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地看着手中还散发着温度的油纸包,隋珠隐约间好似闻到了曾在紫都中常有的味道。

    颤颤巍巍打开了油纸包,十来块金黄的酥饼躺在其中,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腻花香。

    那是隋珠熟悉的玫瑰味,她忍不住捻起一块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与紫都一般无二的味道蔓延在口腔里,眼眶一热,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啪嗒啪嗒地滴在油纸上,发出难以忽略的声响。

    那边,一脸疲倦的寒霁还未转身,看到这副情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瞳孔缩了缩。

    她为什么哭了?

    难不成是他买错了?

    百思不得其解,寒霁身侧的手紧握着。

    “为何落泪?可是我买错了东西?”

    屋内,除了女郎微弱的抽噎声,气氛静地可怕。

    少年敛目,语气如静水深流,让人看不清表面的情绪。

    隋珠正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绪里,忽的听到寒霁这样问,立即回过了神,以袖拭泪,摇了摇头,仍就垂着脑袋。

    “这鲜花饼,与紫都中一般无二,我落泪,是因为高兴,并不是其他。”

    其实隋珠没有完全说出来,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一是再度尝到和紫都一模一样的味道,她难免动情。

    二则是由于感动,除了那寥寥几人除外,寒霁是第一个待她这样好的人,愿意为自己一句任性的话耗费心力,他甚至只是一个结识不过短短数月的外人,一句受宠若惊难以表达她内心的酸胀与甜蜜……

    “高兴也会落泪?”

    搞清楚了原因,寒霁兀自呢喃了句,想不通这等复杂的情绪。

    往昔,他见过的泪水,都是人悲伤或者恐惧之下诞生的。

    高兴的泪水?

    他还是第一次见。

    寒霁简单直白的心性容不得他想太多,但见女郎一连吃了好些个,他才安下心来。

    “寒霁,你也吃一个吧,这个很好吃的!”

    想起寒霁为买它的辛劳,隋珠不忘邀请他共享。

    迎着女郎亮晶晶的月牙眸子,寒霁没有拒绝,从女郎捧过来的油纸包里捻起了一块簌簌掉皮的鲜花饼,一口咬下一半来……

    香软,甜腻。

    这不是他一惯爱吃的口味,但此时此刻,寒霁倒品出了几分滋味。

    ……

    因着自己这一场病,两人又在明月楼耽搁了几日,将隋珠的风寒养得差不多了才启程。

    明月楼花销不小,隋珠估摸着寒霁身上那颗东珠应该要消耗殆尽了,于是第二日,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了自己头冠中的一支凤尾钗。

    将钗子交给寒霁,并表明了让他去当铺将其当了换钱时,却被对方以银钱还足给拒绝了。

    隋珠是半信半疑地,但奈何对方神情笃定,隋珠倒送不出去了。

    难不成那颗东珠他卖得很高?

    还是明月楼没有她想得那样贵?

    不管是哪种结果,隋珠都不得而知了。

    待在明月楼养病的几日,林风致偶尔来看望她,这让她十分高兴。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风致似乎总爱避着寒霁。

    甚至可以说是惧怕。

    但每回,当隋珠旁敲侧击地问起时,林风致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最后作罢的反应。

    隋珠也就渐渐地不问了。

    终于,在三日后,隋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两人收拾了东西启程去往下一个州,兖州。

    与目的地莱州只隔了一个密州,隋珠踏进兖州的那一刻,心中越发雀跃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山野间,此间草木葳蕤,景色秀丽,山水宜人。

    隋珠熟练地自马车内钻出来,坐到少年身侧,向那只蹲在车辕上的苍鹰招了招手。

    苍鹰像是蜜蜂见了花儿,蹦蹦跳跳就过来了。

    离开相州的第一日,隋珠就发现寒霁身边多了这个大家伙。

    起初隋珠是害怕的心理,生怕这苍鹰没事啄她两下。

    但随着一日过去,苍鹰只是偶尔歪着脑袋看她,对着她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虽是猛禽,但性情温良,甚至经常因为乱动或者发出咕咕声被寒霁训斥,然后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隋珠从一开始的害怕转变为感兴趣了。

    就在一块绿豆糕的投喂下,隋珠成功俘获了这只苍鹰的心,成了她解闷的小宠物。

    再一次看见隋珠出来,苍鹰兴奋地抖了抖全身的羽毛,奔着隋珠就过来了。

    奔过来时少不得被它那阴晴不定的主人用眼神伤害。

    不过它不在意,苍鹰知道,它只要躲在这个女郎怀里,主人就没办法动它。

    它十分喜欢这个女郎,不仅会给它吃好吃的,还会温柔地抚摸它的羽毛,这是苍鹰在它的主人身上没有体验过的。

    看着苍鹰蹭过来的脑袋,隋珠吃力地抱着,熟练地喂了几块绿豆糕,苍鹰欢快地啄食着,难免掉了许多碎渣在隋珠裙上。

    隋珠浑然不觉,尽情地揉捏着苍鹰毛茸茸的肚腹。

    “寒霁,它叫什么名字?”

