。
她看看手表，对阮虹眉说：“我该走了，下次我俩单独约着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那行，你早点回去休息。”阮虹眉见李秀宇也有要走的意思，说道，“秀宇也要走啦？让你陆姐姐载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陆以君默默看向他，他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阮虹眉在她临走前一再叮嘱她送送李秀宇，她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阮虹眉说。
阮凡跟李秀宇道别，“明天学校见，有空再来玩啊。”又对穿好鞋的陆以君说：“拜拜，小以姐。”
门一关上，陆以君和李秀宇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走出小区。
陆以君踩着鹅卵石小道，低头数着自己的步子，两只手搁在衣服口袋里无意识捏成拳头。
路灯下，李秀宇的影子在她身后拉得很长。
他们默默无言，走出一段路之后，陆以君问他：“你怎么不告诉虹姐我们认识？”
她脚下李秀宇的影子忽远忽近，须臾，只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也挺不喜欢我的，说出来说不定会给你造成困扰。反正不管说没说，这顿饭都好好地吃过去了不是吗？”
陆以君自顾自地点头，和李秀宇不约而同地分了路。
她去车库开车，李秀宇去车站等公交。
小区附近没有到鼎源江山的公交，李秀宇站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只能打滴滴或者叫张叔来接。
他拿起手机，刚打开滴滴的界面，陆以君的车停在他面前。
她摇下车窗，“上车。”
“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以君哪管他这些，下车绕到他身边，取下他的书包丢进副驾驶，“有现成的车不坐，非要去浪费那十几块钱。”她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示意李秀宇上车。
李秀宇犹豫几秒，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
陆以君上车以后，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先问了李秀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说你自己当不了警察？是觉得自己身体条件不合适，还是......”她顿了顿，说：“因为其他客观原因。”
陆以君猜想李秀宇是不是知道他爸爸在背后干的那些事情。
“我可不可理解成，你现在是在试探我。”
“试探？”陆以君侧过身子，猛地逼近李秀宇，注视他的眼睛。
李秀宇下意识向后躲，但车厢空间狭小，他躲无可躲。陆以君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紧张地吞咽唾液，耳根慢慢浮红。
“你有什么值得我试探的？还是说，你其实有很多秘密？”
陆以君的目光从李秀宇的鼻尖痣移到他的睫毛，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的，此刻正在微微颤动。
她不得不承认，李秀宇的样貌很符合她的审美。
陆以君极有分寸，她没对他过多纠缠，说完这句话，便坐回身子系上了安全带。
她不过是想吓一吓他罢了。
李秀宇的童年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成熟更早，但那少年人天真的纯白底色，却仍会在他的极力隐藏下偷溜出来。
李秀宇在她面前犹如未经污浊的白纸一张，只要她想，她可以很轻易地读出他的小心思。
陆以君身上的香气还残留在鼻端，李秀宇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平复慌张的心情，转头对陆以君说：“你比我更清楚我当不了警察的原因，何必来问我。”
在李秀宇的回复中，陆以君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小区附近。
车开出不久，陆以君打开车载音乐，挑了一位外国歌手的曲子播放，厚重的男声伴随旋律，一点点充斥这密闭的车厢。
李秀宇的头靠在车窗上，浅浅地闭上了眼睛。他听见歌里唱：
Hey，you there
we take it to the level
Baby，do you dare?
Don't，be scared
Cause if you say the words
I don't know why I should care......
