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宇回到卧室,洗过澡后,换上了宽松的白T和睡裤。

    他拿毛巾吸干发端水珠,随手把用完的毛巾搭在肩头,背靠床头坐在床沿上。床头柜上躺着他看了一半的《局外人》,闲来无事,他打算继续把这本书看下去。

    他翻看了几页,明显不在状态,老是神游天外,白纸黑字里印出的却是陆以君的面容。

    他仿佛受了她的蛊惑似的,身心灵全然不在此处。

    李秀宇不信邪,偏要把这书读进去,于是他又连翻了两页,细滑的纸张上面忽地覆上陆以君的手。

    他惊吓得抬起头,陆以君还是刚才在夜店里的打扮,浓眉红唇,媚眼如电。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声音娇嗲,说:“你在想我?”

    李秀宇呼吸急躁,一口否定,“我没有!”

    陆以君娇笑道,“骗子。”

    话音刚落,陆以君单腿跪在他的腿间,左手撑在床头柜上,俯身逼近他,“可是我很想你,怎么办?”她的右手捧住他的脸颊,指腹在皮肤上抚过犹如蚁爬。

    李秀宇的脸被他触摸得发痒,他红着脸,怯生生地问她道,“你想要做什么?”

    陆以君的拇指在他发干的双唇来回摩挲,“我们继续怎么样?”

    “继续什么?”

    未等他说完,陆以君的脸一点点在他眼前放大,她的终点很明确,李秀宇的嘴唇就是她的目的地。

    李秀宇无法推开她的身子,只得把双眼一合,头往后躲。

    他心里念叨着:“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然后一睁眼,陆以君消失了。

    原来刚才全是李秀宇的臆想。

    他站起身,那本《局外人》掉在了地上,他不顾这本掉落的书,径直走到书架前,挑出《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读起来。

    自己的无端幻想冒犯了陆以君,这实在是罪过。

    他在书桌前坐下读了几页《心经》,效果竟出奇的好。他躁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觉得不够解渴,放下书走下楼去再给自己倒一杯。

    水杯倒满,他仰头喝上一口,一转身,陆以君拿着杯子站在他身后。

    他惊得呛了一口水,水跟喷泉似的喷到了陆以君的身上。

    “李秀宇?”陆以君简直无语透了,她扯起胸前弄湿的衣服看上两眼,皱着眉头问他道,“你有这么恨我?”

    李秀宇有苦无处诉,忙抽出纸巾给她擦擦脸上的水珠,“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经过刚刚羞耻的想象,李秀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陆以君夺过他手里的纸,满面愁容,“我自己来。”她边说着,边返回卧室,连水也不喝了。

    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又被李秀宇浇了一头的水,不冲他发火已经很好了。

    她临时收到李子安的通知,让所有人明天必须去公司。一定是因为今晚警察突袭调查乐K交易的事情。

    这个警不是她报的,也不是李秀宇,她暂时还想不出报警的人是谁。

    捱到第二天,她赶去公司和其他保镖站在会议室。章帅站在她身旁,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她听见身后两个保镖说李子安今天的脸色极差,还在众人面前发了火。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赵为行推开会议室的门,身后跟着一位手拿记录本的男人。赵为行把所有在李秀宇的别墅工作的保镖叫走,让这个男人留下挨个儿问会议室里其他保镖的话。

    陆以君跟在章帅身后,七个别墅的保镖进了李子安的办公室。

    李子安坐在椅子上,焦虑地捏挤眉心,两眼紧闭,问:“昨天晚上你们都在别墅吗?”

    众人答是,唯有陆以君回答:“不是。”

    李子安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毒蛇一般,“你在哪里?”

    “他一下午都在江庆市图书馆复习,晚上和朋友宋飞吃完饭才回去,我全程跟着。”

    她刚一说完,李子安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只见他露出鄙夷的神情,不耐烦地接通电话。

    她听见他说:“这事是你干的?”随后他沉默许久,突然失控怒吼道,“孙骞!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原来昨天是孙骞报的警?

    陆以君看见李子安挂断电话,脸涨得通红,他两手一挥,把桌面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到地下去,“哗啦”一声,桌上的水杯摔到地上碎成碎片。他愤怒至极,重重地捶打桌面发泄不满情绪。

    陆以君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李子安发怒,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以君识相地蹲下身捡起那些被扔到地上的文件资料,其他人见她的动作,也都纷纷帮忙捡东西。

    “不用捡了!”李子安命令道。

    陆以君把一叠文件放回桌面往后退回原位。

    李子安松了松领带,挥手示意他们下去。陆以君跟着其他人步出办公室,浑身都在冒汗。

    他们走到公司门口整齐地站着,没有李子安的下一步命令,都不敢先走。

    章帅低声对她吐槽道,“老总好可怕。”

    “我也觉得。”陆以君深知这才是李子安的真面目,什么斯文有礼的董事长,都是假象。

    几分钟后,李子安和赵为行从大门出来,两人坐上汽车。李子安把车窗摇下,手撑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她看见赵为行问了李子安什么,李子安合着眼不回答。等了半天,也不见车开走。

    陆以君正呆呆地望着脚上的皮鞋,却听见李子安叫她,“陆以君!”

