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晴好的日子里,天幕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几枝枫叶从马车边掠过,艳丽的橘红在雾里若隐若现,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一切都显得柔丽美好。

    江稚鱼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糯米糕,细嚼慢咽着,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昨日与兰恩宁相处的画面,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二人小别重逢,但这眼一闭眼一睁就要上学了,也不知又要过几日才能相见。

    “唉。”江稚鱼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寻思着果然太早谈情说爱不是件好事,她可实在是不想再受相思之苦的折磨了!

    哦对了,今日回学堂,她可要好好和玉时妹妹聊聊,玉时更是年幼,可不能被陌生男子拐了去。

    兰恩宁早早到了太学,待他备好课,叶乔生与许成韫顶着一脸困意,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二人不在的这段时日,叶乔生可谓是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办好御史台的事务,便紧接着赶来太学代课,屁股往凳子上一坐便是数个时辰。待他抬头一看,月牙儿隐在云雾之中,耳边只听见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蝉鸣。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活不过而立之年。

    叶乔生重重叹了口气,长臂一伸,轻轻搭在了兰恩宁肩头,啧啧道:“我听闻你昨日便回来了,跑哪去鬼混了?心里只记挂着江家娘子,忘了我这半死不活的兄长。”

    兰恩宁眼愣了愣,正欲解释,却听许成韫哈哈大笑。

    “小兔崽子一样没良心,你俩半斤八两!”叶乔生斜他一眼,“收收你的大牙。”

    许成韫“哼”了声,立马闭上嘴,双手抱臂,头一扭,不看人了。

    兰恩宁不禁失笑,温和道:“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劳累,改日请你喝茶。正巧成韫念你的紧,我们三聚聚,再叫上三两好友一同去秋游,如何?”

    叶乔生摸着下巴看了眼许成韫,他还是一副傲娇模样,没忍住轻轻砸了他一拳,随后沉吟片刻,点头答应:“成,算你俩小子有良心。”

    他转头看向兰恩宁,忽然正经道:“婚事如何?”

    方才他只是开个玩笑,心里还是希望兰恩宁和江稚鱼好好的。

    “打理好西域一事后便尽快完婚。”兰恩宁转头拿了一包糕点递过去,“给你们带了点心。”

    许成韫眼尖,一眼就瞥见了他身边精美的食盒,于是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手正探去,眨眼间便挨了一巴掌。

    “哎呦,疼!”

    兰恩宁可不惯着他,又赏了他一个板栗子,眼里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这是给阿鱼的,没眼力见。”

    叶乔生玩笑道:“有了家室的人果然不一样,贤惠极了,何时孝敬孝敬我啊?”

    兰恩宁“哦”了声,双手抱臂,假装思索一番,指了指许成韫,道:“喏,现成的,准能孝敬您老。”

    “呦呦呦,长兄如父,你俩都跑不了。”

    兰恩宁眯了眯眼,淡笑道:“不如这样,让成韫孝敬我们。”

    “我看可行。”叶乔生对许成韫招了招手,“三弟啊……”

    许成韫递了一记白眼,边嚼边说:“你俩当着我的面打算盘,真当我眼瞎耳聋。大哥,你看你都二十有二了,怎么还没娶到心上人呐。”

    叶乔生脸上笑容一凝,不客气地给了许成韫一肘子,阴阳怪气道:“彼此彼此,你跟那西域公主更无结果。”

    此话一矢中的,许成韫心一颤,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眼瞧着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叶乔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忙上前扶住他,缓和了语气,道:“大哥跟你开玩笑,别哭别哭,明年西域来朝拜,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明年,明年她来不来也无从得知呢!许成韫眼角噙着泪花,嘴一抿,不肯说话了。

    瞧人吃了瘪,兰恩宁不禁失笑,这么大人了,心性却像个孩子。可叶乔生说的没错,许成韫同那公主注定是无果的,若西域有外敌来犯,或许会将公主送去他国联姻。即便是与我大唐联姻,也轮不到他头上。

    兰恩宁暗自叹息,一面可怜许成韫,另一面又希望他早些忘了西域公主。

    “哟,真生气了?”叶乔生微微俯身,凑近问道。

    许成韫“切”了声,揉着肩膀,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样子别扭极了:“你下手再重些,我就半截入土咯。我哪敢跟你置气啊?”说罢,他转而蹦到兰恩宁身前,“哎你别幸灾乐祸,小心我到嫂嫂那告状!”

    兰恩宁挑挑眉,轻笑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尽管去,正好让阿鱼多了解了解我。”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吧。乔生,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好,终于轮到你们受罪了。”叶乔生愉快应道,走时又拍了拍许成韫肩膀,笑着轻摇了摇头。

    “江姐姐!”