歌唱到高潮，李秀宇睁开眼睛，拿听歌识曲搜索了一下，他自言自语道，“naked。”
陆以君应声瞥了瞥李秀宇，“你听过？”
他偷偷把这首歌加入歌单，“没有，刚刚搜的。”
“这个歌手的其他歌也挺不错的。”
“我试着听听看。”
陆以君专心致志地开车，李秀宇的话就是明示，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李子安的那些勾当。
“李秀宇。”她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李秀宇双目无神地盯着车窗外，“陆小姐的话，我听不懂。”
陆以君回：“但愿你是真的不懂。”
阮凡清亮的声音忽地在她头顶响起，“小以姐！”他歪着脑袋，盯着陆以君的脸确认再三，“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你变化好大。”
“你也长高了不少。”陆以君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有一米八了吧。”
“差不多，一米八点一。”
陆以君和阮凡身后的李秀宇尴尬对视，两个人都装作不认识彼此。
阮虹眉听见阮凡的声音，从卤味店迎出来，“小凡回来啦。”
阮凡拉过李秀宇到身前，说：“妈，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上次在学校帮了我的那位学长，李秀宇。”
“阮阿姨好。”李秀宇礼貌地点点头。
“原来是你啊，你看看这孩子，长得这么高。”阮虹眉像拍西瓜一样拍拍李秀宇的背，“谢谢你替我们家小凡解围。”
“帮助同学是应该的，阿姨不用客气。”
“正好，阿姨马上就下班了，一会儿去阿姨家吃个饭啊。”
“妈，你还有多久。”阮凡拉着阮虹眉的手一起走进卤味店。
李秀宇和陆以君两个人被留在店外，他们相顾无言，吵闹的街市口此时都好像因为他们静了下来。
阮凡走到店门口对李秀宇喊道：“学长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帮我妈妈的忙。”
李秀宇微笑道，“好，你忙你的。”
他在陆以君身边拉开凳子坐下。
阮虹眉倒了一杯水给李秀宇，“你先休息一会儿，阿姨把店里的事情忙完我们就走。”
她看向陆以君，忽然意识到还没跟李秀宇介绍她，连忙补充道，“对了，这位是阿姨的侄女，陆以君，也是阿姨的好朋友，一会儿大家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李秀宇乖乖地摇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阮虹眉拍拍陆以君的肩，“帮我招待招待小客人。”
陆以君盯着李秀宇，对阮虹眉说：“知道了。”
陆以君坐在那里烦躁不安，她想再喝一口水，却见纸杯空空，最后一点水刚才被她一饮而尽。
她烦闷地把纸杯重重放下。
李秀宇玩着手机，听见纸杯碰撞桌面的声响，抬眼瞟了陆以君一眼，他漫不经心地把面前盛满水的杯子推过去，“我没喝过。”
陆以君把杯子推回去，起身走进店里，“谢谢，你自己慢慢喝。”
陆以君的不领情让李秀宇又好气又好笑，他拿起纸杯咕噜咕噜把水喝个精光，用完的纸杯被他捏成了一团。
片刻功夫，她和阮虹眉、阮凡一同从店里出来，手里都提着袋子，袋子里都是阮虹眉白天去超市买的食物和一些日用品。
“走吧学长，我妈妈下班了。”
李秀宇听罢，收起手机，背上书包起身。
陆以君跟在阮虹眉身后慢慢从卤味店走出来，阮虹眉仔仔细细把店门锁好，陆以君站在一旁等她。
阮虹眉关好门后，提着一袋日用品走近李秀宇，“等久了吧。”
“没有，阿姨。”
“走吧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吃饭。”阮虹眉催促着身后慢悠悠的陆以君，转身挽住阮凡的手臂往前走。
李秀宇见陆以君手上提着一个西瓜，默默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袋子。
陆以君感觉手一轻，掌间还留有被勒出的红痕，她愣愣地看着李秀宇提着西瓜走在前面，和阮凡、阮虹眉相谈甚欢。
她呆呆地盯向发红的手心，随后快步追上了三人。
阮虹眉的家离卤味店不远，陆以君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到阮虹眉家以后，阮虹眉和阮凡着手开始准备做饭，阮凡给阮虹眉打下手，母子配合，做饭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四菜一汤接连端上餐桌，阮凡还小露一手炒了个蛋炒饭。