    恍然间想起自己还不知这大家伙的名字,隋珠遂转头问道。

    晨曦照耀在女郎灿若明珠的面上,那抹浅浅的微笑仿佛也带着金光,透着十足的圣洁。

    “它没有名字。”

    寒霁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正在啄食的苍鹰,眼中夹杂着一丝恼怒,语气淡淡道。

    “那我能给它取一个名字吗?”

    隋珠跟这只苍鹰很是投缘,听到苍鹰没有名字,自告奋勇道。

    “随你。”

    寒霁还是这般好说话,下颚轻点间便允了隋珠。

    自那场高热后,她与寒霁的距离似乎又拉进了很多。

    不仅是他再度救了自己一次,更重要的则是那包跑了七条街才买回来的鲜花饼。

    像是被扣开了心扉,隋珠觉得寒霁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一言一行都更亲近他了。

    听到应答,隋珠扬起了笑,那笑容柔和,纯净,就像是寒霁在深夜时落在溪水中的月华。

    “让我想一想……”

    “鹰者,凌云长空也……”

    “就叫做凌云!你觉得如何?”

    想到了一个好名字,隋珠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喜提新名字的凌云不晓得两人之间的交涉,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名字,只欢欢喜喜地吃完零嘴,开始打理自己的羽翅。

    “都行,你觉得好就行。”

    寒霁答得很是慵懒,配合着这句话,隋珠莫名有一种被寒霁宠着的感觉。

    “凌云,你以后就是一只有名字的鹰啦!”

    宝贝似的揉着凌云蓬松的羽毛,女郎语气宠溺,透着满满的喜爱。

    赶着车的少年偶尔看过来,瞧见苍鹰在女郎怀里昏昏欲睡的惬意模样,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晦暗之色,有种秋后算账的警告。

    睡梦中的苍鹰只感觉背上偶尔冒着凉气,但在女郎柔软馨香的怀中,他很容易就忽略了过去。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一道道山峦叠嶂,渐渐来到了兖州城郊外。

    石碑上刻着珈蓝二字,掩映在杂草间。

    行了一天的路,夕阳下落,天色渐沉。

    前路仍是一片荒芜,距县城瞧着还有不少路程。

    人困马乏,夜路难走,隋珠从车内探出了头。

    “我们在这里歇下吧。”

    不仅是上述的两条原因,还有另外一条更重要的。

    那便是寒霁看着有些异常。

    因为是夜里,隋珠看得不算真切,隐约觉得寒霁脸色有些不好,但问了几次得道的回答都是无碍,隋珠便消停了下来。

    马车稳稳地停靠在一颗老树下,隋珠扶着车壁钻出来,踩着马凳下了车子。

    总觉得一直让寒霁帮忙有些不好意思,在相州城时,隋珠就到马行买了个马凳,再也不用靠着寒霁了。

    石榴裙摆飞扬,在空中荡起一抹动人的弧度,然后随着主人翩翩而下,就算是在夜里,也夺目非常。

    寒霁系着马车的同时,余光瞥见女郎踩着马凳的动作,他唇角的弧度都减弱了几分。

    但对着隋珠的时候,寒霁并没有表现出来。

    手脚麻利地升起了火堆,寒霁自觉充当着烹住饭食的角色。

    见他开动,隋珠也极有眼力见,将干粮拿出来,尤其是早上买来的几个包子和胡饼。

    寒霁削了干净的树枝,将早已凉掉的干粮串上去,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火。

    想着也没什么需要她帮忙地,隋珠摸了摸自己好几日未沐的发,隐约瞧见林子里似乎有一处池子,距离也不远,心中意动。

    “我去那边池子里沐发,一会便回来!”

    听到隋珠此话,寒霁顿时抬起头朝着隋珠所指的方向看去,见距离极近,似乎还能看见那粼粼水光,便放心地让隋珠去了。

    “有事便喊我,我在这里听得见。”

    火折子闪出火花,枯叶和茅草瞬间被引燃,火光映照在少年浓丽的脸上,半明半暗,有些妖冶。

    “嗯。”

    隋珠含笑着应了声,提着裙子便往池边去了。

    循着那处明亮的粼粼波光,随着成功走到了那处池子边。

    月光照明,池水清澈,深浅有度,青石遍布,这正是一处极适合洗浴的地方。

    用手触了触池水,温度正好,还有些白日的余温,也不怕着凉。

    卸下钗环,解了发髻,一头如墨青丝坠下,在月色下映衬着女郎明珠般的玉色,恍若谪仙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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