    江稚鱼方下马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转头一瞧,原是阮玉时站在不远处正朝她招手。

    “你今日这般早。”江稚鱼笑着朝前走,阮玉时背着包袱向她跑来,二人凑巧在正门前碰头。

    阮玉时立即挽住江稚鱼胳膊,头轻靠在她肩头,撒娇道:“哎呀我还想赖床,我阿娘怕我起不来,特意把我抓起来,我就差抱着被子一块下床了。”

    一想到那幅画面,江稚鱼忍不住弯了弯唇,边揉她的脸蛋边安抚道:“待会儿先生若是没到,你还可以靠着我小憩一会儿。入秋了天气转凉,起不来也是常事,想必先生会体谅的。”

    二人边说着边进了门,周围也陆陆续续地多了些人,或打着哈欠,或精神抖擞,或着急忙慌。

    “先生慈爱,定不会罚我们。”阮玉时言笑晏晏,话题一转,问道:“江姐姐,兰大人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他回来陪了我一日。”江稚鱼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一阵欢喜,想到他今日也在学堂,便想着走快些,说不定能遇上。果然人都是贪心的,见了一面就想再见第二面。

    阮玉时为她松了口气,正义凛然道:“那便好,兰大人若是再迟些,我可要把他当负心汉了,定不让他有机会欺负你。”

    江稚鱼连连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打趣道:“姐姐我以后就靠你保护了,正义的小女侠~”

    阮玉时一时有些羞赧,低头抿唇笑着,心里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立即抬起头来,眼神坚毅,满脸正气:“江姐姐,我一定会变得更厉害,保护好你和今月的!”

    江稚鱼笑着答应,又捧着阮玉时的脸揉了揉,眼里盛满了欣慰与欢喜,“小玉玉你真好!哎,你是要抢裴舟的差事吗?”

    阮玉时嘟囔着嘴:“才不是,裴舟是男子,总有不便的时候,万一他也变成负心汉怎么办呀!”

    “也对,还是你心细。”

    “嘻嘻。”阮玉时和她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臂,步伐轻快。

    “小玉玉啊,你喜欢的那个男子今年几岁了?他是否有婚配?”

    “他……我不清楚。”

    “啊,那你还是要同别人打听清楚了,及时止损。”

    “嗯……”阮玉时点点头,心想,我确实对他一概不知,万一他已有婚配,或是有了心上人,我该如何自处。

    “我去问问裴舟,他应该有法子。”阮玉时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前方,话说着便忽然慢下脚步,直直地盯着人看。

    “那人好像是叶先生。”阮玉时戳了戳江稚鱼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身着官袍的那个。”

    叶先生?我见过么?好像未曾给我们授课。江稚鱼脑子转了一圈愣是一片空白,目光呆滞,不明所以:“何人?”

    “叶乔生。”

    哦,想起来了,宁宁的好友。他们三个都在这授课么?

    江稚鱼若有所思地颔首,小声道:“我来太学不久,是以没见过这位先生。”

    二人谈论的这一会儿功夫,叶乔生已快步从她们身侧走过,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人已走远了。

    “走吧。”江稚鱼估算着时间,再晚些时候就见不到兰恩宁了,于是加快了步伐。

    闻言,阮玉时回过头跟上,只是走了几步又朝叶乔生离开的方向看去,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转过一道弯,迎面便瞧见枝桠间冒出的那一簇金黄的桂花。讲堂的古朴与繁花似锦交织,似乎也染上了色彩,犹如一颗宝石镶嵌在花海深处。

    人从树下走过,落花簌簌花香满衣,闻着这浓郁的香气,嘴里像是吃了蜂蜜,直甜到人的心坎里。青石小道通向讲堂,一步一步踩在上面如同行走在梦幻中。

    两个姑娘神清气爽,氤氲着淡淡的桂香走进讲堂,忽然觉得上学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

    江稚鱼远远的看到自己的桌案上放了一个箧笥,猜想应是兰恩宁送来的点心,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赶忙上前查看。

    裴舟闻声回眸,笑着和江稚鱼打招呼,说道:“江姐姐来得巧,我刚从师哥那回来,点心还热乎着。”说罢,转头看向阮玉时,说道:“玉妹妹晨安。”

    阮玉时点头道谢,以示问候。

    “多谢月桂。”江稚鱼莞尔,随后低头轻嗅了嗅,扑鼻而来一缕淡淡的绿豆清香。是绿豆糕点!江稚鱼双眸一亮,嘴角微微翘起,心脏怦然跳动。

    听到月桂这名,裴舟无奈扶额,自从苏今月和江稚鱼熟络之后,江稚鱼也就跟着这么叫了,他自己听着实在是尴尬,但碍于情面不敢说江稚鱼。思及此,他发觉苏今月还未到学堂,猜她定是赖床了。

    江稚鱼打开箧笥,食盒、妆奁、木简这三样东西陈列整齐,她拿起木简转了两圈,目光在木简和食盒之间流转,静默了一会儿就把木简放回了原处。

    趁绿豆糕还热乎,先分给大家吧,信晚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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