阮虹眉对沙发上的陆以君和李秀宇喊道，“来吃饭啦！”
陆以君闻声走到餐桌前，坐在阮虹眉身边的位置上，她举起筷子问，“哪样是小凡做的，我先尝尝。”
阮凡热情地向她推销自己亲自炒的蛋炒饭，“这个这个，我亲手炒的。”
阮虹眉递给她一个勺子，她舀了半勺放到嘴里，唇齿留香，锅气十足，还有淡淡的鲜味，应该是饭里面加了虾皮的缘故。
她满意地夸赞道，“好吃。”
“可以吧。”阮虹眉眉毛一扬，很是骄傲，“我就说他有做饭的天赋。”
李秀宇眼见陆以君在阮凡面前笑吟吟的，又亲切又温柔，却对自己冷脸漠然，如此区别对待，让他莫名觉得不爽。
阮凡给坐在他身边的李秀宇舀了一大勺蛋炒饭放进碗里，“你也尝尝。”
李秀宇笑着跟他道谢，浅浅尝了一口，“挺好吃的。”
阮虹眉贴心地给他夹菜，担心他因为有陆以君这个陌生人在场而有所顾虑，便说：“秀宇啊，你放开吃，别拘谨，想吃什么自己夹。”
“谢谢阿姨，我一定敞开肚子吃。”
四个人纷纷动起筷子。
陆以君早已习惯跟李秀宇面对面吃饭，所以并不觉得别扭。
阮虹眉一直在她耳旁不停夸奖李秀宇学习好，人也热心，叫阮凡多跟他学学。
这些话在陆以君听来倒是不假，很客观，但她的主观情感一时占了上风，对此流露出些许鄙夷。
“秀宇想好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没呀？”阮虹眉作为一个家长，总免不了关心一个学生的学习。
李秀宇对大学志愿暂时没有任何想法，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告诉阮虹眉，“还没想好。”
“这样啊。”阮虹眉说：“没事，反正你这成绩考排名前几的大学肯定没问题，但是专业一定要好好选，这可不能马虎，最好选个以后好找工作的专业。”
说罢，她讳莫如深，眼神飘向陆以君，说：“阿姨建议，你以后干什么都好，千万别当警察，尤其刑警，多累啊，还容易遇到危险。”
陆以君原本在认真嚼着东西，听见这句话，她抬眼想看看李秀宇的反应。
“您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像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做起来很光荣。”李秀宇喝了一口清茶，继续说：“不过，我应该当不了警察。”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笑得很勉强。
陆以君夹菜的筷子滞了滞，他脸上的那种失落很快便消散，难以令人察觉。
他马上变回在陆以君面前展露过的调谑模样，问她：“陆姐姐觉得我学什么专业好？”
陆以君还沉浸在刚才李秀宇的话里，没反应过来，“啊？”她认真想了想，回答他：“学你喜欢的。”
李秀宇一愣，旋即扬起嘴角笑了出来，“我努力找找我喜欢的。”
其实李秀宇虽说成绩优异，人也聪明，但他对自己的未来非常迷茫。甚至连陆以君所说的喜欢的专业，他都找不出来。
他想起跟李子安跑步的时候，李子安说想送他出国读大学，他拒绝了。
李子安又说：“既然你不想出国，那就在国内学金融，爸爸希望你以后能接手我的公司。”
李秀宇没当即否认，只笑说会好好考虑考虑。
阮虹眉叫着李秀宇的名字，他回过神来，碗里多了一只鸡腿。
“趁热吃。”阮虹眉提醒他。
陆以君看出李秀宇的情绪不及之前，他好像有心事，又总是能立刻掩藏得很好。
吃完饭后，陆以君和阮虹眉简单聊了一会儿天，但因为李秀宇在场，她没过多谈起她现在的工作，也倒不了苦水。
她看看手表，对阮虹眉说：“我该走了，下次我俩单独约着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那行，你早点回去休息。”阮虹眉见李秀宇也有要走的意思，说道，“秀宇也要走啦？让你陆姐姐载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陆以君默默看向他，他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阮虹眉在她临走前一再叮嘱她送送李秀宇，她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阮虹眉说。
阮凡跟李秀宇道别，“明天学校见，有空再来玩啊。”又对穿好鞋的陆以君说：“拜拜，小以姐。”
门一关上，陆以君和李秀宇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走出小区。
陆以君踩着鹅卵石小道，低头数着自己的步子，两只手搁在衣服口袋里无意识捏成拳头。