    她立刻跑过去,问,“先生有事吗?”

    “你来开车。”

    “好的。”陆以君不知道李子安是什么意思,她代替赵为行坐上驾驶位,问:“先生要去哪里?”

    李子安依旧缄默不语,少顷,他声音嘶哑地回她,“你随便开吧。”

    陆以君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便载他来到凤栖山,在景点门口买了两张票。

    李子安下了车,在车旁等她,她把门票递给李子安,说:“这座山平时游客不多,环境不错,适合散心。”

    李子安冷冷地瞧了眼陆以君,迟疑地接过票,跟着她走进景区大门。

    此时正值盛夏,山里蝉鸣此起彼伏,日光从紧密的树叶间挤进来,金灿灿地洒向地面,一片斑驳。山里微风吹拂,比市区凉快不少。

    他们沿着行人步道一路往上,爬到山顶,小半个江庆市尽收眼底。

    陆以君撑在栏杆上,眺望远方,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爬山。因为我一直认为,大山是最能和世界产生联系的事物。如果你能感应到世界的运行,你就会突然发现,在时间面前,人世间的烦恼、欢愉,痛苦、幸福,不过是一瞬间的东西,因此先生不必为了某些事介怀。”

    李子安笑笑,说:“平时见你惜字如金,说起大道理倒是滔滔不绝。”

    “对不起。”

    “不碍事。”李子安长舒一口气,“这里确实能让人能静下心来。”

    陆以君发觉他的情绪没那么紧绷了,于是试探地说道,“先生这条路走得如此艰难,就没有想过停下来?”

    她想规劝李子安迷途知返。

    “而且李秀宇是您的亲儿子,他会因此受到影响,您可有照顾过他的感受?”

    李子安的目光射向陆以君的脸,陆以君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万一她说的话冒犯到了他,后果很难预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回答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看来李子安是贼心不死。陆以君跟在他身后,眼里的鄙夷化作利剑对他行刑千万遍。

    他们慢慢地走到临近景区门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只狸花猫蹭到陆以君的脚边。

    她停下脚步,蹲下来捋了捋它的猫,它的身上很干净,肚子圆滚滚的,不像是流浪猫,估计是景区工作人员喂养的猫。

    她温柔地挠着小狸花的下巴,夸赞小猫道,“咪咪,你好可爱呀。”

    李子安回头只见陆以君在同一只猫说话,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来,便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

    陆以君听后,瞬间收起笑容站起来,说:“抱歉先生,我们走吧。”

    过后,她把李子安送回他的私人住宅,自己打了个车回别墅。

    路上,李秀宇发给她一张照片,是她栽种的夏堇开花的样子。

    她放大照片犹如看自己孩子一般仔细欣赏着,然后她回复过去:【我马上回来。】

    她回到别墅,直奔后院,李秀宇正半蹲在花架前给花拍照。

    他看见陆以君时眼睛一亮,说:“你回来得挺快。”

    “好不容易开了花,当然迫不及待想看看。”陆以君拨了拨深紫色的花朵,说:“谢谢你在我忙的时候替我照料这盆花,这应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成果。”

    “原来你知道是我。”

    “我还没迟钝到这种程度。”

    李秀宇收起手机,问出了他迷惑很久的问题:“你当时怎么突然想起要拿我妈妈的花盆养夏堇?”

    陆以君把夏堇的花盆拿下来放在地上,坐到花盆前面,说:“我想告诉你,也想告诉自己,在追忆过去的同时,也要向前看。”

    李秀宇跟着她坐在柔软的草坪上,两手向后支撑地面,“那你向前看了吗?”

    “没有,我好像还停留在原地。”

    “为什么?”

    陆以君直视李秀宇明亮的眼睛,回答他:“安慰别人很容易,道理谁都会讲,但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人患上心理疾病。”她说:“因为很多时候,理解自己比理解别人更难。”

    李秀宇听完陆以君的话,内心酸涩,心口闷闷的好像喘不过气,他既严肃又诚恳地对她说:“我在慢慢理解自己,也在慢慢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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