路灯下，李秀宇的影子在她身后拉得很长。
他们默默无言，走出一段路之后，陆以君问他：“你怎么不告诉虹姐我们认识？”
她脚下李秀宇的影子忽远忽近，须臾，只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也挺不喜欢我的，说出来说不定会给你造成困扰。反正不管说没说，这顿饭都好好地吃过去了不是吗？”
陆以君自顾自地点头，和李秀宇不约而同地分了路。
她去车库开车，李秀宇去车站等公交。
小区附近没有到鼎源江山的公交，李秀宇站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只能打滴滴或者叫张叔来接。
他拿起手机，刚打开滴滴的界面，陆以君的车停在他面前。
她摇下车窗，“上车。”
“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以君哪管他这些，下车绕到他身边，取下他的书包丢进副驾驶，“有现成的车不坐，非要去浪费那十几块钱。”她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示意李秀宇上车。
李秀宇犹豫几秒，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
陆以君上车以后，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先问了李秀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说你自己当不了警察？是觉得自己身体条件不合适，还是......”她顿了顿，说：“因为其他客观原因。”
陆以君猜想李秀宇是不是知道他爸爸在背后干的那些事情。
“我可不可理解成，你现在是在试探我。”
“试探？”陆以君侧过身子，猛地逼近李秀宇，注视他的眼睛。
李秀宇下意识向后躲，但车厢空间狭小，他躲无可躲。陆以君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紧张地吞咽唾液，耳根慢慢浮红。
“你有什么值得我试探的？还是说，你其实有很多秘密？”
陆以君的目光从李秀宇的鼻尖痣移到他的睫毛，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的，此刻正在微微颤动。
她不得不承认，李秀宇的样貌很符合她的审美。
陆以君极有分寸，她没对他过多纠缠，说完这句话，便坐回身子系上了安全带。
她不过是想吓一吓他罢了。
李秀宇的童年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成熟更早，但那少年人天真的纯白底色，却仍会在他的极力隐藏下偷溜出来。
李秀宇在她面前犹如未经污浊的白纸一张，只要她想，她可以很轻易地读出他的小心思。
陆以君身上的香气还残留在鼻端，李秀宇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平复慌张的心情，转头对陆以君说：“你比我更清楚我当不了警察的原因，何必来问我。”
在李秀宇的回复中，陆以君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小区附近。
车开出不久，陆以君打开车载音乐，挑了一位外国歌手的曲子播放，厚重的男声伴随旋律，一点点充斥这密闭的车厢。
李秀宇的头靠在车窗上，浅浅地闭上了眼睛。他听见歌里唱：
Hey，you there
we take it to the level
Baby，do you dare?
Don't，be scared
Cause if you say the words
I don't know why I should care......
歌唱到高潮，李秀宇睁开眼睛，拿听歌识曲搜索了一下，他自言自语道，“naked。”
陆以君应声瞥了瞥李秀宇，“你听过？”
他偷偷把这首歌加入歌单，“没有，刚刚搜的。”
“这个歌手的其他歌也挺不错的。”
“我试着听听看。”
陆以君专心致志地开车，李秀宇的话就是明示，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李子安的那些勾当。
“李秀宇。”她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李秀宇双目无神地盯着车窗外，“陆小姐的话，我听不懂。”
陆以君回：“但愿你是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